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加那利斯見狀,不假思索的攬過她的腰,執起她的手檢視。
血汩汩流出,一股無明火霎時升起。「你真是笨,笨得礙手礙腳。」
淚掉了下來,她低低哽咽著:「對不起。」
連忙就要把手縮回,不料卻被加那利斯抓得更緊。
「你在幹什麼?」眉心籠罩著一股低氣壓,他悶悶的睨著她。
「我……我要包……扎……」淚掉得更凶了。
定定的看她一眼,無端的,心抽動了下,莫名的揪擰,下一秒,他已撩起衫袍的一 角,使勁的撕下一塊,動作熟練的幫她做簡單的處理……一氣呵成沒有頓滯,有的只是 他意想不到的細心溫柔,連他自己也愣住了,因他荒唐的行?。
他居然親自?她包紮為何他自己卻沒有發現這失常的舉動可笑至極。
曾幾何時,他們的關係變得如此微妙?他甚至可以忍受她主動觸碰他、時常在他眼 前晃來晃去,不用經過他的召喚。
事情怎會演變成如今的局面,他竟然一點也不知道,就這樣不知不覺的任由它發展 下去。蠶食鯨吞的後果讓彼此的距離模糊了、界限消除了,取而代之的是紛亂的曖味, 暗中攪和著。
他?自己的大意自嘲,或許他不得不承認,格楠雅在他心目中是特別的,至少不同 於一般人。
該如何?她定位?他傷腦筋了。
「還會痛嗎?」又是一則笑話,他居然會付出吝嗇給予別人的關心,他愈來愈不了 解自己。
「不──不會。」格楠雅回答得極快,顯得匆忙。
她突然發現手腳不知該擺在那兒才妥當,似乎在這節骨眼上,一切肢體動作都成了 累贅。
面對加那利斯突如其來的溫柔,她其實滿受寵若驚的,小腦袋瓜霎時打結,小臉蛋 上亦立即浮現出白癡般的呆滯。看得出來,她所受的刺激不小。
不自在的別過臉去,加那利斯問聲道:「下去吧。」他所受到的震撼也不小。
「我……我先收拾。」
眼看她又要犯蠢,加那利斯糾著眉心,粗聲制止。
「不用了。」她嫌麻煩不夠多嗎?
低咬著下唇、垂著頭,她默默執起自己受傷的手,彷彿其上還殘留著他些許的溫暖 ,直在心底縈繞,在她的心湖泛起陣陣漣漪,一圈一圈的令她抑止不住湧冒而出的感動 。
也許在他殘酷的表面之下尚有一些溫柔吧!
她靜靜的退下,擦肩而過的是另一個不受歡迎的人。
「王,原來你躲在這兒呀。」戲而不謔的輕笑聲乍然傳來,恩維不改貴氣姿態,徐 徐拾級而上,一襲白衫襯托出他飄然出塵的氣質。
和煦的光輝立即在樓台上散放,相形之下,加那利斯冷暗的氣質則顯得突兀許多。
「你來幹什麼?」冷硬的口氣、不善的態度,在在說明他的不歡迎。「說教,本王 沒興趣聽,你可以滾了。」
閒逸的神情依然漾著淺淺的笑意,恩維文風不動,不受加那利斯挑釁的影響。
「來和你敘?舊,再怎麼說我們也好久沒見面。」他不請自坐的賴在這兒。
斜睨著他,加那利斯泛著冷笑。「?舊?省省吧,你可以滾了。」
「這是怎麼回事?」不理會他的尖銳言語,恩維轉移話題,指著一地的狼藉,語帶 雙關的詢問。
方才和那女孩擦肩而過,心思靈敏的他立刻察覺出某些不對勁。
「別把祭司那一套權感論壓在本王頭上,我不吃你那一套。」加那利斯冷哼道。
看不順眼,他照樣會殺了他,不會因他祭司的身份而不敢動手。
恩維可無辜了。「我今天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來拜訪你,你不必如此激動。」
「朋友?」加那利斯笑得狂狷。「少跟我攀交情,我和你八竿子打不著。」
「怎麼會?如果你願意,我們會是很好的朋友。」他惋惜不已。曾經有那個可能的 ,只是那場政變奪走這個可能性,也奪走──加那利斯的心!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那是不可能的。」陰鬱的神情漸露,潛藏的野性慾迸發。
「你還在意嗎?」他直搗入核心。
驀然轉身,加那利斯陰鷙的雙眸對上他,瞳眸中還閃著怒火。
「別在我面前提起那件事,我會殺了你。」一字一句寒徹入骨,他冷絕得無情。
幽幽一歎,他無畏的迎上他,大有捋虎鬚之勢。
「你該走出來了,加那利斯。」平穩的音調有著不可動搖的堅定。
「也許你該去內陸沙漠反省你的不敬。」瞇著眼,加那利斯全身的血液奔騰,額上 的青筋漸浮,眉心更凝聚殺氣。「我會回去整理包袱,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盡盡我 的職責。」
恩維也固執得令人沒轍。
「你不怕我殺了你?」他抽出匕首,直指向恩維。
他輕笑,「若是怕的話,我就不會待在你身邊,你可懂?」
胸口倏然一緊,加那利斯陰柔的細緻臉孔霎時化?羅?,森冷得宛如地獄使者,索 魂意味盡現。
他會殺了他。
「你懂的對不對?」恩維的聲音柔和而幽渺。「只是你被恨念蒙蔽了清澄的心,你 看不見身旁衷心給予的關心,你這樣糟蹋自己,先王在天之靈也會不安心。」
「父王有何不安心?我替他殺了背叛他的女人及那見不得人的私生子,算是替他出 一口氣,若他在世,他也會贊成我的作法。」他低吼,傾瀉積壓的怨恨。
這麼多年了,他始終無法忘記當年的傷痛,就算用盡他的生命,不平的怒火恨意還 是會隨著他的靈魂而去,永不磨滅。
恩維歎氣了,他的恨是那麼重,重到令他無能?力化解──先王,您給的擔子太重 、任務太艱巨了。
無言的望向蒼天,沮喪的心情並未令他打退堂鼓,他幽幽地道:「請你原諒先後吧 !雖然她的行?不可原諒,其心可誅,但畢竟她是你的母親,她也愛你呵,只是內心的 矛盾使她的行?有了衝突,她也是痛苦的,痛苦得可憐、可悲,你就不能心胸放寬大原 諒她嗎?」
「不能。」冷悚決裂而不留情。她是那麼的不可原諒,終其一生,甚至死後,他都 會帶著這份恨火下地獄。
「王,對先後你真的只有恨嗎?」記憶裡,常有一雙幽幽的眼眸直繞著先後打轉, 遠遠地、靜靜地,不曾有過任何舉動,靜默得沒有一絲氣息。
那只不過是個五歲大的孩子,眉宇間竟鎖著淡淡的憂鬱,彷彿已知人間的冷情殘酷 。那一瞥,恩維是忘不了的,或許從那時開始,他對先後就存有恨意了。
低笑一聲,加那利斯目光一凜,手腕輕巧一揮,匕首順勢劃過,在恩維的臉上留下 一道血痕──「這是警告。」陰惻惻的勾起一抹微笑,眸中的殺意尚未斂沈。
「想不到你真的下手!」是他太低估加那利斯的情緒變化,原以為他不會動手的。
「沒有我做不出的事,這點你該有所覺悟。」邪厲的氣息如黑天使般,陰寒而冷悚 。
恩維定定的看著他,一瞬也不瞬的,其恬然的表情令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徐徐微風吹?,吹不散樓台兩端的詭異氣氛。
其中有淡淡的哀傷、悲涼、淒然,交奏出惆悵淒楚的旋律來,蕩漾著愁結的氣息。
加那利斯驀地一震,別過頭望去,迎面而來的是一股暖和的微風,柔細拂過他的臉 頰、他的髮絲,旋繞在他身邊,彷彿整個人沐浴在暖風裡,是那麼的舒服,那麼的今人 眷戀。
他迷惘了,失神似的沉浸在這奇異的時空中。沉浮於空氣中的粒子蒙上一層光輝, 點綴在其中閃爍著,隱約映出柔和的光芒,柔柔的包圍住他。
一點一滴的,野性的冷殘氣息漸漸消褪,猙獰的兇惡目光也隨之斂去,全身所散發 出的冷厲也趨於平靜。
他不再是浸於血腥中的惡魔,他黑暗的一面被壓抑封住,呈現出較平和的一面。
驚訝之餘,恩維不禁望向蒼天,他也感受到了那股安定人心的暖風,是這股奇絕的 風沉澱洗滌加那利斯的殘厲之氣嗎?
也許是的。
緩緩的,加那利斯回頭,淡淡的掃他一眼。
「你滾吧!趁我還沒改變心意之前。」
恩維無語的轉過身,步出加那利斯的視線……蒼天哪,你是希望我不要放棄他,對 吧?
一道風聲從他耳邊呼嘯過,彷彿在回應蒼天的希望,恩維啞然了。 ???夜色灰蒙,時空寂靜,安詳的大地正沉睡著,伴隨著人們等待黎明的到來。
一道身影沒入黑夜中,無聲無息的立於平台上,藉著淡淡的星光,依稀可辨其為何 人。
有多少夜了,他無法成眠,腦海裡紛轉的淨是恩維的話和斷續的回憶,不時的糾結 在一起,侵蝕著他的思緒,有時,他甚至有種跌入過往的錯愕感,驚醒後,往往更覺空 洞悲涼。
是的,他沒有忘記以前的一切,更正確的,是他不願忘卻的,每每一觸及到熟悉的 事物,總能勾起他無盡的恨念。
他是該恨的,恨負他的人,恨奪走他一切的人,如今,他要一一討回,以應當年所 發之誓──失去的,他日後必奪回。
他實現了對自己的承諾,只是為何心仍莫名的感到空虛?
他不懂。
隨手摘下一片花瓣,將它彈出,讓它舞出輕盈的姿態,緩緩飄落於地,織出一瞬間 的美麗,末了一切歸於平靜,帶來些許惆悵。
或許他的生命也和這花瓣一樣,只綻放剎那的光輝,待延續生命的恨意消失後,剩 下的就只有無限的悵然吧!
他不後悔,以一條性命實現了承諾有何不值?
值得了。
在層層紗幕後,同樣的也佇立一道纖纖身影,盈水的雙眼毫不保留的直望向他的身 影。總是會如此,每夜,她的目光都伴隨著他,至晨曦漸露,她才悄悄離開,懷著滿腔 的心疼與不捨的情懷。
加那利斯不是沒感覺到身後的凝視,這些夜來,他習慣了她無聲的陪伴,縱使孤絕 於世的蒼涼感不時襲上心頭,但身後那道眸光總會散發淡淡的柔光,撫慰著他,使他不 再感到那麼孤涼。
呵!何時他也學會自憐?
一陣輕微的□□聲從角落傳來,在這闃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驚醒降低警戒心的 加那利斯。
在他尚未有所動作之前,來人已快一步的出聲──「是我,城蘭斯伊。」嬌脆的嗓 音在夜裡聽來更添一抹勾人心弦的風情。
「你?」加那利斯微蹙劍眉,冷然的睨向那一團火紅身影。
三更半夜的,她來幹什麼?他不解,也不歡迎。
水盈的眼波閃呀閃的,城蘭斯伊嬌笑道:「睡不著,所以出來走走,沒想到就逛到 你這兒啦。」款款而行,她步上平台,與他平視。
「你呢?也不成眠?」微揚眉,她逕自坐在階梯上,托著腮,側仰望他。
淡淡掃她一眼,加那利斯將視線調向遠方,瞳中沒有焦距,漠然的營造疏離的距離 ,即使他們靠得這麼近。
城蘭斯伊喟然了。
「你很難瞭解,加那利斯。」
他冷諷笑道:「我並不奢望別人瞭解。」
「原以為我們是可以做朋友的,看來這似乎只是我一廂情願。」她深深凝著他的容 顏,有那麼一絲遺憾,童年時的情誼經過長時間的考驗,終究是變薄了。
「朋友和敵人往往是因果關係,界限是非常微妙易變的。」這句話講得玄,非常耐 人尋味。
城蘭斯伊不禁仔細玩味這其中的涵義,像是頓悟些什麼似的,心底有些發涼。
「你是說我們有可能會變成敵人?」會有那麼一天嗎?她不安了。
噙著似笑非笑的冷意,他斜睨向她。「當我們關係結束時就是那一天的來臨。」
「什麼意思?」城蘭斯伊絕美的容顏板了起來,眼相勾起冷肅。
事情演變至此,真相早晚都會赤裸裸的攤開,差別的只是時間問題罷了,再隱瞞下 去,似乎也變得無趣。
「告訴你也無妨,我懷疑弄日沒死。」加那利斯殘忍的在她面前投下一顆炸彈,如 他所預料,其傷害力已徹底毀滅她的心。
她被震碎了……他沒死?真的沒死?
「弄日他……他還活著?」她震驚的跳起來,一個踉蹌又跌落在地,全身止不住的 戰慄令她背脊發涼,這是受刺激甚大所使然。
他沒死?這真是個大笑話!
猶記得自己接獲他死訊的那時,她崩潰而心碎,日日夜夜宛如行屍走肉般毫無生氣 ,她的心死了,隨著弄日死了。
曾經她也不相信弄日就這麼死了,總是一個人跑到他昔日的住所,低低切切的呼喚 著他,天真的以為在她柔情的呼喚下,他就會現身,用他低沉的嗓音告訴她,他沒死, 他仍好端端的活著,而每次回應她的都只是淡然飄過的風聲,似乎在勸她放棄吧!她所 愛的人已死了,再也無法陪伴她。
縱是如此,她仍死心眼的不願放棄,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只是哀淒的悲切聲連他 的靈魂都無法盼上一面,徒增哀絕傷心,她徹底絕望了。
空蕩著身心,她渾噩的自我放棄,過著沒有心的日子,直到父親交給她弄日臨死前 所遺留給她的手絹,經過一場慘兮兮的大哭後,她才振作起來,努力擺脫過去的陰霾, 而她也真如弄日所期望的做到了。
她的堅強全?他呀!
「怎麼可能?他明明已經死了。」抱住頭,城蘭斯伊痛苦的嘶喊。
她不想再一次承受失去弄日的傷痛,所以她寧願選擇不相信。
「死不見屍的確讓人懷疑呀。」對她的痛苦,加那利斯不?
所動,反而更加殘忍的落井下石。「而且他的死因不明,說是墜海而亡,未免太沒 有說服力。」
此話深深撼動城蘭斯伊,對於弄日的死與否,她?生了動搖。
「如果他沒死,他一定會來找我,會帶我走的。」她反駁得無力。「可是他卻沒有 ,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全無蹤影呀。」
他冷魅的一笑,「那是因為他知道你是我的王后,他不敢來搶,怕加深他的罪孽。 」
猛地抬頭,城蘭斯伊瞪大美眸寒聲道:「原來……原來你娶我是另有目的,?的是 打擊弄日?」
她還以為加那利斯之所以會娶她?後是基於童年的相識情誼,及為了應付接踵而來 的政治姻緣,因而她只是他名義上的妻、阻擋麻煩的有力人物罷了,沒想到,她還有另 一層利用價值。
她懂了,完全瞭解。
「你在利用我,利用我來牽制弄日,對吧?!」他太令人寒心了,枉費她這般信任 他。
加那利斯笑了,笑得刺耳,笑得囂狂。
「我的確有這個想法,不過,我似乎高估你對弄日的影響力,畢竟,截至目前他仍 沒現身過,是生、是死,就不可得知了。」
這番戲謔的話令城蘭斯伊啞然,心中思緒百轉千回,滿是苦澀。
頓了頓,加那利斯揚起冷諷,不以為然的笑。
「我可是你的夫,你不覺得在我的面前維護弄日,有損我的?面?」
眸光一閃,城蘭斯伊反譏道:「你都不在乎了,我在乎什麼?」她有些動怒。
挑著眉,加那利斯一反冷森神色,懶洋洋的迎上她的眼眸,有些挑釁、帶些審視。
「如果弄日還活著,你會怎麼做?」倒戈嗎?
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逝,她別過頭去,迴避他的目光,神態已鎮定許多。
「你們的恩怨我無法介入,我選擇旁觀,但請你多少念在我的面子上,別忘了手下 留情。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兄弟之間的恩恩怨怨,豈是外人所能化解得了?她只盼 望時間能淡化他們之間仇恨。
「我說過我們終有一天會變成敵人。」因為他會殺了弄日──他的異父哥哥。
身子晃了晃,城蘭斯伊盡量保持平穩的聲調,力圖冷靜。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加那利斯。」
「我不是在開玩笑。」他是認真的。
哀怨的瞟他一眼,她笑得淒美。
「那我無話可說。」這次,她決定與弄日共赴黃泉,再也不放開他了。
沉默了會,加那利斯淡道:「這是他欠我的。」
城蘭斯伊不答腔,逕自離開,纖纖背影在月色朦朧裡顯得蒼涼哀絕,彷彿籠罩著淡 淡愁憂淒楚。儘管如此,她仍不失堅強的挺直背脊,緩緩而下。
淚卻無聲無息的掉落。她恨加那利斯的絕情,也恨弄日的逃避,比起加那利斯,他 顯得更無情。
無情得令她傷心欲絕,豈是一個恨字能了?其中還包括深深的愛呀! ???隨著城蘭斯伊的離去,大地好像又歸於沉寂,可沉寂中卻又隱藏著詭譎的氣 流,極不安定的流竄著,有一觸即發之虞。
終於,不安定的因子擦出火花,劃過寂靜的夜空──「格楠雅,你可以出來了。」 加那利斯冷不防的聲音頓時劈來。
她嚇了好大一跳,呆滯的神情顯示她尚未自方纔的震驚中恢復過來,直到加那利斯 投來一道冷冽的白眼,她才忐忑不安的走出來。
她又冒犯了他,不知他會如何發火?
「你都聽到了?」
「是。」囁嚅了聲,格楠雅沒有勇氣承受他的目光,直低著頭,像極鴕鳥。
但她心中可不以為然,又不是她故意聽到的,恰巧罷了,她也真夠倒霉,不過內容 倒是相當精采,她全一字不漏的記在腦海了。
「如果還有第四個人知道我和王后的談論內容,我定唯你是問。」意思是要她小心 ,否則性命不保啊!
格楠雅當然收到他的警告,下意識的摸摸頸子……這項上人頭可真難保。她多少有 些埋怨。
「哼,好好妥善保存哪!」他冷嗤。
撇撇嘴角,格楠雅忙不?的點頭,她會把他的提醒謹記於心,畢竟頭只有一個。
「最好是如此。」他不可一世的揚著眉。
而此時,月色更加淡暈,隨著濛濛霧氣飄過而顯得晦暗不明,朦朧月光被覆著一層 腥紅,帶著詭譎的冷悚,像在昭示著肅殺的前兆。
加那利斯?這奇異難測的氣氛蹙起眉頭……呵,這夜有血的味道,就不知道是沖何 而來?
嘴角微勾勒起笑意,加那利斯瞇著雙眸,極專心的沉浸於這氣流中,感受那份氣息 。
嘿!也許今晚有得耗了。
縱身一跳,加那利斯躍下平台,如疾風般欲狂襲而去,卻被格楠雅絆住。
「你要去哪裡?」她不識趣的急奔而出,氣喘吁吁地問道。
加那利斯白了她一眼。「不要跟來。」
「可是我……」該怎麼跟他說,當她見到他神色有異的離開時,一股不祥的預感突 地湧上心頭,她的眼皮抖個不停,心更加惶惶不安。
加那利斯蹙著眉心,眼底的不耐煩盡現,直睨著她。
咬咬下唇,格楠雅決定了。
「我跟你去。」撩起裙擺,她三步並作二步的跟上,臉上有鮮少的堅決。「不讓我 跟,我就告訴全世界的人你不在皇城,偷溜出去了。」
「你敢!」眉聳得老高。
格楠雅不置一詞的抿著唇,固執非常的和他對立著,雙眸中有少見的勇氣。
微聳肩,加那利斯難得讓步。
「要跟就來,記住別扯我後腿,否則我會把你丟到荒郊野外去餵野獸。」他不得不 承認,方纔他的確有些驚訝於她的堅持。
機伶伶的打個寒顫,格楠雅相信他會說到做到,連忙點頭。
「走吧。」懶得理她,加那利斯逕自轉身,沒入前方一片黑暗中。
格楠雅見狀,跟上前去。
隨他東轉西繞好一會兒,她實在搞不清楚他要去哪裡?只覺得不安直攫住她的心, 有好幾次,她想對他說出心中的感覺,卻駭於他的睨視而退縮。
也許是自己多慮了吧!
才在自我安慰之際,加那利斯已快手快腳的牽出一匹黑色駿馬,利落的躍上馬背, 居高臨下的瞅著她。
「馬──」格楠雅愣了愣,才驚呼出聲。
原來那一團黑得和黑夜連成一色的龐然大物是馬呀!定神後,黑暗中的炯亮大眼毫 不客氣的對著她,所傳遞出的訊息不外是不善、倨傲,和馬背上的人有著一樣的氣質。 她低低冷哼了聲,以表不屑。
「你不會軟弱到連馬都不敢碰吧!」他譏笑。
「別瞧不起人。」挺直背,格楠雅提高下巴。開玩笑,她最自豪的一點就是擁有還 算精湛的騎馬技術。
扯扯嘴角,加那利斯不以為意的揚眉。
「上來。」話甫落,手臂一伸,他輕易的抱起她,毫無預警的把她丟在前面,旋即 駕馬御風而去。
格楠雅的慢半拍差點讓她摔下馬,本能的,她死命的抱住馬頸,一刻都不敢鬆手, 因為她相信加那利斯不會好心的施予援助。
他一向是冷血的。
風呼嘯而過,馬背上那冷峻森魅的身影,絲絲髮絲在黑暗中舞動著,勾出魅惑的波 動,和血色的月暈相映,交織著詭譎。
馬兒似乎也感受到那氣流的不尋常,瘋狂的奔騰,直奔出皇城,衝向黑漆漆的天邊 。
彷彿過了好久好久,囂狂的馬蹄聲才漸歇,終至停止。躁氣未斂,反而有暴風雨前 的寧靜之兆。
加那利斯深刻的察覺了,但他不在乎的躍下馬背,逕自安撫著馬兒,它野性的狂戾 被不安定的月色給挑起。
虛弱的張開眼睛,格楠雅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方纔的折騰像在夢中般不切實際, 腦子嗡嗡作響。
身子冷不防地虛軟,頓了下,整個人滑落下馬背,以非常醜的姿態著地,伴隨而起 的是一記高分貝的尖叫聲──「痛死了。」
呼天搶地一番,她很有自知之明的爬起來,不敢奢望那冷血的人會拉她一把,果真 如她所想,那人根本不?所動,吝於施捨一丁點關心。
有的也只是一抹冷笑。
「我真不該讓你跟來。」
「後悔也無濟於事。」她挺賴皮的撇撇嘴角。
「那可不!」加那利斯邪惡的揚揚眉。「至少我可以把你丟在此地喂野獸。」
「不會吧?!」格楠雅跳了下,悄悄的瞄瞄四周,可怕耶!
「不會?看來你還不瞭解我。」
加那利斯轉身作勢就要上馬而去,嚇得格楠雅三魂七魄散盡,她可不想被留在這兒 ,平白讓野獸撿了便宜。
雙腳一離地,她往加那利斯身上奮力飛撲,順利的掛在他身上。
縱使他的眼神相當凶狠。
「你……」不經意的望進她含幽的眼,加那利斯欲迸出的冷言冷語沒了下文,取而 代之的是一股陌生的憐惜之情。
他厭噁心痛的感覺,卻抹不去。
「滾開!」他粗聲的低喝,明顯的掩住一閃而逝的呵護之色。
「不要。」格楠雅可憐兮兮的垮著小臉。
對他的懼意仍深,非一朝一夕可化解,但目前她隨時有被丟棄的可能危機在,所以 她寧願投入他的懷抱,也不願面對一片陰森,至少他是個活生生的人,是她傾注所有眷 戀的人,雖然她一再壓抑、否認對他的愛慕,可那情愫還是兀自滋長,早已佔據她心湖 。
「格楠雅。」他沒轍。
「不要丟下我,好不好?」扁著嘴,她益發楚楚可憐,只差沒掬下淚來。
加那利斯有絲眩惑──是因為月夜朦朧的詭異引起的亢奮,抑或是心底的激情被她 的柔弱所勾起?
他已懶得去分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