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國歷一五六年,北之國歷一七五年,北都。
君為立於花園中環顧,亭台樓閣,鳥語花香,這不算豪華卻也雅致的丞相府一如往日。整整十八年,它伴著她長大。該道別了吧?她有些哀傷,畢竟一旦進了宮就完全得與世俗的一切斷絕,哪怕養育了她的故居。
「小姐,您快準備準備吧,迎親隊伍快到府門口了。」貼身侍女催促道。
「不用急。」當事人一臉雲淡風清,「去沏一壺以前師兄最喜歡的綠茶來。」
「都什麼時候了,還喝茶。」侍女不滿地嘟噥著匆匆離開。
他們家的兩個主子,老爺君誠恩與小姐君為的行事作為都與常人大相逕庭。一個在新婚的大日子裡一清早站於花園發呆;另一個呢,臨終前把十七歲的獨女托付給了五十八歲的皇帝,真是出人意料。」而身為帝王的韓宣也因對忠臣的眷顧而答應娶一向以女兒待之的君為為妃。作為新娘的君為對於自己的終身大事,竟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一句異議。
她對於父親的決定是默許的,她清楚父親這麼做是有其必要的原因。他希望她不必如普通婦人一,般沾染俗世凡塵的辛勞,完全沒有自我地侍候高傲的丈夫、苛刻的公婆,他希望她不必為物質生存煩心能專心於自己最愛的文史編研。如此看來萬人之上的天子與擁有最龐大書庫的皇宮無疑是最適合她的。即使宮牆內有甲鄙的陰謀,血腥的權利之爭,但作為一國之相的君誠恩信任自己效忠了一生的君土,信任他定會照顧好自己惟一的掌上明珠。而君為呢?她同樣信任長其四十一歲的韓宣。
「與其嫁給行將就木的老頭兒倒不如同我私奔呢。」
君為因突如其來的話語回首,日曜下一頎長的白衣男子帶著慵懶的表情與邪魅的微笑正凝視她。一年多的時間,他終於回來了。
「為兒,只要你不願意,我立刻帶著你逃至天涯海角。」蘇笑世望著一年不見的師妹心裡無限感慨。恩帥病故後,她變得成熟,也益發沉靜,她自小似乎就有種能使時間沉澱的力量,也許該說是氣質,一種不動不搖靜如水的特質。如果說已故的風煙是一縷隨風四散的悲哀魂靈的話,那君為就是依然故我靜靜流淌的清水,看似柔弱卻韌而不斷。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君為淺笑,在出嫁之日能見到他,她余願足矣。而她脫口而出的這句話既是其父臨終的遺言,也是她名字的緣來。
蘇笑世苦笑一聲,他不懂養大自己的恩師為何作如此荒唐的決定,但能肯定的是,只要君為不願意,他會不惜被四國通緝,犯下天條也要將恩師惟一的女兒帶走。稱皇帝為老頭兒,劫皇妃,這才是狂妄如他的囂張風格。
「恩師在世時,我—直以為他老人家會把你許配給我,原來……」
「原來他老人家早做好了令你們都失望的安排,是嗎?」她輕笑。他們是一起長大的。蘇笑吐的父母是君誠恩的至交,在一次與東之國的戰役中為國捐軀了,於是當時才八歲的他便由君誠恩養大。
「師父總有他的理山,做徒弟的除了偷偷失望也做不了什麼。可惜你又願意,要不然就可以報恩了。」
「報恩?你若真想報恩就把這恩還報於北之國的眾百姓吧。這是爹讓我給你的聖旨,要麼撕了它繼續做你快樂逍遙的蘇公子,要麼明日起衣冠整齊地上朝接掌左丞相的璽印。」她從紅色的嫁衣內取出杏黃的卷軸遞於對方,這便是她一早就站在花園內等候的最大原因。
蘇笑世又是一陣無奈苦笑,他這師妹總能以最簡單的方式束縛住他這顆不羈浪蕩的心。
「彭!」禮炮的聲音響徹雲霄,宣告人宮的吉時已到。
「我送你上轎吧。」他拉起她的手,這在常人看來是唐突禮節的事,在他們眼裡不過是平常之舉。」不用了,我讓雯繡沏了壺綠茶,當是為你接風。但願你我能在宮中相見。」她深深望他一眼,輕輕抽出自己的手轉身揚長而去。
見紅色身影逐漸淡去,蘇笑世有些走神,喃喃道:「說好要守你一生的,你既入宮做皇妃,那我當然得當左丞相,保你平安。」
他仰頭,花園裡的梨花迎風飄揚,有幾片以曼妙的舞姿掠過他的視線,多情地拂過他的臉龐,他聞到了那潔白高雅的香味。
已是梨花細雨紛飛的季節,如夢如幻的情景正似那如夢如幻的往事……
「師兄,、等等我……」八歲的天真女孩好不容易在梨花樹下追上了少年。
十五歲的少年一襲白衣如雪,俊魅的五官,羈傲的神情已初顯他的不凡。不過此刻看來,他白衣上的污漬,臉上的淤青,怎麼看都有些狼狽。」還痛嗎?」女孩踮起腳,伸手輕撫少年的傷口。「爹是不是罰你抄書?」
「沒有,師父讓我閉門思過半個月。」他皺眉,似為女孩的觸碰,又似為師父的責罰。他同三皇於韓奕睿十次見面中總有九次要大打出手,可每次的下場多半是他挨罰,不管誰有理誰無理都是他的錯,只因對方是皇上的兒子,是三皇子。
「那這半個月我陪你讀書可好?」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撫慰受委屈的師兄。
「當然好。」少年笑笑,開心地牽起女孩細若無骨的小手,「為兒,是不是在我挨罰時你都陪著我呢?」
「是啊,那師兄呢?」
「師兄啊……師兄無論何時都會守著你的。」
雪白的梨花隨風紛紛旋舞著墜落,夾著兒時最真摯的誓言零落於紅塵淤泥中,卻依然故我地散發出其潔淨清雅的香味……
* 歡 糖
六年後。
四國歷一六二年,北之國一八一年。北都。
「娘娘,快,快。皇上宣你上殿呢。」雯繡大呼小叫地衝進寢宮稟報主子。
上殿?君為有些驚訝。金殿並不是後宮妃子隨意進入的,就連皇太后、皇后也只能在特殊慶典時才有資格上殿,何況她只是—個區區幸妃,地位遠在育有皇子皇女的德、淑、賢、貴四妃之下。
金殿上文武百官兩列排站,文官自以丞相為首。君為一派自如地下跪請安,眾百官露山疑惑的表情。
皇帝韓宣近來龍體欠安,其實所有人心裡都有數,他是大限已到了。他穿著過大的龍袍,已瘦弱體虛地做不了任何事。枯黃的臉色,深陷的雙眼,完全呈現一個弱勢的病者樣。但數十年帝王的威嚴仍在。他顫抖地朝站於一旁的蘇笑世招招手。
左丞相受命,自皇帝身旁的侍衛手中接過一道聖旨宣讀起來,清朗高亢的嗓音一停止,便使得整個金殿的氣氛沸騰了。
君為也愣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她沒料到皇帝竟封她為皇后,並且已言明在其駕崩後她是惟一的皇太后。這當然令眾人驚訝,即使平日韓宣寵愛她,但她畢竟未曾替他生下一兒半女,畢竟還太年輕,只有二十四歲。相比較,育有三皇子韓奕睿、六皇子韓奕誦、二公主芙蓉公主的秦德妃與生了四皇子、牡丹公主的李賢妃更有資格接替已逝世十六年,為韓宣育有大皇子韓奕享、二皇子韓奕賢、大公主百合公主、三公主薔薇公主的端皇后的後位。
「請君娘娘接旨。」蘇笑世故意提高音量,驚醒沉思的人,並朝對方促狹地眨眨眼。
另—人接過聖旨,平靜地磕頭謝恩,故意忽視某人大膽的作怪。一抬眼觸及老皇帝慈藹滿意的目光,她不由鼻子一酸。韓宣可以說即是她父親,又是她體貼的丈夫,蒙他照顧了二十四年,如今……她清楚封她為後是顯示他對自己寵愛的最後一件事。
四國歷一六二年,北之國歷一八一年,北之國帝王韓宣駕崩,繼位的不是大皇子韓奕享,而是政才出眾的三皇子韓奕睿。君為按遺旨成為歷史上最年輕的皇太后,年僅二十四歲。新帝的生母秦德妃則屈居為皇太妃。
出入意料的是新帝登位三日後,年輕的皇太后突然失蹤,當然如此驚天動地之事絕對被封鎖在深宮皇城內。
值得一提的是,素與三皇子不和互相敵視的左丞相蘇笑世也在宿敵登位十日後辭官,重又雲遊四海……令人懷疑的是他真會棄失蹤的皇太后,他青梅竹馬長大的師妹君為不顧嗎?
這是天子腳下皇都,而從繁華的皇都往北走,往北走,一直往北走……便到了陰寒的邊疆。邊疆有座傳說中的堡壘,人們叫他霧月堡,而霧月堡的主人則被喚作殺人魔湛儇邃。
在江湖上行走的人無人不曉湛儇邃的大名,他並沒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只不過殺了很多人。這些人有男人有女人,有小孩有老人,有好人有壞人……但他卻還好好地活著,在滅了尚陽山莊滿門後,祁家堡又步其後塵。只為了他娶的兩個女人。一個是武林中最美的女人,一個是最醜的……
「堡主,為夫人建造的陵墓已竣工,明日就可把夫人的靈柩移人。」嚴淳進入書房稟報,湛儇邃為香殘建的陵墓整整花了六年的時間。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廠他的聲音陰森森的不沾人氣。
「明日可以將夫人的靈柩移人新建好的陵墓了。」朱堂堂主在數九嚴寒的天氣裡竟有汗珠從額頭上滾落。
「啪!」狠狠的一巴掌。
跪在地上的人的嘴角鼻孔中有血絲滲出,但他連眉頭也不敢皺一下。
「誰說香殘死了?她還活著,就躺在我身邊!」湛儇邃無比激動。幽暗的房間內在仔細辯認後才能發現有具棺木佔據了一大塊陰影。
無辜挨打的下屬抖著雙肩,不發一言地退出書房。
「這個瘋子!」他惟有在心裡輕罵道。
湛儇邃的虛妄與執著讓他不能面對事實,在他固執的意念中香殘沒有死,或者可以說有一天她還會活過來。六年前,他下令造陵時強迫自己接受現實,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噬骨的孤寂與思念把他原先的堅強意志磨滅得一絲不剩。
要是香殘還活著,也許他還能留有些人性,但她已死,而他已變成一個瘋子,一個掌握眾多天下人生死的瘋子。
他不承認香殘死了,他寧願活在香殘還未死去的幻想中,他每隔幾日就會在夜晚去霧月鎮,因為他覺得她一定再會出現在某個奇冷的雪夜,她沒死,只是不得不離開他一會兒。
又是停了雪的深夜,湛儇邃帶著香殘最愛的蕭,顧不得寒冷與路程的遙遠便趕往霧月鎮外的客棧。憑他的體力與輕功,來回一個晝夜的路程一夜就可。香殘最愛聽他的簫,他相信只要每天吹,總有一天深情思念的人會回到自己身邊的。
那簫聲,廣漠的悲涼,淒切的絕望中夾雜著痛徹心扉的吶喊聲,純粹是野獸喪失伴侶的嚎叫聲,已無樂與曲可言。
奇異的,他聽到了抽泣聲。
「香殘!」他欣喜又略帶緊張地抬首望去,不遠處的樹下有位嗚咽的女子,白色的身影與香殘何等相似。
他克制住狂喜的衝動,怕把她驚嚇走。於是只遠遠地看,炙熱的目光只差沒將厚厚的冰雪融化。
她也沒動,只是站在原地,好奇地打量遠處奇特的男子,一種奇異的沉靜,不為所動的坦然。月光映著雪光,折射出其一張清秀也決無疤痕的細緻臉孔。
她……不是香殘!
湛儇邃在這瞬息間清醒過來,香殘已經死了,死了六年了,她死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當時正忙於打鬥的他頓覺眼前一黑,飛身抱住中毒箭倒下的人,可是他們連最後一句話,一個字都沒能說。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在給了他香殘後又帶走她?為什麼?
他雙手用力死死地掐住那哭泣女子的喉頸,他要掐死她。因為她不是香殘,不是香殘!既然香殘已死了,為什麼別人可以好好地活著?
女子並無恐懼,只是詫異地看著突然間要置自己於死地的陌生男子,似在奇怪對方要殺死她的原因。
她不害怕?為什麼她不害怕?天地下只有香殘是不怕他的,她是香殘?只有香殘聽他吹簫會掉眼淚,她也流淚了,她是香殘?
可為什麼……為什麼她的臉上沒有醜陋的疤痕?為什麼她看他的神情是那麼遙遠與陌生?她不是香殘。
是香殘?不是香殘?
是,不是,是,不是……
湛儇邃的腦子混亂成一團,無法正常運作,他慘叫一聲暈了過去,嘴裡呢喃的只有一句「為什麼」。
因此得救女子苦笑一聲,她不知該把倒在雪地裡的魁梧男人如何處置,想了想,她拉了拉斗篷決定先回霧月客棧……
她怎麼會是香殘?香殘已經死了,她也不認識香殘。她之所以哭泣只是因為這不成樂曲的簫聲的悲涼,她從沒聽過有這樣絕望的簫聲。她清楚只要精通音律的人都會忍不住掉淚的。她也不知道這瘋子般的男子是誰,雖然午見之下他令人的感到驚恐,但她除了驚卻沒有恐,她的身份與成長經歷讓她不知道什麼叫害怕。
「香殘……是你嗎?」雙眼不習慣窗外射進的日光,湛儇邃看到了站在其床前的模糊身影。
香殘?香殘究竟是誰?為什麼這名男子在昏迷中總不斷地喚著這個名字,淒艷的名字。」不,我不是香殘。」君為的嗓音清冽乾淨。
「你不是香殘,不是……我為什麼在霧月客棧?」看清房內環境的人已已不起昨夜的事。
「你昏迷在雪地裡,是我們家夫人救了你。」端著早餐進房的雯繡解釋道,但一對上湛儇邃不帶感情的視線便不敢再靠近一步,「你是什麼人?」
「湛儇邃。」他起身,下一個動作就是摸了摸腰間,沒有簫,沒有劍,「我的東西呢?」
湛儇邃?雯繡端著的托盤掉在地上,碗碟碎在一塊。就連君為也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你真的就是湛儇邃?」君為不確定地問,雖然他的陰寒與血腥之氣可以證明,但與睡夢中呢喃著某個名字的脆弱男人是無法馬上聯起來的。
沒有人會懷疑他的話,她是第一個,她不怕他,可是這個不怕他的女子並沒有像香殘那樣讓他捨不得放開。對他來講,世上只有一個不怕他的香殘,其他女子再美、再不怕他皆是枉然。
看到簫與劍都在床頭,他重新將它們掛在腰畔。香殘喜歡的簫,嗜血的魔劍,是這兩樣才構築了一個令世人目瞪口呆的湛儇邃。
他的不回答就是肯定,君為小再有疑,但突然想到了什麼,自信地一笑。
「我救了你,你不該報恩嗎?」
報恩?湛儇邃覺得再沒有比這更可笑的事了,他只有仇,沒有思。仔細打量救了他的大膽女子,清秀掩不住高貴,貴族之家的夫人吧。
「你要我怎麼報恩?」
「我夫君剛死,我被仇家追殺,所以才逃到邊疆。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暫時躲在霧月堡一陣子。」
「夫人!」雯繡嚇得尖叫,她的這個小姐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模範。
「可以,你們跟我走吧。」
他不再多言,先走出廠房間。根本不去想對方的話有多少真,多少假。他能想的只有香殘,死了的香殘,活著的香殘……
野外,樹下,火堆旁,一老一少兩人。
「我此生閱人無數,惟有三人命格奇貴,有萬人之上的富貴權勢,但可惜都要孤身終老一世。』』
「師父為什麼對弟子提這個?人各有天命,並不是師父您與愚徒我所能改變的。」
「很好。你才跟我數月就能悟到這點,但你可知這三人與你有莫大的關聯?你一生的前程都繫於此。」
「……」
「為師的大限已到,這幾月勞你照顧,你是孤兒,但天資不凡,注定直步青雲。這兒有一封信,你帶著它去北都找丞相蘇笑世,早年他欠我一個人情,必會照顧你的。」
「他是您提的三人中的一人嗎?」
「是。他幼年喪父喪母,由其恩師君誠恩扶養長大,憑著自身的聰穎與才識,再加上其恩師的提拔,仕途自然一帆風順。現其師妹君為又貴為皇太后,他必是官至極品。此人雖外表風流花心,但實質是個癡情種,一輩子只為守護其師妹一人以報師恩。」
「那當今皇太后莫非就是三人中的第二人?」
「不錯。她雖不具傾國之貌,天仙之姿,但以其獨有的聰慧駕龍馭風,使得先帝韓宣對她寵愛有加,現北之國皇上韓奕睿對其惟命是從。歎的是她的富貴與閨情相剋,無論怎樣的男子與之傾心都不會有結果。記住,你的大半前程靠的就是這二人。」
「那第三人呢?他又是誰?」
「他……是個魔星,血染無數,殺人如踩螻蟻.不畏牛死,無視寶貴。原本他未必會孤身終老,但他背負的冤魂實在太多,縱然功夫蓋世,萬人懼怕,攀龍附鳳,卻也無法留住心愛女子的性命,即使此女的命硬,但也受不了他數世累積的血腥。」
「師父,此人可是霧月堡堡主湛儇邃?」
「他與你的關聯最大,他一心所愛的女子姓香,名殘,原名香兒。飛卿,你母親也姓香。」
「難道……」
「你母親與她是親姐妹,香家的女兒皆被賣給有錢人。你母親做了小妾生下你後卻被原配夫人趕出,一病不起。幾個月前你不堪原配夫人的辱罵才跟了我,不是嗎?」
「照您所說,湛儇邃算是我姨夫?」
「自然。」
「師父為何要告訴我這些,洩露天機的事不可為,何況您老人家的大限……」
「就因為知道死期已至,所以才可胡言亂為。連死都不怕,還怕天譴嗎?飛卿,為師臨終前給你的還有句警言,你要牢記。」
「帥父請言。」
「湛儇邃此人驚世駭俗,行事不羈,日後你若與他相見,千萬要蒙著臉,不要讓他見你的真顏,否則……」
「否則怎樣?」
「唉……你一世孽情怕難逃,是為師遇到的第四個孤命人。怕只怕一世榮華富貴換不取——癡情人相伴……」
恰巧,徒弟身上的斗篷掉落,露出一張佈滿飭疤,蒼白冷然的臉,雖恐怖卻奇異地折射出一種誘惑力,美得詭異。
而做師父的,眼瞼微垂,不聲不響,化作一截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