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霄……
回到醉紅樓的觀月閣後,昏沉中的明月仍不斷地如夢吃般地低喊著盤旋在她夢中的男人。她那痛苦的呻吟,一遍又一遍,彷彿一記記的鞭子,狠狠地抽在雷霄的心頭。
他隱忍住心裡的痛楚,將同是一身濕淋淋的她小心地安置在床上後,連忙撕下衣角上的一塊絹布,就要替她包紮手腕上的燒傷。
可當絹布一觸上她的傷口,傳來一股刺痛感,明月墓地被病醒過來。她緩緩睜開眼,躍人眼底的竟然就是她思念已久的人,她不禁震動了!
「雷……雷……真是你嗎?」顧不得手腕上的疼痛,一睜眼,明月就緊緊地注視著他,激動的情緒在心裡沸騰。
雷霄看著她淒楚的面容,心底竟悸痛了一下。
「是我。」他點點頭,依然冰寒的視線下隱藏著憐惜。
「沒想到……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她再也忍不住萬般感動和思念之情,落下了淚水。
這一剎那,雷霄突然有股摟住她的衝動,雖然在他心裡的冷靜和自持,讓他勉強地隱忍住了這股連他也無法預料到的衝動,但是他明白,若是再讓她繼續待在他的身邊,恐怕連他也無法克制體內百日斷情散毒性的發作。
即使他再冷傲不馴、再冷靜自持,百日斷情散還是隨時可能取了他的性命。何況他已動過情,百日之內一定會有生命的危險,他絕不能再因眼前這個滿州女人,而耽誤了尋找大明公主的正事。
對!絕不能!
雷霄的眸子淨是冷漠。他逼視著她,冷冷的道:「聽著,待會兒我會命人來替你換件乾淨點的衣服,換好你就走,然後自己找個安全的地方待著,別再讓睿王爺找到你,否則,你的性命隨時會被取走。至於你額娘,我會派人讓她和你會合的,懂了嗎?」
明月落下了淒然悲哀的淚水;顫聲道;「我……不能……留在你身邊嗎?我希望我能留在你身邊,報答你。」
即使這麼直接的話語是不合禮教的,可她還是忍不住羞怯地啟口問了。一來,她是真的無處可去;二來,她真的好想留在他的身邊為他做點事。
雖然自小接受禮教規範,明白什麼是矜持,但她卻沒有那些官宦女子們的矯情作態,她只有一顆純真的心,純真得猶如白紙一般,深刻地明白自己喜愛的是什麼,絲毫不扭捏作態。
更何況,她本已欠他許多,再加上此次得他之幸,能從火海中逃生、免於一死,這樣的死裡逃生,她除了感激之外,唯一能做的,就是留在他身邊,做奴也好、做婢也罷,只要能報答他的恩情,她就滿足了。
聞言,他的心底驀然一震。隨即,他硬著心腸冷然地閉上眼,用無情的口吻道:「不行!我不殺你已有違明軍的戒律,放了你只是為了還你曾經救我的恩情。不過,這份恩情現在我已還給你,日後難保我不會殺了你。要是你想保命的話,就趁我還沒改變心意前離開。」
他的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向明月的心口。
看著她雙眸裡的痛楚和失落,雷霄的心口湧起了憐惜,但心中又忽然一痛,他強忍住心裡的疼痛,漠然地站起身,「我去找人替你換件乾淨的衣服。」
正當他轉身要離去時,明月已難掩心碎地低喊:『不用了,我……不想再勞煩你了。」
說完,她跳下床,快步地掠過雷霄,早他一步來到門邊,伸手就要打開門……
豈料,一雙手掌及時地攬住她的纖腰和手腕,接著一收力,不但一把將她攬向雷霄的胸前,也箝制住了她的行動。
「你是眾人眼中的狐妖,若這樣貿然出去,只會送死!」他的冰眸裡激射出不可理解的怒意。
她抬頭,泛著淚光的清盈雙瞳深深地凝視著他逼視而下的目光,認真地低喊:「雷霄,既然我在這兒也是死,出去也是死,那麼,就請你讓我留在你身邊,即使你改變了主意要殺我,我也……甘心!」
可惡!這女人分明是在引誘他,他明白,他一心一意只想找到蘭薰公主,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分散他的心思,然而,眼前的這個女人不但讓他心神不寧,更讓他好幾次分了神。
難道,這女人是他的天敵?還是他的剋星?不!
她只不過是個滿州女人,如何能左右他的心魂?
帶著幾許對自己心意的試探,雷霄凝視著她晶瑩的雙眸、美麗的容顏,眸裡突然綻放出一絲懾人的狂傲和冰邪。他揚唇低吼:「丫頭!想跟我,行!不過,得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了。」
說完,他便一把將她橫抱起來,邁著闊步來到床邊,毫不客氣地將她丟到床榻上。
「呃……」她才驚呼一聲,微敵的唇辦已被他猛襲而來的冰唇封住了。
他的吻雖然冰冷,卻溫暖了她疲憊的心靈,漸漸地,她承受著他猛烈的侵襲,任自己沉浸在這吻中,忘卻了憂傷和煩擾。
似乎在這吻中,她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他早已知道她的唇是如此的誘人,卻沒想到自己竟一遍遍地貪戀著它的細嫩,而這般淪陷其中的感覺,竟一遍比一遍還要來得深刻、一遍比一遍還要來得強烈。
隱忍著心頭漸漸爬升的痛楚,他拉起她撫著他臉頰的雪白藕臂,在彼此交換了個癡迷的眼神後,細吻著她溫潤的手心、她的皓腕……漸漸地延伸而上。他的吻,熨燙著她藕臂上的每一寸肌膚。
驟然間,他的吻在她手臂上的某一處停住了。他可清楚看見他唇下的肌膚雖依然細緻雪白,卻明顯襯出了一個圖騰似的日形粉紅色刀疤……仔細一看,那不就是——
仿遭雷殛,雷霄整個人霍地自她的身上彈開了。
「怎麼了?」明月不明所以地坐臥起身,擔憂地看著他。
他不語,只是攏聚濃眉,緊緊地凝視著她手臂上的疤痕。
吸了一口氣,他顫著手拉住了她的另一隻手,將衣袖掀至手肘……果然,如他所預料的,在這隻手臂上,同樣劃著一個圖騰似的月形粉紅色刀疤!
頓時,雷霄心裡的震動猶如驚濤駭浪般的驚心動魄。
「左為日、右為月……日月合照,光我大明!」他低喊一聲,連忙翻身下床,單膝跪地,對著明月參拜道:「雷霄參見蘭薰公主,公主千歲千千歲!」
「公主?我已不是格格,又怎麼會是公主呢?」明月也跟著下床跪了下來,抓住了雷霄的手臂。
雷霄見她抓住他,連忙將她的手移開,保持著距離般的道:「你是公主,是我大明皇朝的蘭薰公主。雷霄奉命找尋公主下落已有十六年之久,讓公主飽受折磨,是我雷霄之過,還請公主降罪。」
「蘭薰公主?」
依稀記得,在她年紀尚幼時,額娘就一再叮囑她,她必須等待一個喊她為蘭薰公主的人,因為此人不但會告訴她,她雙臂上刀疤的由來,更是一個會改變她一生之人,無論如何,她都必須相信這個人對她所說的任何一句話……莫非,她從小等待的人就是……他!
想到這,明月忍不住低喊:「雷霄,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和我的身世有關?」
她早已知道自己並非睿親王的親生女兒,但她萬萬想不到,自己竟和前朝的公主扯上了關係!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公主,請聽我說,這件事得從十七年前開始說起,當時清兵入關……」於是,雷霄將自己小時候從聶二叔那兒所聽來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訴了明月
老天!她竟然是蘭薰公主!而且她雙臂上的刀疤就是不可抹去的鐵證。
明月聽完了十六年前的往事,心裡激動不已,又加上本就虛弱的身子,一時難忍這樣的驟變,當下暈厥了過去……
「公主!」雷霄低喊一聲,及時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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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大夫走後,雷霄就一直端坐在床榻邊的椅子上,靜靜地凝視著她的睡顏。
上蒼弄人!他一生以忠勇護主為使命,尤其是對公主,他更是從無非分之想,然而,他卻差點就不能自已地冒犯了她的清白、褻瀆了她的尊貴、以下犯上,他實在是罪該至死。
只是,他更千不該、萬不該的是,他竟大逆不道地對公主動了情!該死!想他雷霄,堂堂東嶽明軍的大當家,向來以冷絕桀驁自持,有所為而有所不為,從未讓自己逾越自設的範疇之外,而如今,他卻讓自己的心失防了,輕易地就栽在自己對公主的愛慕之中。
他對深藏心底十多年之久的公主,一直存著一股不可侵犯的崇敬,對眼前的這睿王府的格格,卻又有著一股難以自抑的情愫,這樣矛盾的感情,竟在這個溫柔而無助的女子身上發生了,繼而折磨他掙扎不休的心魂。
天曉得,這十六年來除了公主,他從未為任何一個女人煩心過,奈何……深埋在他心底的公主,竟是眼前這個令他為之失魂的女人。
失魂?他居然對尊貴的公主失了魂!這可是以下犯上的重罪!就算如今時局不同,國破家亡後國法朝綱早已不復,然而,自小愛國敬主、君君臣臣的道理早已在他的心底根深抵固,他實在難辭其咎。
「雷霄……」明月低喊了一聲,緩緩地自昏沉中甦醒了過來。
雷霄連忙單膝跪地,恭敬地喊:「公主,雷霄在此。」
明月見狀,也連忙坐臥起身,驚慌地看著他,「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快起來!」
「公主,我雷霄今生今世只跪兩種人,一是雙親、二是君主!如今,公主鳳體微恙,則表示雷霄失責,自當跪對公主。」他說道,語氣裡是一派為人臣的堅貞。
他的話語、他的冷漠比起那灼燒她的烈火還要令她痛心、令她難受。看著他不帶一絲感情的面孔,她心裡的痛楚更是倍感劇烈。
她也跟著跪落下床,一雙小巧的手掌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襟,「雷霄,你方才不是這樣的……你……你……」她紅了雙頰,羞怯地低喊:「你……還……吻了我,不是嗎?」
話語甫落,雷霄已低聲喝道:「公主,雷霄一時鬼迷心竅,犯了犯上之罪,還請公主賜罪。」
說完,他拔出腰際上的屠龍劍,雙手一呈,屠龍劍就這麼光芒照照地落入明月怔忡的眼底。
他冷絕的可以要她賜他一個……死罪!她不敢置信地在心頭驚呼,失落的淚水猶如斷了線的珍珠,順著她驀然蒼白的臉龐滴落而下。
吸了一口氣,她含淚望著他,顫聲問:「若我不是公主呢?你……」
語未歇,他已激動地搶白,「請公主自重!」他抬起桀驚不遜的冰眸,強抑住心裡的不忍,低吼了聲。
是的!或許在此之前他可說是不知者無罪!但如今,他既已知道她是公主,無論如何都得抑止自己的私心,不能對她動情,更不能逾禮。
無法承受他冷絕的態度,明月霍地起身就要奪門而出,一開門,只見齊飛正要伸手叩門,身後還有如煙、李氏夫婦和明軍弟兄們。他們總算避開了睿親王埋伏在揚州城裡的眼線,護送欣蓮來到醉紅樓的觀月閣。
「額娘!」明月喜出望外地驚呼一聲。
「明月!」欣蓮也欣喜地喊道,接著緊緊擁在一起。
「額娘,女兒不孝,讓您受累了。」
「別這麼說,這不關你的事,大福晉是針對我而來的。應該說是我連累你,險些讓我大明皇朝遺恨,更讓我成了大明的千古罪人啊!」欣蓮隱著身子的虛弱,含淚低喊。「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一件有關你身世的大事……」
「額娘,別說了,我都知道了。」明月無奈地閉下了眼。
「你知道了?」欣蓮和齊飛等人驚愕地看著她。
雷霄走了過來,雙拳一抱,「李夫人!在下東嶽明軍,雷霄!」
李夫人!
欣蓮和齊飛等人聞言,震驚莫名。
「你……知道我就是……李大人的妻子?」欣蓮顫聲問。
雷霄點頭,「雷霄已將全部事情告訴公主。」
「太好了!這麼一來,桂王和定國在天之靈,終於可以安慰了呀!」欣蓮欣慰地仰天喊著。
雷霄對齊飛等人命道:「還不快來拜見公主。」
「齊飛拜見公主,公主千歲千千歲!」
「如煙拜見公主,公主千歲千千歲,」
「公主千歲千千歲!公主千歲千千歲!公主千歲千千歲!」齊飛等人眾口齊聲喊著,紛紛跪地遵拜。
明月一怔,雖然身為格格時也是受人參拜,但,讓他們以她為前朝公主來行此大禮,卻令她無法承受。
蘭薰公主!一個陌生又好似熟悉的名字,就這麼困擾著她。
「明……不!你再也不是明月格格了,你是蘭薰公主;而我也不再是你額娘,欣蓮只是為人臣之妻,實在受不起,還請公主受我一拜。」
說完,欣蓮就要跪下,明月連忙攙扶住她,含淚道:「不!您是我額娘,即使並非親生,可養育之恩大過於天,我不要受您的參拜,更不要受任何人的參拜!
你們全都起來吧!」
齊飛等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妄動,只因那是雷大當家的命令。
「雷霄,你讓他們起來,以後也別再行跪拜之禮,好不好?」明月近似哀求地看著他。
雷霄不語,仍是一派的冷然和強硬。
明月明白他的心似冰如鋼,很難輕易動搖,於是一咬牙,低喊:「雷大當家,這是我的命令。」
要對付這性子剛硬如鐵,眼底只容得下主子的男人,恐怕唯有以公主的身份來壓他,才能見效。
雷霄一震,凝視著她堅定的晶眸,雙拳一抱,「公主的命令,不敢不從!」旋即,轉身對齊飛等人命道:「公主之命,全都起來。」
「謝公主!」眾人齊呼。
然而,卻沒有人發現雷霄和明月在對視的剎那,同時自雙眸底疾閃過一絲眷戀,以及一絲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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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欣蓮已病入膏肓,連千辛萬苦請來的名醫們也都束手無策,臨走前只丟下一句,「準備辦理後事吧!這位夫人恐怕只剩一口氣了。」
明月聞言,難過不已,連忙推開了大夫,直奔向欣蓮的床榻前,抱住欣蓮的手,悲傷的淚水不能抑止地滴落而下。
「額娘!您不可以丟下明月!不可以丟下明月啊!」
『公主……聽我說……」欣蓮含淚,勉強地開口道:「無論如何,你……都要隨雷大當家到龍巖山上,和我大明忠……忠心愛國的遺臣王室們團聚,並找到聶老二,號召反清復明人士,團結其心,共商……復國大業!如此才不辜負大家的苦心,也不辜負……你與生俱來的使命啊!」
明月拚命點著頭,「額娘,我知道。」
「雷……大當家,」欣蓮對著靜立一旁的雷霄道。
「我……把公主……交給你了,請你好好地替我照顧公主。」
「李夫人,您放心,照顧公主是我的職責!我將以自己的性命來保護她。」
欣蓮滿意地笑了笑,旋即,顫著手拉起明月的手,注視著她手臂上的刀疤印記,提起最後一口氣,低喊:「公主,切記!左為日、右為月,日月合照,光我大明——「
她的氣息,就隨著話語的結束而斷落了。
明月的淚水猶若決堤般氾濫出眼眶,她微啟蒼白的雙唇,悲涼地喊:「額娘,您放心,您的話明月會謹記於心、永誌不忘!」語畢,她對著欣蓮磕了三個頭
後,便不能自已地一把抱住欣蓮的身軀痛哭失聲,「額娘!」
始終靜立一旁的雷霄、齊飛、如煙和天地會的李氏夫婦也為之動容。可他們除了哀傷,其他什麼也沒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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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找到了失蹤了十六年的大明蘭薰公主,此事震驚了所有反清復明的人士,不僅令明軍弟兄們深感驚喜,更讓志在反清復明的臣民們士氣大振。只是,任誰也料想不到,這個尊貴的大明公主,竟然就是那個差點被睿親王施以火刑的明月格格啊!
就連人在揚州城裡的鄭克垧,也在回台灣之前特地前來拜見公主。
「鄭克垧拜見公主,公主萬安。」鄭克地單膝跪地,抬起眼來悄悄地往公主身上瞧去,只見公主果真如傳聞中的美若天仙。
即使她為了替欣蓮守孝而穿著一身的素白,仍絲毫不減她天生清艷絕美的姿色。
明月被瞧得很不自在,連忙道:「鄭公子,你快請起!我說過,現在時局不同,這些繁文褥節就別用在我身上了,我實在承受不起。」
鄭克響站起身來,猛盯著明月的嬌容,嬉笑道:「公主乃是前朝先帝的金枝下葉,理當讓群臣行禮問安呀!」
明月聞言,無奈地輕輕一歎。
齊飛受不了鄭克垧對公主的輕浮佻達,連忙插道:「好了、好了!今日特蒙公主不棄,和大夥兒同桌共食,實在是咱們的福氣。」
明月輕蹩柳眉,「我說過了,別再對我拘禮,咱們現在是同舟共濟、不分彼此,若你們真的願意接受我這個公主,就請你們大家把我當成你們的家人,沒有拘泥扭捏,更沒有階級權貴之分,好不好?」
「是是是!公主說得對極了。」
除了鄭克垧答得極快,其餘眾人只是一臉為難的神色。
「這……」
齊飛環顧四周,見大哥不在,這才放心地應道:「公主,你太尊貴了,況且,在我大哥的心裡,你簡直就像女神菩薩一樣,神聖得不可侵犯,萬一我們如你所言的將你視為家人,更沒有階級權貴之分,大哥一定會把我們給痛宰一頓的!」
原來她在他心裡神聖得不可侵犯!難怪,幾天下來,她雖仍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她,但卻總是和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這段距離雖看不見,卻猶如長江大海般,將兩人遠遠地阻隔開。
他不碰她,就因為他視她如女神,呵!這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見明月哀傷地蹙起纖眉,鄭克垧連忙走近她,故意逞能地對齊飛叱道:「哼!居然敢不聽公主的命令!
我問你們,究竟是公主大,還是你們那個雷大當家大呢?」
不料,他話才說完,一回頭就見一名高大挺拔的身影卓然立於他的身後,當下,他一震,嚇得雙腿發抖。
齊飛見狀,心裡有說不出的暢快。
「大哥!方才……」
雷雷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話,「不用說了,我都聽見了。」
「雷大當家,我……這……」鄭克垧支吾了好半天,仍說不出一個字來。
「鄭公子,我明白,公主和你都說得很對。」雷霄冷然地閉了閉眼,然後退讓了一步,「就依公主之言,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樣相處,從此沒有拘泥扭捏,也沒有階級權貴之分。」
「太好了、太好了!我早想這樣了。」
「是啊!這麼一來,公主就可以和大家一樣,開開心心地吃飯說笑了。」
「公主,快來吃飯吧!飯菜都涼了。」
汪楚天、駱志高和李氏夫婦對明月早有好感,他們一得到雷大當家的「特許」,便立刻熱絡地招呼著明月到圓桌前用飯。
「大哥,你也來吧!難得大伙開心,就別老冰著一張勝了。」齊飛也連忙拉著雷霄到圓桌前。
鄭克垧一腳踏前,先搶了公主身邊的好位置,自告奮勇地道:「公主,那麼我就坐在你身旁,替你夾菜呵!」
雷霄見鄭克垧對公主百般慇勤,心裡突湧起一絲不悅,他冷聲低吼:「不過,等回到龍巖山之後,一切還是得恢復正常,該有的君臣之禮仍不可免。」
眾人聞育不免一怔,有些失落地望向明月,只見明月悵然而柔婉地苦笑,道:「即使只有一天,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她明白這個似冰如剛的男人,想要融化他冰冷的心,恐怕比登天還難,他能稍作退讓,已是難得。
她說得柔婉,卻含著幾許惆悵,始終沒有正視她的雷霄,雖已力持讓自己別再去愛憐她、心疼她,可心頭卻仍泛起一陣苦澀的震盪。
吸了口氣,他抓起筷子,悶聲吼:「吃飯!」
眾人對視了一眼,片刻,才悄然地拿起碗筷,悶著頭吃飯。
始終不語的如煙,哀傷地看著雷霄,心裡明白雷霄此時此刻那不可理解的怒意,全是在氣惱他自己對公主的微妙感情。
唉!沒想到這個曾經讓她心生醋意又深感威脅的女子,竟就是另一個早已駐進雷霄心頭的高貴女神!
存在於雷霄心頭,真實和虛兀飄渺的人影,竟是同一個!而且,是一個出眾絕美的女子。
不過,縱使雷霄自己清楚,恐怕也不會承認——這個女子,注定是上天派來征服他的。
看來,這次他真的得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