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奪愛 第七章
    永寧府裡,山雨欲來的冷凝氣氛濃烈得化不開。

    下人們噤若寒蟬,動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點生響,擊碎這即將崩潰的平靜。

    少王爺將辦事不力的媒人轟出府後就沉著臉,一動也不動地做在大聽裡。在領教過他的雷霆大怒後,無人敢接近他十尺範圍之內。

    奇恥大辱!奇恥大辱!這四個字不斷在他腦子裡浮現,時辰每挪一點,他的怒火就更加熾旺。沒有人!從沒有人敢如此羞辱他。不得到邢雨織,他絕不甘心。

    少王爺緊握的拳頭「碰」一聲擊在木桌上。原本畏畏縮縮的想進廳通報的總管嚇得連忙抽腿想逃。

    「什麼事?鬼鬼祟祟的。」瞥見總管閃躲的身影,他出聲喝問。

    眼見逃不過,總管只有硬著頭皮回頭,囁囁地說道:「永凝王要你過去一趟。」

    「這種事怎麼不早說呢?」少王爺喝斥著,起身趕去問候父親。

    永寧王是貴族諸王之一,其封邑在嶺北,交由長子管理,永寧府只是他的私邸之一。每年他都會來此住上一陣子,免得和權力中心生疏了。今年他便是趁著北方雪季時,帶幼子上大都來增廣見識。

    少王爺往後院走去,過了他所住的華樓後有別洞天。放眼望去,竟是一大片起伏早原,直讓人有誤蒙古大漠的錯覺。褐綠草原上架了座氈帳,那便是永寧王的住所。

    一入帳,他便見父親一如往昔,威風凜凜的端坐席上,灰白的發及臉上的風霜紋路絲毫不減悍勇氣勢。

    「父親傳孩兒,有何吩咐?」少王爺端坐下席。

    「近來府裡可還好?」永寧王的目光銳利如鷲,沉穩的聲音充滿不可抗拒的威儀。雖是問話,實是質疑。

    莫不是父親聽到什麼風聲,少王爺忐忑自忖,閃爍其詞地回道:「沒什麼了不得的事,一切孩兒都會處理得妥當無誤。」

    「是嗎?那昨夜為何事喧騰?」

    「沒……沒事。」那種顏面盡失之事,豈能讓父親知曉。

    「別想瞞我了。當初來大都時,你向我承認可以獨當一面,所以上上下下的事我全不過問,結果你卻弄得灰頭土臉的,真讓我大失所望。」

    原來父親什麼都知道,那他也瞞不下了。「孩兒知錯,我會洗雪前辱的。」

    「很好!這才像個大漠男兒。若連個小小女子都無法掌握,那更別談什麼家國大業了。」永寧王頓了頓,「再過兩天我要先回嶺北,若事成的話,飛鴿傳信;若不成,你就直接回嶺北來,在留在大都只會更丟人現眼,根本不可能有什麼作為。」

    「是!孩兒明白。」他得抱著破釜沉舟之心出擊。他可不想回那荒涼孤寂的嶺北,大都才是他想居留的地方。

    「你得牢牢記住,只有強者、勝者才配擁有一切。」

    「還兒會謹記父親的教誨。」他定會向父親證明自己是強者。「那孩兒這就下去著手下一步的計畫。」

    永凝王示意後,少王爺迅速步出氈帳。在父親面前他自信滿滿的誇下海口,一出帳卻莫名地感到無助。他該如何才能得到雨織呢?若能得到她,他將能得到父親進一步的肯定。而且像邢雨織那般的美紅妝,若帶到嶺北,可不知要羨煞多少人。所以邢雨織他是勢在必得。

    他可以明目張膽的將她強奪過來,像昨天一般。但不知為何,他卻不想那麼做,他想讓邢雨織順服他,心甘情願地為他所有。他該怎麼做呢?該如何才能打動她呢?

    每個人都會有渴望得到的東西,所以每個人都是可以收買的。這是他一貫秉持的信念。然而這信念用在邢臻和雨織的身上卻行不通。因為他摸不透他們想要的是什麼。

    不過,他不信這世間有人能躲得過金錢和權勢的誘惑。憑著這兩樣,他可以圖謀天下,區區一個邢雨織,必定也是手到擒來啊!

    ※                              ※                                  ※

    一回到羲和園,玄野就聽到隱約的嬉鬧聲,似乎雨織全沒將昨日遇劫之事放在心上。不過無妨,日後他會嚴密地保護她,絕不讓她再遇昨日那種事。玄野循聲而去,經過大廳時,卻見邢夫人準備逃難似的,吩咐小錦及巧兒將骨董、字畫全收藏起來。

    「夫人,這是怎麼回事?」他忍不住停下腳步問道。

    「還不是永凝府那邊又來惹麻煩。」邢夫人蹙著眉,一副不勝其擾、又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埋怨完,才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往玄野身後望去。「天策呢今天一早沒見面這孩子?」

    「他有事離開一陣子。」玄野一句話交代過去,而後神色肅地急問道:「夫人方才說,永寧府又來惹麻煩,是何意思?」

    天策把這裡當星界似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害他得向每個人解釋。不過此時天策的事根本不重要,要緊的是雨織的安危。

    若是知道有這種想法,就算遠在星界,天策也會氣得跳腳吧!

    「今早你和老爺出門不久,就有個媒人帶兩百兩黃金來,說是替少王爺給雨織下聘的,雨織怎可能允諾呢?三言兩語就把媒人轟走了。」她哀怨地歎口氣,「他們那種王公貴人,可不是咱們這種人惹得起的,我想還是勸老爺早早辭官算了,大都這種地方不住也罷,成天提心吊膽的,倒不如搬到鄉下,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享幾年平靜的清福。」

    「夫人別擔心,我絕不會讓他動府裡任何人。」玄野斬釘截鐵地宣稱。

    「我當然信得過你,只是……」邢夫人仍是憂心。

    「一切我會想法子應付,我先找雨織談談。」

    邢夫人的不安因玄野的一席話稍稍平復,望著他翩然遠去的剛健步伐,慈祥的眸子裡掠過滿意的喜悅。他真是個氣度不凡的好孩子!

    打從首次見面起,她就有一種想法——心高氣傲、凡事有主見又有點任性的雨織,和玄野倒是挺相配的。不過,不曉得是不是兩人個性都強?這一陣子他們處得並不好,但經過昨日的事,事情或許有轉變也說不定。

    春雪出融,凜冽寒氣仍未散去,思及一直放心不下的事或許有了著落,邢夫人心頭不禁暖洋洋的,永寧府那個惱人的事也暫時被忘得一乾二淨。

    ※                              ※                                  ※

    玄野尋尋覓覓,終於再書齋房後找著他們。原該是授業時辰,他們卻玩樂起來。雨織和凝秀各自坐在鞦韆上,喬晏疲於奔命地負責讓鞦韆晃動。

    「高點!再高點!」凝秀夾雜著笑聲高喊道。

    「不行!再高會有危險的。」喬晏嘴裡抗議著,手上的力道卻不由自主地加強。唉!他是個大男人,還是她們的夫子,怎麼就是拗不過這兩個女學生?這般明媚的大好光景恰可用功,他怎反倒和她們玩樂起來?

    鞦韆上,宛如春蝶的輕盈身子自在飛舞,銀鈴嬌笑串串灑落。

    斜倚著牆,玄野被眼前的春景迷惑。

    裊娜如欲隨風飄去的佳人,那含笑瞳眸、彤暈桃腮、娉婷柳腰、勝雪柔膚,無一不可愛,讓他只能停睇失神呆望。

    宛若心有連繫,雨織不經意地回眸,但見他含笑而立,似乎已經來了好半晌。她揚手向他喊道:「玄野!」

    猝然,玄野臉色大變,她才驚覺自己做了傻事,但為時已晚。

    玄野想用法術瞬間接住她,卻瞥見驚呼呆立的另外兩人,就在猶豫的-那,雨織已慘叫著跌落泥地。

    風馳電摯地奔上前,扯烈心扉的痛楚因她緊顰的眉及慘白小臉而遽加重,儼然要將整個胸撕扯開。

    「雨織!雨織!你傷到哪裡?」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粗啞的問話聲竟微微顫抖。

    「好痛喔!」雨織受驚嚇的心神尚未恢復,惟一的感覺只有痛。

    「哪裡痛呢?快告訴我。」玄野心急如焚地追問。

    哪裡痛?全身都痛呢!雨織睜眼想回答,一瞧見玄野焦灼、憂慮的黑眸,卻啥也忘了說。

    她這一呆怔,可把玄野嚇得魂都沒了。

    「雨織,你聽得見我說話嗎?你到是應我一聲呀!」

    他慌亂得六神無主,渾然未覺除了雨織外,另外兩個人也正用著驚異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

    她從不覺得自己會以虐待人為樂,可不知為何,見玄野為她快急瘋了,她竟覺得有股甜意在心頭暈開,身上的疼痛根本早拋到九霄雲外了。

    「我全身都疼!」這是實話,她卻說得靦腆、撒嬌,纖手搭著他的肩,試圖站起來。誰知身驅一輕,立時已被他橫抱胸前。

    雨織滿面羞紅地掙扎著,「我可以自己走,你快放我下來啦,你這樣很無禮口也,知不知道?」

    「別多說了,是我害你分神掉下鞦韆的,就讓我送你回房。更何況護衛這時若不表現一番,何時才派上用場呢?」見她還有多餘心思抗議掙扎,他總算稍稍鬆了口氣,這時也才注意到笑吟吟瞧著他們的喬晏和凝秀。

    「喬兄,麻煩你通報夫人請個大夫來好嗎?」他自己就能醫治她,但為了讓雨織安心,還是請大夫來一趟比較妥當。

    「喬晏,不用了。」雨織連忙開口阻止,嬌嗔地斥責著玄野,「你別小題大作好不好?只是摔了一跤,有什麼了不得的,你快放我下來。」

    「不放!」他蠻橫的一口否決。「既然你不請夫人,我就送你回房休息。」語畢,逕自跨步往落月軒去。

    「他們兩人相處得挺好的嘛。」喬晏似乎變聰明了,竟然也看出些端倪。

    「嗯,嗯!先前我還有點擔心,這下沒問題了。」凝秀欣喜地連聲附和,與喬晏並肩而立,瞧著玄野送雨織回房。

    被一個男人這樣抱著實在太不合宜了!即便是心裡這樣抗議著,雨織仍不得不承認,他寬闊溫暖的胸膛讓她身覺無比安全。彷彿她可以這樣慵懶的躺著,就算天塌了,他也能護她周全。

    怪異的念頭!她在心裡嘀咕。

    「我臉上有什麼嗎?」他再廊上停下腳步,問著一瞬也不瞬盯著他的雨織。他可不急著放她下來,終於讓他逮到磨蹭的機會,哪有放過的道理?

    「沒什麼。」迎上他灼灼的探詢眼光,雨織慌忙將明眸轉向別處,雖然些竭力克制,雙頰仍忍不住灼熱地泛起潮紅。

    好熱!明明是春寒時節,為何她覺得渾身熾熱?且搭在他肩上的手心竟然在冒汗,她是不是摔昏頭了?

    「快走吧!要不我自己走也成。」她真的開始覺得暈眩了,但她沒摔著腦袋啊!

    「我送。」玄野又舉步往前,苦笑著暗罵自己愚蠢。現在最重要緊的是讓她休息,他卻站在迴廊上發愣。

    終於到了落月軒前。他一腳踢開大門,將她抱向床榻,輕輕放下。

    「我沒事,你可以走了。」雨織不安地催促著。因為他那岸偉挺拔的昂藏之軀,在她的房裡顯得好突兀,讓她莫名地侷促起來。

    玄野非但不走,反而好整以暇地在床沿坐下。「身上可有哪裡痛得厲害,或許不舒服?」

    「沒有啦!我真的不要緊,你為何不信?」雨織連想都沒想就忙著否認。

    「不是不信,而是小心謹慎。」玄野回想著方纔她跌落時的情景,該是右側著地。於是伸手說道:「把右手伸出來。」

    「幹嘛?」雨織本能地將手臂往後一縮,頓時肩上傳來刺痛,讓她不由得脫口喊疼。

    「你剛才跌落時肯定傷到右臂。」他不再徵詢她的許可,逕自抓起她的手,果然瞧見破皮的手掌。「看吧!還說沒事。」

    玄野環顧一下房間,立即尋著角落木架上的水盆,他起身將方巾溽濕擰乾,又坐回床沿,替雨織擦拭傷口上的泥污。

    「喂!這可是我的閨房耶!你問都不問一聲,就這樣擅自走來走去。」她雞蛋裡挑骨頭,存心找碴。

    「不行嗎?」他挑眉問道,笑得一副理所當然的賊樣。

    沒料到他回得如此理直氣壯,倒換成她答不上話。

    「外傷藥放哪裡?你上次送給我的藥自個兒應該還有留下吧?」

    「可以了,敷藥我可以自己來。」雨織就是掙不脫那緊握手腕的大手。

    「別亂動,你想弄疼自己嗎?」玄野出聲制止她的掙扎,旋即柔聲再次問道:「藥放哪兒?」

    雨織嘟著嘴、繃著臉,隨便指了一下奩旁的檀木斗櫃。他以為他是誰呀?跑到人家房裡來做這做那的!

    「你再這裡磨蹭,天策可要四處尋不著人了,不如你叫巧兒來吧,這些事本就該是她做的。」雨織搜索枯腸地想著理由,好讓這賴著不走的厚臉皮傢伙能早些離開。

    「我找到了。」他興奮地揚著手中的藥膏,對於雨織說的話全然充耳不聞。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她被眼前這傢伙氣得牙癢癢的。

    「我又沒聾,當然聽到啦。」玄野氣定神閒地在床沿坐下,不疾不徐地說道:「既然我這在這裡,何必專程跑一趟把巧兒叫來呢?這種小事我自信還做得來。而天策那黏人的麻煩小子有事要辦,可能得離開好一陣子。如何?我的答覆還合你的意嗎?」

    他每說一句話就湊近她幾分,待到了最後問話時,雨織能從他深邃燦亮的黑眸裡,清晰瞧見自己無措的臉。房裡瞬間嗄然無聲,只剩下那雙彷彿要吞噬她的眼眸,以及自己急如擂鼓的心跳聲。

    她動彈不得,久久才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好吧!」

    明知她不是那個意思,他卻故意曲解成親吻的許諾,因為玄野再也仰不住吻她的渴望。

    他用輕如蝶翼的唇誘惑她,傾盡所有的溫柔探索她。那柔軟甘甜的紅唇讓他心醉神迷,搖搖欲墜的自制力在狂喊著:崩潰!崩潰!

    雨織毫無招架織力,全然地被他的溫柔蠱惑,他的唇帶著不可思議的烈火,宛如要將她焚燒殆盡。

    玄野用盡所有的力量才移開眷戀不捨的唇。卻忍不住伸出手將她緊攬於胸前。

    老天!他定是快瘋了,才會有這種強烈得幾乎讓他滅頂的感覺。

    「痛!」雨織脫口而出,因為被結實手臂禁錮的身體正大聲抗議。

    「啊!」玄野慌忙鬆手,一臉狼狽的連聲道歉,「抱歉!我真是該死!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意亂情迷,所以……」

    原也是意亂情迷的雨織見他手足無措的-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翻在床。

    玄野先是一愣,隨後被笑得有點惱了。「什麼嘛!我有那麼可笑嗎?真是的!」

    聽見他懊惱的語氣,雨織努力收住笑,抹著眼角笑得迸出眼淚,「天啊!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被你那種凌厲強悍的氣勢差點嚇壞了……怎麼也沒想到你也有無措的時候。」

    「這還不是你害的。」他輕捏著她小巧的下巴,沒好氣的指控著。當初的那個自己是不永遠也不可能再出現的了。不過,要是能博她一笑,變成怎樣他都無所謂了。

    「活該!這叫一報還一報。」她幸災樂禍地笑著,大刺刺地把右腕伸到他面前,得意洋洋地說道:「上藥!」

    「是。」他倒也半點不含糊地應了一聲,一本正經地替她上起藥來。

    但捧舉著柔膩纖手,沾藥輕輕拂過傷口時,被笑鬧開的欲窒氣氛立時圍攏。

    每當他的手指觸及傷口,她的心就是一震,然後昏眩得像-曬在熾陽下。雨織輕咬著下唇,想將那讓人心神不寧的混亂趕走。

    「別這樣,否則我又要吻你了。」

    雨織抬頭,立時迎上玄野灼熱的眸子,驚得她倉皇抽手,將緋紅小臉別開。

    「說這種話未免太大膽了吧!我會把你趕出府的喔!」

    「當初你就趕不走我,這時要我走更不可能了。」他是來替她療傷的,怎盡做些不該做的事、講不該講的話。再這樣下去,在她面前他將無所遁形。「你不是才要我永遠留下嗎?這會兒又威脅著要趕人,太不近情喔!」

    雨織垂首不語。知道自己只是嘴上說說,哪裡真心想趕他走。

    但若依她往常的性子,他說這種話、做這麼逾禮的事,早就被她轟出門外,哪能任他坐在床邊,淨說些不該的話。

    是雨織久久不語,玄野愀然變色,=你真的惱我啦!日後我定不在說些不合身份的話了,別生氣好嗎?」

    「傻子!誰惱你來著?」左手纖指在他額上輕敲一記,她嬌俏一笑,「見你知錯能改,就原諒你一回吧!」

    才說原諒他,他又抓著人家不柔夷不放。輕敲額頭的纖手來不及撒走,已被他牢牢攢在大手裡。

    「你就是這樣魅惑人心,才會連少王爺都趕著來下聘。今後我可要寸步不離的跟在你身邊,免得那些討人厭的蜜蜂、蒼蠅又來騷擾。」

    「又說傻話了。你是叔父的護衛,怎可老跟著我?而且只要我不出羲和園的大門,就算是少王爺又能如何?他總不會硬闖私宅,強搶民女吧?」

    「別驟下定論,還是小心防著點,他能擄你一次,難保沒有第二次,而且你今天退聘,定給他不小的打擊、難堪,也許他會再使出什麼下流的手段也說不定。」

    玄野可不敢掉以輕心,少王爺是那種野心勃勃之人,若非他連著兩次用了攝魂術,邢大人和雨織根本離不開永寧府的大門。可能是離開的太容易了,才讓雨織有那種無所謂的想法。

    「你少杞人憂天了,還是保護好叔父便成了。」雨織可不信,那少王爺碰了一鼻子灰之後,還會對她感興趣?

    「就算是我杞人憂天好了。」玄野說著,褪下腕上的紅絲銅鈴套再她細嫩的皓腕上,肅然叮嚀道:「這個銅鈴你戴著,無論如何時候都不准拿下,知道嗎?有了這個銅鈴保護著,即使我不在你身邊,一旦有個風吹草動,我也能知道。所以絕不能拿下來,知道嗎?」

    「這麼厲害啊!」雨織側首打量由紅絲線串在一起的五個小巧、黝黑的銅鈴。她晃動手臂,銅鈴發出低沉的叮咚聲,煞是可愛。「這銅上鑄著什麼呢?」

    雨織好玩地撥弄著銅鈴,定睛細看,才發現鈴上鑄著某種圖案。

    「喔!那沒什麼,只是些驅邪的符文。」玄野避重就輕地說著。其實上面鑄著天狼星的運行方位,以及代號的標記。不過,即使是邢臻那類的人也看不透其中奧妙。

    「可這給了我,你自己不打緊嗎?」雨織不放心地反問著。

    「不要緊,只要你不把它交給任何人就成了。」他滿不在乎的莞爾,燦若繁星的黑眸漾動著干般寵溺。

    雨織一定不曉得吧!他已經把生命交付她手上。

    「放心,我絕不會把它給別人的。」雨織輕快地答應,根本沒有深思。

    「看你談笑風生的,傷該沒事了吧?」他明知故問。

    經玄野這一提,她才覺得精神奕奕,渾身沒有任何痛楚。雨織滿腹疑竇地捏捏右肩,「真的口也!一點都不疼了。」

    「就算沒事了,還是休息一下比較妥當。」他不容雨織抗議地扶她躺下,蓋妥褥才離開落月軒。

    玄野暗中用了法力,再加上銅鈴的力量,她的傷勢已無大礙,若再睡上一覺,她便可全然恢復。

    望著玄野遠去的背影,她突然想開口喊住他,可不知為何出不了聲。

    雨織覺得眼皮沉重,腦子變得渾沌。奇怪!方纔還精神奕奕,怎會突然疲憊想睡?然而,由不得她多想,心神已陷入夢境。

    雨織感覺自己似醒非醒、似夢非夢,無羈魂魄不由自主地回溯過往事實。

    鈴聲!這鈴聲她彷彿聽過。雨織用心想著。

    對了!是玄野送給她的銅鈴,她很中意的。雨織望向右手腕,「不見了!玄野送的銅鈴不見了!」她臉色大變地驚叫!「怎麼辦?他明明吩咐絕不能拿下的,怎麼不見了呢?」

    搜遍全身,仍不見那用紅絲線串上的五隻小巧銅鈴。雨織五內俱焚,急得直想落淚。驀然間,她感覺那銅鈴非比尋常,比她的生命還重要。

    「怎麼辦?一定得找回來!」雨織拭著滿面的淚水。她不記得什麼時候開始落淚的,淚水好冰。

    濕濕的、冰涼的風夾雜著低沉的「叮咚」聲吹來。

    是鈴聲,雨織興奮地瞠大濕漉漉的美眸,向著鈴聲來處跑去。是誰拿走她的銅鈴?太過分了!若逮著了,非得罵個狗血淋頭不可。

    鈴聲愈來愈清晰,雨織的腳程也隨之加快,期待又緊張的心情讓那久未發作的心絞痛毛病在最不適宜的時機驟然發作。揪著一襟,強忍住那欲奪去呼吸的痛,她不斷告訴自己,不!別在這個時候病倒,還有更要緊的事呢!

    雨織不得不緩下腳步,深吸幾口氣。當她再抬眼時,卻瞧見生平未見的奇景。

    銀白的樹!銀白!

    她瞠目結舌,怔怔地往前走去,直走到銀白樹下。

    遲疑地、不敢置信地伸手觸摸樹幹,才一觸及,她就倏地收手。好冰!

    怎麼會有這樣的樹呢?由樹幹到樹枝全然是一片銀白,沒有任何其它色澤。雨織新奇地向上凝望,閃爍的銀白燦光亮得她幾乎睜不開眼。

    「叮咚!」一陣風吹過,拂動她的衣衫,她又聽到鈴聲了。鈴聲由樹上傳來!

    雨織瞇上眼,在樹-間搜尋。小小的銅鈴像淹沒在銀海裡,蹤影難覓。依著斷斷續續的聲音,雨織終於發現一抹嫣紅。

    「呀!在那裡。」她雀躍地驚喊出聲。她的銅鈴就掛在半高的一枝樹-上,隨著風晃蕩。

    可惡!是誰存心作弄她,把她的銅鈴擱到那兒去。

    想都沒想,雨織就褪下繡鞋紈襪,撩起衣快,笨拙地往樹上爬。所幸這樹雖寒涼如冰,卻有著凹凸的粗糙表面,費些勁仍可爬得上去。她就這麼手腳並用地往上爬。

    來到樹幹的分枝處,雨織猶豫了一下,隨即心一橫,照樣地往前挪移。只是她的動作變得緩慢,且小心翼翼。因為她身下的樹枝並不粗壯,坦白說,看起來岌岌可危,隨時都有斷裂之虞。

    終於近在咫尺了!

    雨織緊張地咬著唇,緩緩伸出冒汗的手,想構住近在眼前的銅鈴。纖指往前一挪,夾住紅線挑起,「叮咚」一聲,銅鈴已被緊握在素手裡。

    「太好了!」雨織欣喜若狂,淚汪汪地瞅著失而復得的銅鈴。

    她高興的太早了。

    當雨織退回主幹,鬆口氣停下來拭淚時,剛被淚水潤澤的澄清明眸卻瞧見一支銀箭朝自己的胸前射來。

    好痛!心口像火在燒般的痛。

    沒有查看傷勢,她只是痛楚地瞅著那身著黑袍、手拿銀弓的射箭人。玄野!

    銅鈴由顫抖的小手滑落,她單薄、輕盈的身子也飛墜而下。

    「為什麼?」

    雨織淚眼婆娑、冷汗涔涔地驚做兒起,一時間不之身處何處、發生何事。胸口的絞痛提醒她方纔的夢境。

    她苦澀地笑了笑,抬起虛軟的手臂,看著安然戴在腕上的銅鈴。

    玄野不會那樣傷害她的。雨織心裡相信著,望向近午的光亮綺窗時,瞳眸卻有著黯然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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