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部瞳葳當真發狠了,翌日早晨更改前往馬丘比丘的路線,不再選擇旅客多、好走的古道,而改行陡峭崖壁開闢出的狹窄小徑,倘若一個腳步踏錯,將會有粉身碎骨的危險,也莫怪登山前要在入口處簽生死狀了。
越過絕壁後,前面艱豐路程還多著,橫度簡陋的危橋,假使落入湍急河流中,生還機會渺茫,穿越雜草叢生的原始森林,得時時當心猛獸毒蛇攻擊,緊接著又是斷層崖壁、濕滑的沙路……山峰連綿仿-無窮無盡,將會迷失老死在深山絕谷。
關均展表面上叫苦連天,卻暗自在心底笑呵呵,即使路程崎嶇難行,但有小葳同行的路,就是甜蜜情路。
攀登絕壁頂峰,從空中俯瞰而下,震撼人心的景色就在腳下,那是曾經被叢林蔓草掩蓋消失數百年的印加王朝。
馬丘比丘這座失落古城,在層層疊疊的巨石圍繞保護不,是如此的和諧優美,花園、宮殿,神廟——巧奪天工的藝術之城。
受到印加遺跡影響,深深的感動融人心中,很慶幸西班牙人沒有將這塊寶貴上地也摧毀。
事實上,這不是關均展第一次接觸馬丘比丘遺跡,只因為有佳人陪在身側,所受到的影響更深刻,再次瞭解她為什麼如此辛苦的追尋失落的古文明了。
「你不進入城堡嗎?」
「不了。」或許是疲憊了,安部瞳葳眉宇間的煩憂掩藏不住,選擇席地而坐的-望著。
關均展順著她的目光再次遠望古城,「盜墓者,盜墓挖墳,盜盡不義之財。」
「有意見?」她投以不解的眼神,為什麼突然提?
「盜墓者,專為壞人挖名為監獄的墳。」趁著她防備減弱,鯛均展試著探訪她的心。
安部瞳葳的兩道眉擰起,很不喜歡他現在的說話方式,好像在偷窺她的心事,「別談論我的事。」
他勾起溫柔微笑的又說。「盜墓者根本不想盜墓,其實你想表達的是……」
「你能瞭解什麼?」她嗤之以鼻的打斷,其實心裡有些期待。
「這代號是提醒盡全力保護遺跡,而那些真正破壞古跡的盜墓者,是你追緝的目標。」關均展確實說出她的想法。
安部瞳葳怔了怔,反駁冷哼說道:「是嗎?我想都沒想過,別把我說得如此偉大,我承受不起。」
他指著城堡裡的圓柱狀塔墓,「你看到墓穴被盜得空無一物,很不忍心吧。」
「你……」她還來不及問他為何知道圓柱狀塔墓的事,已被他接不來的話給愣住了。
「盜墓猖獗,你不停的在各地尋覓探險,希望能趕在盜墓者之前,早一步搶救尚未被破壞的墓葬遺址。」
安部瞳葳別過頭沉默了。
「小葳,像這樣有趣、有意義的事,以後要記得帶我同行。」關均展說這話像隨口脫出。感歎哪,他有綿綿浪漫情話卻不能直接表明。
片刻,她歎息低語,「不必碰觸,光是人們行走和體溫就會對古跡造成損害,根據統計,游旅旺季時每天來馬丘比丘的遊客有兩千多人,長期累積不來是很可怕的危害,縱使躲過盜墓者的破壞,古跡還是面臨可怕的處境。」她不禁要問,遺跡被尋得是好事嗎?
很欣慰她願意分享藏在心裡的事,然而落寞的神情也令關均展感到心疼,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安慰說道:「事情很難盡善盡美,但我們至少能盡全力把傷害降至最低,促使文物保護意識抬頭。」
「傷害降至最低。」奇異的,僅是一句話安部瞳葳的心情好多了,彷彿有他的保證就能無憂,真難得,浪蕩的公子哥會說出感性的話……咦……
「怎麼?」兇惡怒芒猛地朝關均展襲來。不妙,親近小葳的速度還是太快了。
安部瞳葳瞪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氣憤喝道:「你牽我的手要做什麼?」
「呃?「糟了,不知不覺就牽了,這對他來說很自然,就算迷戀失神吻上她也不奇怪。
「少碰我!」
「我有懼高症,都是男人借牽一下沒關係吧,大驚小怪。」面對熊熊怒火,關均展只能硬拗。
安部瞳葳更生氣怒斥,送了他一掌,「停止假惺惺,你沒那麼膽小。」
「痛啊,你太狠了吧,就不能把我當古跡一樣愛護嗎?玩鬧一下都不行。」他嚴重抗議差別待遇。
「你再不跟上腳步,我可以讓你絕跡。」安部瞳葳背起行李,定得迅速急切,只因被他握住的手還在發麻。
「唉,我真命苦。」關均展認命的繼續旅程。
他不只一次痛罵自己不安分的毛毛手,兩人難得能談心,大好氣氛卻輕易被破壞了,實在萬分可惜。
離開可以俯瞰馬丘比丘的高聳山峰,他們繼續辛苦艱難的旅途,安部瞳葳行進的速度減緩,她的方向感很好,目的地一向很明確,是因為心思還留在古城嗎?怎麼會感到茫茫然,現在該往哪裡走呢?
「你是不是不舒服?」
連日來的朝暮相處,她的剛強毅力遠比預期還傲然不屈,關均展看在眼底是佩服更是心疼,再堅強的人都需要被呵護疼愛,她不該一再逼迫自己只能當鐵人。
「我沒事!」話出口後,安部瞳葳自己都被壞口氣嚇了一跳。
連忙轉移話題提醒將要入夜,她佯裝趕路的轉身就走。
在野外露營二天,關大少爺雖然嘴裡老是怨聲載道,不過他有所進步,什麼事情都會動手幫忙,也不至於侵犯穩私,但他對她造成的壓力卻日漸嚴重。
關均展不會傷害她,這一點安部瞳葳很明白,但隱約之中她被改變了,至於哪兒不同,她又說不上來,或者只是自己太多疑了?
「不舒服就休息,要不然讓我替你背行李。」對子她,關均展總是放心不下,卻又懊惱關心不能太明顯。
思及兩人十指交握的情形,手上殘留的觸感擴大安部瞳葳的慌亂,「不用,我很好。」
見她回答得急,很明顯在逃避什麼,關均展不好點破,只能懶懶回應,「喔,那什麼時候能休息?再走下去,我的腿會廢掉。」
她潤了潤喉嚨,困難說道:「大概再走兩個小時就有村落了。」
「真的?有旅店嗎?還是可以借宿?」
「記得有旅店。」安部瞳葳心想,避開他就沒事了吧?
「好耶!」關均展表面興高采烈,卻在心裡暗叫不妙。小葳發狠要磨練他,為什麼會改變生意選擇在村莊落腳?難不成又不想與他相處?
在前往村落的途中,經過印地安墳墓群,印地安人在峭壁上鑿洞,再把死者葬入其中,陰風陣陣?還不至於。
「小葳別丟不我不管。」關均展大驚小怪的想藉此打破沉默,至少被揍一下也好。
「安靜,別對死者不敬。」她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
「是。」雖然有得到回應,但他知曉兩人的距離又被拉開了。
關均展跟在後頭,沮喪猛抓頭髮。
不能被打敗,慢慢來,總有一天小葳會接受他的真心的。他不停為自己打氣。
在秘魯觀光業興盛後,村落生活環境大有改善,他們此次投宿的旅店老闆是外來客,愛上印第安女孩從此留下來定居,羅曼蒂克的愛情故事留住關均展的腳步,他不急著回房休息,成了好聽眾與老闆暢談。
老闆慷慨請客,「喝一杯ChiCha。是玉蜀黍發酵釀製的啤酒。」
「謝謝。」關均展一口乾盡,太過隨興的忘了要假裝,黑亮雙眼趕緊瞄呀瞄。幸好,小葳關在客房裡休息。
兩人暢談一會,熱情女人們進入旅店,一個叫可可,另一個叫貝麗兒,非常巧合,大家兜了一圈又碰上了。
「嗨!我們又見面了。」可可飛撲向關均展。
「太好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難過好久呢。」貝麗兒也向前糾纏,踮起腳尖就想獻吻,重獲大好機會,絕不能放人。
關均展表現得非常靦腆,以笑容擋掉猛烈攻勢,再施語言不通的法子,藉此隔開與嬈妖女郎的距離,很不幸多事的老闆充當翻譯,洩漏他的西班牙文說得很流利,好死不死,她們剛好也懂得西班牙語言。
「看不出來你也會害臊。」
貝麗兒狐媚一笑,挽著關均展的臂膀,整個人軟弱無骨往他身上貼,「是啊,真意外呢,你看起來就像情場老手。」
「我只是愛趕流行。」他笑答。
「是嗎?」她們笑得花枝亂顫,壓根不相信。
關均展巴不得能馬上易容成大豬頭,嚇退眼前兩隻妖怪,敷衍幾句就說道:「抱歉,我的行程緊湊,該回去休息了。」
「別這樣嘛,再多聊一回,你到底是不是自戀化妝品的代言人?」
「當然不是,在你們眼裡東方人看起來都很像。」關均展打死也不肯承認。唉,若不是為了小葳,他才不想以真面目旅行。
金髮美女觀念很開放,雙方僅是第二次見面,卻彷彿是認識一輩子那麼久,不只是談話親密,動作舉止撩人的不停住暗示,多了她們兩人,純樸旅店活像帶著色情蛇夜店。
他要吐血了!就在關均展不堪騷擾,正想把兩隻八爪章魚轟走時,忽然瞥見她們悄悄傳遞狡黠眼神,雖然只是一閃即逝,仍難逃千面人細微的觀察力。嘖,美人計的背後不單純,這一切並非單純巧遇。
「跟我同行?」關均展佯裝頗有興趣,又帶點為難。
「好嘛,你就答應,難得我們……」
意外的,安部瞳葳迅如黑色旋風出現,她到櫃檯搶劫似的要杯飲料就又轉身回房,僅是短短幾秒,她散發出懾人寒意凍結原有的熱絡氣氛。
旅店的隔音設備很差,女孩們的嬌嗲、關均展的笑聲,擾得她好不容易平靜的隋緒又失控,這一次不是發火,而是胃部湧起大量酸意,最後她承受不了,衝出去竟想……搶人……
幸而,她還沉得住氣沒做出驚人行為,當房門關上,她手上的杯子滑落,雖即時的接住杯子,但潑出的飲料仍弄濕了衣服。
她在想什麼啊?安部瞳葳癱坐在地上,面容滿是無法置信,再遲鈍、再愚蠢的人都知道這樣的反應是吃醋。
不會、不會的,她很快的推翻荒謬結論,然而翻湧的醋意又再次興起,抗拒、承認兩種極端不同的感受在心裡反覆拉扯。
不堪煎熬,她索性衝進浴室裡讓大量水流沖走混亂思緒。
冷靜些微,安部瞳葳褪去濕透衣服,身上布條提醒著她現在是個男人,盤踞在腿部的醜陋疤痕警惕她要有自知之明,性格陰冷深沉,有誰會愛?尤其千面是眾人中最注意美貌的。
思及此,她心如絞痛,不斷說服自己,趁著感情種子才萌芽,徹底拔除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不要落得關均展對她心存疙瘩的下場……嚇!
原來還有比見到施暴惡鬼還可怕的事,只是假想關均展那雙黑亮眼眸帶著防備,她的呼吸已窒礙難受。
情愫只是剛開始嗎?安部瞳葳猛搖頭阻斷混亂思緒。快走,必須離得遠遠的直到能以平常心面對他為止。
安部瞳葳動作飛快的留下紙條擱在桌上,背著行李悄悄離開。
遠離村落,她不知該何去何從,心迷路了,連帶失去判斷方向的能力,手中、記憶中的地圖沒能幫得上忙,完全茫然不知,只能憑著本能的反應向前行,更沒察覺身後還有人跟蹤。
嬌媚女人摟著他的頸項不停撒嬌,另一個金髮尤物有意無意以豐滿雙峰磨蹭他的背部,談笑聲裡含帶濃濃慾念,關均展是那麼的樂在其中。
安部瞳葳不僅在乎吃醋,更是悲鳴往後恐怕連與千面談話的機會都沒有,一年的時間根本不夠抹去情愫,只怕見到他,心事便洩漏了,從此被唾棄的遠遠隔離……
不要再回想了,不要不要!她難受的抱住快爆裂的頭部,盲目不停的往山林深處奔逃。
不遠處傳來河水奔騰,她循著河谷方向前進,渴望浩大澎湃聲勢能給予震撼的掩蓋混亂,卻殊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踏向死亡界線。
金吉斯尾隨,臉上惡毒獰笑不斷擴大。
艾德譜諾的美人計太差勁,已經失敗一次竟然還不懂得換招數,好不容易再次探得仇人行蹤,金吉斯無法眼睜睜讓大好機會溜走。
他對安部瞳葳恨之入骨,槍口對準她的心臟,準備殺人奪取地圖資料,不,一槍斃命太仁慈了。
他要慢慢的凌遲安部瞳葳,在銀色月光下以艷紅鮮血畫出一道又一道的虹,定是人間絕景吧!
當安部瞳葳察覺殺氣已為時以晚,閃身不及,子彈……
關均展坐立難安,不停揣測安部瞳葳的心態。她剛剛的反應表示什麼?只是單純拿取飲料?警告不能帶人同行?或者吃醋了?
最後一個想法不敢奢望,縱然小葳的反應很像,唉,什麼自傲的觀察力、洞悉能力,只要事情碰上了她,完全變成關均展的自吹自擂。
別猜了!直接過去她房裡找答案,關均展猛然起身前往,但當手碰到門把時又不禁退縮,逼得太緊不好,小葳還需要時間適應有他同行的日子,萬一反應太過強烈,依她的性子八成會搞消失……
消失……關均展-地怔在原地,心慌不定,最後決定去偷看她,想撫平心中的躁動不安。
他鬼祟窺探,不好的預感掠過,依小葳的習慣不會太早歇息,她應該忙著研究古代地形圖,而此刻房間裡一片陰暗,她極有可能離開了。
抱著會被轟炸與傷心的準備,關均展大膽混入房裡,果然,房內空蕩、床鋪整齊,也不見她的行李,只留一張字條。
一年後在Puno的Huajsapata山丘對決,如果無法與我打成平手,你就等著長眠在的的喀喀湖;失約,將全面通緝,殺無赦!
他被丟棄了!青天霹靂!雖然關均展已有心理準備,仍禁不起打擊,思緒過會才恢復運轉。
小葳懂得寫情書訂下約會時間很難能可貴,她落跑的行為是醋勁大發……他以樂天派個性化悲慘為力量,頓時又成了無敵鐵金鋼一個。
關均展一次又一次看著宇條,更有信心了。
她的字跡潦草,且連夜走得突然,甚至背棄看守他的承諾,她吃醋生氣、存心逃避的機率很高,存心逃避,而導火線則是那兩個八爪女。
關均展快步回房收拾行李,準備尋覓安部瞳葳的蹤影,細算時間,她應該離開半小時了,只要尋找的方向正確,會追得上的。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可可撞見他退房,急急阻攔,這一喊連貝麗兒也跟著出現。
「大帥哥不要我們陪伴了嗎?喂,別走啊!」
「我不需要妖怪陪伴!」小葳比任何事都來得重要,關均展無心瞭解她們算計些什麼,匆忙步出了旅店。
「妖怪?啊……」尖叫聲陣陣,女人氣得火冒三丈,下令逮人!
小村落蓋在山腰,只有一條步道可以離開,可是他應該往右還是往左?
黃昏時刻,他們是下山來到旅店,小葳應該不會折返回上山……關均展心慌搖頭,仍是沒有把握作決定,生怕選錯要等一年後才能再相見。
冷靜冷靜,依小葳的個性應該會選擇……自行開闢山路!這一次他毫不猶豫的鑽探進入茂密樹林裡。
午夜氣溫很低,寒風刺骨,原始叢林處處隱藏危機,不知名的動物鳴叫,稍有不滇很可能踏入死亡深淵,關均展非常不安,胸口沉甸甸的,擔心的卻不是自己。
凌晨四點了,時間拖得愈長,不祥的預感愈濃厚,他打從腳底發寒,不停在林問穿梭,終子尋得線索,只見草木被利刀劈開空出一條路徑,破壞的程度很嚴重,那並不像是小葳開闢的路,那會是誰?
樹枝勾著的一小塊布給了提示,關均展拾起仔細審視,一張俊臉刷白,只因黃色布料還殘留煙硝味,顯然有人開搶襲擊,匆忙離開……
天哪,千萬不要是他想的那樣!
關均展加快速度奔尋,水聲澎湃,樹木漸漸稀疏,想必再往前將是崖谷絕路,但他的小葳呢?
匆然,一抹光芒吸引注目,那是落入草堆裡的手錶,殘碎表面憑著月光反射亮光……小葳出事了,真的出事了!
冷汗直冒,全身血液倏然凍結,他的手抖得厲害,以手電筒照亮地面,沭目驚心的血跡為他指引方向,最後還是來到崖邊。
染血的鬆軟泥土有手指劃過的痕跡,關均展在深不見底的斷崖前僵化成石,河水湍急,轟聲若雷,更震碎他的心。
「小葳、小葳,快回答我!」
關均展倚在岩石邊瘋狂嘶吼,一聲又一聲,喉嚨千澀得厲害,聲音嘶啞依然不肯停歇,然而無情的急流聲勢掩蓋一切,猖狂宣告安部瞳葳已被吞噬。
「不!小葳不會有事的。」
努力壓不撕心裂肺的痛,關均展轉身想奔回村落救援,但才走了幾步,理智即時釘住腳步,那裡的人不管是黑是白,小葳若靠他們搭救恐怕真是凶多吉少。
他觸摸腰際間的救命鋼索,決心要靠自己下崖谷救援,但是鋼索長度根本不夠,在這險惡地方什麼蓋世武功同樣認栽,那應該怎麼辦?
不能慌,更不能退縮絕望,依小葳的堅強聰明,會努力將傷害減至最低,他要把握時間前去救肋。
關均展咬緊牙關,不斷命令自己要穩住情緒,並從背包裡繼續翻找其他救援的工具,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
「小葳是我的人,誰都不能帶走!」他激憤的立誓要跟大自然搶人。耍與死神拚鬥,天色漸亮,他搶在第一時間入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