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不同房 第二章
    搬家的過程很順利,這讓孟德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幾天心驚膽顫的日子,實在讓他過怕了。而且,搬家真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可以的話,他希望到畢業之前,都不用再搬家。不過……如果房東知道他的「資格」不符她所要求的話,不知道會不會把他踢出門?

    算了算了,還是別想了,光想到這件事就讓他頭大,反正他還有一年就畢業了,他不打算繼續念博士,到時候就得回家去,然後讓等他好久的大哥和二哥奴役。所以,只要撐過這一年,他就算不想搬家也不行了。

    由於午休的時間很緊迫,逼得孟德在短短的一個鐘頭內,先是簽了約,然後把所有的東西都往房間裡一塞後,再匆匆忙忙跑到便利商店,隨便買了一個大漢堡,就坐在人家店門前,努力地塞塞塞,用力地把整個漢堡塞完,然後在老闆踏進研究室的前一分鐘,搶先一步上壘。

    「喂。」對面的阿喬看見老闆走到隔壁的專屬辦公室,忍不住探出個頭來,好奇地問對面那個還在喘的同學,「你中午去跑馬拉松嗎?喘成這樣。」

    「不。」孟德努力地挪動已經沒力的雙腿,一邊喘著氣,奮力爬到開飲機前,然後抖著手,拉出紙杯,再抖著手,在紙杯放到出水口下方時,用僅存的力氣按下出水鍵。

    「同學,你也太誇張了吧?」看到孟德拚命灌水的模樣,阿喬忍不住搖搖頭,圈你剛從撒哈拉沙漠回來啊?」

    「也不是。」猛灌下三、四杯水後,孟德終於能喘口氣,「我在三十分鐘之內搬完家。」

    「喝!你找到住的地方啦?」孟德被房東趕出門的事,研究室裡的研究生幾乎都知道,所以都對他寄予無限的同情。

    研究所就那麼一點大,所以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馬上就會傳開來,更不用說一堆有的沒的小道消息了。

    「嗯,終於。」走回自己的桌子,孟德從電腦裡叫出中午跑到一半的程式,看看進度如何。

    「恭喜你啊。」阿喬也重回自己的電腦前開始做事,不過還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孟德閒嗑牙。

    沒辦法,他們實驗室,就只有他跟孟德兩個人。誰叫當初自己單純,仗著成績好,想說除非是頂尖的教授,不然他才不要跟,東挑西選下,選了現在這個在國外也頗有知名度的老闆;結果沒想到,老闆去年才開始收研究生,今年卻又不收了。老闆做的研究又很大,雜事當然也就多了;研究室就他們兩個,這一年,他跟孟德,上面沒有可以伸援手的,下面也沒有可以支使的,所有的事情全都是他們包辦,簡直比菲傭好不到哪裡去。

    「拜託你,別再歎氣了行不行?」當聽到阿喬的第四次歎息聲,孟德終於忍不住了,「有時間歎氣,還不如趕快把程式跑完,我們兩個對照一下看有沒有問題,沒問題,交了差,今天就可以提早走人了。」

    「哪那麼容易提早走人啊。」阿喬認命地再歎了一口氣,「你忘了老闆的個性嗎?就算是沒事,他還是要我們待在研究室裡,直到他爽才會放人。」

    「今天不一樣。」看程式跑得很順利,孟德也開始有閒聊的心情,「今天是師母生日,他要趕回家幫她慶生。」

    「啊……」阿喬彷彿聽到晴天霹靂,開始哀號。

    「好啦,你不用太興奮啦,叫那麼大聲,小心等下被老闆聽到,留你一個人在研究室值班。」

    「我哪裡是興奮啊!」阿喬差點沒眺起來抗議,「我是在哀號好唄!老闆娘為什麼不是昨天生日啦!嗚……」要不是從小被教導「男兒有淚不輕彈」,阿喬現在真想飄淚。

    「今天跟昨天生日,有差嗎?」只不過是一天的差別而已,連星座都沒改變。

    「有!」阿喬激動地站了起來,「昨天、昨天晚上,隔壁研究室的豆乾他們,約了一票企管系大一的小女生聯誼,他們找我去,可是我被老闆留在實驗室裡去不了,今天他們還在討論說那票美眉都是難得一見的上等貨色,嗚……老闆娘幹嘛不早一天出生啦!」今年的第N次,他的美女們又飛了。

    「有那麼嚴重嗎?」孟德看著阿喬誇張的模樣,失笑地搖搖頭。

    「很嚴重!」阿喬緊握雙拳,一副想找人拚命的模樣,「你知道我多久沒接觸到雌性動物了嗎?一年!整整一年!」一年的非人生活。

    「那又怎麼樣?」孟德環著雙臂,整個人放鬆地往椅背靠,然後睜大雙眼,準備好好欣賞阿喬正在演出的大戲。

    「古人強調陰陽調和,因為陰陽不調和,人會就變得沒精神,沒精神就容易出錯,出了錯就會被老闆削,老闆削多了,就會很火大地趕我出實驗室,然後,敝人在下我,就會畢不了業;一旦畢不了業,我鐵定會被我家爹娘給帶回家『好好』管教。」阿喬一口氣說完,然後一臉哀怨地看著孟德,「所以現在你知道陰陽不調和有多糟了吧?」

    簡言之,他阿喬就是在發春啦!

    孟德失笑地搖搖頭。「去!你的網友一堆,統統約出來,然後來個大審核,審核的第一名,就擺進你的百花簿,這樣不就得了?」沒膽一個人去搭訕就說嘛,偏偏要找一堆歪理。

    「哪有你說的那麼容易啊。」阿喬沒力地坐回椅子上,「有一點點感覺的,幾乎都在外地,要碰個面,難啊。再來,你要知道,九月過了之後,冬天就快到了,那種冷風呼呼吹的時候,有個人可以跟你抱在一起取暖,那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啊,如果我的女朋友在外地,那我抱誰取暖?」唉,跟孟德這個沒嘗過軟玉溫香的人說這些,根本就是鴨子聽雷嘛。

    「你可以買條電毯。」冬天抱著電毯一樣很暖和,而且還不用特別花錢請它吃飯,或是哄它,多省時省力。

    「可是電毯不能陪你在聖誕節時吃大餐,元旦不能陪你去看煙火。」這些都要情人一起分享,才會有那種感覺。

    孟德搖搖頭,跟精蟲上腦的人說話,就像對牛彈琴一樣,「如果那是你的願望,你最好現在就開始繼續盯著你的程式。」把目光調回螢幕,孟德淡淡地說著。

    「為什麼?」

    「因為我聽說,」孟德好整以暇地看著同學,「大媽他們研究室今天約了一票外文系的美眉聯誼,早上他跟我說有缺人,問我要不要補,我拒絕了,所以你可以問他們還有沒有缺人。還是說,不是大一的,所以你不想去?」

    「要要要!我要去!」開玩笑!外文系的耶!全校最漂亮、最會打扮、最會玩的,就是外文系的美眉。哈哈哈哈!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阿喬在心裡狂笑。

    看著同學笑得一臉白癡樣,孟德好心給他建議:「我看你先打電話跟大媽說一聲,然後專心跑完程式,不然今天你還是只有看著大鐘繼續哀歎的份。」

    「對喔!」阿喬趕忙從自我陶醉中驚醒,手忙腳亂地拿起電話撥內線,匆匆忙忙講完後,話筒一扔,開始以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繼續專注在程式上頭。

    唉,男人一到發情期,智商真的低到可憐。

    看著同學的模樣,孟德忍不住在心中感歎。不過,說歸說,他可沒那個膽,把他無限的同情給表現出來:今天晚上他還要整理行李,還是快點把老闆吩咐的事情做完比較實在吧。

    「嘿咻!」丟掉最後一個紙箱,孟德拍拍手上的灰塵。

    到此為止,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到一個段落了。

    孟德帶著輕鬆的心情回到四樓。晚上他跟房東小姐打過一聲招呼後,沒什麼表情的房東小姐就一頭鑽進一間據說是她工作室的小房間,整整三個鐘頭沒出來過。

    也許是因為塵埃落定,所以他開始對房東小姐的工作起了好奇心。是什麼樣的職業,能讓年紀才二十二歲的她,這麼早就有買房子的能力?雖然說房價在台中不算高,不過,三百多萬對一個剛踏入社會沒多久的女孩子來說,幾乎要算是天文數字了。

    算了,想那麼多做什麼。孟德拍拍自己的後頸。現在最要緊的事,是去洗掉一身的汗臭味。夏天就是這樣,隨便動一下就全身是汗,那種黏膩感,實在讓人很不舒服。

    孟德從浴室出來後,看到田園已經坐在客廳裡看電視,手上還抓著一包零食,喀滋喀滋的吃個不停。

    「你們女孩子不是都很在意身材嗎?」看到桌上還有包準備拆封的高熱量零嘴,孟德有點傻眼。「都十一點多了還吃這麼多,你不怕胖?」

    孟德頭上蓋著一條毛巾,到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一罐今天才買的啤酒,然後走到客廳,一屁股坐到單人沙發上,按開拉環,一口氣灌了半罐下去。

    田園瞄了他一眼,沒什麼表情的回頭,繼續看她的電視。「我肚子餓了。」一句話,簡單地解釋了她吃零食的原因。

    「吃這些不好吧?」孟德隨便抓起一包,看了上面的成分標示,除了碳水化合物之外,就是一些防腐劑和鹽巴,「我們這棟大廈,不是過一條馬路對面就是夜市了嗎?那裡賣的東西又多,還比你手上拿的要有營養。我剛好還沒吃晚餐,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去吃點東西?」

    「你可以帶回來吃。」田園聽到孟德說的話,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他。

    「去外面吃多好,又不會在家裡製造垃圾,還是出去吃吧。」孟德單純地想著。

    「帶回來。」田園用不容他置喙的語氣,很堅定地說。

    「呃……好吧。」在田園驚人的氣勢下,孟德很不爭氣地讓了步。

    「我要吃阿陳的蚵仔煎。」見他答應了,她田大小姐開始毫不客氣地點起餐來,

    「你不跟我一起去?」孟德止住了回房換衣服、拿錢包的腳步,皺著眉,回頭問還在吃個不停的田園。

    「不要,好熱。」田園連轉頭都沒,很理所當然地說:「回來我再給你錢啦。」

    孟德看著沙發上那個已經開始發號施令的女王,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感覺……以後的日子,可能不會好過到哪去。

    田園唏哩呼嚕的吃著蚵仔煎,自始至終,她的雙眼沒離開過電視螢幕超過三秒鐘,所以,她對孟德投射過來的求救目光一點感應都沒有。

    孟德無奈地低下頭,看著已經把流著口水的下巴囂張地放在他大腿上的阿牛。

    而阿牛的一雙大眼睛,正閃閃發亮地直盯著他手上的那一大塊排骨。

    「你……能不能去找你主人?」孟德好言相勸,不過阿牛不為所動。

    「這個,」他用筷子戳戳排骨,「狗狗不能吃,對狗狗不好。」孟德不得已,只好開始白癡的「騙狗」計畫。

    可是,很顯然地,阿牛沒被他差勁的說法「說服」,不但口水流得更多,眼中更是傳達出:它非吃到不可的決心。

    「算我怕你好不好?」孟德無計可施,只好開始哀求它:「你可不可以回去睡覺?」

    「嗚……」阿牛嗚咽一聲,皺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來一副委屈可憐的模樣,好像欺負人的,不是它,是孟德。

    「阿牛,」這廂已經吃完蚵仔煎的主人,悠哉悠哉地擦著嘴,然後慢條斯理地喚著愛狗,「不可以。」

    阿牛扭過頭,用它楚楚可憐的模樣看向心愛的主人。

    「狗狗下吃的。」田園很認真地看著它說,然後,用兩根手指頭捏起一片孟德飯盒裡炒青菜的葉子,遞到阿牛鼻子前,「不然,你聞聞看。」

    阿牛懷疑地湊上前去,用鼻子嗅了嗅,再用嘴巴含了含葉子,確定是它不吃的東西後,垂頭喪氣地走回自己睡覺的墊子上,準備繼續睡覺;不過它的一雙大眼還是三不五時睜開一下,不死心地看向孟德。

    孟德傻傻地看著這一人一狗的互動,他有一種「今天終於見識到了」的感覺。

    「對付它,」田園把菜葉放到一邊收集垃圾的塑膠袋裡,再順手抽出一張面紙,擦擦嘴兼擦擦手,「你就要像我這樣才行。」這樣才騙得過「狗」。

    「喔。」孟德愣愣地應了一聲。

    「還有,」田園優雅地站起身,「最後吃完的人,要收拾善後,所以這些,就麻煩你了。」她指指桌上那一堆油膩膩的空盒子和零食空袋子,接著,轉身回房,準備睡她的大頭覺。

    「喔,對了。」走沒兩步,田園又回過頭,指著地上的一攤水。「阿牛的口水,要記得擦唷。」女王陛下理所當然地又吩咐下來,彷彿吃定了孟德的老實,知道他一定會乖乖照做,所以田園女王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回房安心地去睡她的美容覺了。

    客廳裡,只剩下仍然呆住的孟德,和已經呼聲大作的阿牛。

    「台北黃先生那邊,要我們幫他找畫,你覺得怎麼樣?」凱莉一邊核對進出貨的資料,一邊分神對正在欣賞畫作的田園問著。

    她是田園畫廊的合夥人。

    田園是念室內設計出身的,當初她還在學校唸書的時候,被老師推舉去參加了一項國際知名的比賽。那一次,她以一個學生的身份,打敗了各國知名的設計師,因此,在還沒畢業之前,她就開始接了許多case來做,而且頗-好評。

    凱莉原本也是她的客戶。在幫凱莉設計房子的過程中,凱莉對田園在藝術方面的監賞能力驚為天人,本來就有打算開藝廊的凱莉,下定決心要拉田園入股,不過田園以自己還沒畢業為由,推托了一年。

    兩年前,田園從專科畢業後,終於被凱莉說服,兩人開始合作。短短兩年間,兩個女孩子將畫廊經營得有聲有色,而且,無論是新秀作品發表,或是監定名作,她們的眼光,也比許多從事藝術多年的老手還神准。

    再加上兩人擁有亮眼的外型,因此,在業界,在短時間之內,她們的名號就這樣傳開了。

    「哪個黃先生?」隔著玻璃,田園正著迷地用她手指的觸感,去感受畫作的熱情生命力,眼中有著無限的讚歎。

    「達文西畫廊那一個黃老闆啊。」凱莉停下筆,抬頭望著眼前那個只顧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人。

    「喔,他喔。」田園腦海裡浮現的那張臉,讓她賞畫的心情,一瞬間消失無蹤。

    「你不喜歡他?」凱莉拿著筆,支著下巴問。

    「何止不喜歡。」田園不屑時哼著,「那傢伙,老把已經賣出去的畫騙我們說還沒賣掉,然後一直欠著貨款不給,再一直殺價;不然咧,就是價錢賣得很高,卻還要跟我們殺價;還有上上次,你忘了嗎?他明明就是把我客人要的畫給賣掉,還硬說他那裡沒那幅畫。我們的出貨單上,明明就寫得清清楚楚出了那幅畫,還特別在單子上註明是寄放,他居然敢睜眼說瞎話!」就這樣,一幅價值一百多萬的畫平空消失在空氣中。

    「不過,你也不能否認,黃老闆的交際手腕的確很高竿,不然,我們當初剛開始經營畫廊的時候,也不會靠他的管道賺了一點錢。」凱莉歎口氣,全身放鬆的往椅背上靠。

    「是這樣沒錯。可是你不覺得,他最近愈來愈過分了嗎?」

    「是呀,所以我也很掙扎,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跟他合作下去。」凱莉嘴巴咬著筆,一臉苦惱的樣子。畢竟受過他的恩惠,兩方的關係說斷就斷的話,未免太絕情了一點。「而且,你的室內設計工作室,不是也靠他接了滿多case?」

    「那是之前,」田園撇撇嘴,「現在我都是靠客人口耳相傳。就是因為之前他介紹了好幾個不錯的case,所以我才會忍到現在才說,讓他A我們這麼多錢,我們忍到現在才跟他劃清界線,對他,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好吧。」凱莉把筆扔回桌子上,然後環著雙臂,「以後還是多少接一點他的單,要是完全不接也太明顯了,這樣得罪人不大好。不過,這一次我們還是推掉,下次看情形再說。」

    「也好。」敵人哪,少一個是一個,像那種喜歡玩下流手段的人,還是別跟他硬碰比較好。

    「對了。」凱莉繼續核對進出貨資料,「你找到室友了沒?」

    「唔。」田園把無心再欣賞的畫作拿到一旁放好,然後走到辦公室前的落地窗,輕輕撥開窗簾,從凱莉的辦公室,看向整個展示區的大廳。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急性子的凱莉,沒聽到一個肯定的答覆,忍不住追問起來。

    「有。」田園慢條斯理的回答。她的心神,全擺在展示廳裡。

    「也是個gay?」凱莉好奇的走近她身邊,順著田園的目光,看看展示廳裡有什麼東西那麼吸引人。

    「應該吧。」

    「應該?」凱莉不可思議的看著好友,「你連他的身家背景都不清楚,就隨隨便便放一個陌生人進門?」

    「你覺得……」田園沒什麼好氣的說:「我看起來像白癡嗎?」

    「就是不像,我才會覺得奇怪。」凱莉搖搖頭。跟田園認識雖然才三年,不過這個看似懶散、沒在動腦的大美人,其實精明得讓人害怕;不過,她最聰明的地方,就是很懂得裝笨,這樣,才能吸引一票不知死活的蒼蠅來讓她奴役。

    「我的直覺跟我說,那傢伙,很好用。」不是田園自誇,她識人的眼光超級神准。曹孟德那個人,雖然看起來挺聰明的,不過唸書念太多了,感覺有點嫩;那種人,滿好拐的,就像昨天晚上,他不就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說到直覺,凱莉就沒話說了。田園在看人這方面的直覺,有時候准到教人害怕,所以她們這群好友,背地裡都叫她「田仙姑」。

    「我怎麼突然覺得,我該擔心的,是你的新室友,不是你。」依照田仙姑的個性,在她的奴役之下,那個新室友,不死大概也會少一層皮。

    「不用擔心,他挺得住。」曹孟德的體格還可以,應該不會那麼不耐操。

    「唉,算了。」凱莉大歎了一口氣,各人做業,各人擔,既然田園的新房客自己笨笨的飛到她張的陷阱網裡,那也只能祝他幸運嘍。

    「我要走了。」田園突然腳跟一轉,定到一旁的沙發,拿起自己的皮包,掛到肩上。

    「不一起吃午飯嗎?」

    「不了,我跟阿崔有約,」一邊伸手撥撥被皮包帶子壓到的頭髮,田園一邊走出去。

    「你要開始接工作了?」凱莉仍舊站在窗邊,目送好友離開。

    「對呀,我都已經休息快三個月了,夠本了。」田園握住門把,回過身對凱莉隨手揮了兩下,「拜。」

    「拜。」

    「哈羅。」對著阿崔打了聲招呼,田園輕輕落坐。

    「你終於休息夠了。」阿崔哀怨的嗔了她一眼。

    「就算是機器人,偶爾也要保養一下吧?」翻開放在桌上的菜單,田園專心的研究著。

    「那你也給人家個時間表嘛!」阿崔嘟著嘴,一副人家不依的模樣,讓經過的服務生驚愕的瞪大了眼。「你都不知道,人家被一堆客人問得好煩喔。」

    阿崔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傢俱經銷業者,專門進口國外的傢俱,很多國外知名的品牌,都是他獨家代理的。

    幾年前,阿崔剛到台中要開設旗艦店,田園那時候剛好幫一個廣告公司總監設計房子。搞創意的人,總是喜歡新潮的東西,阿崔店裡的傢俱,剛好符合了他的要求,因此,田園專門到阿崔的店裡尋找適合的傢俱,兩個相見恨晚的人,就這樣認識了。

    阿崔對這個才華洋溢的小妹妹非常佩服。熱情的天性,讓他不分親疏,開始對周圍的朋友和顧客推薦田園;就這樣,田園漸漸地打開了知名度:阿崔,也順理成章的變成幫田園接case的窗口。

    「你不會跟他們說我出國了。」決定好了要吃什麼,田園招手要侍者過來點菜。

    「人家說啦,然後他們就一直問你什麼時候會回來。」阿崔裝可愛的鼓起雙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人家是你請的總機咧。」

    「把你那個醜樣子給我收起來。」天哪!一個大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裝可愛,他不要做人,她還要呢。「你看我的雞皮疙瘩全都在跟你起立敬禮了。」說完,田園還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過分!」被人這樣一說,阿崔的眼眶霎時間盈滿了淚水,雙唇還不住的抖動,眼看他就快要「驚天地,泣鬼神」的哭號起來了——

    「你乖乖不亂哭,我介紹帥哥給你認識。」田園老神在在的喝了一口水,不慌不忙的開口說道。

    「帥哥?!真的?!」本來快排山倒海而來的海嘯在一瞬間退了下去,收放自如的功力實在讓人佩服到極點。「哪裡來的帥哥?」

    「我的新室友。」田園毫不愧疚的開始出賣曹孟德,「那傢伙跟你有同傾向,長得也不賴,改天約個時間,我介紹你們認識。」

    「小田田,你真是人家最最最……要好的朋友,人家愛死你了!」一百八十幾公分的魁梧男,身邊飄起了粉紅色的玫瑰花,一雙牛鈴大眼裡,還充斥著一堆愛心,那景象,說有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好,我知道。」為了拯救餐廳裡其他顧客的食慾,田園決定善心大發的轉移話題,「對了,你要不要把那些case跟我說個大概,我好決定要不要接。」

    「喔,對厚,人家差點都忘了。」阿崔連忙從腳旁的公文包裡拿出一大疊文件。

    「這麼多啊?」田園忍不住蹙起眉頭。看來,接下來的半年內,她大概都會累得跟隻狗一樣。

    「喏。」阿崔用他的蓮花指從厚厚的文件中挑出其中一份。「這是最緊急的,下個月下旬要開幕的店。」

    「下個月?太趕了吧?」田園伸手接過,「不是住家?」看著跟住家不大一樣的平面圖,田園好奇的問。

    「不是。」阿崔把桌面清了清,讓送餐點來的侍者方便放下餐盤,「這個老闆要在科博館附近開一家Lounge  bar,他上次到過你設計的那家店,就是、就是那家……」

    「Ohla是吧?」那是她唯一接過的夜店case。

    「對對對!」阿崔把餐巾「唰」的一聲攤開來,然後拿起一角塞在衣領裡,「他跟那個Ohla的老闆是朋友,上次去他們店裡,覺得你設計的風格感覺很好,剛好他也想經營一家Lounge  bar,所以也想找你幫他設計一下。」

    「我可不可以不要接?」上次Ohla的case差點把她搞死。這種會有很多人潮的店家是最麻煩的,不是光有設計的感覺就好,還要考慮一堆安全問題,不然安檢不過,老闆也不用開門營業了;而且由於客人往來多,各方面都要比住家設計來得更加小心,上次做完Ohla後,她就發誓不再接這種類似的case了。

    「不行啦!」阿崔趕忙揮揮手,「這個老闆不好得罪啦,他家不只有錢,也有權,聽說他家有親戚在當政務官,官位還滿大的。遇到這種人哪,我們這種小老百姓還是認命一點啦。」

    「而且,」看田園仍是一副不大想接的樣子,阿崔趕忙再說:「人家有跟那個老闆聊過,他人看起來文質彬彬,談吐有禮,又高又帥,要不是人家確定他是個異性戀,人家一定馬上爬到他床上去。」

    「是是是。」田園看到阿崔那副激動的模樣,忍不住翻白眼。

    「好啦,你就接啦!」即使無緣成為戀人,能跟帥哥多相處一點時間也好。

    「這個案子我想跟案主談過再說。」該怎麼做,她心裡自有一把尺,管他是不是皇親國戚,反正只要與她的原則相違背,她大姐不接就是不接。

    「哎唷!不要這麼麻煩啦!」阿崔想發回更審再上訴。

    「少囉嗦!」法官大槌一落,上訴無效,就此定案。「這個先放一邊,等你幫我和案主約時間,談過後再說。現在,我們先聊其它案子。」

    田園把所有的文件往一旁推,好讓服務生送上餐點。「還有,我肚子餓了,吃完飯再說吧。』

    孟德一回到家,就發現客廳裡滿坑滿谷的紙袋,和一個個打開的紙盒,然後,一個女人,正對著不知從哪搬出來的穿衣鏡,不停的搔首弄姿。

    「你回來了啊?」田園的眼角突然瞄到他的存在,所以意思意思的問一下。

    「嗯。」孟德有點遲疑,「你在做什麼?」

    「試穿衣服。」虧他眼睛那麼大,啊是長假的哦?「看我新買的衣服和鞋子要怎麼搭配。」

    「呃……」孟德臉紅的指著一件掛在沙發椅背上的性感內衣。「你連這件也要在客廳試嗎?」

    「想太多。」田園沒好氣的哼了哼,「啊!你等等喔。」田園突然想到她有一件衣服,想問問孟德的意見,於是匆匆忙忙跑回房間裡去。

    孟德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愣在原地。女人的脾氣真的很詭異,說風就是雨,不知道這個俏房東又要出什麼難題讓他做?

    「噹噹噹噹!」謎題揭曉,讓本來還悠悠哉哉的孟德差點沒噴出鼻血。「你看,我新買的睡衣,你覺得性不性感?會不會讓人很衝動?」

    「會!」現場就有一個已經開始衝動的人了,他實在很想這麼大吼,「這是睡衣?」

    就只是幾塊薄薄的布,加上一堆什麼都擋不了的蕾絲,裙擺短到連她渾圓的臀部都快遮不住。讓裡面那件細細的T字褲,若隱若現,真是……超、級、誘、人哪!

    「對啊。」田園光顧著照鏡子,絲毫沒有察覺另一個人尷尬的處境。

    「你要穿給你男朋友看?」孟德發覺自己用有點咬牙切齒的語氣問著田園。好吧,不管是誰,他真的有點嫉妒、也有點羨慕那傢伙。

    「男朋友?」田園伸出食指對他晃了兩下,「我沒有男朋友。不過,可以買來預備啊。」

    「喔。」孟德有點尷尬的往自己房間移動,他的「衝動」指數正不斷往上爬升,若繼續再跟田園聊下去,他怕自己最後會忍不住把她給撲倒。

    可是,田園剛好站在他回房間的動線上,不管他從哪邊走,一定都會跟田園擦身而過,那樣,反而更刺激到他的感官。

    孟德在心裡苦笑。他怕他房門關起的那一瞬間,努力憋住的鼻血會像火山爆發一樣,源源不絕的噴射而出。他的天老爺啊,可不可以叫房東大人回房去把那一身東西給換掉,不要再折磨他了啦!

    緩緩移動中,孟德忍下住開始祈禱。

    然後在經過田園身邊時,孟德下著痕跡的閉上了他的雙眼,想藉此減少視覺上的刺激:不過,少了視覺,沒想到卻讓其它的感覺更敏銳。

    比如說,田園呼出的熱氣,和她身上那股子魅惑人的香味……

    孟德為了不讓無止境的遐想蔓延,他用最快的速度奔回房間,然後,喀答一聲將房門落了鎖。

    「怪人。」田園看到孟德那副怪裡怪氣的模樣,不知所以的癟了癟嘴。「反應幹嘛那麼大啊?」

    他應該不會是在害羞吧?同志對這種事不是都很open的?她的前室友David,不但大大方方的給她意見,有時候,兩個人一時興起,還會一起出門血拚,並給對方穿衣搭配上的意見,哪像曹孟德這麼彆扭。

    唉,原來也有害羞的gay喔,認識阿崔和David之後,她還以為同志都很大方呢。

    把手上的衣服拋開,田園又撈起另一件,在身上比試;然後,曹孟德的奇怪行為,一瞬間就被她拋到腦後,她的注意力,全被腳下那堆小山給吸引去了;她忙著一件接著一件的試穿,無暇再去探討她室友的怪異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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