自從那天晚上惹他不快,已經過了一個星期,應天碧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江慕雲打了好幾通電話,但他的手機始終沒開,嘗試在語音信箱留言,也得不到絲毫回音。幾番在心底偷偷思量,百轉千折,得到的答案只是憔悴黯然;夜裡,萬籟俱寂,不自禁想起他的好,又每每淚濕衣裳。
雲湘音見她又在偷偷拭淚,昔日的明朗笑容全都不見了,不禁埋怨道:「一瓜子臉變成了一副苦瓜相,客人見了都搖頭……唉,你也行行好,雲姨可是還有三個小孩要養,沒空陪你在那兒傷春悲秋、臨風灑淚耶!」
江慕雲勉強一笑。「對、對不起。」
「天啊!笑起來比哭還難看,不如別笑。」雲湘音拍了拍額頭,一臉無可奈何。「你這個傻丫頭,真要那麼想他,不會去找他?自個兒在這裡坐困愁城、黯然神傷,也喚不回情郎的心啊!」
江慕雲臉一紅,吶吶地說:「可、可是……」
「害羞?不好意思?拉不下臉來?」雲湘音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嘻嘻地說:「這傻瓜之前為了追你,可是風雨無阻,天天都來這裡報到耶!現在兩個人鬧彆扭了,冷戰了,你就先低頭、委屈一次有什麼關係?」
江慕雲默然不語,又開始咬嘴唇了。
雲湘音見狀,忍不住咳聲歎氣起來。「這傢伙喜歡你,還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三心兩意、優柔寡斷、見面不給人家好臉色看,背後卻又心心唸唸、牽腸掛肚……唉,別說雲姨不疼你,我現在教你一個法子,既不用拉下臉賠罪,又可以讓那個傻瓜回心轉意,就看你願不願意試試了。」
江慕雲臉現喜色,紅著臉問:「什麼法子?」
雲湘音莞爾一笑,附在她耳邊說了起來……
應天碧回到家,從匾額後頭拿出鑰匙開門,卻發現門並未鎖上,他先是一愣,繼而狂喜不已,勉強按捺心緒,若無其事地開門走了進去。
一走進屋內,眼前猛地一亮,原本雜亂無章的客廳已經被收拾得乾乾淨淨,各式書籍皆已分門別類放好;窗明几淨、纖塵不染,彷彿進了另一間房子,完全不復舊時「豬圈」模樣。
應天碧嘴角揚起一抹微笑,走到沙發坐下。
廚房傳來一陣腳步聲,一位妙齡少女端著一盤壽司走了出來。
「你回來啦--」
「你來做什麼?」應天碧口氣冷淡,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江慕雲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不自禁停下腳步,垂著頭吶吶地說:「我、我上次答應要親手做飯給你吃,卻一直沒有履行,所以、所以……」
「所以今天特地前來履行約定?」應天碧口氣冷漠依舊,甚至帶著一絲譏誚之意,可灼熱的目光自從伊人出現後,就再也沒有移開過半分。
江慕雲再也說不下去,淚水在眼眶中滾來滾去,強忍著不讓它流下。
「過來。」應天碧開口,完全是命令的口氣,聲音卻顯得有些嘶啞。
她今天真美!眉若遠山,眼似秋水,鼻子小巧玲瓏,唇辦嬌嫩細緻,雪肌玉膚在淡淡脂粉妝扮下更顯無瑕;一襲削肩珠飾背心,一件迷你緞帶褶裙,一雙金色緞帶涼鞋,襯托得身形更顯風流婀娜、如夢似幻。
江慕雲怯生生地移步,剛走到他跟前,就被他一把拉入懷中。
「天啊!我可真是想死你了。一個星期不見你,逼得我快要發瘋,你再不來,我都不知要如何是好了。」應天碧瘋狂地吻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她的雙唇、她的臉頰……偽裝的冷漠不見了,有的只是灼灼的愛意和數不盡的相思。「我從來都不知道相思會如此惱人,白天想你、夜裡想你、吃飯想你、睡覺想你,因為你,我再也不會思考了……可恨的小東西,你一定是對我施了法、念了咒、下了蠱,竟讓我如此沉淪、再也無法自拔了。」
綿綿情話撩起滿肚子委屈,江慕雲忍不住哭了起來,抽抽噎噎地說:「想我,為什麼這一個禮拜都不理我?人家、人家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你耶!」
「誰教你說話如此惱人,教人寒了心、洩了氣?」應天碧緊緊抱住她,憐惜的口氣中尚帶著三分著惱。「我疼你、憐你、愛你,只想一輩子好好保護你。可春風一度之後,你一開口就是不要我負責……嘿,我可真不明白了,你大小姐究竟把我當成一個真正的男人,還是只是一個牛郎而已?」
江慕雲聞言,又羞又窘,紅著臉說不出話來。
「你喔,心細如髮,卻老是想得太多,弄得自己憔悴黯然,別人傷心難過。」應天碧捏了捏她鼻子,無奈的語調中儘是憐愛,眨眼笑道:「今天穿得這麼性感俏皮,是不是為了討好我?」
心思被人揭穿,江慕雲更是羞紅了臉。「誰、誰討好你啊!不害臊,老是自說自話。」
佳人含羞帶怯、輕-薄怒,臉上卻兀自帶著淚珠,猶似雨後芙蓉輕-露珠,秀美無儔。應天碧看得癡了,柔聲說:「女為悅己者容,這有什麼好害羞的……對了,你手上這盤壽司捧了這麼久,總該是為我準備的吧?」
江慕雲一愣,這才想起手上的壽司,-道:「都是你啦!剛才一直鬧我。我先警告你喔,人家可是做了一個早上,你要是敢說不好吃,我以後就不理你了。」
「喂,你這是跟別人道歉的態度嗎?這麼囂張。」佳人撒嬌作癡,應天碧不禁莞爾一笑。
江慕雲鼻子一皺,下巴微微揚起,一臉嬌憨。「不服氣啊?」
「服氣,當然服氣,小的怎麼敢不服氣?」應天碧失笑,親了親地面頰。「你餵我吧!」
「懶惰蟲,吃個東西都要人服侍。」江慕雲無奈,將盤子放在桌邊,拿了一個壽司送到他嘴邊。
應天碧搖了搖頭,盯著佳人粉嫩雙唇,笑得不懷好意。「這種喂法太平常,也太沒誠意,我可不接受。」
江慕雲一愣,迎向他灼熱目光,終於會意過來,啐道:「你想得美,這麼髒,我才不要呢!」
應天碧臉一沈,冷冷地說:「那就算了!壽司你帶回去吧!我不想吃了。」
「你、你生氣了?」江慕雲見他動怒,登時慌張起來,咬著嘴唇低聲央道:「別生氣了好不好?我、我依你的意思就是了……可是只能喂一個喔!」
「嗯。」應天碧瞥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回答。
江慕雲咬了一小口壽司,小臉微微仰起,紅唇輕啟,害羞地閉上了眼睛。
應天碧眼中滿是笑意,俯身吻上。
男人吻得溫柔,吻得纏綿,吻得激烈,吻得放肆。舌尖交纏糾結、難分難捨,可憐的壽司就在兩軍相對、攻拒迎合間,成為熊熊愛火下的犧牲品,轉瞬間灰飛煙滅。
江慕雲嬌喘細細,被吻得幾乎透不過氣來,偶一張眼,對上的卻是一雙帶著調皮笑意的溫柔眼眸。「可惡!你又作弄我。」她恍然大悟,又羞又氣,重重捶了男人胸膛兩下。
應天碧輕撫佳人秀髮,得意一笑。「這個壽司大概還要兩口才吃得完,我們再繼續……」
「想得美咧!真把我當成呆子?」江慕雲把剩下的半個壽司全塞到他嘴巴裡頭。
應天碧搖頭苦笑,邊吃邊說:「你那晚哭得那麼傷心,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這件事我一直懸在心上,怎麼也放心不下。」
「沒、沒什麼……」
「什麼事都不跟我說,就是不把我當男朋友,我可是會真的生氣。」應天碧打斷她的話,一臉嚴肅。
江慕雲輕歎一聲,語調幽幽,將那天在吳清波房外聽到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他。
應天碧愈聽臉色愈難看,怒道:「這人渣!虧你待他那麼好,他居然這樣對你?」
「不,我待他並不好。這、這幾天我腦中翻來覆去的都是你,要不是你提起,我根本就已經忘記有吳清波這個人了。」江慕雲臉有愧色,完全不敢看他。
應天碧卻是心頭一暖,附在她耳邊溫言安慰。「愛情本來就沒有是非對錯可言。先前看你如此自苦,我又是著急又是生氣,就怕你一個死心眼,誤了自己的一生幸福。」
「是啊!或許愛情真的沒有是非對錯可言吧!」江慕雲有些失神,愣愣地說:「他不要我,一定是我不好,我不該怨他的……」
「胡說八道!你要不好,天底下就沒有好女孩了。」應天碧快氣死了,大聲說:「那個人渣根本就不配談愛情!他眼中只有算計、只有利害,沒有一絲一毫真心真意……哼,我要是放過他,我『應天碧』三字從此以後倒過來寫!」
「你對我好,我知道,可我不要你為我逞兇斗很。」江慕雲搖了搖頭,輕輕靠在他胸前,柔聲說:「往事如煙,就讓它隨風而逝吧!要說可惡,你們的老闆應佾雲才真是下流呢!仗著有錢有勢,到處欺負人,我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裡得罪了他,讓這混蛋要這樣糟蹋侮辱人!」
應天碧聞言,滿臉尷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喜歡小雲這件事,公司早有各種小道消息流傳,也不知道這消息是怎麼亂傳的,透過吳清波這混蛋的轉述,害他在伊人面前成了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唉,這時候要是老實說自己就是應佾雲,肯定會死得很難看!
「咦?你怎麼都不說話?」
應天碧回過神來,決定亡羊補羊,趕快想辦法改變她對「應佾雲」的印象。
「其實我們老闆人很好的,人長得帥,用情又專一,是很多女孩子的夢中情人喔!說不定這中間有什麼誤會……吳清波的話實在不能全信。」
「他的話不能信,記者總不會冤枉他吧?」江慕雲有些不開心,覺得他沒有站在自己這邊,悶悶地說:「早知道就不跟你說這件事了。外婆常說男人心裡頭只有事業功名,最是無情無義,說、說不定你也……」
「天地良心!我和吳清波不同,你別拿我和他相提並論。」見她懷疑起自己,應天碧登時大急,賭咒發誓道:「應佾雲要是敢對你存有非分之想,我就是飯碗不保,也一定和這混蛋拚一個你死我活!我待你一片真心,始終不渝,你可別冤枉了好人。」
「真的?」見他急得額頭都冒汗了,江慕雲心中釋懷,微仰起頭嫣然一笑。
「當然是真的!」佳人轉惱為喜,應天碧這才鬆了一口氣,眨了眨眼睛,靠在她頸側耳邊笑問:「那你呢?你的心意又是如何?在你心中,我是朋友、情人,還是你今後生命中唯一的男人?」
江慕雲臉上一紅,小小聲地說:「朋、朋友吧!」
應天碧故意板起臉來。「錯了,該罰。」左手自她背心下擺伸入,游移探索間,輕輕巧巧地解開佳人胸衣,恣意把玩愛撫。
「別鬧啦!人家、人家改個答案就是了嘛!」江慕雲心頭一慌,掙扎著想要起身,無奈男人手臂似銅製鐵鑄一般,緊緊環住她的腰,半分也搖撼不得。「就、就算是情人吧!」
「這個答案我也不滿意,還是該罰。」應天碧邪肆一笑。
江慕雲更慌張了,又急又羞,只能可憐兮兮地央道:「你、你別這樣……外婆要是知道我在外頭和男生亂來,會生氣失望的。」
「傻丫頭,你不說、我不說,外婆又怎麼會知道?」應天碧原本只是想作弄她,可是看到她粉頰泛紅,星眸流轉,顯然已經動情,令他不由得慾念大熾,俯身就將她壓倒在沙發上。
江慕雲放棄了掙扎,眼中掠過一絲自嘲之意,幽幽地說:「是了,一定是我先前自己投懷送抱,你認定了我是個放浪隨便的女孩,所以才這麼肆無忌憚,一點都不在乎我的想法。」
應天碧聞言,登時清醒了過來,急急忙忙翻身站起,心裡頭又愧又悔,自責道:「對、對不起,我是王八蛋,腦袋長在下面,完全忘了你的感受……你別生氣,下次我再亂來,你直接拿把剪刀把我腦袋閹了,千萬不用客氣。」
「白癡。」江慕雲噗哧一笑,紅著臉說:「你、你踩到我的內褲了。」
應天碧連忙跳開,彎腰拾起,雙手恭恭敬敬呈上。
江慕雲臉更紅了,羞答答地接過,正要穿上,卻見他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忍不住-道:「還看?臉轉過去啦!」
應天碧急忙轉身,小心翼翼地說:「不生氣了?」
「你規矩點,我就不生氣了。」江慕雲穿好起身,拿了一個壽司送到他嘴邊,沒好氣地說:「每次見面就只會鬧人家……上次自己說要吃的,人家真的花工夫做了,又不屑一顧。」
應天碧聽她口氣,知道她氣消了,轉身抱住她,笑嘻嘻地說:「人間美味,怎麼可以一下子就吃完?不過你要是願意像剛才那樣服侍我,這盤壽司肯定一下子就被我吃得清潔溜溜了。」
江慕雲白了他一眼,輕歎一聲。
這男人……唉!
端木直一走進應天碧的辦公室,就見到他正襟危坐,眉開眼笑地吃著桌上便當。
「這便當真有這麼好吃?」端木直差點沒笑了出來。
「當然好吃!『一品居』那幾位大師傅也絕對做不出這樣的美味料理。」應天碧抬頭看了他一眼,悠悠地說:「不過呢,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沒交過女朋友,又怎能明白這當中的溫柔用心、無盡情意?」
端木直面露不屑之色,坐到了沙發上。「死皮賴臉跟人家討來,也沒什麼好得意的。」
「唉,女孩子喜歡撒撒嬌、使使小性兒,這其中的旖旎纏綿處,又豈是你這種木頭所能明瞭?」應天碧故意歎了一口氣,臉上滿是得意之色。
端木直冷哼一聲,知道說不過他,懶得再扯下去。「『穎東』的侵權官司既然已經解決,和他們的合作案也應該可以重新進行協商了。」
應天碧搖了搖頭,淡淡地說:「我說過,如果『穎東』派來的代表之中仍有吳清波,我不會考慮重啟協商。」
「以私害公,不像你的作風。」端木直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吳清波是個人才,在知道他是小雲男朋友之前,我記得你對他也是讚不絕口。」
「更正,是『前』男友。」應天碧目光一冷,面無表情地說:「你以為我是因為爭風吃醋,才執意排除吳清波參與?你也未免把我瞧得太扁了……吳清波雖然精明幹練,只可惜心術不正,如果讓他參與這件合作案的談判協商,知道各式商業機密,對『翰宇』、『穎東』雙方面都不會是好事。」
端木直默然,看了他一眼,緩緩點頭。他深知應天碧為人,沒有真憑實據,他絕不會信口開河,看來自己得重新評估吳清波這個人了。
應天碧知道他接受了自己意見,臉色一霽,笑道:「不談這事了……對了,我不是要你幫我挑選一輛適合女孩子開的車嗎?找得如何了?」
「早就找好了。」一提到車子,端木直眼睛登時亮了起來,滔滔不絕地說:「克萊斯勒Crossfire V6SOHC 18汽門,外型佳,動力強,FR後驅設計,使得行車動態在沉穩中仍保有足夠的靈活度,一流的懸載系統能在操控性與行路性之間取得良好的平衡,配備的ESP系統提供了絕佳的主動性安全保障……」
應天碧苦笑搖頭。「夠了夠了,我知道你是行家,我相信你的眼光,你就省點口水吧!」這塊木頭一聊到車子,老是沒完沒了,自己可是還有正事要辦哩!
「車子我已經開來了,就停在你的車位上。」端木直一笑,將車鑰匙丟給他。
「你也真是個怪胎,食衣住行樣樣不在乎,偏偏對女人如此情長,呵護備至。」
「這你就不懂了,女人本來就是用來疼的,更何況小雲還是我女朋友、未來的老婆大人哩!」應天碧滿面春風,顯得頗為自得其樂。
端木直見了他這副模樣,觸動心事,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應天碧看了他一眼,隨口問道:「怎麼?和曉倩進展得不順利?」
端木直聞言,又歎了一口氣,正要乘機大吐苦水,順便向這位大情聖討教幾手安撫女孩子的方法,誰知應天碧看了眼手錶,忽然起身,就往門外走去。「喂!你上哪去?現在還是上班時間耶!」
「今天是我和小雲認識三個月又十八天的紀念日,我們約好了一起吃飯,順便去看看房子。」應天碧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整個人容光煥發、神采飛揚。
端木直一聽,登時傻眼,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應天碧看了他一眼,臉上忽然出現同情憐憫之色。「公司內大小瑣事就麻煩你多擔待嘍……嘿,反正你也失戀了,埋首工作,正好可以療傷止痛,簡直是再好不過了,你說對吧?」語畢,揚長而去。
「這、這混球!見色忘友,居然還落井下石,在別人傷口上灑鹽……」端木直氣得臉都黑了,拿起桌上書本就往門口丟去,好死不死,正好砸中了走進辦公室的小秘書范曉倩……
唉,可憐的端木直。
江慕雲才剛踏出自家門口,就見到應天碧一臉笑意地站在路旁等候。
她忍不住蹙起眉頭,輕輕歎了一口氣。這男人自從確立了自己「男朋友」的身份之後,真是愈來愈霸道過分了,每次約會送禮,總是他一個人說了就算……
別在胸前的橘粉紅海螺珍珠花卉胸針,他說是為了道歉賠罪,硬逼著自己收下;脖子上鑲著梨形粉紅寶石的蒂芬妮項鏈,他說是為了見證兩人堅定不移的愛情;左腕上的山茶花珠寶表,是為了提醒她約會時間,免得她又失約放他鴿子;右腕上的海浪手鐲,代表他無盡的相思與愛意。
身上這襲細肩帶大朵印花洋裝就更扯了,他說是為了慶祝,連她的內衣底褲都是……唉,她全身上下都快要被這可惡男人送的東西給佔領了。
「傻丫頭,在想些什麼?」應天碧環住她的腰,在她唇上烙下一吻。
江慕雲回過神來,輕輕打了他一下,-道:「做什麼啦!老是毛手毛腳的,你就不能規矩一點嗎?」
「是是是,小的下次一定改進。」應天碧親了親她面頰,笑著柔聲安撫。
江慕雲又好氣又好笑,白了他一眼。這男人應付她的方式,永遠是勇於認錯,絕不改過,自己生氣了,他就低聲下氣地賠罪,事過境遷之後,馬上又故態復萌,甚至便宜愈占愈多……難怪外婆老說男人寵不得,一寵,就爬到自己頭上來了。
「今天又約人家出來做什麼?我可無聲明,我下午要工作,你別又像上次一樣纏著人家不放喔!」
「放心啦!我跟雲姨報備過了,她准你一天假。」應天碧眨了眨眼睛,笑得好得意。
江慕雲聞言氣結。「你、你三天兩頭就幫我請假,是要我丟工作不成?」
「天地良心,我可沒這個意思。要不是真有要緊事,我怎麼會這時候約你出來?」應天碧一臉無辜,滿肚子委屈。
江慕雲一愣,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喔?什麼要緊事?」
「看房子嘍,你說要不要緊?」
江慕雲大喜,興奮地說:「店面找到了?在哪裡?快帶我去看看。」
「是找到了,就在清華附近,押金租約我也都談妥了,你不用操心。至於店內的裝潢擺設,不管你有什麼想法,隨時都可以找上官聊聊;他欠我一份人情,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應天碧隨口說了店面地址,看著她神秘一笑。「不過我們今天要去看的房子,可不是這裡。」
江慕雲這可糊塗了。「不是這裡,那是哪兒?」
應天碧捏了捏她鼻子,無奈笑道:「傻丫頭,這還猜不出來?古人說『成家立業』,還沒成家,如何立業?總不能要你以後都住在我那間『豬窩』裡頭吧?我說看房子,自然是看咱們愛的小窩嘍!」
江慕雲恍然大悟,紅著臉低聲說:「你有看上的房子了?」
應天碧點了點頭。「只要你喜歡,我馬上訂下來。」
江慕垂I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應天碧會意,笑道:「錢的方面你別擔心,這幾年我公司股票分得不少,買棟房子還不成問題。」
她知道竹科很多公司都有股票分紅制度,聽他這麼說,略微寬心,但還是不忘叮嚀道:「雖然如此,但買房子這件事還是要量力而為,千萬別逞強。既然是要共同走一輩子,那就用不著凡事都急於一時,對不對?」
「這些事我都知道,你啊,就是愛操心。」應天碧心頭一片溫馨,攬著她的腰走到了車邊。
江慕雲看了車子一眼,嚇了一跳。「你又換車了?」
「沒換,這輛車是買給你的。」
江慕雲急了,氣急敗壞地說:「你怎麼每次都這樣!一輛車子很貴的耶,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買來送人?老是這麼亂花錢,一點都不知道打算!再說,你買車給我有什麼用?我又沒有駕照……」
「這你放心,我已經幫你報名駕訓班,請了位女教練教你開車。」應天碧揉了揉她的頭,笑嘻嘻地開口。
江慕雲氣到說不出話來,甩頭就走。
應天碧見她真的惱了,連忙抱住她,柔聲安撫道:「你別生氣嘛,我買車送你是有我的道理的。這一陣子我事情忙,晚上實在抽不出時間去接你,讓你一個人走路回家我又不放心,所以才想教你學會開車,自個兒開車上下班……你要真的惱了,我就把車子退回去,大不了熬它個整夜不睡,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江慕雲停下腳步,咬了咬嘴唇。明知他說話不盡不實,卻又怕如果是真的,讓這傻瓜弄壞了身體,自己怎麼過意得去……
「如何?」應天碧有恃無恐,眼中掠過一絲笑意。
江慕雲一跺腳,惱道:「你要是敢騙我,我以後……」
「你以後就不理我了?」應天碧眨了眨眼睛,莞爾一笑。
江慕雲臉一紅,輕輕歎了一口氣。
奇怪了,這句話怎麼好像對他愈來愈沒有威脅性了……
天清氣朗,雲淡風輕,江慕雲在公車亭候車,準備到橫山的一戶農家看茶。
她坐在亭內的長椅上,雙手撐著下巴發呆,腦海中,不自禁浮現應天碧的笑臉
她真的愈來愈不明白這個男人了。他看起來似乎很隨便、漫不經心,甚至有些玩世不恭,可是當他偶爾認真起來時,眼中一閃即逝的銳利鋒芒,卻每每令人不敢逼視。
他很好玩,喜歡逗她,愛說笑話,可是當他沉默不語時,卻自有一種王者風範(她實在想不到別的形容詞了),凜然生威……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那次送便當到公司給他,才會發現每個人見了他都是恭恭敬敬的,話都不敢多說一句,甚至連對站在他身旁的她也是一樣!
前幾天陪他去看房子,她一直都很侷促不安,因為所有的服務人員都太客氣了,建設公司的總經理還親自出來接待,可他仍是一派的泰然自若,似乎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的。
那裡的房子好貴好貴,一戶要價八千萬,她都快嚇死了,可他只是笑著問她喜不喜歡,一點都不在乎價錢……那個呆子,就算她對於那棟住宅大樓典雅高尚的裝潢、盡善盡美的公共設施欣賞不已,他們也沒錢買啊,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小雲,去茶山看茶是不?我送你。」
聽到有人叫自己小名,江慕雲不由得拾眼一望,然後,她就看到那張熟悉卻又令人困惑的笑臉從車窗裡頭探了出來。
「咦?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走到他的車旁,伸手戳了戳他額頭,好奇問道。
應天碧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一吻,笑道:「你猜猜,猜對有獎。」
「這有什麼難猜?八成是小月這個超級大間諜告訴你的。」
「賓果!有獎。」他笑著將一塊梅香糕塞到她嘴巴,稱讚道:「你今天穿得真漂亮。我剛才遠遠經過,看到這裡彩霞滿天、瑞氣千條,還以為是天上仙女下凡來了,等到走近一瞧,才發現原來是我們的江慕雲江大姑娘哩!」
「大白癡,就會胡說八道。」江慕雲白了他一眼,心中卻是暗喜不已。因為要入山,她今天只隨便穿了件T恤,搭配一件牛仔口袋窄裙,一點打扮都沒有,沒想到他還是說自己漂亮,嘻。
應天碧眼中也有了笑意,柔聲說:「快上車吧!太陽雖然不大,在外頭站久了也是會中暑的。」
「嗯。」江慕雲點了點頭,依言上了車。
「茶葉不是在一般茶行就有在買賣?為什麼還要特地到茶山看茶?」應天碧緩緩踩下油門,好奇問道。
「道理上是這樣沒錯。不過台灣近十餘年來比賽茶的評審風格,講究茶葉外型緊結如珠,因而導致茶農採摘成熟度不足的嫩芽,並在製程輕易混過萎凋、靜置、攪拌等過程中的發酵步驟,使得茶湯淡而無味,容易流於苦澀,甚至有鳥龍傷胃的說法傳出。」江慕雲眼中有些許感傷,自嘲一笑。
「可惜權威壓倒一切,流行風尚都跟著評審的口味走,眾口鑠金之下,很多茶行老闆也只好跟著人云亦云以維持生計……或許我是有些傻氣吧!可是我不想從眾媚俗,總希望大家都能以合理的價格喝到香、味並陳的好茶,因此才想去幾位長輩經營的茶園拜訪一下,看能不能談妥合作方式,直接從源頭改善這種情況。」
應天碧知道她對茶有種特殊感情,臉上慣有的玩世不恭不見了,一臉莊容地說:「有志者事竟成。你熱情、認真、執著,這樣的用心一定可以傳達給消費者知道,我對你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
江慕雲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別突然變得這麼正經好不好?害人家覺得怪怪的……對了,你最近不是很忙嗎?怎麼有空過來?」
應天碧淡淡一笑。「再忙,還是得放鬆自己一下。橫山、尖石一帶的風景不錯,再加上有佳人相伴,這樣的機會我怎麼會放過?」
江慕雲心中一動,趕緊聲明說:「我是來工作,可不是來遊山玩水的,到時候要是沒空陪你,你可不能又生氣耍賴喔!」
「知道了,你這樣緊張做什麼?倒像我是個大麻煩似的。」應天碧口中說得委屈,眼裡卻帶著些許狡黠之意。「寓工作於娛樂,生活才會寫意自在嘛!你啊,實在應該多學學我,別老是這麼緊張敏感……」
江慕雲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不良紀錄那麼多,我不先防著行嗎?」
說話間,車子已經從竹林交流道下高速公路,再走120縣道,逐漸進入了山林之間;道路兩旁綠蔭夾道,繁花似錦,清風送爽,好鳥亂鳴,說不盡風光無限。
兩人一邊賞玩風景,一邊鬥嘴聊天,都覺愜意適懷。
到了橫山,江慕雲接連拜訪了好幾家茶園,探詢彼此合作的可能性,雖然過程不盡順利,卻也不無斬獲。等到拜訪完最後一戶茶農,日已西斜,已然是黃昏時分。
江慕雲回到車上,輕輕揉了揉雙腳,見他車子往尖石方向開去,忍不住出言提醒。「方向錯了,這不是回去的路。」
「來的時候我不是說過『寓工作於娛樂』嗎?現在工作完了,自然是要開始『娛樂』嘍!」應天碧轉頭看了她一眼,笑得神秘兮兮。「尖石鄉是著名的溫泉區,尤以天然谷、美人湯、亞山等處最為知名……不過呢,我還知道一個好地方,風景清幽,泉源豐沛,附近的林間小屋更是舒適別緻,你看了一定喜歡。」
江慕雲聽出他話中深意,心頭小鹿亂撞,羞怯怯地說:「不行啦!都這麼晚了,再去尖石,晚上一定趕不回來,外婆會擔心的。」
應天碧胸有成竹,笑咪咪地說:「放心啦!我已經跟外婆說過了,她說沒問題,還要我們玩得開心些。」
江慕雲雙頰一陣飛紅,咬著嘴唇不說話了。
山路蜿蜒曲折,愈行愈狹,已逐漸無法容許車子通過。應天碧將車子停在路旁,先下了車,再繞過去幫她開車門。
「接下來這段路有些難走,你要是走不動,我可以背你。」
「免了,省得你又亂佔人家便宜。」江慕雲拍掉他伸過來的手,自顧自下了車,當先而行。
應天碧一笑,跟在她身旁,指點沿路風光景致。
古道穿林而過,長草及膝,幾乎湮沒了前方路徑。然而花草樹木卻未因少人經過而偷懶,花朵含苞待放,枝頭還有果實纍纍,就像是春光的稜鏡,折射出紅、白、黃、綠各種光彩。
紅搾槭以搶眼的紅獨樹一幟,像是山林中的一抹胭脂;緋寒櫻的粉紅花朵已然落盡,但嬌艷欲滴的鮮紅果實,卻吸引成群的白耳畫眉和藪鳥往來穿梭覓食;馬醉木的花朵像是一束束捧花,又像是一串串鈴鐺,迎風搖曳,興奮地告知春神到來的消息:笑靨花則是花如其名,小白花笑得婀娜多姿:還有森氏杜鵑和蒲公英含笑爭春,競相綻放美麗……
「好美!這裡居然有這麼漂亮的地方。」江慕雲忘情低呼。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應天碧笑得好得意,攬著佳人柳腰,自豪地說:「這地方叫忘憂谷,再過去就是忘憂山莊了,山莊後頭還有道溫泉湧出,泉水屬於碳酸氫鈉泉,具有養顏美容的功效;沐浴過後,包你神清氣爽、疲累全消,舒服得不得了。」
江慕雲聽得悠然神往,問道:「這麼好的地方,為什麼好像沒什麼遊客?」
「傻丫頭,這裡是私人的地方,遊客自然進不來嘍!」
江慕雲間言一愣。「那我們這樣冒昧打擾,要是給主人趕了出來怎麼辦?」
應天碧大笑,眨了眨眼睛,悠悠地說:「你怎麼不先問問我,這裡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江慕雲見他一臉得色,不禁失笑道:「總不會是你這個大傻瓜吧?」
「賓果,一猜就中,香一個!」應天碧抱著她用力親了一下。
江慕雲這可傻眼了,愣愣地說:「這、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應天碧一笑,眉宇間有股傲然之意。「大學時第一次來到這裡,從此心心唸唸,再也忘情不了這個地方。後來從國外回來了,在報上看到有家大財團想買下這片土地,將其開發成大型綜合遊樂區的消息;我心裡好急,將在國外工作時存的錢全部砸了進去,還四處跟朋友周轉借貸,連老爸、老媽的兩棟房子、三塊土地也全拿去銀行抵押借錢,好不容易才買下了這個地方。雖然後來還錢還得很辛苦,可我從來沒後悔過……哈哈哈,這大概就是所謂屬於男人的浪漫吧!」
江慕雲看著他:心中疑雲愈積愈多,有些不安地問:「你好像有很多事情瞞著我?」
「三十年悠悠歲月,縱使平凡如我,也不是隻字詞組可以道盡,這又有什麼好奇怪的?」應天碧捏了捏她鼻子,柔聲說:「反正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彼此瞭解,怕只怕你日後膩了、煩了、厭倦了,再沒興趣聽我話說從頭,重提當年的風光往事。」
江慕雲聽著他這番溫柔纏綿的誓言,心中盈滿柔情,輕聲說:「你明知道我不會的……我、我一定會愛你一生一世,永不改變。」
應天碧心頭一暖,俯身吻上她的唇,兩人,醉倒在這片花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