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中,你會不會離開我?」一雙哭成紅腫的眼注視著龔允中。
「你不要胡思亂想。」龔允中輕聲安撫道。
「那你為什麼離我那麼遠?」
柳伊稜伸出的小手終於被他的大掌握住。
「做個聽話的女孩,好好休息,好嗎?」龔允中輕拍著她的手,為她拉上床單。
「我一直很聽話,可是他不要我了。他有老婆了!他和你一樣不要我了!沒有人要我!沒有人要我!」
柳伊稜蒼白的臉龐極度狂亂。她放開龔允中的手,神經質地扯自己的頭髮,手腕上白色的繃帶上又染上了血漬。
「伊稜,別這樣。」他拉住她虐待頭髮的雙手,輕輕地歎了口氣:
「我不會離開你的。你好好睡覺,我待會再過來看你,知道嗎?」
「真的?」杏眼漾出光宋,削尖的下顎看來是惹人憐愛的。
「真的。閉上眼睛。」
龔允中站在床邊,看著伊稜的呼吸漸漸平穩,終至沉入睡夢之中。
華寧寧與伊稜乍看之下是有幾分神似的,然則華寧寧的神情獨立而冷漠,而伊稜則像個永遠需要被寵溺、保護的小孩。
「允中。」柳文輝走到龔允中面前,原本嚴厲的眉眼現在只剩下老者的哀傷。「看在我這張老臉的份上,多擔待伊稜一些,我就她這麼一個女兒。她出事之後,我才知道這孩子竟然任性地背著你亂來,不過我想她還是喜歡你的,不然怎麼會一直叫你的名字,對不對?」
龔允中扯了下嘴角,沒有多餘的力氣微笑。
好沉重的負擔啊!
「就當柳伯伯拜託你,對她好一些。伊稜從小沒有媽媽,她一直缺乏安全感。昨天出事後,她的精神狀況就一直不穩定,有你陪著她,她的情形就好一些。接下來的這幾天,我想──」
「文輝,我們家允中會對伊稜負責的。再怎麼說,他們都是未婚夫婦。」龔啟允搶在兒子說話前開口,灰白的眉毛下一一雙權威的眼看向病床上的伊稜。
「謝謝。」柳文輝低下頭,眨去眼中的酸楚。曾經叱吒司法界的法官,現在不過是個父親罷了。
龔允中痛苦地閉上了眼,頭痛欲裂的他幾乎一夜未眠。
昨晚伊稜脫離險境,已經是凌晨兩點了,因此他沒有去找寧寧。在醫院附近一家通宵的日本小酒店吃了點東西、喝了些清酒後,就回加護病房旁的家屬休息區休息了。
小想了幾個鐘頭,偏偏這幾個鐘頭還睡得不安穩,他一直在做夢──夢到他擁抱了寧寧、深吻著寧寧、撫摸著寧寧、與她纏綿──
龔允中一甩頭,想甩去昨夜的那些逾矩綺想。
「允中,你還好吧?七點就把你叫起來,真是對不起。」柳文輝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手。「你趕快回去休息吧。」
「我晚點再過來。」龔允中禮貌地說完,轉頭向龔啟允說道:「爸,我今天不去事務所了。」
龔啟允點點頭,跟著他走向病房門外,他低聲對兒子說道:
「你要對伊稜多關心點。你柳伯伯就這麼一個女兒,自殺不成,算是撿回了一條命。伊稜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你柳伯伯八成會撐不下去。」
「我自有分寸的。」龔允中只能點頭。「我先走了。」
龔啟允輕咳了兩聲,看著兒子說道:「我知道你會處理好一切的。你是我最引以為傲的兒子。」
不習慣稱讚自己的兒子,龔啟允說完,立刻又走入了病房。
龔允中佇在原地,斯文的臉上有著五味交雜的感受。爸爸說他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兒子?
他等這句話等了多少年!為什麼真正聽到時,卻沒有一點雀躍之情呢?
龔允中垂下雙肩,頹然地扶著牆壁走向醫院大門。
「叭叭!允中!」喇叭聲與盧凱立爽朗的叫聲同時響起。「快上車吧!」
龔允中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你怎麼在這裡?什麼時候回國的?」
「一個小時前。打到你家才知道柳伊稜出事了,閒著沒事,就順道過來了。你要開車回去嗎?需要我載你到停車場嗎?」盧凱立問道。
「我從不在心情煩亂的時候開車,我昨天是坐計程車來的。」
「不愧是龔允中,連慌亂時都還能注意到安全問題。」他打趣道,卻意外地看到龔允中鐵青了一張臉。「我得罪你了?還是柳伊稜的狀況不大好?」
盧凱立咧了咧嘴,抓了抓原本就十分蓬亂的頭髮。
「伊稜已經沒事了。而你沒有得罪我,我只是討厭那個凡事完美的龔允中。」龔允中按下車窗,讓呼嘯的風灌入車內。
「哇塞!你今天轉性了?」盧凱立扮了個鬼臉,在車子開出醫院的車道時問了句:「你要回家?還是回事務所?」
「九華飯店。」寧寧不知道在不在?
「允中,你從實招來,你和那個華寧寧到底是什麼關係?是愛人還是朋友?」
「兩者皆是。」從盧凱立口中轉到寧寧的名字,讓他警覺地問道:「關正傑的那個幫派裡頭是不是有個暗殺小組?除了那些槍彈炸藥之外,還喜歡用飛刀將入折磨至死?」
「沒錯,銀色柄的小飛刀。他們找你麻煩?」盧凱立正經了臉色。
「你出國後第二天,寧寧就被一個黑衣人用銀色小刀射傷了肩膀。我來來回回又把你給我的那份報告看了幾次,還是找不出她和關正傑可能扯上什麼關係。」
「她也算我們的夥伴之一,怎麼會址不上關係。」盧凱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這人近來實在不太對勁。從允中第一次打電話要做調查華寧寧開始,他就覺得允中的行為舉止詭異得很。
出國前偷偷「調查──」實為跟蹤啦──允中幾次,發現他和女人上過飯店、在酒店內喝過酒──反正做了很多不像龔允中會做的事啦!
後來到「九華」突襲的那天,允中也是沒頭沒尾地打了通電話,就要他前去支援。支援完後,允中把嚴少強所有的指紋、鑰匙全扔給他後,就無聲無息了。什麼事也沒交代,包括華寧寧如何會參與他們的計劃這件事,允中全都隻字未提。
而這傢伙現在居然還說找不出華寧寧和關正傑有什麼關係?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龔允中原本緊繃的身子這下更是僵硬得一如石塊。
「她是我們的夥伴之一?為什麼我不知道?」
「怪不嚨咚!你最近也太健忘了吧龔大律師!你是不是該吃些補腦藥啊!你記不記得你上回到我辦公室,要我調查華寧寧這件事?」
「記得,你那時堅持我前陣子『已經』打過電話給你要你調查華寧寧,而且你的報告早就已經寄給我了。」龔允中一字一句說著。
「沒錯,沒錯,而且你也堅持你之前『絕對沒有』打電話要我調查華寧寧!」盧凱立的大嗓門在車廂內嚷嚷開來:
「現在根本是一片混亂嘛!要不就是你得了健忘症!要不就是我有了妄想症!我那天絕對沒有聽從你的指令去華寧寧的房間和你一塊搭檔洗劫嚴少強;我也絕對沒有去嚴少強的家找出他和其他女人做愛的錄影帶和威脅信;我也絕對沒有打電話告訴你關於我在嚴少強家發現的事,絕對沒有!」
言畢,盧凱立豪爽的眉挑高一邊,順便翻個白眼。
搞什麼鬼嘛!
「我的確沒有做那些事。」
吱──車子在路旁緊急煞車,發出刺耳的尖銳聲響。
「你說什麼?!」
盧凱立扯住龔允中的衣領,不可思議地瞪著他。
「我說,我的確沒有做那些事。我們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龔允中回視著盧凱立燃燒的視線。
「你沒做那些事?那我是在跟鬼說話!跟鬼行動啊!」盧凱立哇哇大叫。如果龔允中現在再長出兩顆頭來,他也不會太訝異。
「我怎麼可能對自己做過的事情,一點印象都沒有。」他拉開盧凱立的蠻力,極力保持著冷靜。
他的夢境全是真的?
那麼──昨晚──他和寧寧──
頭鬢的疼痛轟然炸開來,斗大的冷汗從他的額間掉落。
「你沒事吧?」
「只要把一切事情都弄清楚,我就會沒事。」伸手拭去額間的涔涔汗水,龔允中的臉色更形凝重。
盧凱立盯著龔允中那雙神智「頗為」清醒的眼瞳,撂了句話:
「你去找華寧寧,我去找任何足以證明你跟我一道行動過的證據。至於華寧寧為什麼被關正傑的人攻擊、她還會不會有危險這些事,我們以後再談。」
「你的臉色好差。」
望著甫入門的龔允中,華寧寧問道。
「是嗎?大概是因為在醫院裡沒睡好吧。」
龔允中動了下嘴角,看著幾步之外的華寧寧。她的表情為什麼如此沉重?她為什麼站得那麼遠?
「沒睡好嗎……。」華寧寧說話的聲音愈益低下。
她嚥了口口水,看著她所熟悉的龔允中──斯文親切、書卷氣濃厚,即使皺著眉,他渾身也沒有什麼陰暗的氣息,他看起來依然十分正派。
該怎麼開口問他?關於另一個「龔允中」?
現在的他,會不會又是海盜假扮來戲弄她的?各種胡思亂想的問號在她腦袋裡躍動著。
「寧寧,過來好嗎?」他坐在沙發上朝她伸出手。
華寧寧緩緩地走到他身邊,任他抱著她的腰,將臉埋入她的胸腹之間。
她伸出手撥弄他的頸子,沒有開口,不想開口,靜靜地擁抱也是好的。無意識的手指滑入他的衣領間,想起「他」為她掛上的那串項練。
「你的朋友沒事了嗎?」
「沒事了,只是精神狀況還不是太穩定。」他將話題轉了個方向:「你一直知道攻擊你的殺手是關正傑的人嗎?」
「猜到一些吧。如果不是關正傑的人,也是和他有關的人。」允中當真不知另一個「他」嗎?
她愛上的男人當真是雙重性格?
「你怎麼會犯到關正傑?」龔允中扶起她的臉,發現她閃躲著他的眼神。
她回過臉龐,終於直視著他的眼睛。
「因為你。」
「因為我?」龔允中的臉部肌肉抽搐了下,放開了她,清清楚楚地說:「因為你間接幫忙盧凱立?所以他們威脅你?」
心情的沉重,讓他的臉龐陰沉。
「你知道這些事?」華寧寧看著他的臉龐,迅速地推開他,像是遠離惡魔一樣──
「你知道所有的事!為什麼騙我?!為什麼要在白天裝出一副對於晚上你的所作所為完全不知情的樣子!」
她背對著他,捉住自己胸口的衣服,拚命想止住痛苦入侵心頭。一夜的失眠更讓她頭昏腦脹。
「聽我說──」他站在她身後,想扳過她的身子。
華寧寧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地讓自己的心情恢復到遇見海盜、遇見他之前的平靜:「我不想聽。欺騙就是欺騙,編出一百個、一千個理由,都不能改變這個既定的事實。」
「你必須聽。」強扯住她的肩頭,硬是讓將她回過了身。
她的目光投向他的身後,彷若不曾認識他一般。
眼前的人不是那個溫文儒雅的龔允中,他的霸道只會讓她想起她曾經受過的屈辱。
「你不會比我更痛苦。」他乾笑兩聲,笑得慘淡:
「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剛說的那些事情,毫不知情。如果你覺得被別人欺騙很痛苦,那麼我這個被『自己』欺騙的人,是不是要痛不欲生?連你都知道有兩個『我』,我卻還被『自己』蒙在鼓裡。」
「你真的不知道你自己……?」他臉上的掙扎,讓她無法不相信他。
「我不記得我在晚上做了什麼事,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我或許有夢遊症,或許是雙重人格,總之──」龔允中凝視著她清如水的眉眸。
「我不正常。」
「另一個你不正常。」她才說完,立刻打了個冷顫。
海盜知道「龔允中」的一言一行!
「害怕嗎?我不怪你,也許那個我哪一天拿刀殺人、砍人了,我卻還是一無所知。」
龔允中抬起頭與她的視線糾纏,眼中有著認命的痛苦。他有太多的空白需要填滿。
「我不是害怕。」她看入它的雙眼。「我是擔心。」
他擁她入懷,這樣的感動是他未曾在其他女子身上體會到的。他說不來甜言蜜語,她也不愛說話,然而相屬的感覺卻未因此而減少幾分。
抬起她的下顎,極其溫柔地吻上她的唇,吻入了他的心情。
昨晚夢中的纏綿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他放開她的唇,低聲問道:
「晚上的我是什麼樣子?」
「像海盜一樣,肆無忌憚、恣意妄為。」她昂起下巴,彷若對他體內的壞因子宣戰一樣。
「因為『他』,所以你才跟辜方文、關正傑、嚴少強扯上關係?」看得出她並不喜歡另一個他呵,龔允中安慰地忖道。
可笑!自己和自己爭寵。
「『他』利用我對羅莎的內疚,而且還以龍院長舞團中有人吸毒這件事來要挾我;『他』警告我若是不與他合作,他就會把舞者吸毒這件事告訴媒體。」怕他內疚,因此省略了許多細節。
「他經常強迫你,對嗎?」他握緊拳頭,說出夢中出現過的情節。
她點頭,刻意不讓話題在那上頭打轉。
「關於你夜間的行動,你記得多少?」
「並不多,夢中的許多畫面是灰色而模糊的,夢中的人好像是我,又不像是我。唯一清楚的就是你,還有你厭惡的眼神。」龔允中輕撫著她的臉龐,心頭幾番掙扎後,還是問出了口:
「他──昨晚對你做了哪些事?」
華寧寧的臉頰飛上一抹粉紅。「你記得昨天晚上的事?」
「我夢到的。現在我知道一切都不是夢。」龔允中咬牙切齒地說。他恨不得將「自己」碎屍萬段。「你以為他是我?」
「是的。他學你說話的聲音,而且沒有灑上古龍水。我沒有理由懷疑。」
「你後來怎麼知道他不是我?」他略嫌焦躁地挪動腳步,沒注意到自己此刻表現情緒的樣子,就和一般人沒什麼兩樣。
她拍拍他的肩,從他的舉動看出他的在乎。
「其實在昨晚之前,我一直不知道『那個男人』長什麼樣子。他總是戴著面具出現在黑夜裡,不然就是以電話和我聯絡。所以,我認得他的聲音、認得他的味道,卻不知道他就是你。」
「但是你懷疑過我?」他憶起她那日在慶功宴上的邀舞。
「是的,你的背影和『他』很像。不過和你跳過舞後,我否定了這個想法。『他』比你高,而且『他』有噴古龍水的習慣。」
華寧寧拉著他的手走到窗邊,刷地拉開了窗簾,讓刺眼的陽光照在兩人身上。陽光下的龔允中方讓他有真實感。
「比我高?『他』是如何做到的?」他疑惑地問:「在鞋子裡動手腳嗎?」
「沒錯。他昨天是這樣告訴我的。」
龔允中忿怒地大吼一聲,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抱住她!
「為什麼我對自己做的事一點印象都沒有!我甚至不知道那些鬼面具、古龍水和鞋墊被『自己』藏在哪裡!」
華寧寧任著他擁抱,知道他的無力感與難過。
她又何嘗好受呢?她愛的男人和她恨的男人竟是同一個人!
「會不會一切都是假的?你昨晚真的看清楚『我』了嗎?」他緊捉住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沉默在兩人之間散開來。
她瞅著他,並沒有因為他的懷疑而發怒。她低下頭,從自己的衣領間掏出了項練。「你記得這個嗎?」
他一愣,直覺地扯開自己的衣領。「你為什麼有這個東西?這是我媽媽留給我的東西。」
「『他』昨天晚上給我的。」
「原來全是真的。」被迫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龔允中猛然收回自己放在她身上的手。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會有雙重人格?這種事為什麼會發生在我身上?!」
龔允中側過身,瘋狂地捶打著窗戶邊的牆壁,力道之強竟連窗戶都微微地搖晃著。他將額頭靠向牆壁,劇烈的舉動、狂亂的心情,讓他氣息粗重。
她走到他的身後,抱住他的背。
他長吐了一氣,回過身來將臉埋她的頸子中:
「你還沒說你怎麼發現他就是我。一樣的臉孔、一樣的身材,他如果特意學我的言行舉止,你怎麼知道他就是威脅你的那個男人?」
「我剛好接到墜子上的一個鈕。古龍水一在空氣中散開來,我就知道是他了。我說過,我認得他的味道。」她撫摸著他濃密的髮絲,捲起他前額那綹過長的發。
「我只是沒想到,你們竟然是同一個人。當我一開燈,看見『他』輕浮的神態時,心全涼了。我以為你在玩弄我。」
「對不起,我什麼都不知道。」龔允中面如死灰。
「我並不怪你,因為我曉得你什麼都不知道,『他』告訴過我。」迎上他的眼,明知他可能還要再受一次打擊,可是她卻不能不說:
「『他』知道你的一舉一動、知道你所有的心思。我和你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他全都知道。昨晚他會出現,正是因為我和你有了新的進展,他不甘心。」
龔允中用力握住拳頭,傾長的身材卻有著止不住的顫抖。「該死的傢伙!」
「我想他現在正在你的體內某個黑暗的角落裡竊喜著他的成就,窺看我們兩人的痛苦。」手掌扶住他的上臂,她堅定地說:
「『他』曾經說過,他只是把你心裡想做的做出來罷了,『他』不是真正的人,『他』是一個情緒問題。」
「因為我太固執於維護形象,因為我總是鄉願地附從,所以那個怪物才會產生的嗎?」龔允中激動地以手一擊自己的前額,忽而喃喃自語道:
「沒錯,我會開始做這些奇怪的夢,是在車禍之後。」
他記得車禍的當時,他一直怨恨自己為什麼如此在意世俗的眼光。他當時希望自己變成另一個男人──一個可以狂妄、笑傲世間的男人。
龔允中突然捉住華寧寧的手。
「我找到原因了!我甚至可以確定每個做夢的晚上,我幾乎都喝了一些酒!一定是喝了酒之後,我腦中那個不安分的惡魔才會出來作亂。」
「要他真正消失只有一個法子,就是讓你的心自由。」華寧寧將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那狂亂的跳動。
「讓心自由?」龔允中深深地凝視著她,直到他的整個心揪痛起來。「為什麼上天讓我這麼晚才遇見你?」
「相愛永遠不嫌晚,為什麼要這麼悲觀?」她不明白他眼中那種訣別的苦,卻知道他正在拉開兩人的距離。
腦子的昏眩讓她晃動了下身子。好累……
「因為我自由不了。一隻翅膀被折斷的鳥只能繞著籠子走轉,卻永遠飛不出籠子。」龔允中捧住她的臉低聲地說,雙眼不曾須臾離開過她的清淡氣質。
「你的籠子是什麼?」她撫著他眉上那道淺白的疤痕,整個人被他緊緊地擁在胸前。他看來並不想放開她啊。「性格可以改變。」
「責任卻不能放下。」
伊稜是他的責任,而他開不了口告訴寧寧──要她等他。
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她不需要留戀一個連自己真面目都弄不清楚的男人!
「什麼責任?醫院裡自殺的那個朋友?」她想起海盜要她問的話──要他告訴你醫院裡的那個人是誰。
龔允中的眼眸直勾勾地看著她,她有權利知道伊稜是誰。
「是的,我對她有責任。醫院裡那個女人是我的未婚妻。」
華寧寧身子搖晃了下,一晚未睡的疲憊突然全湧了下來,她開口想說話,眼前卻一片昏黑──
「寧寧!寧寧……。」他的叫聲是她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絲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