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我們不要檢查了好不好?我怕……要是他真的在我的肚子裡,我要怎麼辦?」語襄近乎哀求的語氣,對著醫院大門猛搖頭。
「不行!」娉婷一口拒絕了她的請求。「怕就可以不檢查了嗎?不檢查他就不會長大嗎?」
「可是……可是也許是我弄錯了,也許我那個只是晚一點來而已。」語襄都快把頭給搖斷了,但娉婷還是絲毫沒有軟化的跡象。
「小姐,已經兩個月沒來了,你晚了不只一點了!現在不檢查,難道要等生的那天才承認自己有了嗎?」娉婷字字尖銳,嗓門大得讓旁邊那些正想走進醫院的人都忍不住停下來觀看。
「丟臉死了,我檢查可以了吧!」語襄用力的甩開娉婷的手,深呼吸了一口,才鼓起勇氣的走進醫院大門。
臨走前她回頭看了一眼,剛剛甩得太大力,好像打到人了,不知道是哪個倒楣鬼挨了這麼一記。
「還看!」終於把這傢伙勸服了,她說什麼都不能讓她溜走。
咦?沒人……
語襄疑惑的往前走。剛剛的人群早就散去了,那吃了悶虧的人還真有修養,現在這樣被打還不出聲的笨蛋已經快絕種了吧?
等到她們離開後,聖多督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他從剛剛就想走進醫院裡了,研究進行到高潮,他可是一分鐘,不,是一秒鐘都不想浪費。可是這兩個女人一直擋在大門口,不管他走哪一邊,她們就是能堵在他面前繼續吵,真是服了她們!偏偏他又穿上了隱形衣,就像個看不到的鬼魂被擋了路,總不能喊借過吧?
他揉了揉兩分鐘前被重擊過的肚子。那女人的力氣還真大,不用替她擔心,她一定會是個很健壯的孕婦,肯定能生個白白胖胖的小子。
要是她不想生下那孩子,那孩子的爸肯定完了,依她拳頭的力道來看,可能要休養個一段日子才能重出江湖。
聖多督無奈的笑了笑,隨即邁開大步往胚胎研究室走去。
研究室裡溫度還滿低的,還好他穿了件隱形衣,保暖又不怕人家發現他。聖多督一忙就是一上午,都快把人埋進試管裡去了。
突然,外面傳來爭執的聲音,還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哭泣聲。聖多督閉上眼睛,他恨透了聽到女人的哭泣聲,一個女人會傷心落淚,十之八九都是男人搞出來的。
所以,他們星球嚴禁男人讓女人哭,這點倒是讓他對於身為好立剋星球的一份子感到驕傲。
「哭什麼?現在哭有什麼用?把他找出來啊!他總該負責任吧……」牆的另一邊傳來了對話聲。他不是有意要偷聽,但還真的是頗大聲的。
不對,這聲音好熟悉,好像是……是早上那女人,那兩個讓他大腸撞小腸的女人。
「你停下來,我叫你停下來!」娉婷拉住語襄,不讓她繼續往前走。
她把語襄按壓在走廊旁的座椅上,決定就在這裡把事情做個了斷,免得她成天胡思亂想也拿不定主意。
「你做什麼?」語襄生氣的瞪著她。現在她根本做不出任何決定,更何況是攸關一個生命。
「很簡單,要嘛他死。」娉婷指著她的肚子,「不然的話……他死!」
語襄看向她指的地方,笨蛋都知道她指的是誰了。
語襄吸了吸鼻涕,抽抽噎噎的說:「這兩條路都是生命,怎麼可以讓你這樣做決定!」
「那你呢?你哭死就不是生命了嗎?讓你死得不明不白,我還算是朋友嗎?」娉婷雙手環胸,樣子倒是很狠。
「說你倒是很會說,等你真正遇到了,你也會跟我一樣不知所措的!」語襄反將她一軍。
聖多督緩緩的將量杯裡的液體倒出,但實在沒辦法聚精會神的做實驗,因為外面的話題太吸引人了。他平常是不會八卦這些,但不代表他沒有興趣,畢竟在好立剋星球上哪輪得到他們煩惱這個,懷孕了就生下來嘍!
不過那個潑辣女,要是她懷孕了,一定會先拿掉孩子,再掐死那個肇事者吧,這點倒是毋庸置疑……聖多督在心裡做了個結論。不能參與討論,他自己發表一下意見可以的吧!
「我……」娉婷很認真的想了一下。這件事她沒想過,的確也不應該以旁觀者的角度命令她把孩子拿掉。
「是啊,你會怎麼樣?」彷彿忘了現在有問題的是自己,語襄瞪大了眼睛等著娉婷的答覆。
「我想我會生下來,畢竟愛過一場……」娉婷輕聲的說出答案。說別人她很會說,自己遇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噗!」聖多督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這女人也差太多了吧?雙重標準、雙重人格,地球上的女人都這樣嗎?
「你看吧,我就知道你跟我一樣。」語襄得意的炫耀自己早就知道這個答案,完全忘了剛剛還在大哭。
娉婷苦笑了一下,轉念又想到剛才的問題,正想繼續破口大罵,卻見到語襄張大了嘴,手帕摀住了大半個臉,一副怕極了的模樣。
「知道我要罵你什麼了吧?裝可憐沒有用!」娉婷站在她面前,繼續不斷的開罵。但語襄完全沒有反應,只是一個勁的張嘴瞪眼。
聖多督暗罵了一下自己的粗心,因為聽到朱娉婷的荒謬答案,讓他手忙腳亂當中不小心打翻了一罐混合液,液體沾到了隱形衣。
「糟了,隱形衣快失效了!」聖多督低頭看了看自己腳踝若隱若現的樣子。唉,現在不是誇獎自己性感的時候,得趁隱形衣沒完全失效之前,趕快走出胚胎實驗室才行。
他推開實驗室的大門,迅速把隱形衣脫掉,一脫掉才發現眼前的兩個人。
怎麼會忘了這兩個女人還在門外呢?還好那個潑辣女背對著他,沒看到他突然冒出來。但那個懷孕的女人可就不好處理了,看她嘴巴張那麼大、眼珠子都快掉出來的樣子,受到的驚嚇一定不小。
聖多督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但好像有點多餘,那女人一句話也沒說,反倒是把手抬起來,就這麼指著他。
是的,他就是她指的目標物。
直到語襄把手舉起來,娉婷才發覺到她的不對勁不是來自於自己連珠炮似的話語,而是她的後面好像有什麼東西讓她驚嚇成這樣。
「什麼啦?」一直這樣又不說話,她也不敢轉過頭去看,醫院有鬼系列她可是聽過不少。
「他……」語襄好不容易擠了個字出來,但又停在那裡。
聖多督怕再這樣下去就走不了了,於是趁潑辣女還沒轉過頭來,想趕緊離開。
「你想溜去哪裡?」娉婷一轉過頭就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再看看語襄可憐兮兮的表情,直覺他一定有什麼問題。
「我……我只是路過而已。」聖多督停下腳步,雙手高舉過頭,呈投降狀。
娉婷用力的把他扳過來,努力的揚起下巴,縱使眼前這個男人長得非常……好看,她也不能讓自己的氣勢減弱半分。
好看,對,他長得真的很完美。臉部的線條俊逸分明,單眼皮也單得很性感,豐滿的嘴唇讓人好像嘗嘗那個味道……
天啊!
娉婷趕緊甩掉滿腦子的遐想。雖然她拉住那人衣袖的手都開始顫抖了起來,她還是不想被人看扁了。
語襄看到娉婷大膽到去拉住那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隱形人,嚇得二話不說暈了過去。不過娉婷倒是沒注意到,她仍舊無法把自己的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聖多督想提醒她說後面那女孩暈過去了,但始終找不到機會插上嘴。
「你想怎麼解決?」朱娉婷直視著他。
看樣子,這人八成就是語襄肚子裡的孩子的爹,這下好了,居然自投羅網!看語襄剛剛那個樣子,要她問出口也很難,不然不會到現在都不吭聲。
現在該是她朱娉婷出馬的時候了。
「你說什麼東西要解決?」聖多督好笑的看著眼前這個女孩。目擊者都暈倒了,也沒人能證明他剛剛施展了他的特異功能,那這小妮子現在絆著他不讓他走,又是怎樣?
「居然不認帳!」娉婷生氣的把手往後一揮,「何語襄,你不要過來,這傢伙我來處理!」
她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這男人的身高,大概有一八二吧,總之是非常高。
好啦,是她伸手勾不到頭頂的範圍可以了吧!
「你是不是男人啊?現在語襄肚子裡懷著你的孩子,你居然一點表示都沒有!沒表示就算了,還躲在小房間裡偷聽我們的對話,你算什麼英雄好漢!生塊叉燒都比生下你的孽種好!」娉婷氣極了開始胡言亂語。可是不知怎麼的,她滿腦子居然都是寶寶的樣子!
天殺的,她竟然幻想著跟這樣完美樣貌的男人生下的孩子會有多可愛……
聖多督忍住了想笑的衝動,這個女人居然把他當成是那不負責任的男人?他看起來就這麼不值得人家相信嗎?
「我不是。」他簡短的為自己做了澄清,簡短到只有三個字。
「還狡辯!小孩一點一點的在成長,如果你的良心沒被狗吃了的話,你應該感覺得到。」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應該去參加菜市場吵架活動,成績一定不會太差。
「小孩現在有沒有在成長我不知道,但如果再不把她送去看醫生,在這裡睡久了著涼的話,小孩一定不會健康成長。」他的嘴角勾出一抹好看的笑容,想看看這女人知道朋友暈倒了會有多驚訝。
娉婷也覺得吵了這麼半天,語襄都不上來幫忙實在很奇怪,搞得好像她才是被欺負的那個受害人似的。
「何語襄!」
沒聲音……
「何語襄!」
還是沒聲音。
該不會睡著了吧?她揪緊了男人的衣服,怕他就這樣跑走,一邊把頭轉過去查看。
「啊!」娉婷鬆開了手跑到語襄身邊,用力的搖晃她,但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還不快叫醫生!」娉婷對著聖多督大吼,急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我?」說真的,在這裡偷偷摸摸了這麼久,都還沒跟地球醫生打過照面呢。
「除了你還有誰?你不救大的也要救小的吧!」跟這種負心漢說話簡直浪費口水,只能一直提醒他他還有該負的責任。
聖多督無奈的聳聳肩,知道這女人還是不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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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語襄搬進病房,做完了檢查,確定她只是太虛弱而暈過去之後,醫生和護士就離開了。
娉婷從剛剛罵到現在,也真的罵累了,她趴在語襄的床邊,一句話都沒再說。只是始終記得空出一隻手抓住聖多督的衣服,怕他就這樣跑了。
聖多督好笑的看著自己早已皺成一團的衣服,從剛剛被抓到現在,連醫生和護士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這女人卻一點都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過了好久,均勻的呼吸聲傳來,配合著一屋子的寂靜,聖多督確定她已經睡著了。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好好的看看這個女孩。
她是跟他講過最多話的地球女孩,也是對他最凶的一個。來到地球後,他所遇到的人,除了用一些生活基本禮節用語之外,其他的根本沒有交談過。路上想跟他搭訕的那些,也都是滿臉的笑容,他幾乎都要以為地球女孩從來不生氣的了,沒想到會遇到這麼有趣的她!
有趣……他居然會對一個想像力豐富又措辭強烈的女孩感到有趣,這點對他來說倒是很新鮮。
嗯……她有一雙大眼睛,還有長長的睫毛、白皙的皮膚。一頭烏黑亮麗的頭髮,紮成一束簡單俐落的馬尾。吵架的時候,她氣鼓鼓的臉頰染上了一抹粉紅,讓人不斷想看她更生氣的樣子。睡著的時候,安靜柔弱的模樣,又讓人不忍去打擾她的美夢,想讓她睡得更沉。
這樣一個女孩,是他沒有接觸過的。
其實她睡著後不久,緊握的手就鬆開了。聖多督試著把衣服上的折痕撫平,但似乎沒多大的效用,他也只能苦笑了。
他突然發現,自己居然想多看她兩眼,就這樣靜靜的待在她的身邊也不錯,連一點點「逃走」的慾望都沒有。
他現在的確是應該要逃走才是,再這樣待下去,不就成了現成的老爸?
聖多督站了起來。還是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好了,雖然得要花很大的意志力才能戰勝自己想留下來的慾望。
發現了自己更想留下來的事實,聖多督顯得有些驚慌,他笨拙的拉開擋在他前面的椅子,卻製造出更大的聲響……
糟!
「你想偷溜!」娉婷被碰撞聲嚇醒,一醒過來就發現自己的手空空的,有個本來握住的東西不見了。
再看到那狼狽的身影,她的每一個字都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
「我真的不是孩子的爸爸,我跟她根本不認識。」暗罵自己的愚蠢之後,聖多督又陷入與朱娉婷爭執的災難裡。
「你有什麼證明?」娉婷的功課其實也沒有多好,但起碼知道做證明題一定要有有力的證據才能同理可證。
「這……人都睡成這樣了,我找誰證明啊我?」這地球人還真麻煩!好久以前他們帶回好立剋星球的那本三字經不是說什麼人之初,性本善……難道那只是他們幻想出來的境界?
「可是,那個……」娉婷就是不放棄,一定要讓他承認。
「不是他。」
一句話讓兩個人同時轉過頭去。何語襄終於醒了,兩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聖多督用祈求的眼神看向何語襄,一方面希望他替自己澄清,一方面又希望她不要把剛剛看到的事情說出來。
「不是他,真的不是他,那個不負責任的傢伙沒有長那麼帥。」語襄閉上眼睛說道。那人的模樣她一輩子都忘不了,又怎麼可能會錯認呢!
「那怎麼辦?我不就抓錯人了?」娉婷不好意思的望向聖多督,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似。
「沒錯!」
多麼異口同聲的兩個人啊!娉婷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對陌生人這麼失禮,形象全都毀了。
語襄笑了一下,她瞥了聖多督一眼,昏倒前的記憶全都回來了……
那個人,會隱形的!怎麼站在她的病房裡?
「娉婷。」她想試著叫娉婷不要太靠近他,但好像沒什麼作用。那人跟娉婷聊得正起勁,她的聲音又弱得像蚊子一樣,一點警告作用都沒有。
「剛剛對不起喔,我以為……」她感覺此刻她的臉在發燙,燒得頭都暈呼呼的,一定是剛氣過頭了。這個人看起來真的很不錯,一看就是個大好人,怎麼會是剛剛想的那種壞人呢?
真是亂來!
聖多督看著她變化多端的豐富表情,揣測她心裡正在想什麼,不自覺的笑了出來。
「我好像耽誤你太多時間了,你現在要走了嗎?」雖然想把他留下來,但今天實在太尷尬了,也不知道有什麼話題可以蓋過去,只好忍痛跟他說拜拜。
「嗯,真的太晚了,我先走了。」聖多督發現自己莫名其妙的耗掉了一下午,實驗進度全打亂了。
關上了門,娉婷的臉上依然掛著一抹潮紅,她就這樣走到語襄的床前,手還胡亂在她額頭探了下溫度。
「你幹嘛?」語襄拿下她掛在自己額頭上的手。現在該量體溫的人是她才對吧?臉都紅成這樣了。
「你覺得他怎樣啊?」娉婷害羞的問出口,手卻不自主的捂著耳朵,像怕聽到什麼批評的話似。
「他不是人。」
「什麼?」娉婷放下了手,聲音也提高了許多,跟剛剛小女人的模樣大相逕庭。「你那個才不是人咧!是個藏頭藏尾的畜生。」
「不准你這樣說他!」語襄也生氣了。人都是罵著罵著就成真的,她害怕阿祥真的會像娉婷說的那樣,再也不出現了……事實上,不用等娉婷說,他也真的好久沒出現了。
娉婷心裡也不是很高興,總覺得語襄遲早會被別人賣了還幫人數鈔票。她生氣的轉過身去,不想再跟何語襄那笨蛋說話。
「娉婷。」語襄討好的拉拉她的衣角,卻只換來她的冷哼。
幾次過後,語襄也忍不住了,「娉婷,我說的是真的!我剛剛親眼看到他從那道門走出來,不對,是只有他的腳走出來,上半身是透明的,然後他整個人又突然出現了,那不是鬼是什麼?」
娉婷聽她說得繪聲繪影,肩膀一震,像是接受了這荒謬的說法。
「何語襄,我看你是瘋了,你一定是害怕面對自己懷孕了的事實,然後出現幻覺,想逃避現實對不對?」娉婷把臉湊近語襄面前,貼得十分靠近,鼻孔裡的溫熱氣息讓她們直視著對方,時間凝結了五秒鐘。
「我沒有,也不可能有。」她堅決的否定。
「你有!」
「我沒有!我所看到、感覺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包括我肚子裡的孩子,我可以感覺到他在我的身體裡,感覺到他比我還要無助,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一個孕婦的直覺呢?」語襄抬出孕婦的身份,讓娉婷一時語塞。
「就怕這個孕婦的直覺並不准,不然怎麼會遇到那樣的爛男人。」娉婷一句話刺中要害。
「認識他的時候我又不是一個孕婦,我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一個孕婦。」語襄反駁她的論點,替自己辯護。
「是是是,畜生臉上不會寫上畜生兩個字,同樣的,剛剛那男人的臉上也沒寫上鬼字,我也還沒認識他,怎麼知道他是不是鬼呢?」娉婷調皮的笑了。同理可證,沒錯,她越來越喜歡證明題了。
「隨便你,你愛跟鬼作朋友我也不管你,我通通都不管了。」語襄大力的推開她,好讓她離開這張病床,最好住到精神病院去。
娉婷被趕下床後反而咧嘴大笑,反正她也霸佔不了床多久,醫生說過她醒來就可以走了。她現在就去幫她辦手續,兩個人都不用坐在那張床上了。
只是她才推開病房門,就看到一個行為怪異的傢伙,手舉在半空中做出敲門狀,看來是要來探病的吧。
「你找誰?」這房裡只有她跟語襄兩個人,她不認識這個人,難道是……
「請問何語襄小姐在嗎?」男人訥訥的開口,一隻腳踩了一步,顯得進退兩難。
「他就是那個人……」語襄坐起來看了一眼,看到皓皓的到來,心裡便猜到七八分,他肯定是被派來當說客的!是要說服她拿掉嗎?
那男人,就連這點勇氣都拿不出來。
「什麼?你就是那小子!我等你很久了,你終於自己送上門來了。」娉婷劈頭就揍了下去,打得皓皓頭昏眼花。
語襄驚呼出聲,她沒料到娉婷手腳這麼快。
「冤枉啊……」
「什麼?又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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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的空氣降到了冰點,三個人僵持在那裡,誰也沒先開口說話。直到語襄冷冽的語氣蹦出,才打破了僵局。
「說吧,他說什麼?」雖然很不願意去面對,但事實畢竟擺在眼前,只是她仍舊希望他能說出一些讓她動容的話語,但是可能嗎?
皓皓在兩對眼睛的注視下尷尬的開口,一開口就發現嗓子幹得不像話,比當事人還要緊張。
「他說,大家都還年輕,可不可以這次先放過他?」這些話他聽了都火,更何況是受害者。皓皓開始擔心自己可能無法全身而退,只希望自己不要被保險公司列為全殘就好。
娉婷還沒等語襄發作,便揪起皓皓的衣領,「說!你為什麼要助紂為虐?」
「放過他?」語襄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那誰來放過我?他也會說大家都還年輕,就算不生這個孩子,拿掉孩子的手術也需要錢啊!」
皓皓試圖掙脫娉婷的手,但效果不彰。「錢,他有拿給我,在這裡。」他艱難的從口袋掏出一疊皺皺的千元大鈔。
「他募款募了很久,我本來也被他逼著還錢,但我手頭真的很緊,所以……」皓皓想起來就心虛,本來想拿一箱A片抵帳的,那是他存了好久的珍藏品。
娉婷用力的又敲了他一記,「因為還不出錢來,所以被派來做這種沒品的事對吧?」
「你怎麼知道?」皓皓摸了摸自己的臉,再這樣被打下去一定會眼歪嘴斜的。
「看你一臉衰樣,怎麼可能不知道!」娉婷絕對沒發現,為了朋友她竟然可以看起來這麼流氓。
語襄從頭到尾坐在一旁看著,當那堆皺皺的千元大鈔出現在她眼前時,她彷彿聽到了自己的心碎成了一片片,這些天來堆積起來的信心,似乎又不見了。
他怎麼可以這樣?他們愛過的,不是嗎?
「呵呵……呵呵呵……」她笑得淒涼、無奈,且絕望。
「語襄。」娉婷心疼極了,又不知道怎樣幫忙她,只能用力的捏住這個被派來的小嘍囉,捏得他慘叫出來。
「放開他。」語襄幽幽的聲音,聽起來虛弱無力。
娉婷憤恨的又捶了他兩拳,才甩開他的衣服。
語襄楞楞的下了床,走到皓皓身邊撿起了那一張張的錢。「你這個壞人,我討厭你,我不要放過你,我為什麼要放過你!」她像發了瘋似的不斷的搖晃陳皓皓的身體,一點都不像個虛弱的病人。
「救命啊!」皓皓髮出求救聲,但這裡哪有人理他啊!娉婷就這麼傻住了,呆站在一旁不知該做何反應。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加入毆打的行列,在一旁不斷的附和。
「我又不是孩子的爸爸,你打我也沒用啊!更何況,你不顧自己也要顧到寶寶的安全啊,這樣一直搖晃,他會頭暈的。」皓皓髮出垂死的掙扎,想要拉回她們的理智。不然就這個狀況看來,他就像是身處於一家瘋人院中。
孩子,聽到孩子兩個字,語襄的手停了下來,大約靜默了兩秒,她的症頭又發作了。
「你這個王八蛋!你不提孩子我還沒那麼氣,一提孩子我就滿肚子火沒有地方發洩,今天算你倒楣了!」語襄使出了全力,反正孩子也沒人在乎了,不是嗎?
一個不受歡迎的小生命,能有什麼制止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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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聖多督再度回到醫院,今天的進度停滯,總是要找個機會彌補回來。今晚大概要加班了,趁晚上醫院人應該不多,趕快去弄一弄。
他在心裡盤算著要怎麼處理剩下未完成的工作,快步的朝實驗室走去。
走是走到了,只不過這裡不是實驗室。
此刻他站在病房前,想要走進去卻又覺得名不正言不順的,一點立場都沒有。
想了好久,他聽到裡面傳來了嘈雜的聲音。難道是她們出院了?然後呢?裡面搬來了一大家子,不然怎麼會吵成這樣?
他敲了好幾次門,但就是沒人回應,於是他擅自轉動門把,沒想到一開門便看到這副景象──
「發生什麼事了?」他喃喃自語,反正也沒人回應,問得再大聲也只是浪費力氣。
陳皓皓在兩個凶女人的攻擊之下,很快的就傷痕纍纍了。床邊散亂的千元大鈔、凌亂的床單、三個衣衫不整的人,或許該說,是兩組對峙的人馬。就在娉婷發出最後一擊時,陳皓皓想也不想的就用力把她推開,娉婷一時不察便整個人往後彈了出去。
聖多督見狀馬上接住了她,讓她穩穩的落在自己的懷裡。娉婷驚魂未定,還以為自己完蛋了,不腦震盪也會摔成爛肉。她抓緊了聖多督,感覺到有個暖暖的體溫包圍著她,這才鬆了口氣。
「你……」娉婷瞪著陳皓皓,滿臉的不可置信。
在她良好的教育裡,男人不應該動手打女人的,就算是自衛,也不能傷害女人一絲一毫。但現在,要不是有一堵結實的肉牆,醫生早就該出現了。
咦?肉牆!哪來的肉牆?
娉婷順著胸膛往上看,早上那個人好看的臉再度映入眼簾。
現在是作夢吧?還是打架打到出現幻覺了?她眨也不眨的望著聖多督的眼睛,在那眼珠子裡也同樣看見了自己,這股悸動來得真實,心跳也不斷不斷的加快,再加快……
陳皓皓對於自己動手也感到不可思議,平時的他才不會動手打女人,今天是怎麼了?其實不用等她對自己大加撻伐,他早就緊張得都快要結巴了。「反正……我不管你們收不收錢啦,我不過是欠他一點小數目,不用這樣為難我吧!」
話一說完,他就倉皇地離開了病房,更正確的說法是──連滾帶爬。
眼看著陳皓皓跌跌撞撞的出了門口,就算他臨出門前還不小心撞到聖多督那麼一下,聖多督還是站得穩穩的,小心翼翼的把娉婷圈在懷裡。
「你可以把我放下來了。」娉婷感覺到自己的臉又開始發燙了,溫度不斷不斷的上升,今天都第二次了,看來真的是感冒了。
「喔,好。」聖多督聞言趕緊放下了她,懷裡突然空了,心裡倒有一絲落寞。
「你,怎麼又回來了?」娉婷難得的嬌羞,與剛才的凶悍模樣簡直是天壤之別,沒看過的人一定會大喊奇跡。
「我……我不放心。」他指了指語襄。天知道這是他胡亂找的借口,也只有這個借口才夠名正言順。
娉婷這才想起來語襄還在旁邊,她轉過身去,只見語襄蹲坐在床上,一張一張的撿起那經過世界大戰的錢,眼淚一顆一顆的滑落,一語不發的樣子好駭人啊!
「語襄。」娉婷走到語襄身邊,輕輕的抱住了她。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時間卻也該死的定在那不前進,傷心仍然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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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皓皓好不容易走出了醫院大門,身上大傷小傷一堆,走在醫院裡的時候,還不斷的接收到許多人傳來的異樣眼光。更糟糕的是,這些傷也不知道保險公司有沒有給付?真的是倒楣透了!
好不容易走回車子旁邊,他用比較少傷的那兩根手指頭,花了好半天的時間,才掏出鑰匙要打開車門。突然,他看到衣服的扣子上掛了個東西,這是什麼時候掛上去的?
陳皓皓把那東西拿下來研究了半天,是個類似隨身碟的東西,這玩意他很少用到,不過這類高科技產品他也是知道一點的。「哪個笨蛋把這個掛到我身上來?」
他把隨身碟扯了下來,順手就丟進車子裡,連一眼都懶得再看。嘴角的血絲微微滲出,就算沒錢還,代替他被人打成這樣也該算仁至義盡了吧!
對著後照鏡碎碎念的他,還真不知道這筆帳該怎麼算才叫清楚了。這下好了,連方向盤都抓不穩,這一路開回家還有得受呢!真恨自己沒帶到健保卡,要不順便看個醫生再走也不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