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紫色的玻璃高跟鞋還真是漂亮又高雅,唉!假如是給我的話,不知道該有多好?」
柳子箋盯著鞋盒裡,那雙由「愛情大飯店」特別為她量身訂做的紫色玻璃鞋,久久無法移開視線。生怕會弄髒它,所以當她一拿到玻璃鞋時,根本不敢試穿,便匆匆將它收受。
更何況,這雙紫色玻璃鞋根本不是她所能擁有的。
其實依她的財力,是無法住進這幢位於黃金地段,高二十五層的五星級大飯店;但很幸運的是,她就學時期結交一位家世背景、外在條件都很優異的名門千金。這位朋友為了慶祝她的生日,特別替她在愛情大飯店訂了一間套房,讓她得以享受一下何謂富貴人家的優渥生活。
一開始,她當然是拚命拒絕,然而那位朋友以錢已付清為理由,硬是將她推入火炕,呃,不,是推入這幢富麗堂皇的飯店。
因此,她不僅享受到五星級飯店的奢華生活,而且還意外碰上愛情大飯店所舉辦的特殊活動,那就是從住過的房客中挑選出十二位女性佳賓致贈玻璃鞋一雙,而她,竟然也是其中一位。
不僅如此,愛情大飯店還特地請來一名預言大師,替她們分別預言未來的另一半。據那名又高、又帥、又年輕的金未來大師所言,她的伴侶將是巳時出生的男子,而且還是借由她手中這雙紫色玻璃鞋所相遇的。
呵,如果她相信這種預言,那她就是白癡、笨蛋!
她柳子箋又不是小孩子,對於這種類似灰姑娘的童話式愛情,早就免疫了。
何況她根本不打算將這雙鞋佔為己有,畢竟她會碰上這等「好事」純粹是誤打誤撞,除非——招待她來的朋友願意割愛,否則這雙紫色玻璃鞋必須物歸原主。
柳子箋捧著鞋盒的雙手不由得一緊,她坐在中庭仰望著入夜後看起來格外輝煌的愛情大飯店許久後,才移動步伐走出飯店。
柳子箋的前腳才剛離開,就有兩名戴著墨鏡,神色萬分緊張、慌恐的黑衣男子從愛情大飯店裡衝了出來。
隱隱約約中,還可以聽見那兩名黑衣男子口中不斷唸唸有詞:「那個女人呢?那個擁有紫色玻璃鞋的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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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
唐倩倩優雅地啜飲管家所端上來的花茶,完全看也不看柳子箋手中所捧的紫色玻璃鞋一眼。
「可是,這雙玻璃鞋真的很漂亮。」
對於唐倩倩冷漠的態度,柳子箋不以為意,因為她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就是如此。
「就算再美,我也不能穿,你就拿回去吧。」
「你說得也對。」這雙紫色玻璃鞋完全是依照她的尺碼去製作的,就算倩倩拿去也無法穿下;況且倩倩若是喜歡,也會自個兒去訂做一雙,根本不會向她要,「倩倩,謝謝你的這份生日禮物。」
「不客氣。」唐倩倩終於在這個時候笑了。
柳子箋也跟著一笑。
她始終都知道倩倩並非真心要交她這位朋友,也只有在自己對她表達謝意時,她才會露出淡淡的笑容;或許,倩倩就是喜歡這種被人奉承的優越感吧?
對她而言,說一個「謝」字並不會使她少塊肉,更何況,她也獲得了一雙她非常喜愛的玻璃鞋。
縱使,她不再對愛情存有幻想,但是如果能在枯燥乏味的工作中,想像自個兒變成童話世界裡的灰姑娘,那也是件挺不錯的事,最起碼可以調劑一下身心。
「除了這雙鞋之外,你還有碰到什麼趣事嗎?」
「有是有,不過這不算什麼趣事。」柳子箋將盒蓋蓋上,唇邊忽爾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可以說給我聽聽嗎?」
當柳子箋的笑臉映入唐倩倩眼底時,她的臉竟微微扭曲,不過,唐倩倩掩飾得極好。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飯店請來一名預言大師為我們每個人預言未來的另一半。」柳子箋開玩笑地說道。
「哦,那預言家是怎麼說你的?」
從唐倩倩略微升高的語調聽來,她似乎對這個話題挺感興趣的。
「也沒什麼啦!就是巳時出生的人,像這種男人,滿街都是。」不知為何,她突然不想透露太多。
唐倩倩顯然不太相信。
不過,在柳子箋無意洩露更多的態度之下,她也不便再追問。
「很晚了。」既然套不出話來,唐倩倩神色也旋即冷漠下來。
「那再見了。」老早就想離開的柳子箋,立刻捧緊鞋盒,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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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租屋處,一幢屋齡少說也有二十年以上的老舊公寓,柳子箋便迫不及待地四處尋找,能夠放置這雙紫色玻璃鞋的地方。
就放在床底下吧?
不,還是放在鞋櫃就好。
不、不,乾脆就放在最醒目的地方,好讓自己可以隨時看到。
但是,望著敞開的衣櫥,柳子箋又躊躇了。
這樣似乎又太過危險,畢竟她所住的是一間老舊公寓,她可不想在外出工作時遭到小偷光顧而失去心愛的玻璃鞋。咦,對了!她何不藏在……
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興奮什麼,只不過是一雙玻璃鞋罷了,又不是百萬現金,她何必要藏得如此辛苦,但不知為何,她的興致就是這麼高昂。
吁——忙了老半天,她總算藏好了。
柳子箋躺在床上、抱著棉被,望著斑剝的牆壁傻笑。
呵!什麼預言大師、巳時出生的男子、紫色玻璃鞋……
柳子箋帶著有點興奮、有點複雜,卻又帶點夢幻般的心情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
柳子箋肯定自己睡著過,但奇怪的是,她為什麼會突然醒過來?
黑漆漆的房內,惟有置於床頭左方的一盞小燈讓她不至於陷入全然的黑暗。當她一睜開略微迷濛的雙眼時,很自然地任左邊瞧去,但詭異的是,她的脖子才轉不到一半,便陡地僵硬住。
有人!
這強大的震撼與恐懼立刻喚醒她混沌的意識。
雖然,她極力想否認這種可能性,不過,當一道宛如利刃般的冷厲目光直直地盯住她時,她不由自主的全身一悚。
「人」,確實就在她床頭的另一邊。
柳子箋艱難地嚥下一口唾液後,臉蛋倏地往右偏去;同一時間,一隻冰涼的手掌,就這麼毫無預警地擱在她的纖頸上,並且收攏到足以掌控她性命的力道。
柳子箋驀地瞠大一雙滿是驚恐的眸子,瞅著眼前一張辨識不出五官,卻十分具有威脅性的男性輪廓。
驚慌與懼怕同時在她胃裡不斷地翻攪;然而,柳子箋並沒有因此失去理智地大吼大叫或是胡亂掙動。為留住一口氣,她硬逼自己要冷靜,不過胸前劇烈的起伏,以及頸邊急促的脈動,早已洩露她最原始的恐懼。
人生還真是無常。
記得不久之前,她還是微笑入睡的,怎麼才短短不到幾個鐘頭,她居然可能會被眼前這名不知打哪冒出來的神秘男子給勒死?是呀,她著實不該在這種生死關頭還在想自己會怎麼死,但除了這樣想之外,她還能幹什麼!
哼,什麼預言大師嘛!
如果他能夠預言出她今晚有難,那她或許會死得比較心甘情願一點。
不過在臨死之前,她有個小小的遺憾,因為她還沒穿過那雙紫色玻璃鞋。唉,真的好可惜!
「那雙鞋,在哪裡?」
耳畔冷不防被一陣溫熱,且伴隨著一道毫無感情的嗓音給侵略,柳子箋忍不住打了一記冷顫。
然而,下一秒鐘她困惑了。
他居然一開口就問鞋在哪裡?
「鞋,在哪裡?」
同樣的冷漠嗓音再度傳入她耳裡。
她瞪大的美眸裡除了驚恐之外,還多了一抹訝異。
這男子所說的鞋,該不會就是指她的那雙紫色玻璃鞋吧!
不!絕對不可能。
那雙玻璃鞋她可是剛拿到手,而且是她才能穿得下的鞋,他要它做啥?
她驟然感到呼吸困難。
她閉緊雙眼,難過得輕叫了聲。同時,她終於恢復自我保護的意識,用力想扳開那只緊箍她頸項的手掌,但任憑她如何使勁,他冰涼無情的五指依舊牢牢地扼住她纖弱的項頸。
柳子箋感覺自己快沒命了。
在死神即將降臨的前一剎那,她覺得自己又能呼吸了。
「咳……」在拚命吸取新鮮空氣時,她難過地猛咳。
就在她感覺自己又重新活過來之際,卻也發現危機尚未解除,因為那只冰冷的手,依舊穩穩地攔在她的脖子上。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鞋呢?」那男子一雙閃著異樣光彩的瞳眸,陡地逼近她,直視著她。
她心知若是再不回答他,今生恐怕再也沒機會開口說話。
「什、什麼鞋?」也許,他問的不是她心中想的那雙玻璃鞋。
「玻——璃——鞋。」神秘男子用很輕柔的口吻慢慢地低聲說出。
聞言,柳子箋的面色比剛才還要來得慘白。
她沒聽錯吧?一個大男人居然要跟她搶玻璃鞋?
「我、我沒……沒有……」
此話一出,連她都不敢相信這是自己說的話。天啊,一雙玻璃鞋會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嗎?
快改口說有呀,但她偏偏就是說不出來,就是說不出來啊!
一股過度親密,卻也極具威脅性的溫熱氣息猛然吹吐在她臉上。柳子箋瞬間倒抽一口氣,以為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終點。
但是,沒有。那五根長指並沒有再次收緊。
就在柳子箋的懼意稍稍減少的一剎那,她卻又因他下一步的舉動而整個人駭然呆住。
原本放在她頸上的手,毫無預警地掐住她的小巧渾圓,令她疼得想哭。
她從來沒被侵犯過的渾圓,如今,就這麼被一名神秘男子給緊緊握住,這比方才勒住她脖子還要令她更心驚膽戰。
沒來由的,一種先姦後殺的可怖念頭已塞滿她的腦袋。
「會怕嗎?」男子冷冷的低沉嗓音裡明顯含有一抹詭異的笑意。
「怕……」她並不想逞英雄。
「是嗎?」
「放、放手。」
柳子箋的額頭上全是汗,原本白皙的臉頰因為他煽情的揉捏而泛起淡淡的紅暈。
再這樣下去,她真會不計後果的放聲尖叫。
「說出來,我就放手。」
「真、真的?」她很佩服自己居然還能在這種時候,問出這種白癡問題。
因為不管是真是假,她根本無法抵抗。
「當然是真的。」
為了取信她,男子把力道減至最輕;不過對於柳子箋來說,威脅性依舊十足。
「那、那雙鞋就放在……放在化妝台最下面的抽屜裡。」在深吸了好幾口氣之後,她才從微顫的唇齒間迸出話來。
「你最好別說謊。」
那男子略帶感性的低柔嗓音直直地蕩進了柳子箋的靈魂深處,她不由自主地緊繃著、顫抖著。
柳子箋很清楚,他的警告並非虛張聲勢,也就是說她若失敗,就有可能會……所以,她必須豁出去了。
她為何要對一雙毫無生命的玻璃鞋如此執著?或許是因為打從倩倩願意將玻璃鞋讓給她的那一刻起,這雙紫色玻璃鞋便是屬於她柳子箋的了,任何人,包括眼前這名隨時會取走她性命的男子也沒有權利將它奪走。
假如她能活到天亮,或許,她會再來好好思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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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的手緩緩地從柳子箋的胸前移開。不過在挪開前,他仍不忘狠狠地握了她的渾圓一把以示警告。
柳子箋顧不得胸前所傳來的感官刺激,在他逐漸走向化妝台的同時,她也悄悄地坐起身,然後將手慢慢伸進床底下。
玻璃鞋,當然不在抽屜裡。
所以,當柳子箋一察覺男子高張的怒氣往她這邊罩過來之際,手裡的球棒也順勢往男子身上猛力揮去。
室內頓時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惟一能證明這滯凝的空間裡尚有氣息存在的,便是柳子箋那一聲聲壓抑過後的急促喘息聲。
他會殺了她嗎?
因為她目前正半跪在床上,雙手高舉著已經揮到一半的球棒,讓她不得不這樣想。
她的雙腕被他的大掌輕而易舉的鉗制住,她已經喪失惟一能打跑這男子的機會。柳子箋像是從高熱的火爐一下子跌入零下三十度的冰窖裡,全身上下冰寒得可以。
「啊!」手腕傳來的劇痛,讓她痛叫出聲,而再也握不住的球棒,也順勢落入男子手裡。
那根球棒極有可能成為他殺人的凶器。
「因為你的勇氣,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
男子帶笑的低啞嗓音,更加深了柳子箋的恐懼。
驀地,男子的手一鬆,失去支撐力的柳子箋立刻軟趴趴地伏臥在床上。完全使不出力氣的她,只能坦然面對即將發生的慘事。
算了、算了……反正她本來就毫無牽掛。
「鞋,到底藏在哪?」
因那男子的靠近,床側突然凹陷,讓埋首在棉被裡的柳子箋無奈地閉上眼,現在的她不再做任何垂死前的掙扎。
然而,他下一步的動作,卻令她忍不住掙動了一下。
他的五指正慢慢撫摸著她細柔的長髮,偶爾,他冰涼的指尖會觸及到她敏感的後頸。他的指尖順著髮絲滑過她的背脊,他的手甚至還停放在她的後腦勺上,猶如按摩般地輕輕揉壓。
「我、我把它扔……扔掉了……」柳子箋一邊回答他,一邊將雙眼閉得更緊。
「呵!」
男子這種像極了惡魔要勾人魂魄前所發出的笑聲,令她不禁暈眩了下。
「你不但有勇氣,而且也不怕死。」男子略微慵懶的語調,不知為何漸漸加入了一些情感,竟變得出奇的悅耳動聽。
此時,對柳子箋而言,就算他的聲音猶如枕畔呢噥,也會在他說出口的一剎那化為千萬根細刺,螫得她無處可躲。
「不過,我討厭不怕死的人。」男子在感覺到她的顫抖後,他才繼續曖昧地說道:「但是你例外,因為你長得夠美,也挺安靜的,所以我打算……」未完的話話內含有一抹邪意,幽幽地鑽入她的耳裡。
柳子箋馬上領悟出他的意思。
因此,她決定對他說出放置玻璃鞋的地點,她努力地將話擠到喉頭。
就在她的身子由伏臥被迫改成仰躺的瞬間,一陣猛力拍擊鐵門的敲打聲卻在這個時候響起。
「柳、柳小姐……你的房租還沒,還沒繳……」屋外,傳來中年歐吉桑喝醉酒的叫嚷聲。
柳子箋一向討厭這位常喝醉酒,而且三不五時就來催討房租的房東;但這一刻,她真的有股衝動想狠狠抱住歐吉桑,不過在這之前,也要看看這名打算對她「不利」的男子會不會放過她。
很顯然的,男子決定收手。
「珍惜這一次的好運,我還會再來找你。」臨走前,陌生男子在柳子箋將發出求救信息的前一刻,冷冷地撂下狠話。
柳子箋因他的警告而嚇出一身冷汗。
「喂,這個月的房租六千塊,快拿來……」
怎麼辦?他竟然說還要再來找她!
一時間,柳子箋陷入極度的恐慌之中,若非房東的叫囂聲不斷傳來,她不可能立刻驚醒過來。
柳子箋跌跌撞撞地衝出房間,她將屋裡所有能打開的燈全都開啟,當她把鐵門一推開時才猛然驚覺,暗夜中的男子是從哪兒進來的?
「錢呢?」歐吉桑伸手向她討房租時,還打了個嗝。
「歐、歐吉桑,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人從這裡離開?」
「呃……哪有什麼人呀,對了,下個月的租金要漲一千塊喔。」
柳子箋一聽男子並不是從門口離去,旋即又陷入恍惚狀態,她怔愣地將鐵門關上,根本沒注意房東說要調漲房租的事。
倏地,柳子箋感到一陣涼意,她猛然側身,瞪向那片未合上的窗戶。
天啊,這裡是四樓耶!
鼓起僅存的勇氣,她慢慢走向窗邊,往窗外一探,昏暗的街道上根本空無一人。刷的一聲!她迅速將窗戶關上,隨後,她就坐在客廳的老舊沙發上,直盯著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