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的燈光打在滿園的火焰花上。艷紅的花,妖得刺目。暗色的血,滲進這片土地。還有不變的背叛與命運,而愛情,注定只是火焰花成為傳說的不幸詛咒。妖精在這片土地上長眠,沒有死,妖精是不死的。
她躺在水晶的棺木中,以其獨特的妖異形態魅惑著每個被其容顏征服的男人。白如雪的肌膚隱約有淡淡的玫瑰色,她沒有死,只是躺在那兒,夜來寂靜時似乎還能聽到她均勻的呼息聲。
「主子,您的晚飯已經送到,請用餐。」尤昂的步伐悄無聲息,雙眼無法視物,卻依舊行動如常。
跪坐在棺木邊的男人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他已經這樣過了很多年。妖精是不會死的,他堅信,所以一直在這裡等,等著屬於他的妖精睜開那雙流溢輕浮、純真光芒的美目。
「尤昂,我知道溪凝總有一天會醒來的,可是不知道究竟會在哪一天,我好害怕我等不到哪一天……」
她不會醒來的,她已經死了。
尤昂沒有說話,空洞的瞳孔像兩個無底的黑洞。什麼都看不見了,而曾經瘋狂的情感也只剩下不變的忠誠。
轟!
似雷鳴,但棺材旁的兩個男人紋絲不動,即使清楚如驚天響雷的聲音是來自爆炸。屋外傳來嘈雜的人聲與快速奔跑的腳步聲,還有槍聲,燈光也跟著混亂起來。
「這次會是誰呢?為什麼他們不放棄?不放棄地要把溪凝帶離我身邊,就像你當年犧牲雙目也要把她送進這口棺材。」跪坐的男人站起身,光是挺直勻稱的脊背就令人感到一種不可侵犯的凜然氣勢。
被問及的貼身護衛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們誰都不再說話,也沒有朝亂亂哄哄的屋外張望一下。
不管是何種情況,葉南渡都不會離開沈溪凝,尤昂也決不會離開主子半步。就算這座葉南渡曾花費大筆天價與無數心力建成的山莊毀了,只要這口棺材裡的妖精在,火焰妖莊就不會覆滅。
有笑聲,妖異又清脆的嗓音,從打開的窗戶外飄人。
尤昂鋼鐵般的堅毅表情隨著飄入的聲音一瞬間崩潰,恐懼與更複雜的情感讓他的鐵面具出現龜裂而脫落成墜地的碎片。
「尤昂……你聽到什麼了嗎?外面為何這麼吵……我好像聽到了溪凝……是幻覺……」
不……應該不是幻覺,如果他們都聽到的話就決不可能是幻覺。尤昂無法看見葉南渡此刻會有怎樣的表情,可那不成句的話語是最有力的見證。
「沒……我……什麼都沒……」他第一次對他的主子撒謊,只是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那刻錄在靈魂深處的悅耳嗓音打斷——
「葉南渡,那棺材裡躺著的人是我嗎?是我嗎?」
足夠讓人聯想到絕世美貌的媚然語音,以不經心又略帶冷嘲的輕笑聲吐出。除了那個妖精,誰都做不到。
「溪凝!」
兩人同時奔向窗邊,月光下略上揚的薄唇與說不出是何種情緒的表情構成陌生的妖艷。似是記憶中的妖精,要笑不笑地冷眼看著所有人為她掏出自己那顆血淋淋的心。
「溪凝……」
男人的手迅雷不及耳地穿過窗戶,卻仍無法抓住於窗玻璃上一晃而逝的倩影。
妖精在笑,不屑又憐憫的笑。她以輕快的步於朝開滿火焰花的後山奔去,沒有回首,毫無依戀。她是火焰花的妖精,死後,魂靈也應該歸於那傳說中的花泥中。一直都是這樣呢,哪怕前方是毀滅的火海,哪怕後面有不懈追逐的癡情男子,她仍不願選擇幸福。她是妖精,傳說中魔王用來覆滅天界的妖精。
「溪凝!」葉南渡跳上窗台,又猶疑地回首看日夜守候的棺木一眼。
「那棺材裡躺著的人是我嗎?是我嗎?」
迴盪在耳邊的媚語終於讓葉南渡不顧一切地跳到屋外,急迫向前面快要隱沒在夜色中的輕盈艷影。
「主子!」尤昂大叫著隨同一起越過窗台,豹子一樣完美的敏捷身手一點也瞧不出是個失明的殘疾人。
屋主才離開,就有兩個高矮胖瘦不一的身影以不比尤昂遜色的身法躍進房間。
「就是這口棺材了。」其中一人瞇著一對招牌小眼睛,露出不遜於見到金錢時的興奮目光。
身形比同伴肥胖數倍的另一人則點點頭,取出早就備好的繩索利落地將棺木紮緊。而在此同時,剛才開口的同伴拿著繩索的另一端奔出門口,前後約用了一分鐘的時間。
直升機的強光準確地照出奔出屋外者的位置,緩緩降落,在一人高的半空中懸著。把繩索固定安裝於機架的一個特殊滑輪裝置上,輕按電鈕,繩索便快速收縮拖動屋裡的棺木。屋裡的男人邊掌握棺木的移動方向邊小跑出來與同伴會合。
有人從直升機裡打開機門,將一個與棺木類似的物體推落在地,並拋下兩個吊環形狀的東西。下面接應的兩人則以特殊的利器割斷方纔的繩索,取出一塊分不清色彩與材料的布將棺木罩上,而後套進大小正合適的吊環物件。最後兩人先後快捷地跳上直升機,飛向更高的夜空。
分明要花很長時間才能做到位的事情,這三人卻僅用三分鐘就分毫不差地完成。由於直升機的目標太大,立刻引來守莊的保衛。有持著機槍的人飛快地朝這兒奔過來,並毫不留情地朝空中的不明機體掃射。若是侵襲者方纔的動作慢一拍,恐怕此時一個都逃不了。顯然,一切都是事先算準的。
「朝後山的方向逃了,我們要不要追?」
面對手下的詢問,補命看一眼被入侵者遺棄在地上的長方體物品,搖搖首。
「追也追不上,而且後山有惡命的人守著,只要他們沒帶走棺木就行。你們快點把棺木送到屋內,重要的是馬上找到主子和尤昂,如果主子在的話,棺木決不會被扔在外面。」
今天夜裡的奪襲是誰策劃的?補命邊吩咐手下們行動邊暗自斟酌。
不惜破壞火焰妖莊,以硬搶的方式,這根本就等於同其他「十二命」對干。令他頗為不解的是,如此不在乎地與整個「絕命」組織宣戰的非凡氣勢,對於他們這十三個歷來效忠黑暗帝王的人來講幾乎是不可能具有的。
「真是不能小窺『絕命』組織,要不是事先有生命把詳細的防衛佈局圖與巡邏隊伍的具體時間透露給我們,我們多半已經死了。」把駕駛直升機的任務讓給老財務總管,軍火半是讚歎半是慶幸。
「慢一秒就會完蛋,幸虧我們拿捏準了時間。不知道那三個警察能頂多長時間,要是頂不住被逮的話,我們也只能為他們焚香禱告了。」大肥一邊因肥胖過度喘氣,一邊說著風涼話。
錢幣皺著眉,縱是一生經過無數凶險,但現在還是異常嚴肅。
「他們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我們不就等於白幹一場了?不要太輕鬆,大陣仗還在後面。」
「不知道大肥婆怎麼樣了?按事先約好,她現在也應該到後山與項尚礞他們會合了吧?希望她那邊也能一切順利。」畢竟軍火是最年輕的,三人中只有他會把自己擔心的事情直接說出來。
「她嗎?應該沒有問題的。」對於自己的妻子的能力,大肥似乎充滿信心。
「不錯,與其擔心大肥婆,還不如先解決眼前的敵人現實些。」老總管的聲音充滿青年人才有的張力與興奮度,因為直升機已經來到火焰妖莊的後山,雙方最終的決戰處。
從高空往下望,能看到火焰般的花海在槍火的閃爍中綻放出不是人間該有的魔魅。而項尚礞三人逐漸被越來越多的阻截者包圍,如果再不施以握手,即刻就得投降。
「幹得不錯,就他們三個人竟然可以撐過十分鐘,少說『絕命』組織今出動的也有一兩百人。」大肥給予地面上奮戰的同伴肯定的評價,隨後打開直升機門,扣動機槍扳機,朝地面的包圍圈一陣掃射。
「的確是不錯,但若是我們的話一定可以殺光所有人。」軍火不服氣地接口,而雙手並未閒著,也架起火力強大的機槍。
「但不管怎麼樣,他們出了力。要不是有他們一直在後山堅持著,引開絕大部分的護衛,我們的行動就不可能會如此順利。」財務總管總是特別務實。
「說的也是,在我們聲東擊西的計劃中,他們是重要的餌呢。」
「小鬼,這種話讓遺忘聽到,你會很慘的。」
「哼,我說的是事實……不要再鬥嘴了,還是多注意地面情況吧。」結束與大肥的口舌試練,兩人的注意力放在更值得關注的戰鬥上。
與此同時,他們等待的另一個同伴正不顧一切地趕來會合。
——*-※-*——
「是誰?」拿著槍的男人喝問,在看清對方的容貌後卻不合時宜地呆在當場。
對方沒有說話,讓手中的槍開口。
男人才倒下,樹林深處又衝出十數名同樣裝束的男子,子彈密集如夏日的暴雨。
見自己一生都放不開的艷影在槍淋彈雨中左躲右閃,葉南渡驚懼得幾乎無法呼吸,他根本已經忘了他的妖精是不會功夫的。
「誰都不准開槍!」眥紅著眼,他發出獅吼,槍聲隨語音落下而靜止。
抓著這千鉤一發的機會,大肥婆閉上眼,扯下脖子上的掛件奮力扔向高空。空中無預兆地綻開比白晝太陽更耀眼的刺目強光,來不及準備的眾人頓時如盲人般無法睹物,陷入一片混亂。
「溪凝!」即使有數分鐘無法正常視物,但葉南渡仍不放棄,扯開喉嚨嘶吼。
「跟我來,她往我們左手邊的方向去了。」
尤昂扶住身邊心急如焚的主子,但心慌意亂的不僅是主子一人。那個妖精若真的活著,他還能下得了手殺第三次嗎?不可能的,他已經無法再殺她,就算是要他死,他也不可能再殺死那個把自己誘入地獄的妖精。
丟下眼睛發痛的手下們,一主一從繼續追逐不可思議的女子。還沒走出幾步,暗處就顯現一臉上帶疤的矮個男人,神情詫異地阻攔在前方。
「主子,尤昂?!你們怎麼在這裡?請快回去,後山有入侵者,太危險了。」
「入侵者?什麼入侵者?不是入侵者,是溪凝,是溪凝復活了,她剛才經過這裡,你有沒有看到她?」
沈溪凝?怎麼可能?沈溪凝已經死了,決無可能活過來。
「惡命」皺眉,看向尤昂,壓低聲音:「你也跟著胡來嗎?請快送主子回去,的確是有入侵者,已經傷了我們不少弟兄。兩男一女,那兩個男的聽弟兄們的描述似乎是特警,與他們正在交手的救命說其中一個是特別行動組組長狄亞威。另外補命那兒也有消息傳來,另外的同伴已趕到後山會合了。」
「只是湊巧,我們是追著溪凝過來的,她出現前我們已經聽到爆炸的聲音,尤昂可以做證。是不是,尤昂?」
「的確,她現在正向前方打鬥的地方跑去。你放心,有我在,主子就決不會有事,讓我們過去。」尤昂也想追到那個妖精。是他殺死她的,是他親自確定她的死亡。她不能再活過來,不可以再讓他絕望的心陷入更深的地獄。
「既然你這麼說,我相信你。」前方不斷傳來的爆炸聲遁惡命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趕去支援,也不得不放棄對主子的阻攔。
而被迫著的人飛也似的穿過樹林,依據爆炸後的火光尋找同伴的身影。依著腦中記下的地圖,她穿過樹林。一隻手拿著槍,另一隻手搓揉臉部數下,一張精緻的人皮面具從臉上脫落。將自己的傑作塞進衣袋,她又掏出藏於皮靴中的迷你手槍,左右手並用,朝包圍著項尚礞三人的「絕命」組織成員們無情射殺。包圍圈一度因兩面受敵出現混亂,但也只是瞬間的工夫便又恢復原來的密不透風。
從未參與過如此危險的大事件,大肥婆摸爬打滾地躲過不長眼的瘋狂子彈,不得空說一句抱怨的話。更令其大為惱火的是,竟有個不怕死的傢伙冒著被射殺的危險,衝向她擺出肉搏戰的陣式。虧得口袋中預先備有軍火特製的微型炸彈,同時扔出五六個,使得對方一直沒有機會接近。
迫於大肥婆精準的槍法以及手中在黑夜中看不真切的微小炸彈,向她圍攻的組織人員非但不敢逼近,反而為她留出一道突破包圍層的空隙。
見最後一名同伴的到來,狄亞威扔出兩個炸彈以嚇退敵人,得以空閒與背靠著背一樣陷入苦戰的兩位搭檔說話。
「大肥婆到了……快上直升機……」
「你和曲瀾先上,我在下面掩護。」項尚礞向大肥婆奔來的方向扔一個超強威力的炸彈,裡應外合地打出一個缺口。四人有默契地在包圍層的缺口處順利匯合,而直升機則在他們頭頂盤旋,降低高度。
「快點,你們先上!」項尚礞大喝。
但只有大肥婆一個人抓住機門,踩著機架一躍而上,狄亞威與曲瀾仍堅持與他並肩作戰。「絕命」組織中趕來支援的人越來越多,同時更多的無情子彈與還未逃脫的入侵者們擦身而過。
「快上來!」
大肥的重型機槍使得攻擊者一時無法移近距離,可是也快顧不了地面的情況,因為「絕命」組織的數架直升機正從不同方向包圍而來。
「快上去!」項尚礞椎曲瀾一把。
發現情況的危機,後者這才不甘地拉住大肥婆伸出的手,第二個躍上機艙。直升機已經做好脫逃的準備,逐漸升高。
等狄亞威沿著扔下的繩梯爬進艙內時,他們已被對方四架直升機包圍。惟一值得慶幸的是,似乎對方因為時間緊迫,直升機上並未裝有重軍事武器,和奪棺者一樣只有普通的重型機槍。
「人齊了沒?再不走就逃不掉了。」充當駕駛角色的錢幣冷靜道,但被冷汗潤濕的手心正說明他內心的焦躁。
「得等一等,尚礞還沒上來。」心急如焚的狄亞威沖駕駛者大喊,而更糟糕的是他只能如此大喊一聲,因為必須把更多的精力集中放在朝他們開火的敵方直升機。
「已經不能等了,催他快一點。」錢幣大喝,就算他的駕駛水平以「超級」來形容,可是在四面楚歌的情況下也只有投降。最好的逃跑時機已錯過,遠遠地又有直升機飛來,而且地面上的對手也已搬運來小型火箭炮,他們似乎快無路可逃。
瞭解到形勢危急的不止老總管一個人,擊中一架直升機的軍火也急躁地朝仍沒攀上繩梯的項尚礞叫喚:「快點!再慢我們都走不了!」
聽到穿透過強風,在直升機轟鳴中衝破而出的大吼聲,項尚礞朝圍攻的組織人員一陣胡亂掃射。瞧準時機,大膽地丟掉手中的槍,他雙手並用,以最快的速度爬上繩梯。眼看就要觸及機門,卻不知哪架直升機上的槍手對準他一陣亂射。
「見鬼!」向來克制的副總署長在半空中如鞦韆般晃蕩的同時,發出與自己身份不附的咒罵。
而與直升機的圍攻相配合,地面上的組織人員也開始新一輪的冷射,他像是被獵人們不斷瞄中的可憐小鳥。緊緊拽住在風裡蕩個不停的繩梯,他以高空雜技演員似的身手躲避不長眼的子彈。此刻在地面的人看來,他是搖搖欲墜,隨時都會中彈掉落。
果然,終於有一顆子彈射中他手邊的繩梯。躲閃不及,雙手一滑,他整個人向後倒地墜落。
完了……下意識地閉眼,項尚礞頭腦中一片空白。可是瞬間又睜開眼,因為發覺自己的身子停頓在夜空中。
軍火眼急手快地拉住了他。可以不救的,但事情發生的一瞬間卻不經思考地及時伸出握手。不想讓遺忘傷心,這是在八年前他陪在她身旁第一夜時就偷偷許下的誓言。這誓言已經成了他潛意識的一部分,只要是為了遺忘,他就一定要做到。
「組長!」曲瀾驚呼。
「軍火!」大肥婆尖叫。
「不要讓他們逃了!」負責地面圍攻的救命氣急敗壞地大吼。
如果有人入侵火焰妖莊卻能全身而退的事傳到外面,他們「十三命」連帶著「絕命」組織都將蒙羞。
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槍手們全都仰首緊盯著空中的奪棺者,毫不留情地織成一張「彈網」。
惡命趕來現場支援同僚時,看到的就是上述混亂局面。料不到入侵者竟如此強勁,他止不住地驚歎:「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厲害,四國政府何時變得如此難纏了?而且他們來山莊的目的又是什麼?」
「誰知道!快點幫忙……」救命朝晚來的同僚怒吼,可是還沒說完就因見到長年不出屋的葉南渡而大吃一驚,「主子!尤昂!」
葉南渡不理會手下,喃喃地問貼身侍從:「沒有,尤昂,這裡並沒有溪凝,她去哪兒了?」似乎在天空的上方,在直升機上。難道……
尤昂舉起握槍的手臂,槍口對準吊在半空中掙扎的項尚礞與軍火,而以犧牲雙目換來的第六感精確地指出射擊的目標。
「不是沈溪凝,我們被騙了,是事先設計好的陷阱。」他低聲憤怒道,扣動扳機。
陷阱……葉南渡恍然大悟,方才追逐的興奮與激動退去,換上強烈的憤怒與擔憂,「快點回去,溪凝……溪凝一個人在房間裡……尤昂……我們快回去!」
沒有餘暇理會半空中的直升機,兩人匆匆來又匆匆去。
尤昂知道自己射出的子彈必定能射中對方兩人中的一人,但也知道因為葉南渡的催促子彈徽微偏了方向。可惜沒有時間參與惡命與救命的阻擊陣營,因為他的使命就是跟在葉南渡身側,保護他不受分毫傷害。
「怎麼回事?」救命問惡命,一臉「你快說」的凶相。
「對方好像是來奪棺的,但似乎沒成功,補命說他趕到時候他們還沒能把棺木運走。」
「搶棺木?四國政府要那個妖精的棺木做什麼?」
「的確,劫棺的應該是我們『十三命』中的一人,看來有叛徒和政府聯手了。」
「十三命」中有叛徒?救命一愣,隨後看向高空中藏著此次入侵所有秘密的直升機,那架直升機上有「絕命」組織的標誌。
由於在夜晚,又隔著一大段距離,他們誰也看不清機上人員的情況,因此也不知道入侵者中已有一人被尤昂的子彈射中。
——*-※-*——
血沿著軍火的手臂蜿蜒流下,他痛得眥牙咧嘴,卻依舊緊緊抓住項尚礞不放。而正忙著於另外幾架直升機纏鬥的大肥、大肥婆、狄亞威、曲瀾四人根本抽不出援手。
「見鬼!」軍火粗聲粗氣地咒罵,如果再沒有人幫他,他的手臂不但會廢,項尚礞也會摔得粉身碎骨。
「放開我,我不會怪你的!」軍火的鮮血滴進他的雙眼,項尚礞看不下去。年輕充滿朝氣的臉龐,他不忍他們一起同歸於盡。風都酒吧已經為他們做得夠多了,他不該再讓蒲筠失去重要的人。
「大叔……說什麼傻話,我答應遺忘的就一定要做到!」受傷的人用盡力氣回吼,並大聲向同伴們求救:「誰來幫下忙!快點!」
「見鬼!」這次是其他人同聲大罵,為四面不間歇的致命襲擊。
不行!看出軍火已到臨界點,曲瀾顧不得自己會被射中,一隻手抓住門沿,大膽地探出身子。
「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拉!」軍火艱難地從牙縫中進出最後完整的話語,「一、二、三!」
直升機產生瞬間的巨大震動,整個機身往下一沉後又平穩地上升。狼狽地趴著,軍火發出乾澀的笑聲。
終於是把情敵救上來了,軍火鬆一口氣的同時,中彈的傷口越發疼痛。
「糟了,已經逃不掉了,彈藥也用得差不多了。」感受不到項尚礞得救的歡喜心情,錢幣陳述一項最嚴重的事實。
「不會吧?這麼多人一起死那也太遜了,風都惡魔就這麼毀在『絕命』組織手裡,翼的臉往哪兒擱!」大肥婆不服輸地回一句。
大概他們的運氣很好,才說完話,由她負責殲滅的直升機便發生爆炸。而另外三架圍堵的直升機也都遭到了同樣的下場,因為始料不及的背後偷襲。
一口氣擊毀四架直升機的,是另外一架同樣印有「絕命」標誌裝有重軍事設備的直升機。錢幣從來沒見過機上的駕駛者,更別提認識。正當他開始懷疑對方是否摘錯攻擊對像時,突然出現的不明直升機機艙內有兩個腦袋探出,朝大難不死的風都人打手勢。
「是酒精和遺忘!」大肥不敢置信地道。
「好極了!趁這個機會我們逃吧!」錢幣勢氣十足,回以另一架直升機上同伴們一個手勢,便以最快的速度逃跑。
是遺忘!
軍火以未受傷的手臂勉強撐起上半身,看到在另一架飛機上的戀人。她也看到他了,兩人眼神有片刻的交會,有很明顯的擔憂以及瞬間的安心,但隨即便錯過,連微笑都沒來得及給一個。
「好險!要不是遺忘他們突然趕到,我們大概真的會死在這裡。」已經脫逃出火焰妖莊的範圍,狄亞威放鬆地點燃一支煙。
無人響應,驚險脫逃後的沉寂。
「傷口要趕快包紮才行。」項尚礞轉向大肥婆,「應該有帶急救箱吧?子彈得盡快取出。」
「啊,不過我對包紮療傷一竅不通。」大肥婆把身後的急救箱遞給他人。
「那就由我來。」經歷了最危險的時刻,項尚礞的臉還是同以前一樣嚴肅。他打開藥箱,迅速地取出酒精、鑷子、紗布等物品。
「取出子彈的話會很痛,你忍得住嗎?」
「有酒的話或許可以。」風都的人從來都不喜歡逞英雄,軍火全身虛脫道。
「酒……啊,想起來了,坐墊背後有藏著兩瓶「風流」。大肥很熱心地捐出私藏的愛酒,一時高興也就忘了正在駕駛座上的錢幣。
「是嗎?有酒真是太好了,每個人都來一杯吧。劫後餘生可不容易,得慶祝一下。」狄亞威高興地建議。
「那麼酒賬怎麼算呢?」一個陰森不聞人氣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酒賬當然是……痛……哈哈哈哈……」被愛妻踩一腳的大肥立刻住口,也頓時醒悟自己說漏了嘴,當下補救。
「酒賬當然是要算在四國政府身上,還有這次行動的軍事費用,勞力費用……哈哈哈……就算我們是因為遺忘也不能倒貼。」
「反正只要不是用我的薪水支付,誰付都無所謂。」灌口酒,狄亞威無關痛癢,然後又同軍火說話:「小鬼,真不能小看你,要不是你及時拉住尚礞,他就真的完了,下次你來東域,我請你喝酒。」
「不要叫我小鬼!我只是不想看遺忘難過才救……啊……」
「子彈取出來了,現在只要消毒與止血就行了。」項尚礞把取出的子彈用紗布包好,放進上裝口袋,而接下去的包紮工作則交給了曲瀾。
慘叫一聲後的軍火滿臉冷汗地斜倚著,不情願地向三位特警道謝。因為剛才要不是狄亞威讓他注意力有稍稍的分散,取子彈的疼痛絕對是他所無法忍受的。
「哼,要不是他們,我們才不會接手這麼麻煩的事。」大肥婆臭著臉。
「不錯,所以並不需要同我們道謝。」項尚礞並不生氣,因另一人說的完全是事實,「倒是我們不知如何謝你們才好。」
「多付些錢就夠了。」
「不要想把遺忘帶走就行了。」
「以後不要再來麻煩我們就謝天謝地了。」
錢幣、軍火與大肥婆三人同時接口,而大肥的嘴正忙著喝酒所以沒能趕上。
狄亞威豪邁地笑了,其他人也都跟著一起笑,包括以嚴肅出名的警署副署長以及警校的冰山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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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那邊好熱鬧。」另一架直升機上的兩人聽到笑聲便開始感到不甘。
「早知道就不急著來救他們,等他們深陷『絕命』組織的牢獄再說。」遺忘鬆口氣地附和,他們誰都沒有看到軍火受傷,要不然決不會如此悠哉。
「可前天是誰在酒吧間裡完全失控的?連多一秒也不願等。」酒精打趣。
「那種情況下怎麼可能不但心?你也知道魔神根本不是身為人類的我們可以匹敵的啊。看看翼就知道,我可不想當寡婦。」
「咦?寡婦?這是什麼意思?」
「啊,我沒告訴過你們嗎?軍火臨走前向我求婚了,而我答應了他。」理所當然的平靜口氣,一點也聽不出說話者內心曾有過的疑慮與焦躁。
酒精舉起手中酒瓶,露出亮眼的白牙,「那麼我們就先為你和軍火的幸福生活幹一杯吧。」
「的確得乾一杯,為我們每個人都活著。」遺忘也舉起另一瓶酒。
於是兩架直升機上的眾人都沉浸在勝利的歡樂酒液中,可仍有惟一的不同點,人數少的那邊會讓空酒瓶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順利消失,這也意味著某個人的賬薄上又將打上一個小小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