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跟我走。」
才打完嗝,卻溜回床上繼續補眠的衛心蕎,被這突如其來的陣仗給嚇得瞌睡蟲全跑光。
「你是誰啊?」衛心蕎個甘示弱的插腰,遙遙地睥睨著出現在門口處,一名狀似精明幹練的中年婦人,以及她身後兩名個頭挺壯的奴婢。
「我是唐家的大總管。你可以稱呼我聲杜大娘。」說完,杜大娘即對兩名奴婢使眼色,「大少爺止在書房等你,快隨我來。」
不等衛心蕎反應,兩名奴婢已一左一右地夾住她的藕臂。
「喂!你們在做什麼?快給我放手,放手啦!該死的,你們可知道本姑娘是誰?」被拖出房內的前一剎那,衛心蕎忍不住出口叫囂。
可惡的唐聿君,竟敢來陰的。
杜大娘突然抬手,兩名奴婢的步伐頓時停住。
「大少爺有吩咐,如果你膽敢用這種口氣問我,就命我——」
衛心蕎心生警戒地盯住突然泛起冷笑的杜大娘,直至她手裡冒出一根木板條。
「你、你該不會是想……」她瞠大一雙震驚又不信的眼眸,瞪向杜大娘手上那根極有可能會打死人的刑具。
杜大娘要笑不笑的再度對兩名奴婢使眼色,兩名奴婢會意除扣緊她不斷掙扎的藕臀外,還將她柔嫩的掌心用力攤開且迫她高舉。
「你真要打我?」早已變色的嬌美臉蛋,惡狠狠地瞪住不斷上下揮動木板條的杜大娘。
「我就是要替大少爺教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環。」
杜大娘話聲一畢,緊接著一陣尖叫聲便直衝雲霄。
哇!唐聿君,我恨死你了!
☆ ☆ ☆
嗚……她從小便是爹娘的心中寶、掌上明珠,怎知她才一踏入唐家,就立刻淪為伴嫁丫環並受盡夫君的冷嘲熱諷,可這不不打緊,誰教她理虧在先,她唯有暫時忍耐,但是,唐聿君千不該、萬不該命令杜大娘將她打成這副慘不忍睹的模樣。
日後,就算她被正名,又如何在這些下人面前抬起頭來。
「把手伸出來。」唐聿君勾起唇角,低睨著將自個兒蜷曲在大椅上,且還將一張哭得淅瀝嘩啦的小臉埋進腿窩裡的衛心蕎。
「怎麼?難道你們還打上癮?」衛心蕎雖瑟縮了下,但悶泣的聲音仍充滿著挑釁意味。
「把手伸出來。」
「你以為我會笨到把手伸出去讓你打嗎?」她啜泣,說得益發悲痛。
她整整挨了三大板耶!而且那個杜大娘下手一點都不留情,萬一她的小手從此廢了,看她不把唐聿君整垮才怪。
「我沒有要打你。」
「是啊!根本不必你動手,就會有人替你出面教訓我。啊!好疼。」雙掌不慎用力,疼得她小臉皺成一團。
「若不想再受皮肉之苦,日後你最好牢記我的吩咐。」
低沉又帶著強硬的聲音,立刻讓衛心蕎又驚又氣的抬起淚顏。
「你威脅我?」她不可思議的叫道。
「你若要這麼想也可以。」驟然俯下的俊顏,教衛心蕎下意識地往椅背靠去。
「你這個大混——」
「嗯……」唐聿君的眼眸突地一瞇。
衛心蕎及時咬住下唇吞回蛋字。哼!你不要太得意,本姑娘遲早會討回這筆帳。
「你最好別再讓我說第三遍。」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衛心蕎迅速瞪大一雙眼,可眸裡卻充滿不解。
「手。」他低瞟了眼她藏在腿窩裡的雙手。
「你到底想——好啊,你還要打我是不?哼!給你打、給你打啊!不過我可鄭重警告你,若本姑娘有什麼三長兩短,我阿爹絕不會放過你的!」衛心蕎恨恨的閉起眼,一副視死如歸地伸出小手。
唐聿君忍不住低笑,就見她掌心只是略微紅腫罷了,可卻被她形容成好像快被打斷似的,更何況,他早已事先吩咐過杜大娘,只准打痛不能打傷。
「是嗎?那唐聿君就在此恭候你阿爹大駕。」不知怎地,他低沉的嗓音竟摻雜著不知名的冷漠。
「你!咦,這是……」原本已準備好承受另一股劇痛的她,突然感覺手心涼涼的,她一睜眼,愕然地瞅住他的舉動。
他幹啥這麼好心替她上藥?呃,這藥膏該不會摻有劇毒吧?
不對、不對,倘若是毒藥,她怎麼會感覺手心不再像方纔那般疼痛了。
衛心蕎瞠圓一雙大眼,仔細地盯住將她的手當成易碎琉璃般看待的唐聿君。
難道,他被她剛才所撂下的狠話嚇到?
可立即地,她馬上否決掉這種可能性,因為唐聿君看起來就是一副不會懼怕任何事物的大爛人。
不敢迎視他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眸,衛心蕎窩囊的撇開眼。
「瞧出什麼來了嗎?」唐聿君戲謔地問道。
「誰、誰在看你啊?」紅暈冷不防地染上她的雙頰。 唐聿君一笑,將藥盒住幾上一丟。
「你幹啥這麼好心?」先是狠狠揍她一頓後再給她糖吃,足見他的心機有多重。
唐聿君沒說話,只用一種令人感到惶恐的目光盯住她。
「醜話說在先,本姑娘可不會領你的情。」她用手背抹去臉上殘留的淚痕後,故作不屑的哼道。
「你想太多了,何況我說過,唐家不養廢物。」
「你暗指本姑娘是廢物!」她杏眸圓睜。
「我有這麼說嗎?」「你分明就是這種意思。」衛心蕎氣得將小手往椅把上用力拍下,可當受傷的掌心堪堪要觸及椅把的那一剎那——其實在她做出此舉動的那一剎那,她就已經經深感後悔,可止不住動作的她,唯有皺著一張小臉,等待劇痛再度來臨,但片刻後,她卻發現該疼的地方不疼,但不該疼的地方卻隱約傳來一股強勁的力道。半瞇的美眸突地睜開,她先是愕然的瞅住箝緊她手腕的巨掌後,才緩緩將視線移至他那一雙似霜似焰又似無情的黑眸。「你……你該不會想掐碎我的手吧?」再不出聲,她真害怕右手不保。
「你怕?」唐聿君意有所指的冷笑。
「當然——不怕!」雖然他及時挽救她的手,可在他面前她哪能輕易認輸。更何況,他還是害她深受皮肉之若的罪魁禍首。
「是嗎?」
「怎麼?懷疑啊!」
唐聿君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喂,本姑娘最痛恨別人懷疑我的話。」衛心蕎的大小姐脾氣冷不防地冒出。
「嗯——」
教人打從心底發毛的可怖尾音又起,衛心蕎膽怯的顫了下後,「呵呵!」乾笑三大聲後,她流露出諂媚的嘴臉,「大少爺儘管懷疑『小婢』的話,今後小婢絕對奉大少爺的話為圭臬,大少爺說一,小婢絕不敢說二。」
唉!見風轉舵絕非她的個性,可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哼!若不是你長相好、家世棒,而且我又……不然本姑娘會留在這兒找罪受嗎?
「小婢?」唐聿君薄唇微微勾起,而斜睨她的目光更有一股說不出的邪味。
「大少爺,小婢知錯了,小婢不該一再的頂撞您,小婢從今以後絕對會聽從主子的吩咐,小婢現在就馬上替您——」話鋒一轉,她旋即對他漾出一抹無比誇張的嬌美粲笑。
「好了。」唐聿君眉心忽地擰起,打斷她的話。
嘿,消受不起了是吧!
「大少爺,不知您叫我來有何吩咐?」看他擰起眉來,衛心蕎的心情果真平復不少。
「非要有事才能叫你來?」微擰的眉心瞬間舒展開來,唐聿君一拂袖,緩緩地踱至桌案前,落座。
「嘿,當然不是。」姓唐的,你最好別給我拿喬。
「過來磨墨。」
「磨、磨墨?」
「怎麼?難道我每句話都得說上兩遍你才會聽明白?」
「可是我、我那個……」想要乘機報復就明說嘛,更何況一個這麼厲害的奸商不可能有顆豬腦袋,「剛才大少爺不是才替我上過藥?」她攤開雙掌,故意展現他自個兒的傑作。
「這並不影響你磨墨的工作。」
衛心蕎不悅地瞪了他一眼。怎麼會沒影響?她的手傷好不容易才稍稍好轉,若再使力的話,不就又痛上加痛。
「還有問題?」
「沒、有。」衛心蕎露出小貝齒,再從齒縫間迸出這兩個字。
「那還不過來。」唐聿君斂眸,冷笑了下。
「是。」
唐聿君,你擺明吃定本姑娘是不?哼!那咱們就走著瞧。
衛心蕎緩緩地步至桌旁,然後噙著奸笑,開始磨墨……
☆ ☆ ☆
「哇!小姐,你的衣裳怎麼全是黑墨啊?」圓圓一回房,就看見衛心蕎整個人癱軟在竹榻上,一副要死不活的哀聲歎氣著。
「臭圓圓,你可回來了,我問你,你一整個早上都給本小姐滾去哪兒了?」她曉不曉得她這位正牌的唐家少奶奶吃了多少苦頭,挨打不說,連原本要作弄唐聿君的把戲也被他拆穿,結果弄得滿身的墨水,好不狼狽。
「小姐,你都不知道圓圓才一踏出房,就被唐家那些直喊我少夫人的奴婢們給押去量新衣,再加上挑選一大堆珠寶首飾的,所以才會弄到現在才回來。」
「哇!量新衣、挑首飾,那我呢?為什麼我會這麼悲慘啊?」懊悔不已的衛心蕎憂悶地大叫著。
「小姐,你得快點想想辦法才行,現在唐家的人都把圓圓當成是你,害圓圓都不曉得該怎麼自處才好。」尤其當她遇見曉二公子時,手腳都不知該擺哪兒好,而且她也好討厭曉二公子喚她大嫂哦。
「我當然有在想,可是……」衛心蕎欲哭無淚。
「小姐不是說要使出美人計,來迷惑大少爺的嗎?」圓圓說話的同時,亦手腳俐落的替衛心蕎梳妝換衣。
「嗄!」對啊,她的第一招雖告失敗,但老實說,她可尚未使出真正的看家本領,所以,她就不信拐不到他。
「小姐要上哪兒去?」圓圓及時拉住欲往門外衝出的衛心蕎。
「這還用說,當然是去找唐聿君了。」
「小姐甭去了。」
「為什麼?」
「因為大少爺已經出門了。」
「又出門了!」哼!為何他老是這麼忙?也不想想自己才剛成親,就這般冷落她這位「嬌妻」。
「聽說大少爺是去金玉樓接什麼遠房表妹的,咦!不對、不對,大少爺最主要是去見什麼荊州來的大商人,啊……小姐,你別跑這麼快,等等圓圓!」
☆ ☆ ☆
好啊!把自個兒的娘子晾在家裡,然後出來私會什麼遠房表妹的。
唐聿君,你夠狠!
衛心蕎掄起粉拳,貝齒緊咬住朱紅唇瓣,而一雙透著不悅的晶亮瞳眸,更一瞬也不瞬的叮住金玉樓裡一對正緩步下樓來的男女,就見男的細心牽撫著一名嬌美女子,而女子亦滿臉害羞的回給俊美男子一記靦腆的微笑。
哼!好一對郎才女貌。就在那對男女即將步上停在金玉樓的馬車之際,守在另一邊的衛心蕎再也克制不住醋意的衝上前去。
「小、小……蕎,不要去啦。」因為身邊還跟著一名打從她們一出唐家,就一直緊守在她們身邊的奴才阿德,是以圓圓不敢當面喊出那個「姐」字,更沒有勇氣直接面對唐聿君。
李紅綃一見殺氣騰騰的衛心蕎,立即下意識地往唐聿君懷中一縮。
登時教衛心蕎看得更加火冒三丈。
「誰准你出來的?」可唐聿君卻比她快一步出聲。
哼!竟敢做賊的喊捉賊。瞪著他陡然嚴肅的俊容,衛心蕎的心沒來由地泛起一絲酸澀。
「我為什麼不能出來?」她抿緊唇,不甘示弱的仰起下巴。
「回去。」
「你——」
「聿君哥,這位姑娘是……」李紅綃眨了下眼,有點羞,有點無措地揪緊唐聿君的衣袖。
「我是他夫人——身、身邊的丫環。」搶先回答的激動嗓音卻再下一瞬間帶著些委屈及不甘。
可惡!她衛心蕎明明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她卻無法大聲告訴那些想搶他夫君的狐狸精。
「丫環?」李紅綃顯然懷疑她的說辭,不時看向唐聿君。
「她沒說錯。」唐聿君沒看向李紅綃,一雙暗黑的瞳眸只凝視著不斷低咒的衛心蕎。
一聽,衛心蕎更為之氣煞。
「紅綃,先上車。」
「嗯。」李紅綃羞應,在唐聿君的扶持下坐進馬車裡,不過在那之前,她仍不忘鄉瞥那位自稱是丫環,滿臉怒意的衛心蕎一眼。
「我也要坐。」唐聿君瞧她抿緊紅唇,一副「你不給我坐,我就翻了你的馬車」的惡霸氣勢,不禁嗤笑出聲:「你有何資格與主子們同坐?」
「我……」
「還不快給我回去!」他不悅地說道。
衛心蕎倒是被嚇退了一步。
然,衛心蕎並沒有打退堂鼓,「大少爺你才新婚,怎麼可以瞞著夫人來此私會那個遠房表妹,這樣你對得起夫人嗎?」不平及憤怒瞬間取代心中的懼意,她重新擺開架式,想狠狠給他一記當頭棒喝。
可詭異的是,唐聿君竟笑了。
「看來,你所受到的教訓還不足以令你自省。」他微微逼近她,面上神情似詭譎,又以莫名愉悅。
「該自省的是你!」她硬要逞口舌之快。
唐聿君冷笑一聲,轉身欲坐上馬車。
衛心蕎不假思索地上前抓住他的臂膀,「我不管,我非要同你們坐不可。」表妹!哼,看那模樣就知植她在打唐聿君的主意,若沒有她在旁監視,誰曉得他們會做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來。
「表哥……」馬車裡,傳來李紅綃囁嚅的催促聲。
叫什麼叫?衛心蕎一雙彎而細的眉瞬間皺起,「我要坐,我一定要坐。」惱怒的嗓音再起。
「你的手,不疼了?」他低沉的嗓音摻雜著絲絲威脅。
她錯愕,旋即會意,「你又想打我了?好啊!你儘管打死我沒關係,反正我夫君又不認我,留著我也只是在浪費你家的米糧而已。」既然容不下她,那她走好了。
唐聿君俊眸突地瞇起,「別隨便在半路認什麼夫君,更何況,在你說這番話之前,可有想過是誰造成今天的結果?」
他輕揮衣袖,瞬間呆愣住的她當下被震退了好幾步。
待她回神時,唐聿君早已上了華麗的馬車離去。
「小、小蕎,大少爺都走遠了,咱們回去好嗎?」圓圓怯怯地走來,扯了扯有些恍惚的衛心蕎。
「圓圓,這全是我的錯嗎?」衛心蕎低問。
「不是的小、小蕎,這只能說是、說是……」圓圓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少夫人,天色已晚,請回府。」阿德適時開口。
「小蕎,咱們回去啦!」
「你自個兒回去吧!反正有我沒我還不都一樣。」
「不行的。」圓圓俏麗的胖臉登時一垮,她急忙地拉著衛心蕎到一旁去,低聲輕嚷:「小姐不是很喜歡大少爺嗎?何況小姐若要放圓圓一人回去,那圓圓寧願追隨小姐。」
「圓圓……」衛心蕎哽咽一聲,雙手忽地環抱住圓圓肥嫩的身軀,「你真好,我總算沒白疼你了。」
「小姐,可咱們現在離開不就便宜那個什麼表小姐嗎?」圓圓臉蛋突然紅紅的。其實她會這麼說也是有其他原因啦,因為她真的捨不得離開曉二公子。
圓圓的話就如同一把刀般狠狠地捅進她的要害,令她整個人為之一震。
「小姐,更何況那個表小姐又沒比你美,小姐定可以很快就奪回大少爺的心。」圓圓說得煞有其事。
「真的嗎?」衛心蕎有些不確定。
「當然是真的。」圓圓再三保證。
「那好,咱們現在就回去,然後等待時機一舉擊敗敵人。」衛心蕎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用力地握住圓圓的胖手。
只不過在這時侯,她突然憶起唐聿君離去前的那句話。
是誰造成今天的結果……
疑惑,在她心中漸漸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