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要白,兄為閒雲公子,侄公孫顯,世交春香公子,可謂江湖天之驕女。該女其性驕縱、膽小、愛美,喜賴幼齡侄兒公孫顯。一日,江湖前輩來訪,不由得讚道:「公孫小姐身似無骨,閉月羞花,秋水似霧,傾城美人也。」。春香公子但笑不語,年方十歲公孫顯忽問:「前輩所言,出自真心?」。前輩答曰:「自然。老夫見識甚廣,一代美人非小姐莫屬。小姐生於江湖,實為江湖少俠,之幸。」。公孫顯冷笑:「前輩見多識廣,當知此等相貌乃薄命之相。美物人人喜之賞之贊之,卻無人體會美物心情。這等美貌,不要也罷!」。語畢,拂袖離去。公孫要白適躲於窗台之下,淚痕滿面。
成親後數年,她反覆思量,從未有人如此為她出聲,十之八九,公孫顯當時已有不良情意。
——雲家莊第十代先生公孫顯情史-九公子
此文後經公孫先生之手,收於汲古閣第三道門後,永不見天日。
有沒有搞錯,她才是正牌的公孫要白啊!
目前唯一有力證人陣前倒戈,支持那個假公孫要白,明明兩人相貌不同……
藉著十五月光,她看著湖面裡的倒影。有點肉肉的圓臉,眼眸是圓的,跟那女人細長的水眸完全不同,光看眼形也知道那女人絕不是公孫要白,為什麼這些人如此篤定她就是公孫要白?
就因為畫像嗎?
傅玉說,她失蹤不久後,春香公子以她幼年相貌為底,擬畫她成長後的秀顏,但,就算春香公子把她的模樣忘了大半,也不可能完全畫成另一個人吧?
想了想,始終沒有一個結論,再看看自己肉肉的模樣,跟那個美人胚子的假貨天差地遠,她心裡頗惱,於是攪亂湖面,脫鞋泡腳去。
未久,繫著暗色扣玉腰帶的黑衫男人,無聲無息地落坐在她身側。
「你累了麼?」
她抱著她的食籃猛啃,沒抬頭看他。「不怎麼累。」
他靜靜地注視她泡在湖裡的雪足,淡聲道:
「有外人在,下次別這樣。」
她愣了愣,回頭看看離湖畔甚遠的篝火。程-回天罡派了,而他們趕了一陣路,不及進城,只能露宿野外。傅玉跟傅棋忙著跟另一個公孫要白說話,誰會來偷看她泡腳?
她實在滿腹疑惑,不由得低喊:
「顯兒……」
「現在別這樣叫我。」
是是是,另一個女人可以這樣叫,她就不行。她暗自惱他,但又不能作聲,只能悶著氣繼續吃。
「你別跟她太接近。」
她扁扁嘴。「她是你姑姑,我跟她接近也不是壞事。」
「你別跟她太接近。」他再度重複,語氣有了嚴厲。
「不接近就不接近吧。」她咬咬唇,瞄他一眼,他的黑眸帶著一貫的漠然,但在看她的眼裡卻多了點熱度。
她垂首,想了想,咳一聲,吞下喉間的澀感,笑瞇瞇地問他:
「那個要白小姐……你跟她很熟?」
他盯著她,不回答。
她舔舔唇,眼神遊移,看看天上的圓月,又笑:
「我覺得呢,不管她是公孫要白也好,是其他姑娘也好,正所謂那個……該出手的時候就要出手,如果錯失了就真的太可惜了。」
湖畔一陣寂靜,完全沒有人回答她。她實在忍不住,偷瞄他一眼,他還是在看著她,但眼裡的溫度已經消失無蹤了。
她心虛地來回撫著籃子,輕聲說:
「窕窈淑女,君子好逑,天經地義,其實你跟我的情……也還好……不是很……很……」心口有點酸涼,實在說不出她背好的台詞。
「別泡在水裡太久。」他突然道。
她遲疑一會兒,點頭。反正她還有時間,多多湊合他跟其他女人的機會還是有的。
於是她縮起赤裸的雙足,正摸來繡鞋要穿上,他又道:
「腳濕穿鞋不舒服,要我抱你回去嗎?」
「不,不要!」她勉強笑道:「我現在比那時還胖了點,我怕你抱不動。」
「是嗎?」他沒有多說什麼。
她一直低著頭,不想看他。鞋子攏在赤足前,她正要套上,視線內突然出現男人的手,一把拉過她的足踝,拖她過去。
她嚇了一跳,連忙手肘撐地,止住滑動。「你幹嘛啊?」
他神色自若,拿出帕子,冷冷瞄她一眼。「擦腳。」
擦誰的腳?那是她的腳耶!她輕輕施力想抽回來,他的力道卻恰到好處,讓她的腳卡死在他手裡。
她滿面通紅,低聲叫著:
「公孫顯,你這是做什麼?」萬一真的有人來,那真是丟臉丟死了。
他沒理會她的抗議,慢吞吞地擦拭她的雪足,慢到她以為他在擦拭什麼奇珍異寶,慢到她以為他是故意整她。
如果現在有地洞,她一定把自己的臉埋進地洞裡,但她又無法控制地偷瞄他。他俊美的臉龐毫無表情,如同石雕,但半垂的眼眸在月光銀輝跟微卷的睫毛下,顯得十分神秘,帶抹清冷中的妖魅。
她微地一怔。這真不是她的錯覺,自從他倆成親後,偶爾她會覺得她這個輩份小一截的丈夫帶點逼人的妖氣,讓她在遍體生寒的-那,又無法克制心臟的跳動。
他面貌似大嫂,但出身魔教的大嫂從未給人這種邪魅的感覺啊……
他擦了一陣,終於放下她的腳,她連忙縮回雙足入裙,準備當個縮頭烏龜,往後退去。哪知,他動作極快,一眨眼就壓住她可憐的裙擺,非但如此,他一腿壓在她的雙腿間,如毒蛇般竄到她的面前。
她嚇得手肘一軟,整個身子攤軟在草地上。她瞄瞄抵在她兩側的雙臂,再抬臉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吞了吞口水,結巴道:
「……顯、顯兒,不,某人,也不對,公孫顯,有人在,你不要亂來啊!」
他俊美的臉龐微微俯下,她屏住氣息,雙眸大瞪,直到他的鼻尖幾乎碰到她了,他才止住來勢。
「我想怎麼亂來?」他開口了。聲音帶點沙啞,冷漠的瞳眸專注地盯著著她。
「也、也沒什麼亂來……是我說錯了是我說錯了。」她悶悶啃著蜜餞棗子。
「山風,這次你出島,變得安靜了。」他說話清冷冷的。
她沉默一會兒,想要撇開視線,但他完全攏住她的視野,她只好改瞪著他的耳垂,輕聲答道:
「我年紀也不小了,總要學會沉穩的。」
「那個老是愛撒嬌的丫頭,哪可能知道這兩個字怎麼寫。」他慢條斯理說道。
她立即瞪著他。
他嘴角輕掀,又道:
「我跟那個公孫要白很熟嗎?」
「我怎麼知道!」她扁嘴。
「我跟馬車裡的公孫要白很熟嗎?」他語氣加重。
她頭皮微微發麻,抿抿嘴,仍是嘴硬說著:
「我想,是很熟,非常熟,熟得都可以生米煮成熟飯了。」
他瞇起黑瞳,無形的怒氣自他身上散發,她啃著蜜餞棗子啃得有點發抖了。
「我、我覺得再怎麼熟……生米也不見得要煮成熟飯……」真惱,她氣得差點扔了維持生命的食物,但在他的逼視下,她只能恨恨縮回手,咬牙道:「公孫顯,你在做什麼,明明有個大美人在身邊,你不去把握,纏著我做什麼?你的眼長到哪了?」
「她不是我妻子,你才是。」
「又沒圓房,什麼妻子!」她耍賴。
「你想圓房,我可以成全你。」他答得極快。
「我不要!」她回得比他還快。
「我的妻子是誰?」
「……」
他只手撫過她的額面,引起她的輕顫。「今晚並不冷。」
「什麼?」他的撫摸異樣的輕柔,令她有些不安。
他嘴角竟然浮起詭異的笑來,柔聲道:
「咱們走遠點,找處隱蔽的地方,就地圓房也是可以的。」
他說得理所當然,她聽得滿面通紅,連忙道:「我不要!」
「為什麼不要?」他故作無知,黑眸不再深不見底,反而帶著令人生懼的寒意。「咱們成親五年,早該有個娃兒了。沒有圓房,這反倒是我的不是,方才不是有人說,該出手的時候必要出手,省得錯失良機嗎?」
「……」
「我的妻子是誰?」
「是我。」她歎道,靜靜地瞅著他。「你真是死腦筋。」
公孫顯對上她的視線,寒意略減。「現在,你可以選擇做一樣事情。」
「我……想抱抱你。」她終於忍不住內心的渴望,輕聲說道。
他神色柔和,取過她的棗子,任著她環住他的腰,然後一口一口餵她。
雖然被這樣餵著很沒氣氛,但她還是閉上眼,感受他的體溫。沒道理白天讓假貨這樣近他身,她卻只能跟他保持距離吧。
他身上的氣味令她留戀,他的體溫令她安心,如果說,這世上有什麼還能讓她放不下心的,就只有她的顯兒了。
甚至,她有點兒懷疑,當年他是為了讓她心有牽掛,才把他自己送上門的。
「想睡了,我就點你睡穴。」他溫聲道。
「不不,再一下,再一下,我很久沒抱你了。」她乖乖張嘴,像只小雛鳥般被餵食。
然後她側臉貼在他的左胸上,低聲問道:
「顯兒,我想,如果真的找不著,你就用不著再多費心思了。」
他的身體微硬,連語氣也變硬了:「只要有人,就一定找得著。」察覺她的不安,他用只有她聽得見的聲量道:「這十幾年來,不只是雲家莊在找,血鷹如江湖芒刺,哪個人不想找?它是個組織,不是一個人,必有疏漏之處。山風,你認為連雲家莊都找不著的組織,是三頭六臂的怪物麼?」
她一怔,直覺答道:「這世上哪來的三頭六臂怪物?」
他微微一笑。「是啊,又不是神怪。只要是江湖人,只要是市井平民,雲家莊皆有眼線,這你是知道的。你說,除此外,還有什麼能從雲家茌的眼皮下脫逃?」
她傻眼,不由得看向他。「是……是……京師那個……」不會吧?
他點頭。「聞人盟主跟春香都有同樣推論。朝廷跟江湖的關係一向微妙,國泰民安時削減江湖勢力;天下大亂時反倒靠咱們。每六年一次武科舉,這十幾年來卻再無下文,而近幾年間,朝官因血鷹而死有十名,我懷疑血鷹背後是高官主使,前殺江湖人只是混淆視聽,後殺朝官才是真正目的,到頭來嫁禍江湖,一舉數得。」
她聞言一陣寒涼。「那、那……不就沒希望了嗎?」
他凝視著她,柔聲道:
「誰說沒希望?被我揪出了這條線索,接下來,我想要的一定會拿到手的。」
她默然不語,將他抱得更緊。
「想睡了麼?」
「還不想。」她喃道。
「那你就想想,咱們的未來好了。」
她跟他的未來?她偶爾會偷想,但不敢深想,只當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夢。她會想,等他跟她有孩子承下雲家莊的重擔後,她就可以跟他回島上,跟著兄嫂一塊過隱居生活。每次想到這裡,她就傻笑一陣,然後眼淚就掉下來了。
也偶爾,她會想,夢想不能太大,否則老天爺是不理的。那只要,顯兒帶著他的妻小回島,讓她看看他,玩玩他小孩,過幾天平靜的日子就好了。
公孫一家能夠平安最重要了。
雖然每次想到這個夢想,心頭肉總是會一陣陣的痛到難以自制,但她寧願實現這個夢,不想再毀了他的未來。
突地,她腰間一微疼,意識頓時撲滅,雙手緩緩地攤軟垂地。
公孫顯望著她的睡容半晌,才起身替她穿妥鞋子。
他就坐在她身邊,凝望夜色,直到夜裡冷風遽起,他才抱起她走向營地。
不知何時,傅棋就站在不遠處的樹下,看他迎面而來,立即道:
「公孫先生……你真娶妻了嗎?」
「嗯。」
「可是……」他瞄瞄正在熟睡的山風。「公孫小姐該怎麼辦?」
「那干我什麼事?」
「聽說,先生與公孫小姐青梅竹馬……」傅棋搔搔頭,爽快地笑道:「傅棋本以為先生有師娘的血統,不管輩份呢。既然你娶妻了,那就是說,公孫小姐……雲家莊人人都有機會了。」他可是躍躍欲試呢。
「隨你。」
公孫顯正要走過他時,傅棋又有點擔心地說:
「現在公孫小姐出現了,消息勢必很快傳出去,萬一血鷹不放棄她,這……」
「如果再讓他們得逞,雲家莊也不用在江湖立足了。」語畢,舉步回營地去。
傅棋摸摸鼻子,咕噥:
「聽起來,好像有點殺氣……你功夫雖高,但他們也不是好惹的啊。」
他歎氣,跟著回到營地。
公孫顯似乎不打算讓他妻子跟公孫要白共睡一輛馬車,只從車內取出薄毯,又跟公孫要白說了幾句話,兩人客氣中帶著幾分熟悉,這一切全落入傅棋眼裡。
後來,他又看到公孫顯拿著薄毯回到樹下,妻子就睡在他身邊動也不動的,一籃食物擺在她的面前,這女人……被點穴了吧?
被強點的嗎?為什麼?他正滿腹疑問,聽見傅玉輕喊:
「七師兄,還不快養神,明天還要趕路呢。」
傅棋笑著點點頭,跑到小師弟身邊坐下,一塊閉目養神。
「老八,公孫顯跟他老婆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傅棋非常好奇地問。
傅玉瞄瞄那對夫妻,回以同樣的低音道:
「我瞧不算好,這裡頭應該是有什麼內幕,至少,公孫顯不太高興她出現。」
「哦……」傅棋正要閉目,忽地瞧見公孫顯疾身而起,朝他們擺了個手勢,他愣了下,趕緊推推傅玉。「快起,有人來了!」
他用力瞇著眼,黑暗裡的林子毫無動靜,完全察覺不出有任何人正在接近,這讓他背脊起了陣陣寒意。公孫顯的武藝遠在數字公子之上,今天他算是見識到了。
他的目光不著痕跡地落在公孫顯身後的妻子上頭,而後,他又移向載有公孫要白的馬車上頭。
這兩者間,為什麼維持一段安全距離呢?到底是誰在受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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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身在異處。
她早見怪不怪。顯兒在島上的那幾年,不管她睡在哪兒,隔天保證她只穿著中衣在床上醒來。
但這一次,她面色微異,啃著食籃裡的水晶糕,垂目看看自己整齊的衣衫,再瞧瞧坐在床緣的蒙面女子。
「侄媳,你醒了啊,真準,顯兒說你這時候醒,果然他料中了。」
「嗯……」她實在喊不出姑姑那兩個字。「請問……公孫顯在哪兒?」
蒙面女子掩嘴在笑,笑得眼兒彎彎,笑得她臉紅心跳。顯兒到底在哪兒認識這樣的姑娘,連同性都迷,顯兒這種年輕男人沒有入迷,真是……可以當和尚去了。
蒙面女子淺笑道:「昨晚有人夜訪顯兒,也難怪你不知道,那時你睡得正熟,所有人都被驚動了,就你還在睡呢。」
她聞言,薄面更加紅透。「我……一睡就沉了……」
「看得出來。顯兒抱你上馬車時,你連動都沒動,那時我還以為你是不是昏迷了,嚇我一跳呢。」
山風掩嘴咳了咳,轉移話題:「這是哪兒?」不像客棧,更不像是雲家莊。
「我聽傅棋說,這是鐵拐魏林的府邸,侄媳你聽過嗎?」她親熱地問。
她搖搖頭。
蒙面女子一笑,柔聲道:
「鐵拐魏林在三十年前小有名號,後來退出江湖,不再過問江湖事。我想了一夜,為什麼魏林會找上顯兒?就是想不出個答案來。等他回來後,咱們就知道答案了。」語畢,突然抓住山風的小胖手,道:「我叫你山風,可好?」
「……好啊。」她暗自想抽手,但真的不是她錯覺,這個假公孫要白的手勁不小。「是公孫顯請你陪著我嗎?」
「是啊。我瞧你跟我年紀差不多,讓你叫我一聲姑姑,想必你也不甘願,這樣好了,我小名延壽,你叫我延壽就好。」
山風怔住。她的小名正是延壽,是顯兒的爹取的,希望她能延長年命,她嫌太難聽,從不允莊裡的人這樣叫她。
這女子連她小名都知道,可見顯兒下足了功夫,決心拿公孫要白誘出血鷹來。
他一向過份小心。只要一出島,絕口不提她的下落,不提他心中關於公孫要白的那部份,不提他的計畫,甚至,即使是面對她,也絕口不喊她的真實閨名,不把她當真正的公孫要白看待,因為他怕隔牆有耳。
在這種情況下,他要找人冒充公孫要白,此人必得他無比的信賴,才會……
她咬咬唇,偷偷打量眼前的女子,不料對方目光微厲也在觀察她。她暗暗受驚,勉強笑了笑。
清厲的目光立即隱去,延壽裝作無事笑道:
「顯兒自幼跟我親近,我一直以為他不喜女色,要論婚嫁恐怕得憑媒妁之言,哪知他早成親多年,你們……你們夫妻感情挺好?」
「……還好吧。」她很含蓄地答。
延壽攏起細眉。「只是還好?那你……是不是真心喜歡顯兒?」
山風眨眨眼,有點驚詫她的問題,但還是答道:
「嗯,我喜歡他。」
她聞言,既高興又失意。「喜歡就好,喜歡就好……顯兒真是好福氣呢。」
山風就算再粗心,也聽出那濃濃的失意。那失意分明是對著顯兒的,只怕這女子早就喜歡顯兒,卻沒料到他早已成了親。
延壽淺笑,又道:「顯兒話不多,卻是一個值得托付的好男人呢。」
山風注視著她,慢慢點頭,突然間她笑顏燦爛道:
「你說得對。只要他娶了妻便會一心一意的對待她,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他又娶妻了也一定會一心一意的待另一名女子,這一點請你一定要記住。」
延壽聞言,美目流露驚愕。「山風,你在說什麼啊?」
她扮個鬼臉。「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說一點點實話而已。你別瞧我有點圓兒,可我身子不太好,這種事很難說的。」
「那也別把這種話說出口,多穢氣。」延壽緊緊握住她胖胖的手。
山風笑著點頭。
兩人閒聊著,多半是繞著鐵拐魏林請顯兒過府的原因打轉,但山風隱約察覺這名女子似乎很喜歡跟她相處,哪怕兩人大眼瞪小眼看一陣,這女子也引以為樂。
這麼開朗又大膽的女子,應該很適合顯兒的……
「妹妹,我叫你妹妹好不好?」延壽突然道。
她瞪著她。
「你是顯兒的妻子,照輩份於理不合,尤其雲家莊最重倫理輩份,但你我一見如故,我叫你一聲妹妹,你還是喊我一聲延壽就好了。」
山風簡直傻眼。有沒有必要跳級跳得這麼快,就算對顯兒有情,也用不著這麼快以姐妹相稱吧?她還沒死耶……
延壽見她沒有拒絕,開心地說:「那就這麼說定了,妹妹,以後無論如何,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讓我喊你一聲妹妹,絕不能反悔。」
「……」這女子的意思是,在她還沒死前就出手搶顯兒,也請她見諒就是了。
「妹妹?」
「……說不得你年紀還比我小呢。」山風低聲咕噥著。
「不管誰年紀大小,你瞧起來就是比我小,喊你一聲妹妹也理所當然。」
換句話說,這女人就是想當大的。以後公孫家的牌位上,她也要排在這女子的後面就是……有沒有必要這樣逼她啊?
牙又開始蠢蠢欲動,很想奔去咬顯兒的背,讓他知道她的心有多痛:很想推開這女人的手,要她懂得先來後到的禮貌。她人還活著,就要跟她搶顯兒,是不是有點過份?
正當她悶啃著食物時,叩門聲遽起,延壽立即捏捏她的小胖手,要她小、心點。
「請進。」延壽道。
推門而入的,是魏府的僕役。「公孫先生請公孫小姐過去書房,有事相談。」
「是嗎?」延壽沉吟一陣,笑著對山風道:「妹妹,你還是跟我一塊過去吧。昨晚顯兒跟魏老爺進書房,就沒再出來過,我想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他把你交給我,現在我不能讓你獨自一人,總得把你交還回去才是。」
「當然。」山風聽出她的弦外之意,連忙下床抱過她的食籃。同時,她注意到延壽轉身取出另一籃食物,以備不時之需。這女子,真細心,細心到……她很想開門見山地問:你這麼照顧我,是不是對公孫顯很有意?
她能問嗎?就算她能問,她也不想聽,至少,不想這麼快聽到。
鐵拐魏林的府邸如同普通富戶,沒有沾染半分江湖氣息,一路行來,府內竟然沒有半個寄住的江湖人物,甚至僕役也不多見。
「鐵拐魏林果然已經成為一般平民百姓了。」延壽低聲道。
兩人跟著僕人來到書房,還沒有敲門,就聽見傅棋氣惱地喊道:
「我不同意!這般危險的事,托給公孫小姐去做,公孫先生未免太過薄情!」
屋外二人對望一眼,都是一臉疑惑,延壽輕輕在她耳畔道:
「那公孫小姐指的是我,不是你。妹妹放心,凡事有我擋著呢。」
山風有點愕然。人家是烏雲罩頂,她是霧水淋了一身,這女子總在言語間對她很好,但實在太過親熱了點吧?
她不及回答,魏府家丁已報聲道:
「老爺,公孫小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