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搖曳,五個人、五雙眼睛都睜得大大的,看著此刻佇立在眼前的兩位老者。
白髮、白眉,兩位老者各持著手杖,滿臉的皺紋,笑得親切極了。
而這五個仍在為剛剛的遭遇感到驚懼無措的不是別人,正是飛機失控墜落後,奇跡 生還的五個人——正、副駕駛林振浩、潘子民,空姐宋芷琳、李蕙姍,還有那唯一的乘 客邱月香。
「老公公、老婆婆,我們……真的沒死嗎?」看其他人都默默無語,芷琳只好硬著 頭皮囁嚅的問。
在她最後的意識裡,失控的飛機衝進溪裡,而以她那不太高明的泳技,再加上湍流 的溪水,她實在無法相信自己真的平安無事,「哈!哈!我們夫妻倆救了你們,你們當 然沒死羅!」雖然已是垂垂老矣,但老婆婆說起話來卻聲如洪鐘。
芷琳一臉驚訝,「你們救了我們?可是……你們的年紀看起來……看起來……」
「看起來很老了是不是?」接下芷琳未敢說出口的話,老公公笑著道:「其實我們 今年才……哎呀!老太婆,我怎麼連我倆今年幾歲都忘了呢?呵呵!無妨,娃兒,反正 我們身子骨還硬朗得很,救你們絕對不成問題,何況當時還有我孫子在哪!」
「哦!那……請問這是哪裡?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事實上,芷琳是個孤 兒,哪有什麼「家」可回?只不過,她已經開始想念那間租來的小窩了。
「娃兒,恐怕你們短期之內是回不了家了。」老婆婆遺憾的說。
「為什麼?老婆婆,我們的身體狀況都很好,應該沒事才對啊!」芷琳說著,便起 身動了動快坐僵了的身體,證明自己的身體狀況沒問題。
老婆婆清了清喉嚨,慢慢的掃了眾人不解的臉龐一眼,才緩緩的道:「你們不用緊 張,其實,你們是誤落了我們這世外桃源——樓南城十年才出現一次的『霧夢溪』,只 要等下一次『霧夢溪』再出現時,你們便可以順著溪流回去了。」
「『霧夢溪』?世外桃源?」不只芷琳聽不懂,其他四人也都一臉茫然。
老天!他們到底是來到了什麼地方?怎麼兩位老人家說了半天,他們卻連一句也沒 聽懂?
「老婆婆,我們——」
「娃兒,我知道你們都急著想回家,可是,『霧夢溪』是我們樓南城與外界的唯一 聯繫,除非等十年後它再出現,要不然,我們也沒辦法送你們回家。」見他們仍怔愣著 ,老婆婆耐心的解釋。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芷琳無奈的問,眸中淨是對這陌生環境的惶恐。
「其實,你們也不必太悲觀,我已經為你們手繪了一張草圖,只要你們按圖索驥, 找到我們樓南城主,他也許會有辦法送你們回家。至於諸位原有的衣物,我也都幫你們 打包好了,你們就帶著吧!以便將來回去你們的世界時可以更換。」老婆婆設想周到的 說。
「是呀!正所謂入境隨俗,我想在這兒,你們還是穿上我們的服飾比較好。」老公 公提醒道:「還有,年輕人,如果你們想早點回家,最好盡早啟程才是。」
一句話提醒了大夥兒,謝別了兩位老者後,芷琳一行人也正式踏上尋找樓南城主的 旅程。
「哎喲!腳好酸、好累喔!我不走了!」話聲未落,他們的嬌客邱月香己一屁股坐 下來休息,不走了。
山路崎嶇,大家都走得很辛苦,可為了早日回家,大夥兒無不咬緊牙關,拚命趕路 。誰知道邱月香這一坐下,竟老半天都不肯起來!
「月香,我幫你捏一捏好了。」挨向邱月香,林振浩二話不說的就為她按摩小腿, 也不避諱其他人的眼光。
「振浩,你,你……」一連「你」了好幾聲,芷琳卻怎麼也說不下去。有沒有搞錯 ?!她和林振浩是一對戀人耶!就像潘子民和蕙姍一樣,他倆在公司裡可是人人稱羨的 一對,可是,自從不幸墜機後到現在,潘子民和蕙姍一直是相互扶持,但林振浩卻…… 到底這個嬌生慣養的女子是誰?競能讓林振浩無視於她這個女朋友的存在,卻對她唯唯 諾諾、照顧得無微不至,尤其現在居然還幫她捏小腿,這……「你什麼你?宋芷琳,你 到底想對我家振浩說什麼?」斜眼瞟向芷琳,邱月香說話一點也不客氣。
「你家振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邱月香,芷琳滿腹疑問的轉向林振浩,「振浩,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看著林振浩熟練的捏著邱月香的小腿,一股酸味止不住的直湧 上芷琳的心頭。「你說話呀!振浩,你怎麼可以當著我的面做這、這種……」
「做哪種?宋芷琳,難道我老公為我做什麼事,還得向你解釋嗎?」邱月香的語氣 裡滿是得意。要不是聽說自己的老公有外遇,她也不會這麼辛苦的跟機,沒想到……「 你老公?你是說——振浩是你的老公?」芷琳如遭五雷轟頂,踉蹌得幾乎站不住腳。
怎麼會這樣?
「沒錯,振浩就是我的老公!怎麼?你跟我老公搞這麼久的婚外情,沒理由不知道 我就是他的老婆吧?」邱月香咄咄逼人的問。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一顆心霎時碎成千千萬萬片,芷琳倉皇無 措,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混亂的局面。
林振浩怎麼可以這樣欺騙她?難道他對她的溫柔和關愛……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嗎?
雖說她知道林振浩曾有過一段婚姻,可他說已經結束了,不是嗎?所以,她才會跟 他交往,可是,為什麼現在又……天!莫名其妙變成了第三者,她該怎麼辦?還有…… 她所付出的感情要如何才能收回呢?
按捺不住心中的痛苦跟悲傷,芷琳的淚水瞬間潰堤成災。
「拜託!被人霸佔老公的是我耶!我都還沒哭,你倒先哭了,幹嘛?想哭給誰看哪 ?」邱月香邊說,邊刻意的瞄了眼面有難色的林振浩。
她那咄咄逼人的語氣,令芷琳難堪極了。
「喂!林太太……」故意加重「林太太」這三個字,看不下去的蕙姍瞪著邱月香道 :「你很過分喔!幹嘛一直怪人家霸佔了你老公?為什麼不說是你老公欺騙芷琳?」當 了這麼久的同事,尤其她跟芷琳的交情也不錯,還一起租屋而居,蕙姍當然很清楚林振 浩和芷琳之間的這段感情。
所以,明知芷琳的無辜,卻被邱月香如此惡罵,也難怪她會忍不住跳出來幫芷琳說 話。
「欺騙?宋芷琳,你是白癡嗎?這麼容易就被人騙?」不理會想維護芷琳的蕙姍, 邱月香繼續撒潑,「哼!我還沒說是你勾引我家振浩呢!」
「不是的!我沒有勾引振浩,是振浩說……說你們已經離婚了,所以——」芷琳委 屈的想解釋,卻被邱月香給截斷了話尾。
「離婚?說得倒輕鬆,我還沒點頭呢!」邱月香轉頭瞪了林振浩一眼,隨即又回頭 怒目瞪視著芷琳,「我現在鄭重警告你,宋芷琳!你最好離我老公遠一點,否則……哼 !別怪我不客氣!」話完,邱月香起身,扭頭就走。
「邱月香,你——」蕙姍本想再次為芷琳出頭,不料卻被芷琳制止了。
「蕙姍,別再說了。」此刻芷琳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根本無心爭吵。何況,不管 再怎麼說,也改變不了她是第三者的事實。
「什麼都別再說了!芷琳,你看看那個林振浩,當初追你追得多慇勤,現在咧?屁 都不敢放一個,連句話都不幫你說,什麼東西嘛!」蕙姍生性豪爽,說起話來也不大注 重修辭文雅,想什麼就說什麼。
「蕙姍,算了,他們已經走遠了,你跟子民快點追上去吧!」芷琳意興闌珊地說。 此刻,她不只沒臉見人,更恨不得用塊布將自己緊緊的包裹起來。
「芷琳,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想走了嗎?」緊握著芷琳的手,蕙姍的眸 中淨是擔憂。
「不是的,蕙姍,我只是想一個人靜靜的想一想,反正山路就這麼一條,我不會迷 路的,放心吧!待會兒我會跟上你們的。」強忍著內心的波濤洶湧,芷琳勉強說道。
「唉!好吧!可你一定要跟上來,不准脫隊喔!」看著好友堅決的眸光中漾著一絲 懇求,蕙姍也只好尊重她,跟潘子民先走一步。
悄悄的拭去淚水,芷琳頹然的發現,決堤的淚水怎麼擦都擦不盡呵!
老天!為什麼……為什麼林振浩要這麼對她?為什麼原本單純的感情會變得如此不 堪?又為什麼在兩情相悅的表相下,竟隱瞞了這麼傷人的真相?
想著想著,芷琳忍不住又淚流滿面。
而眼看著一大段山路走下來,每個人無不氣喘連連,面色潮紅,只有她的臉色卻是 益發蒼白。
「看!是樓南城耶!我們終於到了!」潘子民驚喜地大叫,使得原本已經步履蹣跚 的大夥兒驀地精神一振。「只要見到樓南城主,我們就可以回家啦!快走!」他邊說邊 扶著蕙姍,帶頭往城裡衝去。
樓南城裡富庶、繁華,街上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一行人走著,心中的不安漸漸被好奇和興奮的情緒給取代。
幸好老婆婆早已讓他們換上合宜的衣裳,因此,走在古色古香的街上,一行人倒也 不會顯得太突兀。
「我都快餓死了,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吧?」邱月香停在一家飯館前,猛嗅著從 裡面飄出來的陣陣飯菜香。
「走吧!」林振浩向來唯老婆是從,邱月香一喊餓,他立刻順著她的意,牽著她走 進飯館。
這一次,大夥兒倒是沒有什麼異議,因為大家都餓壞了,況且,老婆婆給了他們一 些銀兩,應該夠他們吃飽吧!
終於,在一陣狼吞虎嚥之後——「走了一整天的路,不如我們在這兒租幾間房休息 一晚,明天一早再去見城主吧?」林振浩首先提議。
「嗯!就租兩間房好了。」潘子民接著附議,「女生一間,男生一間,這樣比較省 錢。」
「省什麼錢?我才不要跟我老公分開睡呢!」潘子民才說完,邱月香就第一個反對 。
「喂!你這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只分開一晚你會死呀?租兩間房是為了省錢,你 懂不懂啊?何況,我們根本不知道老婆婆給的錢夠不夠用,搞不好我們連一間房間都租 不起呢!」蕙姍忍不住數落邱月香一番。
真是的!剛剛走山路時,就見邱月香沿路一看到小蟲子,就不停地雞貓子鬼叫,害 大夥兒也跟著她一陣窮緊張,現在又囉哩叭唆個沒完沒了的,蕙姍真是受夠了!
「我不管!」邱月香撒賴。「我就是一刻也不想跟我老公分開!」緊鎖住林振浩的 臂膀,邱月香表現出十足的佔有慾,還不忘得意地斜瞄站在一旁的芷琳。
「你——」
眼見蕙姍又要和邱月香吵起來,芷琳連忙出聲打圓埸。
「蕙姍,你就別再跟她吵了,反正我們也只是休息一晚而已,就租三間房吧!再說 ,我……也習慣一個人睡。」她說著違心之論。
天曉得,看見林振浩和邱月香兩人那種旁若無人的親匿態度,而自己卻一個人孤孤 單單的,她的心彷彿被人一片片撕裂般疼痛。
「你們不要再吵了,我去訂房間吧!」在淚水滑下臉頰前,芷琳快速地起身,急急 的往櫃檯走去。
「哎喲——」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芷琳眼前一花,竟撞到了一堵人牆,眼看自己 被彈回來的身軀就要往後倒去,驚喊還含在口中,她已被人迅速地摟進一具溫暖且堅硬 如石的胸膛裡。
「啊!對不起、對不起……」她連聲道歉。她知道是自己走得太快、太急,再加上 淚眼迷濛而看不清路況,才會去撞到人家。
「舉手之勞,姑娘毋需掛齒。」
才一放手,芷琳又是一個踉蹌,樓劍笙趕忙又將她摟進懷裡。
「放手啦你,吃人家豆腐呀?」蕙姍趕上前來,不由分說的衝著樓劍笙就是一陣怒 斥,「你看看你,把芷琳都弄哭了!」
芷琳偷偷的舒了一口氣,還好,蕙姍為她的淚水找到了借口。要是讓邱月香知道, 她之所以會哭,全是為了林振浩,肯定又會被她冷嘲熱諷一番。只不過,對這個被自己 撞到,現在又被蕙姍誤會的男人,芷琳不禁感到有些愧疚,畢竟他真的是無辜的。
「喂!你聽好,我朋友要是受了傷,我唯你是問!」見芷琳久久不發一語,蕙姍也 不管三七二十一,再一次凶巴巴的炮轟樓劍笙一頓後,才轉頭關心地問:「芷琳,你沒 事吧?有沒有哪裡傷著?」
緩緩的搖頭,芷琳連微笑都顯得苦澀,「別怪人家,是我自己走得太急,又沒看路 ,才會撞上他。」
眼角瞄到林振浩起身想過來采視狀況,卻又被邱月香給硬生生的拉了回去,芷琳好 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忍不住再度潸潸而下。
「你看看你,都是你害的!」看見芷琳又落淚,蔥姍急得開口就罵,而首當其衝的 自然又是杵在她面前的樓劍笙。
「是、是、是,這位姑娘若出了什麼事,在下一定負責到底,甚至娶她回家都可以 。」樓劍笙說得半真半假,任誰也猜不透他的真正心意。
「誰說要嫁給你呀?作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來到眼前的林振浩,傲氣十足的瞪 著樓劍笙。
樓劍笙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瞅著林振浩。
兩人冷眸相對,正是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戰爭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