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公主酒家裡裝飾得金碧輝煌,除了穿著性感暴露的服務生和坐台小姐外,還有幾名男性招待員西裝筆挺地站在酒家門口招攬生意。
經征信社人員的通知後,丁雨倩以最快速度趕到金公主酒家,正當她一腳准備跨進酒家門口時,卻被招待員伸手給攔下。
“小姐,請問有什麼事嗎?”酒家並不是女人來的地方,除了應征者之外,通常女人來此的目的只有找碴跟鬧場,所以機警的招待員自然不會輕易地放她進去。
“我……”丁雨倩愣了愣,隨即明白對方的用意,“我是顏先生公司的公關主任,特地過來幫顏先生招待客人。”
反正他們來了一群人,是朋友還是客戶誰分得清楚。
“你是……公關主任?”挑著眉,酒家待員一臉不信地盯著她。
這個女人固然美麗,可是臉上卻戴了一副黑框眼鏡,再加上一身香奈兒套裝的端莊打扮,怎麼看不像是公關小姐,倒像是公司的高階主管。
“是的。”對方上下打量她,讓她意識到自己的打扮不符合公關身分,於是她急忙摘下黑框眼鏡收進皮包裡,“我和顏先生約好十點見面,麻煩你帶我到他的包廂去好嗎?”
由於讀書和工作的時間過長,她並未配戴隱形眼鏡,所以突然間拿下從未離身的眼鏡,八百度的近視外加散光讓她跟前一片霧茫茫,什麼也看不清楚,用睜眼瞎子來形容她目前的情況大概十分貼切。
“有什麼事情嗎?”看兩人在門口僵持半天,酒家經理便走了過來。
“經理,這位小姐要進去找一位客人。”招待員恭敬地回話。
“小姐,你要找什麼人?”和招待員相同,經理也忍不住打量起她。
為了維護客人的權利,他們絕不能讓外人到裡頭鬧事,因為有些太太氣恨老公流連酒家,上門找麻煩是常有的事。
“我說過了,我是顏先生公司的公關主任,今天特地來幫忙招待客人的。”她捺著性子再說一次。
“招待客人。”經理沉吟半晌,“你是指閻總裁他們嗎?”
顏總裁?向榮集團一直由顏逸凱的哥哥顏立凱當家,什麼時候輪到顏逸凱做總裁?
是了!
所謂打腫臉充胖子,這個色情狂為了在女人面前裝老大,定然會自吹自擂,把自己說成高高在上的人物。
歪著頭想半天,丁雨倩有了答案,忙不迭地點頭,“沒錯,我和顏先生約好十點見面,再不進去可就要遲到,而且如果我不能進去待客戶,老板鐵定會怪我失職,到時候害我被炒魷魚,你們要負責嗎?”
說著說著,她鼓起腮幫子,開始數落起對方來。
“這樣……”她說得合情合理、態度溫和有禮,完全不像來找麻煩的樣子。
雖然她打扮端莊,不過目前大公司裡的公關小姐多數靠的是交際手腕和溝通技巧,並非只是單純搔首弄姿、出賣色相。
“那好吧!你跟我進來。”酒家經理總算同意她的請求。
“謝謝。”丁雨倩這才松一口氣,“那就麻煩你帶路。”
她不禁為自己的機警感到萬分得意,要是她連酒家大門都進不了,又怎麼對付那個色情狂?
她亦步亦趨地跟在經理身後,幸虧經理的腳步不快,否則跟前一片模糊的她,可能已經跌個狗吃屎。
“小姐,你要不要考慮一下?”經理突然開口了,“你這麼漂亮,留在大公司裡擔任公關主任一個月能賺多少錢?如果你願意來我這裡,我保證你一個月可以賺進好幾十萬哪?”
“有這麼好賺?”她假裝驚歎,虛應著酒家經理,“可是我不習慣讓男人吃豆腐、占便宜耶。”
“這種事情習慣就好,況且是看在錢的份上。”經理熱心地遞上一張名片,“有興趣就打電話給我,我保證一定把你捧成本店最紅的小姐。”
對於這點他非常有自信,放眼望去,他店裡還沒有一個長得如此美艷動人又氣質絕佳的小姐,有了資質這麼棒的搖錢樹,還怕“金公主”這塊招牌打不響嗎?
丁雨倩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不過為了達到目的,她還是收下名片,跟著經理來到一間包廂的門口前。
“閻總裁和客人都在裡面。”經理一面說一面敲了敲門,然後輕輕轉動門把探進半具身軀,“閻總裁,貴公司的公關主任到了,我已經幫你帶她過來。”
包廂裡頭鬧烘烘的,揚升集團的業務副總和三位專員跟幾位客人全都喝得面耳赤、丑態畢霹,正和身旁的坐台小姐盡情嘻鬧。
坐在不遠處的閻仲威只聽見有人在喊他,其它的話根本聽不見。
“你說什麼?”閻仲威索性跨步走過來。
包廂內一片昏暗,再加上八百度的近視,丁雨倩什麼也看不清楚。
她瞇起雙眼,只看見許多黑鴉鴉的人頭,整個包廂內還充斥著男女淫蕩的嘻笑聲;她可以確定在場人數眾多,不只有顏逸凱一個人在此狂歡,所以就認定八成是他嫌一個人出來玩無聊,順便呼朋引伴一起來花天酒地。
好,很好!
待會兒她就讓顏逸凱這個色情狂在朋友面前出糗,絕對比讓他在女人面前出糗有用。
丁雨倩不停地在內心冷笑,一只手已伸進皮包裡握緊早已准備好的武器。
一道高大的身形正逐漸朝她靠近,雖然她看不清楚對方的長相,不過從對方的身高來判,她認定是顏逸凱沒錯,因為在台北市還找不出幾個男人有這樣的身高。
“閻總裁,這位小姐是你們公司的……”
一聽見“顏總裁”三個字,丁雨倩立刻從經理身後跳出來,不待經理把話說完,立刻從皮包中拿出泡沫發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閻仲威臉上噴去。
只有采取突擊的方式,顏逸凱才不會有防備之心:她這麼想著。
“喂,你在做什麼?”受到襲擊的閻仲威陡然發出一聲怒吼,急忙伸手抹去臉上的泡沫。
只可惜丁雨倩的動作更快,當他忙著抹去臉上的泡沫時,她已經拿起桌上的冰桶,跟著拉開他的褲頭將所有的冰塊倒進他的褲襠裡。
“你……”重點部位遭受到突如其來的攻擊,閻仲威險些跳了起來。
酒家經理看到這一幕,一時間竟愣在一旁忘記阻止。
至於在座的員工、客人和陪酒小姐,在閻仲威發出第一聲怒吼時就已經全部安靜下來,再看到冰塊落到他褲襠裡的劃面,每個人不由得口瞪口呆,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姓顏的,你給我聽好。”丁雨倩憤恨道:“我最討厭你這種花心大蘿卜,如果你再不跟我解除婚約,我就整你整到你死為止,聽見沒有?”
話一說完,她立時甩過頭,轉身大步離去。
這下可整到他了!
壓抑這麼久,她總算出一口氣,現在就等“顏逸凱”一怒之下跑來找她解除婚約。
踩著高度不算高的高跟鞋,她得意地離去。
這一切看起來好像是閻總裁的私人恩怨,他該不該阻止這個女人離去呢?酒家經理呆在一旁不知所措。
至於還坐在包廂裡的人可就辛苦了。
他們忍得好辛苦。
看見“冷面閻羅”被女人惡整得如此淒慘,每個人都想哈哈大笑。
可是當著老板的面,誰敢笑出聲?就連客戶也不好意思笑,遑論坐台的酒家小姐。
所以大家只有忍?
於是乎,每個人全身抖動、嘴角抽搐,一張臉變成豬肝色,嚴重的甚至轉為紫醬色。
不過就是沒人有種笑出聲。
該死的女人!他閻仲威什麼時候變成花心大蘿卜?什麼時候和女人有婚約?簡直是莫名其妙!
更可恨的是,那女人居然拿著發膠和冰塊對付他,讓他當眾出這麼大的糗,而他吃下悶虧連這個女人長得是圓是扁都沒瞧見。
當他抹去臉上的泡沫時,丁雨倩早就已經甩門離去。
到底是哪裡來的瘋女人啊?總有一天他要好好地跟她清算這筆帳!
“你們大家繼續,我去一下洗手間。”閻仲威處變不驚,只是鐵青著臉,咬牙忍受寒冰刺“鳥”的酷刑,力持鎮定地走出包廂。
現在他什麼都無法思考,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趕快處理掉褲襠中的冰塊。
當他一離開包廂,所有人登時松一口氣,壓抑許久的笑聲馬上進出口。
哈哈哈——
嘻嘻嘻——
每個人幾乎都笑到流下眼淚,甚至滾到椅子下,只有酒家經理苦著一張臉笑不出來。
完蛋了!
他—時不察居然誤把女人帶進包廂闖下這等大禍,這會兒嚴重得罪大客戶,以後他還能做揚升集團的生意嗎?
唉,這下他恐怕連飯碗都保不住了。
往後幾天,丁雨倩依舊正常地上下班,卻遲遲等不到顏逸凱的退婚要求。
怪了,難道這樣的屈辱還不足以讓他卻步?
丁雨倩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公司的擴張計劃給轉移。
在父親的默許下,她說服公司幾位元老級主管,主動向銀行借貸數億元的現金買進最先進的機器設備,准備一點一滴地提高公司的生產力和營業額。
適度的擴張是必要的,她不希望丁氏企業一直留在原地踏步。
當然,生產力的提高意味著銷售額必須同步增加,否則生產出來的東西就成為倉庫裡的存貨,造成公司現金流動的困難。
關於這點,她信心滿滿,因為在買進機器設備之前,她已經和下游客戶達成共識,只要丁民企業能供貨,他們就絕對會追加訂單。
而且除了這些死忠的老客戶之外,營業部門也同時爭取到一些新客戶,林林總總加一加,很快就能提升新設備的產能。
看著營業部門呈上來的訂單數量,丁雨倩不禁沉醉在公司業績成長的美夢中,這下子她總算做出一點兒成績,能夠向父親交代了。
鈴——
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她的思緒。
“喂。”或許是心情奇佳,她的態度有說不出的溫柔。
(親愛的小倩,我是逸凱。)
一道語氣輕浮的聲音傳進她耳中。
“是你。”等了許久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個色情狂的來電,丁雨倩興奮地在心中大叫。
真是太好了!這家伙總算要開口向她提起解除婚約的事情,是誰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她現在可真是雙喜臨門!
(今天晚上你有沒有空?)
“有什麼事?”如果要分手,在電話裡頭說清楚就行了,她才不想浪費時間在這個色情狂身上。
(我想和你吃飯,吃完飯後去看電影。)他的語氣平和,就像沒事發生般。
“就這樣?”她愣了愣,
“你……沒什麼話要對我說?”
(有,我當然有話要對你說。)他笑得好詭異。
“有什麼話就在電話裡說清楚。”她認為這家伙大概想好聚好散,先吃個飯、看電影,再來談分手的事情;但既然要分手,又何必這麼麻煩?電話裡說清楚就好了!
行事果決的丁雨倩最討厭拖拖拉拉,她向來習慣快刀斬亂麻。
(我想說……)他猶豫半響,彷佛在吊她的胃口,
(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
“你愛我?”她呆住了。
(當然,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愛你還能愛誰?)他又是輕佻一笑。
“你有沒有搞錯?”她完全無法理解這個男人的思考邏輯,她當著大家的面讓他如此難堪,他居然又說他愛她,而且還說得濃情蜜意、深情款款。
(我怎麼會搞錯?除非你不是我的親親小倩。)
噢,他越來越肉麻了。
“你、你不生氣?”她真的好疑惑,完全忘記要阻止他繼續說這些肉麻的話下去。
(生氣?)他柔聲道:(無論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生你的氣。)
這是顏逸凱的泡妞語錄,他屢試不爽。
她這樣對待他,他居然還不生氣?
丁雨倩不得不佩服這個男人的修養和風度,卻也感到萬分沮喪。
想不到她費盡心思,居然還是無法點燃這個男人的怒火,達不到和他解除婚約的目的。
看來她得另外想辦法。
“最近我很沒有空,有什麼事改天再說吧!”她隨口推掉他的邀約,急忙掛上電話,實在沒心情和這個花心未婚夫繼續說下去。
她的悔婚計劃又失敗了。
煩悶地爬爬頭發,她滿心無奈,於是決定先將心思放在工作上,待丁氏企業的擴張計劃全數上軌道之後,再來解決她個人的感情問題。
丁雨倩認為當務之急是維持好公司的營運狀況,畢竟向銀行借了那麼多錢,無論是公司還是她個人都肩負極大壓力,唯有做出業績才能解除負擔。
她的心思立刻轉移到訂單報表上,偏偏電話鈴聲再度響起打斷她的工作。
難道又是她那個不識相的未婚夫打來的?還不死心要約她出去吃飯?
她皺起眉頭,拿起話筒准備大罵他一頓。
“喂。”
(倩兒,你快過來一下,大事不妙了!)
和她所想的不同,話筒裡傳來的是她父親焦急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了?
第一次聽見父親用如此焦急的口吻和她說話,惶恐之余,她立刻直奔父親的辦公室。
“倩兒,糟了,糟了,糟了。”
一看見丁雨倩走進辦公室,丁伯實就連聲說糟。
“到底怎麼了?”丁雨倩皺著眉頭追問道。
“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的大客戶突然取消訂單。”丁伯實抹了抹額上的汗珠。
“大客戶?”她心兒一跳,急問道:
“是哪一家?”
“就是揚升啊!”丁伯實用指節猛敲桌子,
“揚升是我們三、四成的出貨量,現在突然取消訂單,
一時間我們上哪兒去找其他客戶?那些借我們錢的銀行也真是神通廣大,居然立刻聽到這個消息,紛紛打電話來說我們營運出了狀況要我們還錢,可是那些錢已經全部拿去擴建廠房和買機器,公司根本沒有那麼多現金,
一下子我們怎麼還得出來?”
“揚升?”她詫異道:
“我們一直和他們合作愉快,他們為什麼會突然取消訂單?”
“我也不知道。”丁伯實苦惱道:
“剛才我已經和他們的業務副總聯絡過,他說這不是他的意思,是上頭交代的,我跟他有幾十年的交情,他沒必要也不可能騙我啊!”
“上頭交代的?”揚升集團旗下的公司極多,向來只有業務部門會和丁氏這種小企業打交道,至於集團的大老板根本無暇管這種小生意。
“就是閻仲威交代的。”丁伯實愁眉苦臉地道:
“我打電話過去,想問問他取消訂單的理由,他的秘書卻推三阻四,一下說他在開會、一下說他出差,擺明不接我的電話。”
“怎麼會這樣?”她愣住了。
在公司擴張之前,揚升的業務副總還拍胸脯保證一定會繼續支持丁氏企業,甚至還立刻追加訂單,為什麼他們的大老板會突然反悔?
不行,她一定要去問個清楚。
按照丁氏過去零負債的營運模式看來,就算揚升取消訂單,公司還是可以經營下去,可是在實施擴張計劃之後,
一旦還不出錢給銀行,丁氏立刻就會面臨倒閉的命運。
而她身為這次擴張計劃的主導者,當然必須負起最大的成敗責任,無論如何,她都得想辦法解決當前的危機。
“那我去找他談談,並盡可能說服他把訂單交給我們。”
“他不願意接我的電話,有可能會見你嗎?”丁伯實一點兒把握也沒有。
“總要試試看才會知道。”
依照目前緊迫的情勢來看,要回失去的訂單是解救丁氏唯一的辦法,除了去拜托這位揚升的總裁外,她再也沒有更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