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江縣,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南方城鎮,雖是如此,它仍是座富裕小鎮;除了當地縣令治理有方以及四季如春的氣候之外,再加上少有天災人禍使得當地居民生活富庶、安樂。
是日,杜縣令特別籌辦了祭神儀式。
大廟前,放眼望去都是捧著祭品的善男信女,大街上,人群更是來來往往、川流不息。
熱鬧,真是熱鬧呀!
「公子,您已經在這兒站了一個多時辰了。」
這低沉的嗓音出自於街道旁一名皮膚黝黑、五官端正的青衣男子,而他口中的公子,正是那位佇立在他的右前方,看似溫文儒雅的白衣公子。
「宋青,你不覺得這場廟會挺有趣的嗎?」白衣公子微微回眸,時著自己的隨從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公子,眉下是想勸公子回客棧稍事休息。」宋青微微飲眼,沉聲回答。
「休息!嘖!本公子命苦,休息二字著實跟本公子無緣啊!」白衣公子發出一聲輕歎的同時,俊美的臉上競出現了讓人不解的嘲詹之色。
他可不是在自怨自艾呀!自他接下那件「神聖任務」後,他幾乎「遊遍」了大江南北,呵!這麼說似乎太對不起「某人」了;所以,他應該說是「尋遍」了所有可疑之地,仍舊找不到蛛絲馬跡。
雖說那人並沒有限定自己要在何時給他一個交代,可再這樣漫無目的地找下去也不是辦法……算了,能否順利完成任務,就全靠他的運氣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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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公子,您先回客棧休息,至於那件事就先交給屬下來辦。」
宋青一本正經的說道。
「交給你?」白衣公子挑眉一笑。
難道宋青還看不出他現下是在創造生活樂趣,而不是在辦那件事嗎?
「是。」宋青嚴肅地點點頭。
「宋青,你是第一天跟我嗎?」白衣公子不由得失笑。
「回公子的話,屬下已經跟了公子快八年了。」知道主子是在取笑他,但他還是回答得正經八百。
雖然他跟在公子身邊這麼久,可公子的想法他仍是無法窺知:再者,他清楚公子並不如外表那樣地親切無害,但不知何故,他仍會把主子當成風一吹就會倒下的文弱書生。
「唷!你也知道快八年了。」
白衣公子淺淺一笑,玉樹臨風的神態霎時迷倒了不少路過的少女。
聞言,宋青方正的臉上出現了不自然的表情,「公子,屬下……」
「好了、好了,本公子不逗你了,專心看戲吧!」
白衣公子對著有些尷尬的宋青笑了笑後,立即轉頭,當他將目光重新投向身前的人群時,他驀然看見一頂行經他面前的轎子。
一頂平凡無奇的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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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嘛,馬車、轎子出現在大街上是很普通的,尤其今兒個還有個酬神廟會,—些平日無法拋頭露面的千金、貴婦自會乘坐自家馬車趕來湊熱鬧。
然而,這些全不是重點。
因為重點在於轎內的人。
對!那人就在那頂毫不起眼的轎子上。
可轎中之人卻有張最不平凡的容貌,以及教人無法忘懷的絕美笑靨。
那是名年輕女子,僅一眼、一笑,就讓白衣公子瞇起了眼。
她有著傾城之貌,以及幾分慵懶的嬌態,然而也許是距離太遠,他竟覺得她那雙晶燦的含笑大眼裡,競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迷惘:可他很快便忘掉了,因為她的回眸一笑美得讓他在剎那間遺忘了她的異樣。
她的笑,莫名地教人陶醉,悸動,甚至是神魂顛倒。他見過的美人不少,可居然沒有一名女子能夠笑得比她還要好看。
可惜,見著她的時間極為短促,短促到他想再看第二眼都不成。
她的身邊大概還有別人吧,所以當她稍稍掀開簾子的一角,簾子就立刻被旁人拉下。
噴!真是可惜,真是太可惜子「公子?」宋青察覺到主子的異狀。
唉!到底是何人如此地不識相?竟「剝奪」了本公子欣賞美人兒的樂趣。白衣公子一邊搖頭一邊感歎。
「公子?」宋青不明就裡的上前一步。
「宋青,你有看見嗎?」白衣公子沒看向宋青,一雙星眸緊緊盯住那頂轎子。
「看見什麼?」宋青有點反應不過來。
「看見……噴!跟你講也沒用,不如本公子親自去瞧瞧。」
白衣公子像是自言自語的說完後,即刻舉步往擁擠的人潮走去。
其實,他也覺得放著正事不做而去追尋美人的舉止好像滿該死的,不過忙裡偷閒可是他的座右銘,更何況,他已經為這項艱困的任務而忙了好幾個月,所以,他打算好好「槁賞』』自個兒的辛勞。
「公子,您要去瞧什麼?」
「美人。」白衣公子說完後,立即笑瞇瞇地往大廟而去。
美人?什麼美人?宋青雖然疑惑,仍忠心地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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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皇廟不僅是進扛縣內最具規模的廟宇,也是當地香火最鼎盛的寺廟,所以杜縣令才會選擇在此廟舉行祭神儀式;此時,儀式雖已完成,可人群非但沒有散去。還爭相擠在廟前的廣場上看著戲班子唱戲。
不過,人潮雖將前殿擠得水洩不通,可玉皇廟的後院卻因為有和尚看守而顯得出奇地靜謐,與前殿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一名絕色的含羞少女,就這麼獨自站在後院的一角。
她微微仰起頭,瀅瀅水眸閃爍著興奮的目光,專注地瞅著樹枝上的鳥巢。
「啊,母鳥回巢了。」
銀鈐般的悅耳嗓音突地響起,然而少女一說完便迅速掩起粉唇,緊接著,她小心翼翼的環顧四周,等確定沒有人被自己的聲音給引來後,她才安心的放下手。接著,她又仰起頭,一瞬也不瞬的望著正在喂哺雛鳥的母鳥。
她好想養幾隻小鳥來陪她喔!
可娘絕對不會允許的。
更何況,一旦把小鳥關進籠子裡,它們就會失去自由,就如同她……
「你在瞧什麼?」
輕柔的男子嗓音自她身後傳來。
莫悄悄倏然回頭,「啊——」
面對那張太過貼近的俊美笑顏,她只能瞠大一雙含懼的水眸,下意識的驚叫出聲。
可很快的,她便一手掩嘴,並且滿臉驚恐的往後倒退數步。
「姑娘,在下沒有惡意。」白衣公子盡可能的讓唇上的笑意顯得親切良善,好讓已被他嚇得不住發抖的美人兒能稍稍放下心來。
真是奇怪,不是他自誇,他這張臉雖不是俊美如天人,可也令不少姑娘傾心;但,眼前這位小美人竟會被他嚇得渾身顫抖,說真格的,他的心還真有點受傷呢!
「你、你是來此進香的嗎!」莫悄悄的雙手緊揪著粉色羅裙,害怕地再度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
雖說眼前的俊美公子看似毫無惡意,可少與外人接觸的她仍忍不住地感到害怕,尤其當他想靠近她時,她只差沒嚇到落荒而逃;但,當她娘親的冷酷表情不期然地浮現在腦海早時,她的雙腳竟像被釘在原地一般,無法移動。
不行!
前幾日,當她無意間聽到丫鬟們談及玉皇廟即將舉辦慶典後,她可是鼓足勇氣請求娘讓她來玉皇廟見見世面,萬一她禁不起這一點『意外』就跑去找娘,那她今後想再踏出家門就難上加難了。
「不!在下不是來進香,而是特地來欣賞一樣——很美麗的東西。」如果他說是來看她的笑臉,她肯定會嚇得暈死過去。
呵!
「很、很美麗的東西?」莫悄悄,別慌、別怕,再怎麼說這裡也是佛門淨地,他絕不敢對你如何的。
莫悄悄不斷安撫自個兒那顆無措的心,並且逼迫自己說話以穩住不時想逃的雙腳。
「在下原以為很快便能欣賞到『它』的美麗,可惜啊!只怕要事與願違了。」
白衣公子看似遺憾的瞅住莫悄悄那雙不太敢迎視他的澄亮水眸。
嘖!小美人的怯弱讓他頗感意外,可她眼中那一閃而逝的自卑目光,卻又令他頗感熟悉。對了!記得第一眼看見她時,她就是流露出這種既迷惘,又不敢有所奢求的眼神。
這就怪了!瞧她的模樣家世應該不差,不過她卻缺少了千金小姐常有的驕縱脾氣,而多了一種涉世未深的……不!她應該算是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咦?也不對,因為她的眼神不是心甘情願而是渴望。
渴望?她在渴望什麼?
「這位公子,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過這裡是禁地,你最好趕快離開。」就因為娘吩咐過住持暫時別讓任何人靠近後院,所以娘才敢放她一人在此,可他又是如何說服那些看守的和尚而來到她身後呢?
「禁地?不會吧!本公子一路行來,都沒遇到半個和尚同本公子說。」白衣公子佯裝詫異。
其實,他沒見著半個和尚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他走的是「小路」嘛。
「那、那就請公子趕快離開吧!」
以為他是不小心誤闖進來的莫悄悄,說話時雖還是吞吞吐吐,可她已經能順利地講完一段話。
「敢問玉皇廟可是姑娘所建?」對於她的渴望之物他沒興趣去採問,更沒興趣去瞭解,他之所以前來,純粹只想看美人一笑。當然啦,如果對方也願意,他也十分樂意與她做個「好朋友」 呵!
「當、當然不是!」莫悄悄答得義急又快,生怕被他誤會。
呵!她又暴露出另一項缺點了,那就是傻到不知何謂玩笑話。「既然不是,姑娘憑什麼趕在下走?」
「我、我沒有要趕公子走的意思,我只是怕公子被人發現而已。」聞言,她絕美的小臉登時漲紅,慌張的搖手否認。
「姑娘,你慢點說、慢點說。」想不到這個小美人竟比宋青還有趣。
「我……」莫悄悄也意識到自個兒過於激動,「對、對不起,是我失態了。」
她一臉羞愧的低下頭,同時,她亦發現自己好像比較不怕他了。因為,她能夠跟一名陌生男子說了這麼久的話,已經很不可思議了。
「沒的事,姑娘這麼說也是為了在下好。」
「是啊!」她的螓首垂得更低了。
「對了!我還不知道姑娘的芳名呢。」
「我姓……」含有興奮的嗓音冷不防地消失了。
「姑娘瞧不起在下?」
「不是、不是!」莫悄悄—震,連忙否認。
「那麼,就是在下沒資格知道姑娘的芳名嘍?」白衣公子微微斂眸,苦笑道。
莫悄悄瞠大了眼,「不是!不是的……」
唉!她也太容易受驚嚇了吧?不過話又說回來,像她這般純真無邪的少女,確實比較好拐。白衣公子沉默不語,可他的眸子卻直勾勾地瞅著莫悄悄那張好像快要禁不住這股沉默的蒼白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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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麼突然不說話?
難道他終於發現跟她說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不!不會的,她的表達方式或許很拙、很笨,可他臉上並未出現一絲一毫的厭惡呀!所以,肯定是她多心了……
然而,她遲遲不肯透露自個兒的名字是因為她害怕娘在知道後會很不高興。
「既然姑娘堅持不肯透露,那麼在下也不好為難姑娘,告辭了。」白衣公子雙手一拱,轉身就要離開。
「你、你要走了嗎?」此話一出,連她自己都感到萬分錯愕。
她是怎麼了?既然他要走就讓他走呀,而且娘待會兒就會來接她,萬一被娘在此撞見他,她不就百口莫辯了?
「姑娘要我留下嗎?」白衣公子腳下一頓,回身笑望滿臉不知所措的小美人。
呵,不錯、不錯,有進步一了點了。
「我、我……」怎麼辦?她該如何是好?
「哎呀!我怎麼會忘了要先自我介紹呢?」白衣公子忽然地像想起什麼似的,懊惱地喃喃著,「姑娘,在下姓原名沐淮,若姑娘不嫌棄,可以喚我一聲原大哥。」
原、原大哥?好親呢喔,她跟他又不熟,根本不敢這樣喚他。
可是……怯怯地凝視著他微彎的笑眸,莫悄悄競不太后悔方纔的反常;也許她應該嘗試跨出這一步,否則就算她真的長了一對翅膀,恐怕也不知該如何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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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姓莫,叫悄悄。」好不容易,她終於報出自己的名字。
姓莫?噴!他跟姓莫的還真是有緣,難不成,莫悄悄就是他所要尋找之人?哈!原沐淮啊原沐淮,你可不可以先把『公事』拋到一旁去?何況這種巧合未免來得太匪夷所思,讓他連想都不敢想呀!
「原來是悄悄姑娘,在下有禮了。」
聽他如此喚她,莫悄悄的臉色忽地一變,「原公子,請你別喊我悄悄姑娘行不行?」雖然她極力想跨出這一步,可一些根深蒂固的觀念不是說變就能變的。
「為何?」
「因為我娘她……」
「令堂怎麼了?」
「我娘她……原公子,反正我們今後不會再碰面了,所以請你忘了我的名字好不好?」她的口吻裡除了懇求之外,還摻雜著許多莫名的情緒。
「悄悄姑娘是如何斷定我們不會再碰面的?」原沐淮微微挑起右眉,不解的問;莫悄悄似乎很怕她娘。
「原公子,請你別再喚我……」
「莫非令堂她……」
「不是我娘的問題。」莫悄悄急忙應道。
「既然與令堂無關,那麼就是悄悄姑娘本身的問題嘍!」他的唇邊漾出一抹淺到讓人幾乎察覺不出來的詭異微笑。
她的身子猛然一晃,「我、我哪有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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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敢情好,就明兒個吧!咱們就約明兒個在此地見面如何?」
「不可能的!」她不安的叫嚷出聲。
這倒奇了,她沒講不能、不要,而是直接說不可能。「悄悄姑娘,難道你有更好的見面地點嗎?」
「沒有!」莫悄悄掙扎了好一會兒後垂首囁嚅道:「原公子,悄悄跟你只是萍水相逢,若、若往後有緣的話,自會再相見的。」其實;她根本不敢指望他們還有見面的機會,也許回家後,她又有好長—段時間不能踏出家門了。
「你我今日相見便是有緣,這樣吧!倘若姑娘不方便出門,那原大哥現在就帶你去外頭走走吧!」嘖嘖嘖,早知美人兒這麼難伺侯,他就應該盡快走人才是,可是每每產生這個念頭時,他卻會被她可憐兮兮的目光給纏住。
唉!真是好人難做。
「你、你要帶我去外頭走走?」
很奇怪地,莫悄悄在聽完這番話後,全身竟克制不住的顫抖起來,可原沐淮感覺得出米,她的顫抖並非因為恐懼。而是來自於興奮的感動。
「沒錯,咱們現在就可以走了。」大概是莫悄悄被她家裡的人保護得太好,所以極少踏出家門吧。
「現、現在就走?」她仍不敢置信。
「嗯!現在就走。」
「好!」莫悄悄因興奮而發亮的小臉突然黯淡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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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悄悄是很想去,可悄悄很怕娘會……」娘絕不會准許她與原公子一塊兒到外頭走走的,可她真的好想、好想到外面瞧瞧喔!尤其在坐轎子來這裡的路上,她已經感受到街上的熱鬧,假如原公子真能帶她上街的話,那不知該有多好。
「就一個時辰,我想令堂應該不會責怪你才是。」原沐淮想盡快將她拐走。
「你是說……我娘絕不會責罵我!」莫悄悄水亮的眸子飽含渴求的望著他。
「嗯。」事實上,不管會不會都不關他的事,不過他倒是可以向自己保證,只要他一點頭,必能博得佳人—笑。
果不其然的,他又看見那抹足以令他失神的美麗甜笑,雖說那抹笑猶如曇花一現,但已足夠令他回味再三。
「原公子,出,了玉皇廟,你能帶悄悄上哪兒去?」對他的提議她可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尤其她對原公子根本一無所知,萬一他……可現下除了他之外,又有誰能帶她去瞧瞧外頭的大千世界?
「姑娘想去哪兒在下就帶姑娘上哪兒去。」
「真的可以嗎?」一次就好!就算屆時被娘責罰她也甘願。
「如果姑娘不信,咱們這就走。」
「可是,前面有小和尚在看守。」
「我可以帶姑娘走別的路。」這絕不是問題。
「是、是嗎?」她突然覺得好緊張。
「悄悄姑娘,我看起來像是會害你的人嗎?」
「是、是不像。」
「那就對了,再不走豈不浪費你的寶貴時間?」
「原公子說得對,那、那我們這就走吧。」
莫悄悄,別再猶豫了,放大膽地跟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