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身上穿著件印有骷髏頭的T恤,又寬又大,讓她整個人像套在布袋裡頭,顯得有些滑稽,下半身則是件半新不舊的牛仔褲,膝蓋處更是已經洗得泛白,還帶著兩、三個補丁,腳下則是雙一九九元的布鞋,鞋面沾滿了泥濘塵上。
她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地出現在會場門口。
理所當然的,她這副模樣肯定被服務生擋在門口,一步也進不去。
海棠無奈,只得央求服務生幫她送個東西給裡頭的賓客,不過換來的卻是一陣訕笑,還有經理不耐煩的一推──
"這是對待淑女應有的態度嗎?"君不棄抓住經理的手,低沈的聲音中沒有絲毫溫度。
"君、君先生……"經理只覺得骨頭快被捏碎了,疼得冷汗直流,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既然認得我,為什麼這樣對待我的客人?"君不棄淡淡地笑著,眼中卻帶著說不出的陰寒之意。
杜若非等人看到他這種表情,心中一凜;他上次出現這種表情時,有兩家八卦雜誌社因此關門,老闆更是差點被逼得跳海。
海棠看著眼前這個高大俊朗的男人,也愣住了。她好像沒有這麼了不起的朋友吧?!
"對、對不起,你可不可以無放開手?他、他的骨頭好像快斷了。"她瞥了經理一眼,有點不忍心,訥訥地開口。
君不棄依言放開了手,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笑意。"你沒事吧?"
海棠還沒來得及說話,經理已經換過臉色,連聲慇勤又親切的招呼。"原來是君先生的客人啊!剛才多有得罪,真是對不起。小姐看來似乎有些疲倦,貴賓室備有清茶點心,要不要先過去休息一下?"
這麼客氣有禮的招呼,讓海棠登時手足無措起來,小小聲地開口。"我不是這位先生的客人,他大概認錯人了,其實我是來送東西給白姊的……啊!白姊,你在這裡啊!你要的東西我送來了,本來時間是剛剛好的,不過我人進不來,所以、所以……"
"東西送來就好了。"君不棄提前離開,白輕塵心裡一急,也追了出來,自然也就見到了海棠。
海棠受到何種對待,她是毫不在乎,不過君不棄的反應,就很值得玩味了;為了一個土包子發那麼大的火,實在不像是傳說中冷血無情的"鬼首"啊!
"君先生你好,這位是我工作室的同仁海棠,幫我送一些東西過來的。多虧君先生幫忙,否則她手上的這些設計圖,我可就沒辦法拿給君先生過目了。"
君不棄卻是壓根兒沒聽到她在說些什麼,靜靜地看著海棠,心中五味雜陳。
原來她不認得我了,恐怕她記憶中,也已經忘了有君不棄這麼一個人了……如果她真的忘了也無所謂,只要從現在開始,她知道有我這麼一個人就行了!
"擦個汗,室內有開冷氣,著涼了不好。"他拿出手帕,含笑遞給她。
君不棄這個舉動,卻嚇壞了跟在他後頭的一堆特別助理,宗青英更是情不自禁地拿下眼鏡,用力擦了擦。
這、這簡直是搭訕嘛!老闆向來不是不追女人的嗎?今天的行為真是教人意外呀!不過……老闆的眼光還真是"特別"哪!
不過海棠的反應,卻更是差點沒讓他們的眼珠子掉下來。
"我用袖子擦一不就好,你的手帕這麼乾淨,弄髒了不好。"海棠聞言,立刻退了一大步,用袖子擦了額頭兩下,眼中掠過一抹警戒之色。
在她混跡市井的無數次慘痛經驗中,男人等於畜生,長得愈體面的愈下流,全都不安好心、一肚子壞水,只有那個桐花林中的蒼白少年君不棄除外。
君不棄一愣,一隻手僵在半空中;白輕塵見狀,含笑接過手帕,輕聲細語地說:"君先生恂恂儒雅、一派紳士風度,我在這裡代海棠謝過了。"
"紳士?很新鮮的名詞。"君不棄看著她,神色恢復如常,禮貌中帶著冷漠疏離。"你是海棠的老闆?恕我眼拙,還沒請教尊姓大名?"
"君先生太客氣了,我是白輕塵,'獨領風騷工作坊'的負責人。我對君先生可是慕名已久,更希望能有機會和君先生合作。"白輕塵心中一喜,知道自己引起他的注意了,聲音更輕更柔,甜甜軟軟的,癢得人心裡難受。
"喔?"君不棄心不在焉,目光更多時候是停留在海棠身上。
只見她緊貼著牆壁站著,垂著頭看著自己腳尖,一副不希望有人注意,更恨不得將自己隱形起來的模樣。
他輕歎一聲,淡淡地說:"原來白小姐是'獨領風騷工作坊'的負責人?白小姐的設計在業界頗獲好評,雙方能夠合作,那也是互蒙其利之事。君實企業最近有個關於'個性傢俱'的企劃案,白小姐若是有興趣,何妨移步至貴賓室一談?"
"君先生抬愛,我是求之不得。"白輕塵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按捺住心頭狂喜,從海棠手中接過資料,對著君不棄嫵媚一笑。
君不棄對這位絕代美人的傾城一笑卻是視若無睹,在服務生等人的招呼下,已經往貴賓室方向走去。
白輕塵笑容一僵,暗暗咬牙,無暇理會海棠,快步跟了上去。
宗青英和杜若非雖然不像區北海與老闆之間如此相契,卻也絕對不是笨蛋,他們相視一眼,又看了黏在牆壁上的海棠一眼,同時走了過去。
"海棠小姐,你老闆已經進去了,你怎麼還不進去?"
海棠一愣。"我也要去?"
杜若非強忍住笑,一本正經地說:"難不成你們工作室和客戶談case,都是老闆一個人單槍匹馬?"
"當然不是!張秘書一定會跟著,處理一些瑣事的。"
咦?不過現在張秘書好像不在耶……哇!天上掉下來的機會!如果表現的好,說不定、說不定白姊會讓我進工作室當助理!
海棠想也不想,立刻衝了進去。
杜若非叫來經理,壓低了聲音說:"君先生接下來還有三個行程,其中一個還是祈部長的邀宴,現在卻耽擱住了,你知道為什麼?"
經理一愣,馬上會意,賊賊地笑了起來。"白小姐天仙一樣的美人,是男人都會忍不住的。"
"你要是這麼想,我怕你這把老骨頭是非被捏斷不可了。"杜若非皺起了眉頭,冷冷地說。
"難、難道……"
"你最好保佑裡頭的服務生有長眼睛,別巴結錯對象,得罪了正主。"
經理話還沒聽完,人已經衝了進去。
宗青英看著經理的背影,忽然歎了一口氣。"秘書長不在,老闆卻偏挑這時候反常,我好害怕。"
"別廢話了,趕快打電話去跟對方陪罪解釋吧!"杜若非也是臉色發青,口中不住喃喃自語。
※ ※ ※
貴賓室的氣氛既奇怪又詭異,令君不棄身旁的助理們全都暗暗咋舌──如果老闆過去談生意都是這麼親切,他的外號肯定不叫"鬼首"而是"菩薩"了,不過,這尊菩薩好像只有對一個人慈悲溫柔……
"你是白小姐的助理吧?請坐。"海棠一踏進貴賓室,君不棄立刻含笑起身,招呼她入座。
"我、我站著就好,白姊有什麼吩咐,我好馬上去辦。"海棠看了白輕塵一眼,見她眼中似有惱怒之色,擔心自己做錯了什麼,只敢怯生生地站著。
"讓女孩子站著,可不是一個'紳士'該有的行為。"君不棄順著她的目光望向白輕塵,臉上神色淡淡的,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巨大壓力。"白小姐以為呢?"
白輕塵一接觸到他的目光,胸口一窒,險些透不過氣來。"君先生說得是!海棠你還發什麼呆?快坐下來,別讓君先生為難。"她忽然發現一個人的名字會取錯,外號絕對不會取錯,這個男人的眼神真的比魔鬼還可怕!
海棠聞言,立刻直挺挺地坐下,心裡卻不住擔心,萬一這筆生意要是談不成會被白姊怪罪,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又會泡湯了。
"要喝些什麼?"君下棄跟著坐下,叫過侍者,柔聲詢問。"最近是春茶采收的時節,今年的氣候不錯,春茶的品質頗佳,你要是不反對,泡上一壺鐵觀音細細品嚐如何?"
"白姊呢?白姊要喝什麼?"海棠可沒空理他,下意識就是陪著笑徵詢白輕塵意見。
"隨便!只要不是茶就行。"
可惡!這男人簡直是目中無人,居然尤對著個土包子說話……咦?不對,搞不好他使的定"欲擒故縱"的把戲,我要是生氣,可就中了這男人的圈套了。
"等一下,喝茶似乎也不錯。君先生是雅士,我們自然也不能俗了。"說完,還不忘對著他柔媚一笑。
海棠領到懿旨,立刻一本正經地轉述,像個秘書似的。"白姊的意思是客隨卞便,君先生如果要喝茶,那就喝茶好了。"
"替白小姐準備一壺上佳的鐵觀音。"君不棄吩咐完侍者,又回頭看著海棠,語氣中帶著一些些無奈,還有一些些憐惜。"照你的吩咐發落完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想喝什麼了吧?"
海棠一愣。"嗄?!我喝開水就好了啊!"
"一杯礦泉水──"君不棄略一沈吟,又補上一句。"時候不早了,小姐們恐怕也餓了,最好再送些點心過來。"
他話才剛說完,經理已經親自將礦泉水送上,還有幾樣精緻可口的小點心、三明治。
"礦泉水是專程從法國空運來台,點心也是第一流的師傅做的。小姐嘗嘗看合不合口味?"經理先將點心放在海棠面前,接著才放到白輕塵桌上,然後退到海棠身後,聽候差遣。
君不棄看著他,眼中有了笑意。"你叫什麼名字?"
"宮行雲,皇宮的宮,行雲流水的行雲。"經理必恭必敬的回答,卻不忘留意海棠有沒有需要什麼服務。
"今晚的用餐很愉快,我會和史景謙提一聲的。"史景謙是這家國際連鎖飯店的老闆,也是旅館業界的傳奇人物,才氣縱橫卻又眼高於頂,朋友不多,敵人更少,君不棄卻既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敵人。
宮行雲臉現喜色,誠惶誠恐地說:"君先生一句美言,遠勝過他人千言萬語。多謝君先生提拔。"
"君先生一杯水也沒喝,一樣點心也沒嘗,卻還能'用餐愉快',真是了不起啊!"白輕塵心裡憋著一股氣,再也按捺不住,冷言譏刺。
"用餐吃飯,我講究的是對象,只要人對了,心情自然就好了。"君不棄隨口回答,眼睛卻看著海棠。
她吃東西的方式很特別,一份三明治分開吃,先吃吐司,再吃培根,然後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嚐荷包蛋……
"怎麼不吃了?"君不棄看得出神,見她吃了一份三明治就不吃了,不禁開口詢問。
"飽、飽了。"海棠看著小几上精緻可口的芒果布丁、雲石芝士餅、法式小蛋糕,心裡不住盤算,怎麼想個法子把這些點心包起來帶走,讓小嵐也能夠嘗嘗味道。
"剩這麼多,丟掉太浪費了,做點心的師傅也會哭泣的。"君不棄似乎看透她的心思,無奈一笑,若無其事地詢問宮經理。"把剩下的點心包起來,給這位小姐待會兒帶回去當宵夜,應該沒有問題吧?"
"沒問題,只要海棠小姐不在意就好。"宮行雲會意,低聲吩咐下屬通知廚房一聲,將所有的點心重做一份,裝得漂漂亮亮的好讓海棠小姐回去時帶走。
"謝謝。"海棠登時笑開了臉,卻又不好意思全部打包帶走,連忙盛了一個芒果布丁,訥訥地說:"君先生什麼都沒吃,一定也餓了,吃個布丁好不好?"
"君先生不吃外面……"
"好。既然是你推薦的,想必是美味之至。"君不棄打斷宗青英的話,含笑接過,吃了起來。"你在白小姐那裡工作多久了?"
"一年又兩個月。白姊人很好,雖然我什麼都不會,白姊還是肯用我……"一瞥間,發現白輕塵面寒如霜,海棠心頭一凜,擔心又說錯話了,連忙噤口不語。
人對了,時間不對、地點不對,再好吃的東西還是沒味了。
君不棄歎了一口氣,將布丁放下,淡淡地看了白輕塵一眼。"白小姐能讓員工如此'敬畏愛戴',肯定是領導有方。看來針對這個'個性傢俱'的企劃案,彼此合作的可能性又多了幾分。"
話中有話,白輕塵不禁一愣。"君先生貴為君實企業的總經理,難道還不能決定這個case的合作對像?"
"如果我一個人就能決定,君實企業就不會是今天這般規模了。"
君不棄倚在沙發上,態度輕鬆自若,隨口問下身後助理一聲。"羅天工應該已經到了吧?"
杜若非立刻趨前回話。"剛才已經打電話聯絡過,算算時間,這時候也該到了。"
"有安排人去門口候客嗎?"
"青英親自去了,還有兩個飯店的女服務生。"
君不棄點了點頭,顯得很滿意。"北海的細膩周到,你們總算也學到了幾分。"
話聲甫斷,門開處,宗青英和兩個漂亮女服務生迎著一位老頭子走了進來。
"百忙之中還讓羅師父走這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君不棄含笑起身,握手致意。
"說哪的話?不走這一趟,老頭子恐怕進了棺材,也沒機會見識到這麼盛大的宴會、這麼漂亮的小姐哩!"羅天工一走進來,立刻發現到白輕塵這麼個大美人,眼睛登時一亮,笑得嘴巴都合不起來。
白輕塵見對方是個酒糟鼻、凸肚子、五短身材的糟老頭子,眉頭一蹙,別開臉去。"這位是……"
"三義最出名的木雕傢俱師父,作品巧奪天工,被日本收藏家尊為'逸品'。"君不棄口中說話,卻不忘招呼羅天工落坐。
羅天工哈哈大笑,聲若洪鐘。"老掉牙的事了,老闆還提它做啥?現在訂單都轉到大陸去了,要不是老闆賞口飯吃,老頭子可就只能在家養老等死了。"
□!原來是個木匠,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咧!白輕塵眼中露出鄙夷之色,慢條斯理地喝著茶,連招呼都懶得打了。
"伯伯,你要不要吃塊蛋糕?"海棠見到老頭子,卻是面露喜色,把一塊蛋糕端到他面前。"上次多虧伯伯幫忙,送了我那麼多的木板。"
"咦?是你這丫頭啊!"羅天工循著聲音看去,見到了一張熟悉的小臉蛋。
"木料夠用嗎?要是不夠,我家倉庫裡還有一堆哩!你隨時都可以來拿。"
"夠了,謝謝伯伯。"海棠點了點頭,在這老人面前,她似乎輕鬆許多,臉上也有了些許笑容。
"羅師父認識海棠?"君不棄不禁有些意外。
"嗯。這丫頭良心不錯,有一次我喝醉了,躺在路邊!就是這丫頭送我回家的。"羅天工接過海棠手中蛋糕!邊吃邊說,還雜著爽朗笑聲。"老闆你也知道,工廠收了之後,我就搬來台北給兒子養……哈哈哈!說到我兒子,還真是個怪胎,都三十好幾了還不打算結婚,可他偏偏第一眼就熹歡上這丫頭,一直想討她做媳婦哩!"
不知怎地,大家突然覺得貴賓室冷了起來;杜若非無意間瞥了老闆一眼,發現他臉上雖然始終掛著淡淡微笑,眼中卻變得一絲笑意也無!
"怪了。空調壞了不成?怎麼突然冷了起來。"羅天工搔了搔頭,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興沖沖地對著海棠說:"對了!這個星期天是我兒子新店開幕,打算開個簡單party慶祝慶祝,他一直要我找你過來……"
"羅師父。"君不棄打斷他的話,若無其事地說。"今下天勞煩你過來,是有些東西要請你看看;羅師父要是方便,我們這就進入正題吧!"
羅天工一愣,點了點頭。"什麼東西?"
君不棄看向白輕塵。"白小姐剛才提過,有幾份關於傢俱的設計圖要給我們瞧瞧,現在可以拿給羅師父過目了。"
"他看?"白輕塵差點被茶水嗆到,一臉不可置信。
"羅師父有三十幾年做傢俱的經驗,他的判斷絕對客觀公正,你大可以放心。"君不棄輕描淡寫地說著,臉上似笑非笑。
"君先生看得起老頭子,請我擔任這個企劃案的顧問……哈!老頭子幹了一輩子的木匠,現在忽然變成什麼……什麼顧問,還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咧!"羅天工口中說笑,臉上卻儘是自信,風采照人。
海棠見老闆臉上陰晴不定,心下忐忑,猛地想起自己現在是"助理"身份,沒有盡到助理的本份,難怪白姊會生氣了……
"白姊,我來就好。"
海棠立即起身走到白輕塵面前,拿過設計圖,送到羅天工面前。
"伯伯請過目。這些設計圖都是白姊和幾位設計師姊姊花了好幾天工夫,絞盡腦汁畫出來的,真的很了不起,比國際級的設計還棒呢!"
羅天工不置可否,仔細看起設計圖。
白輕塵聞言卻是臉上一紅,暗暗咬牙。她本來只想憑藉著手腕美色拿下這個case,好在媒體、眾人之前風光一番,壓根兒沒把心思放在設計圖上,卻沒想到這個"鬼首"人如其名,居然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你實在是個第一流的助理,我身邊這些人,可沒幾個人比得上你。"君不棄含笑看著海棠,眼中有絲玩味之色。
"謝謝君先生誇獎,我只是做自己該做的事情而已。"海棠不喜歡他的目光,也不喜歡他說話的語氣,太溫柔也太親切了,會讓自己鬆懈了戒備之心。
"有沒有興趣到我公司來,我很欣賞你。"更想讓你待在我身邊,好好憐惜你、保護你!君不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渴盼之意。
"不要!"海棠一口回絕。她很清楚自己的份量,由於沒有身份證的關係,好不容易才找到白姊肯用她,還願意給她一個月八仟塊的薪水,她可不想自尋死路呢!
君不棄難掩失望之色,正要再說,卻突然聽到了羅天工一連串的爆笑聲。"怎麼回事?"
羅天工笑不可抑,好不容易才停了下來。"這幾張設計圖真的太有'個性'了!不過,如果照這張設計圖作成椅子,我想坐上去的人肯定非摔個四腳朝天不可。"
白輕塵聞言,面如土色,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還有這個結合櫃子的餐桌,前前後後十幾個抽屜,是設計得非常'別緻'啦!不過──"羅天工又想笑了,好不容易才忍住,一本正經地說:"有人會想每天三餐結束後,還得彎著腰把鍋碗瓢盆收拾到桌子下頭嗎?我猜我家老太婆是一點都不想啦!哈哈哈!"
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只有海棠一臉著急,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君不棄心疼海棠,輕歎一聲,冷冷掃了眾人一眼,沒有人敢笑了。
"遺憾得很,看來是沒辦法和白小姐合作了。"君不棄本來就是因為海棠的緣故,才破格讓白輕塵參與競稿,卻沒想到此姝徒享盛名,卻名不副實到這種地步,還浪費了他一下午的時間。
"咦?這張草圖有點意思。"羅天工看到最後一張,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海棠大喜,連忙湊過去看,但一看到圖稿內容,卻煞白了臉。
這、這明明是我自己偷偷學著白姊們畫的草稿啊!怎麼、怎麼會夾在裡頭?
啊!一定是剛才怠著出來,忙中有錯,把這張圖給夾了進去……
白輕塵憋著一肚子氣,又羞又惱,見海棠出了差錯,心中暗喜,打算好好羞辱她一番,轉移眾人焦點。"海棠!你是豬不成?居然把草圖給夾了進來……"
"白小姐,本飯店是個高雅的地方,恐怕不太適合粗俗的用語。"不待君不棄開口,宮行雲已經彬彬有禮地出言阻止,神色溫和堅定。
白輕塵惱羞成怒,還想撒潑,但一接觸到君不棄清冷的目光,卻嚇得噤口不語。
"雖然只是草圖,但卻令人動容啊!"羅天工深深吸了一口氣,眉毛一揚,讚不絕口。"這個櫃子,看來是專為行動不方便的人設計的,造型簡單樸實,雖然不花俏,卻是貼心到了極點。從櫃子高度、抽屜的設計,到門鈕把手,無不設想周到……嘿!這要是沒有投注十二萬分的熱情、十二萬分的心力,絕對做不出這樣的設計!白小姐,你旗下的設計師還真是了不起啊!"
白輕塵瞪了海棠一眼,臉上陣青陣白。"羅、羅師父謬讚了。不過是不登大雅之堂的設計而已。"
這份設計稿出自何人之手,君不棄已經心中瞭然。"是嗎?我和羅師父的看法倒是一致;沒有熱情的人,是絕對做不出讓人感動的作品。我期待一個月後看到這份完整的設計圖。"
白輕塵一愣。"君先生的意思是……"
"一個月後舉行的公開競稿,'獨領風騷工作坊'亦在受邀之列。"君不棄冷冷看著她,面無表情地說。"我很想認識這份設計圖的作者,白小姐能告訴我設計師是誰嗎?"
白輕塵在他的目光逼視之下,雖然很想將這份設計稿據為己有,卻怎麼也不敢。"是、是海棠,設計師是海棠。"
君不棄笑了,看著海棠,態度溫文爾雅。"我有些設計上的問題想請教海棠小姐,不知能否撥冗賜教?"
設、設計師?我是設計師?海棠整個人都傻住了,完全沒聽到君不棄在說些什麼。
君不棄含笑執起她的手,攬著她的腰走了出去,徒留一室愕然。
杜若非和宗青英相視一眼,歎了一口氣。接下來的三個行程,老闆肯定是不出席了,唉!又要打電話去跟人家陪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