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一點,你以為那撮白鬍子沾成泥土色會很美是不是?走路不多注意一些,在這裡跌成稀巴爛也沒人會幫你!」沙紅羅趕在白鬍子老人跌倒前拎起他。
她心情已經夠差了,那個笨蛋楚朝歌居然還沒追上來!
「你幫我了,不是嗎?」列姑射山的范長老滿意地衝著她笑。年年來這裡感化人,今朝總算是看到些成效了。
「誰管你了!」沙紅羅杏眼圓睜,火燒一樣放開他,彷彿做好事是件見不得人的糟糕事。
她悄悄地左右張望了下還好沒人看到。
「你就是那個被移形到人間的沙紅羅?」范長老笑瞇瞇地問道。
「哇,這事你也知道?老頭子這一把年紀真不是白活的。」沙紅羅坦率地拍著他的肩。
范長老啼笑皆非地搖搖頭:「老朽怎麼可能不知曉?黑嘯天此舉不啻是悖亂了凡間與其它結界的往來規矩,有識者莫不對此大傷腦筋。」
「那怎麼沒人制止他?」沙紅羅看著老頭子臉上的汗,很自然地走到樹蔭下,卻連瞧都沒瞧他一眼。
范長老的微笑掩在長髯裡。女娃兒的臉皮在做好事時是挺薄的。
「這也是一場劫數吧,所有的意外都是一種因果。況且黑嘯天功力高強,沒人敢出面勸戒他,就怕再引起更多的殺戮。」
「你認識那個笨女人范青青嗎?」她突來一問。
「青青是個單純可人的好姑娘,奉勸姑娘別出口傷人。」每回來女人國總習慣要嘮叨,不說上兩句總覺不自在。
「我好心要跟你說那丫頭的近況,你敢教訓我一個字,我就不理你!」她瞪大眼,仍是氣得腮幫子鼓鼓的。
「你也是個好姑娘。」他讚許著。
「呸呸!你少侮辱我,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你點頭就是了,不用拍我馬屁!」
瞧著白鬍子老傢伙一點頭,她啪啦就是一串話
「她慘兮兮哩!一點都不好!」在老人大驚失色的面容中,沙紅羅掰著手指,一本正經地說道:「那個魏無儀管她管得超極嚴厲,早中晚時時盯著她吃下那堆奇怪的花卉,說是什麼補胎,我看起來倒像是羊吃草。兩顆眼珠子盯在她身上,她走路太快太慢,被罵,吃東西太慢太快,被罵;睡覺睡得過多過少,也都會被那頭壞脾氣老虎鬼吼一番。我看也只有范青青那個笨蛋才會笑嘻嘻地隨他擺佈。」
她認真地做出了結論。
「青青有人照顧,我們就放心了。青青個性一向極好,這回能夠感化冥頑不靈的魏無儀,也算是功德一件。你呢?是誰感化了你?」范老長的鬍子搖得極為開心。
「感化個頭!本姑娘豈會隨意由人搓弄兩下,就變成圓的方的?」她不以為然地皺了下鼻子。笑那麼開心,腦子有問題嗎?
「懂得關心別人不是件壞事。」
「你想害死我啊!在女人國關心別人是自找死路。」冷哼了一聲,當成回答。
「你已經不像女人國的人了。走了一趟人間,你添了許多善意的感受能力,若你能留下來感化了兩個人,在這群黑嘯天所製造出的混亂中,也就更增添了件好事了。」范長老搖頭晃腦地說道。
「我管她們那群自私的混蛋做啥?要理她們,我還不如去管人間那幾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要是我不回去,秋楓兒那個不把死當一回事的女人,八成會死在黑嘯天的陰謀下;而白芙蓉就一定得嫁給黑嘯天了——這女人嘴是壞了點,不過總沒壞到要嫁給那個心機深沉的卑鄙小人。」她皺起眉,渾然不知自己的行為可名之為「關心」了。
話,就是那麼自然而然淘淘不絕地從嘴裡吐出來。
「你找到自己的靈魄了嗎?」范長老問道。
「沒有。我以為我回到女人國,靈魄就會自個依附回來了。」一般而言,若主人出現於方圓百里內,靈魄會主動返回主人身上。
「會不會被人藏起來?」
「一定是,這裡的人心腸最歹毒!她們一定是想拿那抹靈魄威脅我。」沙紅羅一拊掌,磨牙切齒地說道。
「也許是想保護你啊,人性總不至於是全然惡意的。」或者該找她的母親談談。
「女人國會有人想保護我?」沙紅羅揚眉嚷嚷出聲,加兩聲冷笑。「依我看哪,一定是我的手鐲掉落時,被哪個貪心人撿了去,而我的靈魄就附在那上頭。」
一定要想法子搶回來!
「別把事情淨朝壞的一面想,你而今都懂得為別人著想了,別人為什麼不能改變?你的親人、朋友想必都不願見到你魂飛魄散。」
「在女人國沒有朋友的存在,而我娘根本巴不得我消失,免得礙她眼。她如果真的疼我,當初就不會把我推到龍捲風中!」她握緊拳頭,不由得想起楚朝歌爹娘對她的好,她好想回到楚大娘的懷裡。心酸陣陣的她,突然心驚膽跳地向范長老問道:「我的靈魄會不會已經被消滅掉了?那我不就回不去人間了?」
「女人國的居民沒有法力,應該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范長老也學起她席地而坐。
「要怎樣才能回去?」屬於女人的明艷風情散去,抱著雙膝坐在地上的她,像個小孩。
「若想轉換時空,只能找巫咸國的巫師。只有他們有此等能力。」這女娃是戀上人間了,對女人國、對自己的娘親卻全無一點眷戀哪。唉。
「那種奇怪的國至今沒人去過,而我又不認得什麼巫師,總不能讓我去找黑嘯天吧?」怎麼辦?她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我可以請白芙蓉的師父幫你。幫你回去就是幫白芙蓉,她應該會全力幫助你才是。」
「那就謝謝你了!」沙紅羅眼睛一亮,拉起范長老的手用力地握了兩下,露出一個略靦腆的笑意:「以前那些胡亂罵人的話,你就當我被瘋狗咬到亂吠一通好了。你這個人還不錯哩。」
「你之前扶了我一把,之前的恩怨早就一筆勾銷了。」范長老笑著回答。
夕陽橘紅色的光線驚訝了沙紅羅,她隨手一揮說道:
「你這人真怪,不記仇呢!那下回你再跌一次狗吃屎,我再扶你吧!我要回去了,免得那傢伙找不到我,又要窮嚷嚷了!」
「要存好心腸、做好事。要早點把自己的靈魄找回來哪。」范長老不忘交代著。
「好啦!囉嗦老頭。」她扮了個鬼臉,胡亂揮了揮手,小跑步地離開。心中卻已然做出決定,就算找不到靈魄也得先回去,免得他遭殃,也省得他爹娘擔心。
楚朝歌找到地方躲了嗎?一時氣忿之下,她倒忘了那些女人真的很有可能把他硬推入灶中,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呢。
她娘如果還有一點良心的話,至少會把他帶到那處陰涼石屋裡藏好。
讓她娘吞掉他比較好?還是讓其他女人玷污他會好些?
都不要!她上氣還來不及接下氣,整個人便已衝到了石屋面前。
小屋裡的嬌笑聲及男子粗重的喘息聲,打斷了她所有的思緒——
他已經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
傍晚的空氣灌上頸間,她第一次在女人國感到寒冷。
她沒逃避,只是僵直著身子推開了門——連上鎖都不曾,多急迫啊!
整顆心被緊緊掐住,她咬住舌尖,一度以為自己會因為心碎而死——
屋內數名女子或裸露上身、或微露香肩,三、四隻纖纖小手全在楚朝歌身上游移著,景象恰如一副旖旎的春宮畫。
被女人左擁右抱的楚朝歌微瞇著眼,神情顯然十分陶醉。那張俊秀的臉被逼出了紅暈,鼻尖冒出了輕汗,雙唇也咬得發紅,他喃喃地呻吟著,顯然在忍耐些什麼!
被人背叛的忿怒點燃了她心中的火焰——尤其是在她看到他下腹部已經被挑起的慾望時!
他們之間還有筆帳要算!她一腳踹上了門,手中熱焰猛地往屋中射出——
「全給我滾出去!」她暴吼。
「哎啊!」女人們拎著被燃燒的衣服,還沒來得及還手,滅火才是當務之急。
「誰搶到就是誰的嘛!你幹麼這麼凶!」有人在尖叫中嬌聲嚷著。
「我管你什麼規則,你們連搶都不許搶!」她喘著氣,灼人的火焰未曾停過。
那些女人一見到屋子燒了起來,全都落荒而逃,只剩楚朝歌仍不知死活地躺在榻上哼哼哈哈。
男人全都是一個樣,她一不在,他便和其他女人胡搞瞎搞!
「啪」!沙紅羅二話不說,上前隨即賞給他一個大巴掌。
他的臉上清楚地留下了五指指痕。
楚朝歌迷糊地張開眼,平素清亮的眼,此時卻蒙上了一層白霧。異常渾濁!
他的臉怎麼這麼熱?沙紅羅瞇起眼,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紅羅?」楚朝歌渾渾噩噩地問道。這一巴掌腫了他的臉,卻沒打醒他的神智。
「廢話!當然是我!難不成你以為是那群女人啊!很失望嗎?」看到他春情蕩漾的臉,她就有氣。
拳頭一伸,沙紅羅又往他肚子揍了一拳。楚朝歌悶哼了一聲,卻沒有像往日一樣哀號出聲。
「我好難受……」他捉住她的手,痛苦地說道。
「慾火焚身當然難受!要不要我叫兩個女人讓你快活啊?」她失著嗓音說道。
楚朝歌一把環住她,硬是將她摟到了胸前。他灼熱非常的身子讓她一驚,好燙手。
在他的雙手不規矩地撫遍她雪白的肌膚時,她又刮了他兩記巴掌好不容易他的目光才不再渙散。
「你喝了什麼東西?」她捏著他的臉頰,不讓自己心疼他腫脹難看的瞼。
「你走後,幾個女人拖走了你娘,然後就有好幾個女人拚命灌我喝酒,我好熱……」他把臉頰埋到她的頸間,雙唇磨蹭著她的香肌。
「該死!」沙紅羅拿起旁邊的酒一聞,隨即笑咧了嘴:「她們餵你喝了春酒!」那是專門對付那些不肯就範的男人!嘻。
「春酒?」他迷迷糊糊地說道。「剛才有好多個你……」
敢情他把剛才那些女人全當成她?沙紅羅不想得意洋洋,可是卻情不自禁地眉飛色舞起來!如果他在這種失去神智的狀況下依然只記得她,那她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呢?
「你喝了多少酒?」她的雙手溫柔地按上他的髮鬢之間,輕輕揉壓著。
「好幾杯。你不生氣了?別再丟下我——」他心滿意足地把臉頰靠在她的胸口。
「我現在沒有空生氣。」她低下頭偎著他的臉頰,也被他的體溫偎得滿臉通紅:「你要有所覺悟,喝了幾杯春酒便要歡愛幾回,那可是那群女人的狠毒招術!」
「我喝了五、六杯——」楚朝歌的臉幾乎要噴出火來了,他低吟了一聲,一個翻身,便把她壓倒在床榻之上。「紅羅,我好難過,你把我打昏好了!我沒有力氣了。」
「打昏還是一樣難受!放心吧,我會擺平的。」沙紅羅眼角合著笑,伸手勾下他的唇。
「會……很累……」他的話很猶豫,唇舌之間卻火熱得讓她喘不過氣。
「不然怎麼辦?難不成要便宜她們嗎?」她的纖手卸去兩人衣衫,石屋之間除了兩人愉快的呻吟聲外,再無它響。
夜裡,他作了個夢。
夢中有著微笑的他與「一個」竊喜的女人沙紅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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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門口?」沙紅羅勉強直起一身被拆散的骨頭,出聲喝道。
「哎喲!你利用男人也不用這麼徹底。待會把他用死了,看你到哪找樂子。」沙艷娘戲弄地朝床榻邊瞥去一眼。他顯然累垮了。
「廢話少說,是不是你讓那群女人餵他喝春酒的?」她擋在他面前,不許人看見他未著寸縷的樣子。
「他是你的人,我哪敢動?我一脫身就趕來找他了,誰知道你們的叫聲在三里外都聽得到,我哪敢打擾呀。」
「你都敢把我推到旋風裡,還有什麼事是你做不出來的?」她瞪人可一點都不含糊,尤其在她尚未原諒她之際。
「我不是存心的,那是意外啊!」沙艷娘氣急敗壞地想解釋著。
「是啊!你不是存心時就已是這樣對我,那你真的氣極時,豈不拿把刀砍個我十塊八塊的?」她穿上衣裳,仍然沒有妥協的好臉色。
「你從小就一點都不討喜,說你幾句,就牙尖嘴俐地回嘴好半天!真不得人疼!」
「我幹麼要你疼?你從小到大也沒疼過我。有話快說!」單手叉腰,只想趕人。
「范長老告訴我巫咸國的白巫師今天要來。」沙艷娘站到女兒面前,忍耐著她的臭泥漿臉。
「關你什麼事?」老頭子沒事找她囉嗦做什麼?沙紅羅防備心十足地瞪著她:「怎麼,你怕我一回去,把他也帶走了?他不會要你的!」
「我不是為他來的!我是來問你,你這樣回去的話,你的靈魄怎麼辦?」沙艷娘的嗓門也跟著大聲了起來。
「反正我還會回來,下回再找也不遲。他多留在這裡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險。」沙紅羅大聲地把話說完,旋即一臉狐疑地看著她:「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了?」
「我是你娘啊。」沙艷娘昂起下顎的姿態與女兒如出一轍。
「是不是你把我的鐲子,還有魂魄藏起來了?不然你為什麼主動問這個?」沙紅羅睜大眼瞪著她娘——愈看愈覺得可疑。「把它交出來。」沙紅羅指著她的鼻子,潑辣地大罵出聲。
〔你這是對娘說話的態度嗎?」她一巴掌就甩了過去,她也有身為娘的自尊啊。
沙紅羅一個沒反應過來,那一巴掌就將她的臉打偏了過去。
「藏了我的魂魄就明講!不用以打人來掩飾你的心虛!」她搗著自己的臉,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招誰惹誰啊!」沙艷娘的怒氣全數被挑了起來,她一句一吼地嚷向沙紅羅:「老娘好心幫你保管那個鐲子和靈魄,還要落得你一張臭臉相對!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你那絲魂魄在女人國飄來飄去,會被多少人踐踏它嗎?你知道有多少人會把魂藏起來,逼迫你去勾引男人回來供她們享樂嗎?」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也打算做這種事?」沙紅羅嘴硬的話才說出口,她娘臉上的痛苦卻讓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沙艷娘忿忿的一口氣在胸口上粗喘不定,她氣到全身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而不習慣拉下臉的沙紅羅則僵在原地,緊咬著雙唇。
「鐲子拿去!」沙艷娘從懷裡掏出一隻玉鐲往她身上丟去。
沙紅羅接住了鐲子,迅速地戴回自己的手腕上——
陡地,一抹白魄迅地竄入她的天靈蓋,一陣昏眩讓她扶住了牆壁。
待沙紅羅完全清醒後,她整個人只能怔楞地看著她娘。她錯了……
「收好你的靈魄,我就當我沒生過你這個女兒,」沙艷娘臉上的冷漠是她不曾見過的。
「紅羅,向你母親道歉。」早被母女倆的爭執吵醒的楚朝歌,厲聲對她說道。
「為什麼我要道歉?」她握緊拳頭,把他的衣衫扔到他臉上。被人指出錯誤,她更拉不下臉道歉。
楚朝歌手忙腳亂地在被窩中穿戴著衣衫,儀容稍嫌凌亂地下了床,就立刻拖著沙紅羅走向她母親。
「她是為了你好,你還看不出來嗎?」楚朝歌擋住出路,沒讓沙艷娘離開。
「別讓你的固執成為你一輩子的遺憾,她是你娘哪!」他正視著她的眼,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脆弱,還有——渴望。
「我沒有錯。」她的聲音毫無力氣。
「那她就有錯了嗎?她為了你藏了魂魄啊!」
「你為什麼站在她那邊說話?你看上她了嗎?」她昂起下巴,還想狡辯一番。她不要被逼著認錯。
「不要無理取鬧!不要讓我瞧不起你!你看看你娘,她若不是真心待你,為什麼要因為你的誤會而動怒?如同你現在怒不可抑一般,你覺得你娘欺騙了你,你娘何嘗不覺得你在辜負她呢?」楚朝歌扳過她的臉,讓她直視著沙艷娘。
只要相處過就會有感情,何況親若母女啊!
「你幹麼突然關心起我?」沙紅羅挺直背,姿勢卻彷若在等待著另一次打擊。
「這裡的人不時興來溫情這一套。」沙艷娘回話的語氣也很差。
果真是母女!楚朝歌歎了口氣,這兩人根本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
「你把我推到旋風裡……」沙紅羅捏緊拳頭,微紅的眼眶是她此時的心情。
這麼多年的相依為命,她怎麼可能真的捨得不理她娘。
「那是意外!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你推到旋風裡的,把你推到那裡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啊!你忘了我們聯手可以燒出多大的一片天地嗎?」沙艷娘上前一步,激動地捉住女兒的手。
「你為了那個蒜頭鼻男人而和我反目成仇。」眼淚在眼眶上掛著,風一吹就可能滑下臉龐。
「我根本不希望你成為第二個我呀!」沙艷娘的眼淚比沙紅羅的還早落地,母女倆的手早在不知不覺間緊緊地交握著。
「娘……」沙紅羅大哭出聲,陡地抱緊了她娘,一邊用力地哭一邊用力地把全身的情感全擠入這個擁抱裡。
「從小到大,力氣都大得嚇人,沒白教你那些拳腳功夫了。」她摟著女兒,在淚眼瀰漫間,看到楚朝歌靜靜地佇立在一旁微笑著。「你現在有楚朝歌照顧,我可以放心讓你走了。」
「你不愛我……」沙紅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你如果愛我,現在幹麼一副巴不得我趕快離開的樣子?我走了……你一個人怎麼辦?」她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了一籮筐,然後就像任何孩子向娘撒嬌的姿態,把臉全埋到娘的胸口。
「你自個知道你已經不適合留在這裡了。我沒法子跳脫這裡,可是你有。」沙艷娘抬起女兒的臉龐,仔細地記下她的每一處輪廓。「別哭了,我可不承認我有個這麼愛哭的女兒。」
「我還會回來!」沙紅羅拉著她的手保證地說道。
「結界豈是你們這等人可以隨意來去的?」一個花之封印在屋頂上方展開,一個人影緩緩地自花形中款行落地。
白芙蓉的師父——白玉相,現了身。
「什麼叫我們這等人?你又比我們高明到哪裡去了?裝神弄鬼的!」沙紅羅擋在母親前方,氣忿這女人的輕蔑目光。
「我是看在范長老面子上來的。」白玉相板著臉,擺明了沒把她們放在眼裡,銅色的眼眸在陽光下顯得詭異。
「你再用那種眼神看人,我管你是看在誰的面子來的!」沙紅羅衝動的身子被她娘拉住。
「想想楚朝歌在這裡可能會遇到的麻煩。忍一忍就過了。」沙艷娘壓住女兒的肩頭,拚命勸說著。等紅羅走了,她再燒光這個女人的頭髮。
沙紅羅望著正以關切眼神看著她的楚朝歌,很用力很用力地咬住唇,才阻止下自己開口罵人。
「想我幫你回去,還敢當著我的面說著大話。」白玉相的目光在楚朝歌身上轉了一圈。
「我回去還不是為了你徒弟!」沙紅羅回嘴道。
「是哪!所有人心中都只有白芙蓉一個。」白玉相冷冷地說過,就連口氣都漠然得讓人不解。
沙紅羅眨眼又眨眼……她看錯眼了嗎?哪有師父會用這麼陰冷的眼看徒弟?那是一種接近妒意的恨。
事有蹊蹺,她得提醒白芙蓉多留心她師父一些。
「她明明不喜歡黑嘯天,你為什麼要強迫他們訂親——」她想也不想地脫口問道。
「你如何知道她不喜歡?」白玉相不答反問。
「她如果喜歡,就不會那麼想逃離他。」沙紅羅理所當然地說道。
「你可以去巫成國問問,在他們兒時白芙蓉有多愛黏著黑嘯天。」白玉相的臉上的笑意甚且有些幸災樂禍,彷若她掌握了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
「那為什麼她變了?」她又問。這些人愈不說,她就愈好奇。
「你自己去問白芙蓉啊。我沒空在這裡耗太久,想回去的話就站到我的面前。」白玉相一皺眉,突地收斂了臉上的所有表情。她雙手向上一掀,擺出一個百花封印。
「娘——」沙紅羅緊捉著娘的手,不肯鬆手。
「去吧。你不是還會回來的嗎?娘等你。」沙艷娘在她額上印下一個慈愛的吻。
她一手握著女兒的手,一手拉著楚朝歌,走到白玉相面前。
淚眼婆娑間,只看到女兒哭著被抱在楚朝歌懷裡,只看到那朵花形逐漸變淡、變淡……淡到完全消失。
沙艷娘沒有痛哭失聲,只有一個含淚的笑容。
有了心去愛人,紅羅下輩子至少可以脫離女人國這種惡鬥的環境了……她欣慰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