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藍花,具有活血砝瘀的功效,不過有一定的毒性,不宜大量久服;黃耆,利水消腫、托毒生肌、治盜汗、浮腫……等,對了、對了,還有甘草是用來做解毒之用,天麻可以安神補腦……」
午後的雲香山,迎風吹來一股奇特的草香味,一名身形纖細的女子,正蹲在一處栽滿各種奇花異草的園子裡。她手裡拿著一本類似藥經的冊子,一邊仔細觀察眼下的藥草,一邊則是搖頭晃腦地吟誦出它的療效。
然而不知是因為她蹲太久,抑或是她本人根本對藥學毫無興趣,就見她鑽研沒兩下子,就把冊子拋到一旁,一屁股坐在地上,而當她雙手撐於後,微仰螓首的那一剎那,一張充滿靈氣的芙蓉臉蛋,剎時讓滿園的珍貴異卉都為之失色。
忍不住地,米菱重重呼出一口長氣,一雙黑白鮮明的晶亮眼眸在她腦袋不斷思考的同時,更顯得靈慧迫人。
「義父,對不起啦,菱兒真的沒有學醫的天賦,所以……」米菱突地站起身,朝山的另一頭拜丁拜,「菱兒一定會把君姐給找回來,好讓她繼承義父您的衣缽。」米菱拍了下胸脯,說得豪氣萬千。
不過,就在米菱彎腰撿起冊子的同時,不經意間,她瞥見一雙黑鞋,咦,還不只一雙哦!
米菱螓首猛一抬起,宛如凶神惡煞的四名黑衣人當下映入她的眼中,令她嚇了一大跳。
「你、你們是誰?」米菱微皺眉,瞪視著這幾名不懂規矩的黑衣人。
為首的黑衣人沒答話,一雙冷眸緊緊瞅著米菱。
米菱被瞪得好不自在,在腳步悄悄往後一退後,「好吧!我也不勉強你們透露身份,反正你們會上我這兒無非就是要找我治病,不過你們也真厲害,竟然可以找到雲香山來,但我可要事先聲明一點,本姑娘只會看一些小病、小痛,倘若你們病情過於嚴重,就麻煩你們另尋名醫。」不過瞧他們個個頭好身壯,一點都不似生病的模樣啊!
「不死神醫米淡清呢?」黑衣人面冷聲更冷。
米菱眼神突地一黯,而螓首更是沒來由地垂落下來。
「米淡清人呢?」
黑衣人揚高的惡狠聲令米菱迅速抬眼,「米神醫已經歸天了。」雖然義父仙逝已有一段時日,但她的聲音仍舊難掩傷痛。
聞言,黑衣人臉色丕變,一雙冷如刀刃的眸子如今更是透著一絲焦急,「你是米淡清的什麼人?」他緊握的拳頭喀喀作響。
不知怎地,米菱心中突然浮現一股不好的預感,尤其當黑衣人向她跨出一步時,她險些拔腿就跑,「你、你問這做啥?」
話未說完,一把顯然沾染過不少鮮血的利劍已然襲上她的頸子。
米菱瞬間倒抽口氣,劍鋒僅差一點就會吻上她脆弱的頸子,不過更令她錯愕的是她連出手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說。」黑衣人問得斷然,也危險萬分。
劍鋒已經抵在她如凝脂般雪白的頸子上,而微微的刺痛感更令她娥眉緊揪,老實說,她現下的心情除了十分惡劣之外,就是滿肚子的莫名其妙,她到底是招誰惹誰啊,「本姑娘是、是不死神醫的義女。」
就在米菱以為報上名號便可以解除危機之際,她驀然驚覺意識竟在一瞬間遁入了黑暗。
她軟倒的嬌軀被輕易地扛起,而後迅速消失在雲香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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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啊!米菱活像是被無數的針給刺中般,猛然驚醒。
但她並未痛叫出聲,因為週遭所環繞的詭異氣氛一下子衝擊到她乍醒的意識,今她只能微噘小嘴,滿是錯愕、慌亂的凝視眼前的一切。
此刻,她所在的地方是一間偌大華麗的寢房,而除了左手邊一張垂著層層雪色紗簾的床榻外,其屋內的裝潢擺飾並無特殊之處,真正令她感到渾身寒毛直豎的,是她前方那一雙雙閃爍著嗜殺的銳眼。
尤其在燭光的映照下,幾名黑衣人所散發出的死沉氣息更教米菱感到萬分驚悚,所幸當她的目光無意間掃到床榻旁,一名端坐在椅凳上的老者時,她總算感覺出一絲絲的人氣。
至少老者是一臉的慈眉善目,一點都不似黑衣人那般的駭人。
「我……跟你們既無怨又無仇,你們為何要抓我來此?」米菱艱難地嚥下一口唾沫,盡可能地不讓聲音抖得太過厲害。
「米姑娘,失禮了,不過由於時間急迫,我們不得不出此下策,還請姑娘見諒。」回答米菱的正是老者。
「許老,甭跟她廢話,叫她趕快醫治好宮主,否則……」把米菱打下山的黑衣人耐性已所剩無幾。
米菱盡量把目光放在老者臉上,不過,經由黑衣人這番話來推敲,她可以確定他們抓她來這裡的目的應該是要她醫治某個人,可是他口中的「公主」……天啊!該不會是什麼金枝玉葉的當朝公主吧!
「喂、喂……我已經跟你們說過了,我的醫術真的不行,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米菱白著臉,雙手拚命揮動著。
「哼!身為米淡清的義女,你會不懂醫術嗎?」黑衣人認定她的話只是推托之辭。
「這……我是懂那麼一點啦,可是……」怎麼辦?這下誤會大了。
砰!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得米菱當下瞠目結舌,她呆呆地瞪著身旁被黑衣人一掌擊碎的茶几,久久無法回神。
好……好恐怖哦!
「再敢說一個不字,你的下場將如同它一樣,四、分、五、裂。」黑衣人板起臉孔,狠瞪眼前這一張絕美臉蛋。
米菱咿啞個老半夫,仍無法順利吐露出一字半句,登時,她除了欲哭無淚之外,更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其實她也很想一盡綿薄之力啊,可是若連皇宮的大夫都醫不好公主,那就甭提只會一點皮毛的她。
不過看這情況,她若不答應,屆時恐怕會比公主更早一步向閻王爺報到。
「左護法,你就別再嚇米姑娘了。」許大夫正色地對黑衣人搖了搖頭,即轉向慌了手腳的米菱,「對不起米姑娘,左護法護主心切,所以在言語上才會有所冒犯,不過為了讓敞宮宮主早日清醒,還請米姑娘務必盡力而為。」
「這……」奇怪,公主就公主,還有分哪一宮、哪一派的,而且公主的侍衛看起來簡直跟邪魔歪道的人沒啥兩樣,嚇死人了。
「這什麼這!還不快過去醫治宮主。」面露凶殘的左護法手刀已起。
米菱駭得馬上從椅上彈跳而起。
「我、我去就是了嘛……」米菱飛快來到床榻旁,滿臉不知所措地看著面色無奈卻帶有幾分謹慎的許大夫。
「米姑娘,你是不死神醫的傳人,一定會解『驚夢』之毒。」許大夫邊說話夠同時,亦小心翼翼地揭開層層紗簾,頓時——
米菱愣住了。
因為橫躺在以湘繡為底的華麗大床上之人,並非她一直認為的皇族公主,而是一名面貌俊邪如魅的美男子。
好俊哦!此時此刻,米菱已然忘卻詢問許大夫為何要叫一名丰采如此逼人的七尺男兒為公主,除此之外,她更忽略許大夫在前一刻所提及的驚夢之毒,現下的她,滿腦子只想著男子為什麼不睜開眼瞧她?
她的思緒漸漸飄遠了,沒錯,她在期待,期待著男子睜開雙眸的那一剎那,會是多麼地令人……
「米姑娘,你若需要什麼協助,請儘管開口。」見米菱久久未出聲,且神情也變得詭譎異常,許大夫遂皺起白眉,出聲問道。
混亂的思緒逐漸清明,米菱低頭輕咳數聲以掩飾自個兒方纔的失神,「許大夫,你說這位公、公子得了什麼病啊?」
「是驚夢之毒!」等不及許大夫出聲的左護法,因米菱的心不在焉而差點舉劍揮砍她。
許大夫先是給了左護法一記稍安勿躁的眼神,才對著忽然瞪大眼眸的米菱說道:「姑娘應該聽過此毒吧!」
米菱下一個動作是翻開綢被的一角,並迅速拉高男子的袖口,仔細盯視他的腕脈,就見他脈搏四周竟分佈四顆宛如米砂的紅點,「咦!為什麼只有四顆?我記得義父說過身中驚夢者,理當會有七顆紅點才是……啊!」當米菱的小手一離開男子的手腕時,就發現渾身已佈滿殺氣的左護法已然逼近她,嚇得米菱當場輕呼出聲,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你若救不回宮主,留你何用。」殺氣騰騰的左護法已撂下狠話。
「我、我……又沒說救不回他……」米菱扯動僵硬的唇角,難困地說道。
當然,她這句話絕不是在應付他。先前,她以為他們找她來是要醫治什麼疑難雜症的,所以她才一直推說自個兒醫術不精,不過,倘若是中了毒,那就另當別論,因為……嘿!義父有留下一本專門解毒的冊子,只要曉得中毒者的症狀,就可以查出解藥藥方,根本不需要她再把脈什麼的。
「米姑娘,宮主在中毒之後馬上以內力壓制住毒性的蔓延,所以手腕處才會僅出現四顆紅點。」許大夫立刻解除米菱的疑惑。
「那他曾經醒來過嗎?」不知怎地,米菱竟然很在意他是否清醒過,因為據義父所言,身中驚夢者,將會永睡不醒,直至死亡為止。
「嗯,宮主曾醒來過三次,不過時間都不長,所以老夫擔心再沒有解藥的話,宮主恐怕會撐不下去。」
登時,一抹淺淺的、酸酸的莫名遺憾瞬間襲上米菱的心頭,她不自覺地將握緊的小拳悄悄移至胸口。不可諱言的,被強擄來此的憤怒與俱意早巳在見著床上之人的時候完全化為烏有,此時此刻的她,只希望他能夠盡快醒來,不不不!倘若能讓,她一見他那雙眸子,那不知該有多——
喝!
微暗中,一雙宛如幽獄之火的黑眸,無一絲溫度地緊盯住米菱,而其眸底所燃燒出的莫名噬意,幾乎讓米菱不敢注視。
為什麼?為什麼那雙眸子會跟她所想的差這麼多?
雖然那對銳利嗜血的寒眸也挺配他邪美的五官,但在感覺上,他確實從神采非凡的正義之師一下子淪落成嗜殘嗜血的黑獄惡神,而這差別之大,著實令她反應不及。
忽地,米菱驟感呼吸困難,她猛然驚覺一隻宛如從地獄裡伸來的魔掌竟不知在何時緊緊掐住她的頸子。
米菱瞳圓一雙驚懼的眸子,有好半晌的時間,她只能直勾勾地盯住索命惡神,然後任由惡神來主宰自己的命運。
天啊!惡神會拖她下地獄嗎?
他在用力了!米菱臉色驀地慘自得可以,而呼吸不到新鮮空氣的胸口霎時變得疼痛無比,就在這個時候,許大夫著急的聲音適時響起。
「宮主,米姑娘可以解驚夢之毒。」
下一瞬間,鎖住她生命脈動的大掌霎時脫離她已經被指出指痕的纖頸,再下一刻,米菱欲逃的身影卻因為腳下一軟而難堪地跌坐在地。
她、她……還活著嗎?米菱忍不住吞嚥著一口口酸苦的唾沫,在慶幸自個兒死裡逃生的同時,她惟一一個反應便只有逃。
對,她要逃離這間充滿詭異的屋子,逃離這群兇惡的黑衣人,更要逃離床上那名始終鎖住她這只獵物不放的恐怖惡神,於是,她站起來了,然而她卻是被許大夫口中的左護法給一把揪起來的。
「解藥呢?」
當左護法陰森森的話語一字一字地傳人米菱耳裡時,她不禁怯生生地別開眼,但好死不死地,卻又不小心撞見床上那男子一雙極冰極冷的寒眸,剎那間,她真恨不得昏倒了事。
不過,她曉得自己沒有昏倒的本錢,除非她想和床上的惡神作伴,否則她最好努力保持清醒。
現下,她惟一可以自救的辦法,便是回雲香山找出義父所留下的解毒冊子,既然義父曾經對她提及驚夢之毒,想必義父也會留下解毒的方法。
「我、我必須回雲香山一趟……」她緩緩側過首,盡量避開惡神的目光,看向一臉兇惡的左護法。
「回雲香山?哼,你再不乖乖醫治我們宮主,我就馬上讓你嘗到什麼叫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左護法最後一次警告她。
「你們……你們也未免太不講理了!」也許是驚恐過了頭,米菱竟不經思忖就脫口而出。
「嘖,好樣的,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吧!」左護法怒極反笑。
他笑開的模樣反倒今米菱頭皮開始發麻,「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哼,你等會兒就會知道。」
左護法朝身後的一個黑衣人示意,一條泛著銀光的長鞭立刻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來,只不過,長鞭所帶起的刺耳聲響著實太嚇人,駭得米菱一時間竟忘了說話的本能。
「左護法,你就先聽聽米姑娘的說法。」許大夫又適時開口解救米菱。
米菱忙不迭地猛點頭,而一雙感激涕零的眼眸更不時瞅向許大夫。
「米姑娘,你一定要設法解去宮主身上之毒,否則就連老夫也救不了你。」
「所、所以我才要回雲香山去啊,因為惟有找到我義父所留下的解毒冊子,才有法子解你們什麼公主的毒。」米菱眼角又不自覺地往床上飄過去,然不知在何時又合上眼的俊美惡神,卻讓她莫名地感到一絲心疼。
奇怪?她在心疼個什麼東西啊?她明明怕死他不是嗎?
「哼!若不是看在你能解我們宮主之毒,我老早就賞你一記耳刮子。」左護法冷不防一頓,當低冷聲音再度響起時,他黑沉的臉龐也突然變得詭異起來,「昕著,血陽宮宮主,便是你所要醫治之人。」
「血……陽……宮!」米菱愣愣地重複著這三個字,而當腦子開始運轉之際,她的小嘴也張大到足以含任一顆生雞蛋的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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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菱雖然不是武林中人,卻也知道主掌當今武林的六大新勢力,那就是一宮二樓三大莊,而這一宮指的就是血陽宮,一個角色偏邪,行事手段既神秘又殘忍的江湖組織。
猶記得,義父曾醫治過一名被血陽宮追殺的人,而那個人還是一名極有名望的正道俠士,只可惜雖然他被義父救活了,但最後仍難逃血陽宮的毒手,慘死在萬波崖上。
而現下她所要解救之人,竟就是血陽宮宮主,一個正道中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人。
可在得知他的身份後,她除了心跳加速、血脈憤張、面紅耳熱之外,她第一個反應卻不是該不該救他的問題,而是哪個施毒者有這麼大的本事可以令血陽宮宮主中毒?
「是誰下的毒?」米菱驚覺到自己竟將腦袋所想的疑問說出口。
「蘇、琉、君。」
三個透著噬冷的單音緩緩響起。
米菱打了一記哆嗦後,猛然偏首瞅視應該已經昏睡過去的血陽宮宮主,「你、你不是已經……」她微白的嬌美臉蛋除了驚訝,還是驚訝。
血陽宮宮主葉焚銀沒有顯露任何情緒的冷眸緊盯著米菱,似乎想從她的臉部表情拼湊出什麼東西來,頃刻後,他突然看向左護法。
左護法意會,連忙伸手扶起葉焚銀。
「宮主,您現在還不適宜起身。」宮主內功雖屬上層,但驚夢毒性實在過於厲害,倘若宮主稍有不甚,那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葉焚銀目光輕掃,許大夫便暗歎一聲,不敢再言。
「你不認識蘇琉君?」
「我、我為何要認識她?」盯住半臥在床的葉焚銀,米菱忍不住後退半步,彷彿害怕他會像剛才一樣,突然勒住她的脖子。
葉焚銀微微瞇起眼,在綢被上的修長五指似有慢慢彎曲成爪的跡象。
米菱注意到了,以至於她全身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我……我真的不認識什麼蘇琉君的……」她趕緊揮手撇清,不明白他怎麼會認為她跟施毒者有關,況且她若真認識蘇琉君,又怎麼可能會救他呢?
然而葉焚銀似乎聽不進米菱的解釋,就見他的五指已緩緩伸向米菱。
米菱欲再退,但她的身子卻突地無法動彈。奇怪,她為什麼不能動?米菱刷白的臉蛋儘是不解與驚恐,咦,難不成她被點了穴?
但現下的米菱已沒法子細想自個兒是在什麼時候、又是被誰點了穴,她只知道再不趕緊想辦法,她小命休矣!
對了,米菱求救似的目光立刻瞥向許大夫,期望他再次開尊口。
「宮主。您的毒尚需要米姑娘來解。」
可不幸的是,許大夫焦急的嗓音竟無法阻止葉焚銀即將獵殺米菱的舉動,就在這緊要關頭,他要扼住她頸子的手卻無預警地一頓。
緊接著,在葉焚銀意識又將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低沉的冷音又起,「照她之意。」話一說完,他的手掌也同時從半空中垂落。
登時,米菱的危機解除。
而當左護法將昏睡過去的葉焚銀安置妥當後,他轉身朝米菱身上一點。
「立刻回雲香山。」當左護法意識到宮主的毒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之後,他旋即對著護住自個兒脖子喘息的米菱厲聲說道。
「呃……好。」義父,您一定要保佑菱兒快點找到解毒的方法,否則菱兒馬上就要跟您在天上相會了。米菱一徑點頭的同時,亦暗暗祈求義父的幫忙。
「還有,你最好保證宮主能馬上清醒。」
「我……我會盡全力的。」冷汗早已弄濕她最貼身的小衣物,不過,她除了祈求閻王爺不要這麼快取走葉焚銀的命之外,似乎也沒啥法子可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