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 紐約
「表哥,你是說這個月十號,曉涵舉辦珠寶展,那麼我就可以回台灣和她碰面了嗎?」夏恆偉看見卓穎回來,心裡真有說不出的高興。
那表示,他可以取代表哥的位置,在她脆弱受傷時,給她安慰,讓她移情於他。
不!不是取代表哥的位置,是表哥為他扳回男人的面子。
「沒錯!她等你去救她。」卓穎的表情嚴肅,聲音透著寒意。
對她施展精神上和金錢上的重大打擊,是情非得已。因為這是一段以報復倪家為本意,報夏家之恩為後盾的複雜關係。
夏恆偉一向相信表哥的能力,本來他應該為他的凱旋歸來感到高興,可是看他一臉森冷,也不願對他做太多的說明,不知道他的復仇遊戲結果如何?
他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不像一個勝利者,倒像個被醫生宣判死亡的病患。
夏恆偉明顯的發現他不快樂,他的樣子,跟當時到台灣的自信高傲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表哥,我可以知道你們相處的情形嗎?」
「還能有什麼情形?我已經成功的得到她的心,又挫了她的銳氣。現在我和她已經結束,而她正如預期的脆弱、傷心、無助……」話到語尾,梗在心中的苦味已湧上喉間,罪惡的沉痛幾乎教他難以忍受。
卓穎抑下那種自厭的情緒,將一張金卡交給夏恆偉,「我已經把一億元轉到你的賬戶,十號那天,你只要提供她金錢的幫助,她會感激你一輩子。」
夏恆偉拿著這張金卡,心裡也有說不出的感激。「表哥,如果曉涵真的愛上我,我一定會好好的酬謝你,然後為表哥的公司賣命……」
這些話聽在卓穎耳裡,竟教他極為難受,他不悅的打斷夏恆偉的話,「我不需要你的酬謝!」
看著一向冷沉的卓穎,出入意料的火爆,夏恆偉頓時愣住。
半晌,他才顫聲的開口問:「表哥,如果機上的伙食不好,我們可以換個廚子。」
他在氣什麼?他有什麼資格對恆偉發脾氣?
他既不是倪曉涵的情人,也不是她的丈夫,他有什麼權利吼叫?
難道他真的割捨不下她?他真的介意別的男人娶她、碰她、關愛她?
不,他不能給她幸福,他們永遠是對立的敵人,讓恆偉代替他愛她。這是當初就計劃好的,不是嗎?
「不關廚子的事,我只是希望你要好好的待她。」卓穎怒目轉柔,生怕眼眸會洩露心底的煎熬。
「我會的。」夏恆偉充蔭信心的說著。
「光說會還不夠!」卓穎不自覺的又厲聲喝出。
「那……表哥,有什麼『愛情絕招』能傳授或交接給我嗎?」夏恆偉虛心請教他。
交接?恆偉講到重點了。
卓穎一想她需要被照顧,很自然的列出幾個重點——
「她有胃疾,感情受創,必然會傷到她的胃,你要記得按時盯著她吃藥。
她是個工作狂,只要一忙就會忘了吃飯,你要經常打電話提醒她吃飯。
她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你要常常去關心她、看她、叮嚀她,當然最好的方法,就是幫她送吃的過去。
這裡有份美食素引,裡面完整的紀錄她最喜歡吃的餐點,如果你親自幫她快遞過去,包她喜歡上你。
另外,她心情不好或緊張不安時,喜歡聽心靈音樂,回紐約後,我買了一些心靈音樂,你記得帶回台灣,經常放給她聽。
她平常冷傲的像冰山美人,但其實她的微笑最美!她喜歡幽默的男人,背好這本幽默大全後,你離她的心就不遠了。
陪她看感人電影時,若看到傷心處,遞給她一條手帕外,還要借肩膀給她。
還有,她興致一來,就想跟你比賽游泳,你可得先練好仰式和蝶式!
下雨天,她會特別感性,要記得為她撐傘,別讓她淋雨了。
最後,她心裡一直有個在百貨公司設珠寶連鎖專櫃的心願,數年後,也許你可以幫她完成……」
這一長串感性貼心的話,包含著濃濃的思念和細膩的關切,令夏恆偉聽得目瞪口呆。
一定是那份愛屋及烏的心,讓他為這表弟付出那麼多。
「表哥,這何止是幾件事,你簡直是她的守護神,才跟她相處短短幾個月,就那麼瞭解她,真是令我佩服!」
「這秘訣在於,不要因為喜歡她,就一味的想抓住她,而是要用心去觀察她、瞭解她,當她感受到你的好,自然也想攏住你,那才有辦法和她建立深濃的感情。」
夏恆偉似有所悟的點了點頭,「表哥果然心思縝密,見解獨到,可是我有一個疑問,既然她已經和你建立了那麼深濃的感情,那她還會接受我嗎?」
夏恆偉一針見血的問法,令他怔住了!
一想到自己對她的傷害,他的眼中泛起自責。
他瞭解,傷害她,就像一把雙刃的刀,在傷了她的同時,也傷了自己。
他的心縱然采滿愧疚和自責,卻仍是無法改變他們是對立的事實!
「恆偉,有一句名言說:『脆弱的心靈,固然易被愛情闖人,但防禦堅強而守備不嚴的心靈,也會被趁處侵入』。感情的創傷,需要時間治療,一開始她當然未必會接受你。不管她表現的是脆弱或堅強,只要讓她看見你愛她的心,她遲早會動情。」
說完這句話,他的心像被掏空似的難受!
倘若她真的接受了恆偉,他的心一定會粉碎。
心中對她有著難以抹滅的愛戀,然,當父逝母仇和她的愛牴觸,他仍無法愛她
「要帶給她的東西全都放在桌上,我不送你了。」帶著些許悵然和割捨的痛楚,卓穎走出這個房間。
夏恆偉拿著幽默大全和最新的心靈音樂,好奇的又打開抽屜,他發現裡面有一條閃亮耀眼的皮帶。
哇!這不就是千禧七星嗎?
如果他戴上這炫目的皮帶,曉涵也許會愛上他!
他表哥努力的幫他追倪曉涵,那麼借他的皮帶一用,他應該不會拒絕的。
繫上皮帶,夏恆偉踏上回台灣的路。
※ ※ ※ ※ ※ ※ ※ ※ ※
「春曉-涵翠」珠寶展覽會
這個月以來,她全心投人工作,忘記那份陰霾,然瞭解她的人都看得出來,外表堅強、自尊高傲的倪曉涵,其實,內心比誰都脆弱。
她的好友們都為她心疼,明明內心還淌著血,胃還隱隱的痛著,她卻仍堅持要辦完這場珠寶盛會。
她堅強的笑著說:「邀請函全都寄出去了,我也通知老爸回台,難道要讓人敗興而歸。」
游芊慧和路思沛到場給她打氣,看著她一向明亮的眼眸,泛著血絲,有心疼、有感動!
雖然身為珠寶設計師,但倪曉涵頸間那條銀線穿成的藍寶,並未因珠寶展覽而換了下來。
林紫薇注意到了,知道她無非是希冀他今天能出現會場。
「曉涵,你要不要戴上追款蝶戀花?」
「這條蝶戀花設計的真別緻!」游芊慧一眼就喜
歡上它。
「真的耶!好耀眼,很適合曉涵。」路思沛也這麼說。
「喜歡的話,先給芊慧戴。」倪曉涵很大方的說著,然後綻出許久不曾露出的笑容,「最好直接帶回家。」
「不,這太華麗了,不適合我。」游芊慧婉拒著。
「那給思沛戴好了。」
「不好,今天你是主人,應該由你戴。」
「是啊!曉涵,你應該戴自己的設計品才對啊!」林紫薇的目的,就是希望她忘了那個狠心拋下她的男人。
高傲的自尊,讓她一直不承認自己被他拋下,她相信他會再出現在她面前。
「我今天這套海藍色的衣服,配上這天然藍寶才搭配,你們兩個今天就充當我的模特兒吧!算是友情贊助。」
「贊助?這……」兩個人面有難色。
不一會兒,倪曉涵便為她們各自戴上晶燦奪目的鑽飾,然後滿意的說:「你們兩個一戴上我設計的珠寶,已經不輸給那些模特兒了。」
「曉涵。」她的背後突然響起一個穩重的男聲。
「爸爸。」倪曉涵轉身抱著他,「你終於來了,我好想你。」
「伯父好!」大伙向倪崇揚打招呼。
「好,好!大家都安好!」倪崇揚抱著寶貝女兒笑著說:「曉涵,你看,我帶誰來了?」
一個約莫五十歲的婦人在倪崇揚的身後出現,她的氣質局雅,雍容華貴,臉上揚著慈善的笑意,每個人看了她,都忍不住喜歡上她,只可惜,她坐在輪椅上。
「之婉阿姨!」她行動不便,還特別來台為她捧場,倪曉涵俯身激動地擁住她。
離婚後的楊之婉,是她父親事業上的好夥伴,也是她父親的追求者,幾十年來,她父親身邊雖換過許多女人,卻僅鍾情於楊之婉。
因為父親身邊的女人,多是巴望能人主倪家,只有之婉阿姨,不但幫父親的飯店賺進不少錢,也讓京璨飯店的連鎖事業聲名大噪,從此名揚國際。
她對飯店的經營,可以說是不遺餘力。然她的認真和努力,卻讓她在一次飯店接車的意外中,喪失了雙腿。
所以,倪崇揚還對她存著一份憐惜和責任,而倪曉涵對楊之婉除了有一份崇敬,還多了一份母愛的期待。
然,礙於某種原因,楊之婉還遲遲不接受她父親的愛。
看著他們親如一家人的情景,倪曉涵的好友們悄悄的退出休息室。
「曉涵,我看這次的展覽很成功,許多政商富賈都很捧場喔!」楊之婉對倪曉涵的表現給予讚許和肯定。
倪曉涵報以微笑,「都靠你和爸支持!」
「我們可什麼忙也沒幫上,是你自己有實力。」楊之婉笑著往外一探:「哎呀1你快看,會場有人要訂購那些模特兒的展示品了,等會兒我若要訂那款珍珠系列可能就沒機會了。」
「之婉阿姨,你放心,如果是你要的,我可以送你。」
「送我?!不,曉涵,那是你的心血,怎麼能說送人就送人?」
倪曉涵俏皮的笑著,附在楊之婉的耳際說著:「只要你當我媽,我就送你了。」
楊之婉此刻一對上倪家父女期待的眼神,臉上立刻泛上暈紅。
「曉涵,別跟你之婉阿姨說些令人害躁臉紅的話,爸今天回來,是要先看你給爸的驚喜。」
倪曉涵的眼神閃過一絲落寞。
「怎麼了?」
這時,倪崇揚和楊之婉面面相襯,發現曉涵的強顏歡笑和眼中的血絲,他們立刻猜出事有蹊蹺。
「曉涵,怎麼了?你是不是有心事?他為什麼不能來?」
倪崇揚著急的問著她,楊之婉卻用眼神制止他的問話,並示意他先出去。
女兒的心情,也許由之婉來處理會來得恰當些,倪崇揚只好乖乖的走出去。
楊之婉看得出來,曉涵因為他父親的問話,心情更加低落了。
她是個堅強的女孩,即使在朋友和親人面前,她都不願表現最脆弱的一面。
她不願讓朋友看輕,也不願讓親人陪她一塊傷心。
楊之婉拍拍她的手,安撫她, 「曉涵,沒關係的,即使他沒到場,我和你爸爸也不會感覺遺憾,倒是你,看看你的大眼睛,別給它們那麼大的壓力,要好好休息,嗯?」
聽到楊之婉這番話,彷彿為她冰封的心,注入一股暖流,那熟悉的關懷方式,像極了……她想念的人。
她承認,她極力掩飾自己的脆弱,是因為她極度的想念他。
她全心投入工作的目的,是怕腦海一有空檔,會被他悄悄的佔領,所以,她都一直忙到自然睡去才罷休。
「之婉阿姨,謝謝你!」她很感激楊之婉為她擋下父親的質問。
她自己也擔心,萬一說到傷心處,她會忍不住將積壓許久的情緒,遣堤而出。
今天是她的珠寶展覽會,淚灑會場,畢竟不好看。
「走吧!我們出去走走。」楊之婉牽著她的手說著。「跟阿姨介紹你設計的作品。」
「嗯。」她點點頭,推著楊之婉的輪椅,走入珠寶展覽會場。
一走出休息室,便瞧見倪崇揚正和一個熟悉的身影談話。
「曉涵!」夏恆偉一看見佳人出場,馬上迎上前。
「曉涵,恆偉聽說你今天有珠寶展,所以,特地遠從美國來台看你的展覽。」此時,倪崇揚的手機突然響起,「我先接個電話,你陪恆偉聊聊。」
等倪崇揚一離開人群,倪曉涵整理好情緒,開口便對夏恆偉說: 「我記得並沒有發邀請函給夏先生,夏先生怎麼會知道我有珠寶展?」
「是我表……不,是一位台灣的廠商告訴我的,呃……我們從事鑽石業的,業界有哪些知名設計師的珠寶展,我們都很瞭解。」夏恆偉一急,差點說出是表哥說的。
「這樣啊!」
「是啊!是啊!曉涵小姐所設計的珠寶,都是上乘之作,我是特地到台灣來看你珠寶展的。」夏恆偉開心的讚頌她的作品。
倪曉涵想到自己曾經戲弄他,他卻不記前賺來看展,突然覺得很過意不去。「上次的事,希望你不會介意。」
「沒關係的,那車子早賠人了。」幸好他表哥願意幫他付款,否則這一年,他准做白工了。
他的笑靨,令一旁的楊之婉不禁好奇的問著:「這位是……」
「噢,之婉阿姨,他是來自美國紐約的夏恆偉先生,目前在全球最大的巨穎鑽石公司擔任總經理的職位。」
夏恆偉?!楊之婉仔細的打量他一會兒,似曾相識的感覺越來越濃烈。
「這位是我父親的好友兼事業夥伴——之婉阿姨。」
之婉?!那不是卓穎表哥母親的名字嗎?他怔愣地看著她。
她真是表哥的母親嗎?如果是,那她就是他的舅媽了!
她曾經背叛舅舅,遺棄表哥,他該不該和她相認呢?夏恆偉在心底掙扎著。
「之婉阿姨,您好。」怔愣之餘,夏恆偉不忘向坐在輪椅的楊之婉打招呼。
「請問夏先生以前是不是住舊金山?」楊之婉繼續問著。
「呃……是啊!」
「那你的母親是……卓雲瑤嗎?」楊之婉的面容綻出一抹驚喜之色。
「是……啊!」聽她這麼一問,夏恆偉已經確定她就是卓穎要找的母親——楊之婉了。
「你的舅舅一定是卓子賢了!」楊之婉激動地上前問他。「恆偉,我是你的舅媽,你還記得嗎?」
「舅媽?你真的是舅媽?!」已經被認出來了,夏恆偉看著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倪曉涵也怔住了。「之婉阿姨,你們是親戚嗎?」
「是啊!我知道我兒子寄住在我小姑家,可是我卻不敢和他相認……」楊之婉的眼中蓄著淚,「他過得好嗎?」
雖然離了婚,可楊之婉卻仍對惟一的兒子念念不忘。
他們聊著,倪曉涵卻無法專心再聽他們對話。
早上才塞了一塊麵包,直到下午,都還沒進食。胃部突發性的疼痛,令她想嘔吐。
「那你們慢慢聊。」當倪曉涵正要離去,未料,卻看著一臉沉色的倪崇揚走回來。
「曉涵,跟我來!」
她從來沒看過他父親的臉如此陰鬱凝肅,難道是發現她胃痛了嗎?
一人休息室,倪崇揚劈頭便問她:「我剛才接到陳秘書的電話,他說一億元的支票今天軋進去後,對方竟以期限已過為由,向銀行撤銷付款委託。」
撤銷付款委託?!
當初卓穎要她將票延後軋進去,沒想到,她給他方便,反而讓他有機會消滅票據之時效,得以撤銷付款。
「這麼說,那一億元是沒有兌現了?」倪曉涵表情錯愕的說著。
「沒錯!一億元不是小數目,現在飯店的資金被抽走一億,陸陸續續有賬款要支付,還有薪資要發放,陳秘書急得找我想辦法調度資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第一次發生這種財務危機,倪崇揚雖無責怪倪曉涵之意,仍掩不住恐慌。
倪曉涵一聽到這樣的消息,原已疲憊的她精神又大受打擊,胃如強酸侵蝕般,令她難受不堪!
然她卻強撐住身心的煎熬,「爸,我會想辦法的。」
倪崇揚因為心裡又急又氣,沒發現曉涵的異狀。
他為什麼要怎麼做?為什麼?
她的心痛比胃痛要痛上千倍、萬倍,她的心酸比胃酸來得強烈,然現在她卻無暇細想原因,當務之急,得先想辦法挽救她父親的事業。
如果他沒帶走千禧七星的皮帶,也許還有機會
她火速的離開珠寶展覽會場,回到工作室和倪家,焦急的翻遍了四周,卻沒有任何發現。
他帶走了!
頓時才驚覺,他把承諾給她的幸運和幸福都帶走了!
他不能給她幸福,為何又要留痛苦讓她承擔
他好殘忍!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為什麼?
她的胃在此時,如同被一陣強酸侵蝕,痙攣的難受,直到再無法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