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移民政策開放後,多倫多便成為各色人種的聚集地,常有人形容,走一趟多倫多彷彿是走了一趟世界。
而天籟之音音樂研究所也有相同的寫照,校園內的建築物各有特色,歐式古堡風格、古色古香中國式樓閣……結合世界音樂文化,透過音樂,人們沒有國家、種族、語言等不同的距離。
呃?疑似走後門入學的仲崇亞除外,他是曠課大王,就算有來上課也沒有帶心來,他總是選擇角落的位子,睡兩堂課後就拍拍屁股走人,來去皆無聲無息,沒有人知道他這個「蒙面俠」為什麼要來,不過能預料他下個學期不能再來混了。
「為什麼?」秋之楓小小聲的問。
「太誇張了,除了星期二必修課看得到人,其餘曠課次數超多,就算他是校長的兒子也得滾。」若不是小美女問起,他還不知道「空氣」有來上課。
「喔。」好可憐喔,不不不,該說他活該。
「別談他,晚上我們一起吃飯。」難得高貴公主主動跟他說話,當然要好好把握美好機會。
「空氣?他比較像二氧化碳。」打從柏賽斯踏入教室那一秒起,她就備受煎熬,幾乎快被他的氣息悶得窒息。
世界太小了,竟然會在學校遇上他,他怎麼看都超齡,應該有三十歲了吧,是萬年重修生?而資優的她跳級插班後竟和他成為同班同學,嗚,冤家路窄,老天要亡她嗎?
「二氧化碳?哈哈,你形容得妙。」
「噓——,求你別笑。」完了,柏賽斯一定發現她了,秋之楓可沒忘記被欺負的慘痛教訓。
毛頭小子搔了搔頭,「抱歉,因為你的表情很可愛,我忍不住就笑了,放心,距離很遠他聽不到的。」
才入學的秋之楓有音樂精靈的美稱,不只是她的外表美麗動人,她的音樂更是介於流行搖滾與古典音樂之間,有著淨化心靈的力量,如詩如幻,充滿孩提回憶與編織夢想的希望。
同學們不敢輕易親近,就怕冒犯她的完美無瑕,不過她主動加入談話的行動,不禁讓同學們放下顧忌,一個個加入對話,到最後連「二氧化碳」也來了。
噢!糟了,秋之楓被眾人圍繞,不好的預感逐漸加深,果然,熾熱視線燒得她背部發燙,柏賽斯不用出聲,她已能強烈感受到他的逼近。
秋之楓平生第一次想逃學。
「小楓。」
好陌生的聲音,眾人不約而同循著聲音來源望去。哇!不得了,疑似啞巴的蒙面俠竟然開口說話,說不一定今天有機會可以看清他的真面目。
秋之楓不斷為自己打氣。大庭廣眾之下他定不敢使壞,對,別屈服於惡勢力,「請問你是在叫我?」
膽敢裝作不認識,仲崇亞故意抹黑兩人的關係,「那一天你吻得太急,咬破我的嘴唇,我才會嚇著你玩,別再氣我好嗎?」
「好過份,我會咬破你的嘴唇,還不都是因為你……你別胡說,我又不認識你。」她緊張得要死,不慎落入陷阱,引來眾人曖昧懷疑的目光。
呆喔!現在沒人會相信他們不認識了。仲崇亞伸手捧著粉嫩臉蛋,「好好好,都是我的錯,以後你想吻我,我會立刻彎腰,不會讓你站在椅子上,那一次摔得你屁股很疼吧。」
「當然很疼……」秋之楓張大嘴巴。完了,她這下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趁著她呆滯,仲崇亞更近一步地摟著她的肩膀,「小楓,所有的不愉快都讓它過去,我很需要你,只抱著有你味道的棉被是無法入睡的。」
她用力拍掉魔爪,「惡人,誰跟你是那種關係,我被你欺負得夠慘了,你別再陷害我。」
他垮下肩膀,渾身散發濃厚憂鬱氣息,萬分痛苦似的理了理三千煩惱絲,「請原諒我好嗎?」
「停停停,別再撥頭髮……啊!」秋之楓的恐懼隨著他的黑髮撩起,小臉變得死白,想也不想地拔腿就跑。
「小楓。」仲崇亞歎了歎,認命般收拾起她的物品,跟著離開教室。
嗯哼!想追她的人至少去了大半,哈哈!別怪他破壞她的行情,她敢說他是二氧化碳就該有被罰的心理準備。
秋之楓含淚奔跑。她要回家,遠離超級惡人,等等,心愛的小提琴忘了拿,可是該回去拿嗎?
「親愛的等我呀!」仲崇亞無聲無息出現在她身後。
男人氣息在耳邊吹拂,擾得她不知所措,逃開是唯一能想到的反應,可悲可歎,手腳比他短得太多,能逃到哪去?
再也跑不動了,她靠著大樹氣喘吁吁,「我會重新安排課程,如果你介意我跟你同學校,我會申請轉學,求你別欺負我了。」
「哼哼!要不是你家秋天再三拜託,我才懶得理你。」仲崇亞隨興席地而坐,享受校園的清新自然。
「秋天?它又去你那裡搗蛋?」秋之楓蹲在他身邊,可憐兮兮拉著他的衣袖懇求,「請原諒它吧。」
「它很乖,倒是你的行為令人生氣。」仲崇亞五指穿過黑髮,只是一個假動作膽小鬼就馬上哇哇大叫。
「不要、不要……」
「你的態度太傷人,自信心不足的人大概早想不開了。」他用力扣了她一個罪大惡極的帽子。
「呃?對不起。」才一眨眼,她人已退離他三步之遠,禁不住也覺得自己似乎過份了些。
「到底是什麼夢讓你怕成這樣?」害他不淺。
秋之楓眼睛轉呀轉,仍是選擇含糊帶過,「現實世界的你一樣恐怖啊。」
「告訴我劣根性很重,你愈是怕,我愈想嚇唬你。」他拍了拍身邊的草地示意她。
她才不想送死,「我站在這裡一樣聽得見。」
「再不過來,我就要你獻吻換回這支鬼東西。」
太恐怖了,秋之楓乖乖坐到他身邊,也只敢小小聲糾正,「那是小提琴。」
「我管它是什麼,拿去,你自己看。」仲崇亞從背包裡取出筆記型電腦,打開螢幕播放理莎的惡行,希望她別嚇到暈倒。
「理莎……」秋之楓才瞟一眼,便火速將電腦塞回他懷裡,「夠了,別再以戲弄我為樂,好惡劣。」
「影片畫質清晰……」
她不同以往膽小,像只刺蝟,拿出所有勇氣反抗,「別說了,離間我們的感情對你有什麼好處?」
「你用點腦筋,從那潑婦的態度看來,她很可能會讓你生不如死,除了秋明德,秋瑞文很可能也是共謀,據說你父親把所有財產都留給你,這肯定是他們對付你的動機。」他又一次打開螢幕,同時說出調查後的看法,完全就事論事,沒想到她脆弱心靈不堪一擊。
「不會!他們對我很好,你才是惡劣到極點的大壞人,請停止自編自導。」秋之楓拿回自己的背包與小提琴準備走人。
仲崇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傻瓜,你是想等秋瑞文奪走財產才來哭,等流落街頭才喊怕嗎?」
「大哥很疼我,他不會讓我受到一絲傷害。」她不停搖頭,不想再聽一字一句。
「是嗎?你確定他不是為了財產才對你好?」
「不許污辱我大哥,況且我父親的遺囑有聲明,如果我死了,那些財產會全數捐贈出去,根本不會有謀財害命的事。」
仲崇亞放柔語調試著勸她,「奪財產的方式有很多種,況且你讓他掌管整個集團,他輕易就能把財產佔為己有,目前還不清楚他們接下來要施什麼手段,你最好要有防備。」
「對!要防備你。」
「別為之前的事嘔氣,我有委託國際偵探聯盟深入調查,應該很快會有消息,到時候你再好好衡量,這段期間請小心保重。」
「不必了!」她硬是一口咬定他是在惡作劇,忽視心頭的驚惶,「我知道你很有能力,但是把聰明才智拿來欺負人,你比低等生物還不如。」
「你——」
她繼續歇斯底里,「還有,你憑什麼調查我家的事情?還莫名其妙監視錄影,你圖什麼?想騙我的財產嗎?」
「可惡!反正我已經警告過你,要如何想隨你便。」仲崇亞發火了,關上電腦起身走人。
待他遠離,她劍拔弩張的氣勢立刻潰散,淚刺痛眼睛,沾濕臉頰。不!她絕不能哭。
她拭去淚水,抱起東西匆匆離開校園,搭乘地下鐵離開市區,她的目的地並不是別墅。
多倫多的地下鐵車站都非常特別,這裡有不少馬路音樂家,能夠這麼現場演奏的水準都不差,於此能夠充分享受優美音樂,是秋之楓喜愛搭地下鐵的原因。
但現在她的心情異常低落,什麼也聽不見,耳邊轟隆作響,全是仲崇亞的懷疑與警告。
求求停止吧,別再說了,她什麼都不想知道!秋之楓的指甲陷入掌心,想以疼痛轉移注意力,無奈一點效果都沒有,整個人恍恍惚惚,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來到教堂後方的墓園。
墓園一片寧靜,方才下過雨,她踏在濕漉漉的殘葉上,幽然步道是回憶小徑,走在其中回憶片段紛紛浮現又添幾分憂愁。
打從心底發冷的她拉了拉單薄外套繼續往前走,最後停在刻有中文名字秋仲霆的墓碑前。
「哥,小楓來看你了。」看到至親的墓碑,秋之楓整顆心絞得好疼,整個人癱軟跪倒在地,但她不哭,絕不哭。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硬是逼退淚水,「對不起,這麼久沒來,還忘了要獻上百合花,請讓我為你演奏一曲吧。」
秋意正濃,風兒吹落一片片楓紅,正好與夕陽餘暉成為一色,悠揚的小提琴獨奏隨著微風飄送,詮釋美好意境,可惜輕快樂曲漸漸走調,最後殘留的全是哀愁。
沉默許久,秋之楓禁不住幽幽呼喚,不可否認內心充滿期待,希望能得到回應,「哥請告訴我該怎麼辦?」
唉,這是永遠難解的題,父親在世時便無能為力……
「保護自己為重。」不知何時,仲崇亞來到她身側。
「你跟蹤我又想做什麼?」秋之楓瞠大美眸瞪著陰魂不散的壞傢伙。
他彎腰行禮,仔細看著墓碑上的文字,「這位秋仲霆是誰?你不是只有一個哥哥嗎?」
「不許你再干涉我的事情,走開、走開!」粉拳不斷落在他身上,她卯足力氣想將他推得遠遠。
他緊握她的雙手,低頭與她相對,「我不能見死不救。」
「住口!別胡說八道,只要你不欺負我,我就可以平平安安。」掙脫不了鉗制,她氣憤的用腳踹他。
若不是她自己洩露心思,他很難想像她單純外表下有著複雜沉重的心,將脆弱人兒摟進懷裡,他溫柔在她耳邊低語,「其實你早知道他們的企圖,可為了親情,便委屈裝作若無其事。」
被看穿了?!秋之楓怔了怔,仍舊不願意承認,還用力的捏了他一把,「本來就沒有這回事,而我也一直過得很快樂。」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是事情並不是不看、不聽就不會發生。」仲崇亞打從心底憐愛她。嬌小人兒竟要獨自面對醜陋偽善的親人,真是苦了她。
她沒有勇氣面對,「別胡說、別胡說!陌生的你懂什麼啊。」
「你明白我說的是事實。」
「你放手。」她使出全力想退離他的懷抱,可是與他相比,小小力氣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多一個人分擔,你會好過一些,也許聰明的我可以替你找到解決事情的方法。」家務事最棘手,但為了她,他願意犧牲-渾水。
秋之楓有些軟化。但可能嗎?父親都無法解開的結,毫無關係的惡質鄰居辦得到?
她痛咬仲崇亞一口威脅,「你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氣了。」
「別擔心,等事情圓滿處理完,我會放開你。」只要她平安,他並不打算強留她在身邊。
她忽然好想看看他的眼睛,想知道他的眼神是不是與他的話一樣誠懇,抬起頭卻只見剛毅下巴,想撥開黑髮又心生膽怯。不了,怕他怕得很,還談什麼信任,「要是你再騷擾我……」
他強壯臂膀牢牢圈住她,「想哭就哭吧,危險我會替你擋。」
秋之楓被抱個滿懷,男人力道強勁讓她動彈不得,但同時又溫柔的不會弄痛她,她臉蛋緊貼厚實胸膛,發不出聲音抗拒,「你……」
他渾厚嗓音有催眠魔力,直接道出重點,攻破她的心防,「你在父親過世後就遠到溫哥華唸書,是因為感覺到他們的企圖,你一再委屈全是為了守住兄妹情。
「可你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堅強,若繼續偽裝與他們共處會逼得自己受不了的,試著信任我,我會盡力找到讓你能維持手足之情的方法。」
秋之楓隱忍多年的苦楚全被攤開,柔柔微風吹拂內心深處的傷痛,淚水盈眶。原來他真的懂,能夠體會。
她再也隱忍不住哽咽,漸漸放鬆緊繃身軀,依偎在溫暖臂彎裡嚎啕大哭,「嗚嗚……除了躲在單純面具背後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定會找到和諧相處的方法。」仲崇亞大手在她背部有規律的拍呀拍,不停重複安慰話語,給予她渴求已久的安全感。
激動得無法自己,她哭成淚人兒,直到哭累了,才意識到這舉動有多麼依賴肩膀的主人,該保持安全距離的,她暗暗提醒自己,可身體不聽使喚,又過了一會兒,才捨不得的退離。
好奇怪的感受啊,明明怕他,卻又留戀他給予的安穩,太矛盾了,但有件事不可否認,他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惡劣。
「好多了嗎?」
「好……」好糗喔,像個三歲娃兒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大哭。
她閉上眼睛,調適情緒,緩緩開口道:「謝謝你,至於今天的事拜託你忘了吧,我有能力應付的。」
仲崇亞咧著一口白牙,笑得很痞子樣,先前的溫柔關懷彷彿完全沒有發生過,「怕連累我?嘿!你心疼我啊,這樣可不行,我沒有意願讓你成為女朋友,所以千萬別想把心交給我。」
一個笑容轉變氣氛,秋之楓雙頰泛紅,不知不覺受其牽引漸離沉重,「我才沒有呢,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沒有?最好是這樣,走吧,先離開墓園再說。」
他伸出大手,她心有顧忌,宛轉拒絕,「我想晚一點再回去,你自己先走。」
「現在還不夠晚嗎?」見她仍躊躇不動,他陰沉沉的問:「你想等到半夜十二點看看有沒有殭屍、吸血鬼替你想法子?」
聲音隨著刺骨寒風刮過,她全身寒毛豎起,「別對我哥哥不敬。」
「這裡安葬的不是只有你哥哥。」
天色漸暗,樹影婆娑舞動彷似鬼影幢幢,秋之楓瞄了瞄四周。墓園白天與黑夜的氣氛差好多,老實說她開始怕了,認命的收拾物品與他一同離開,還很丟臉的揪住他的衣袖。
該回家了,怎麼辦?她還沒有準備好面對大哥呢,極怕一不小心就壞了q.努力經營的和諧,想著想著,一雙眼染上濃濃憂傷。
「經過今天這件事,我很難想像你是膽小鬼。」
這是讚美還是諷刺?秋之楓擰了擰眉頭,正想放開他的衣袖手卻被牢牢握住。
「可愛小公主凶起來跟小蠻女一樣,又打又踹又捏,還咬了我好幾口,你確定你真的怕我?」仲崇亞不希望她又陷入低潮,藉著控訴企圖轉移她的壞心情。
呃,情緒失控的她確實是壞了些,可是沒有那麼誇張吧。她噘起紅唇反駁,「我哪有咬你啊?把我說得跟辣椒一樣。」
「沒有?」見她抵死不認帳,他索性拉開衣衫。.
「啊?!」天哪,什麼時候咬的?紅唇微張又闔,她被自己凶悍的一面嚇到,支支吾吾道:「那是你自己咬的吧?」
「辣椒小女人要不要對一下齒痕?」語未畢,他扣住小腦袋瓜往胸膛壓下。
貼上赤裸胸膛,秋之楓羞得滿臉嫣紅,「放開我啦,放開啦!我認罪就是了,對不起、對不起。」
「你的罪狀還不只這些。」他藉著微亮的路燈讓她瞧瞧自己的傑作,原本挺直的襯衫已經變得皺巴巴還濕黏黏。
「抱歉,我會還你一件新襯衫。」噢,她快要抬不起頭來了。
「就等你這句話,走!現在去買。」夜裡偏冷,他擔心她著涼,鐵臂橫在小小肩頭上,彼此靠得更近。
「現在?」秋之楓被押著走,看來是沒有選擇的餘地。
「對!我怕你賴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