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哄睡單夙楓,范遲荷擔心的走到還在整理醫療器具的尚似雨身邊。
「雨,他的手怎麼樣?」
尚似雨拿起毛巾將手擦乾之後,聳聳肩淡淡的道:「這兩個月裡想要動槍動刀是不可能了,現在他那雙手只能用來刷牙洗臉吃飯。」他還能做這些動作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現在的他只能靠你保護了。」
「你別一臉我保護不了他的樣子好嗎?」范遲荷懷疑的目光直視著尚似雨。「而且我們現在人在日本有什麼好保護的?」
她不相信有人敢在他們的領地上動他。
尚似雨還是聳聳肩,聲音毫無起伏的道:「他的位子太多人想坐了。」
「可是……」他並不想待在黑海啊!她仍然記得那天他們在長廊上所說的話,而且他也並不留戀黑海主人的位子。
「他一離開沙烏地阿拉伯就是離開黑海的庇護範圍,想要他命的人早就可以動手了。」這個笨男人為了追一個女人還真的從沙烏地阿拉伯跑來了,如果不是他的特意掩護,單夙楓早讓跟蹤他的人做掉了,他的槍法不錯又如何,現在的他根本無心自保。
「如果我帶著他離開呢?」如果這裡容易讓人狙殺,她還可以帶著他離開,有的是辦法讓所有的人找不到他。
「如果你想一輩子帶著他東奔西跑,你可以離開,不過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擇讓他還黑海一條命,從此跟那個組織斷絕往來。」
「有什麼方法?」單夙楓突然從臥室走出來,他的手腕上還纏著層層的紗布。
范遲荷一見他走出來,就生氣的指著他的鼻子斥道:「你不是在休息?」
他快步的走到她身邊,不管手上的傷就將她擁在懷中,向尚似雨宣告他的所有權。「如果放著你和一個男人在外面,我睡得著的話那才奇怪。」剛剛他是睡著了,可是當她一離開他的身邊他就立刻醒過來了。
「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她不介意他對她的佔有慾,可是她不能接受他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我是學你的。」
「我哪有像你這樣?」這個男人真是不可理喻。
在一旁的尚似雨見狀輕笑了幾聲,他一揮手拿起手提包往大門走去。「我去然別湖走走。」
單夙楓看著他帶著手提包離去,好奇的問:「他拿著那些東西要去哪?」他記得裡面是方纔他用來替他縫合傷口的工具,難道他帶著手提包邊走邊找人來救嗎?
「他要拿去燒掉。」她再瞭解尚似雨不過了,如果他的用具用來救櫻盟以外的人,依他的怪脾氣一定會把那套東西給燒了或丟了,就算那裝備幾十萬都一樣,反正他也不缺那一點買裝備的錢。
「為什麼?」他不懂。
范遲荷不好意思直說,只好轉移話題。「別理他的吹毛求疵。」
「告訴我你的名字。」單夙楓突然慎重地說,那副認真的模樣讓她臉上一陣燥熱。
「我的名字不重要。」她推開他坐到椅子上去,這時才想起她從來沒告訴過他她的名字。
「我不喜歡在半夜醒來的時候,叫不出睡在我身邊的人。」那種感覺在黑海時已經嘗夠了,好不容易離開了黑海他也不希望再回去,如果他能將整個事業重心都轉移到日本來那就更好了。
「或者你真的叫白荷?」他記得尚似雨是叫她荷沒錯。
「當然不是。」
范遲荷的臉泛起一陣潮紅,連忙拿了放在電話旁的紙筆以阿拉伯文寫下自己的名字,仔細的看了一會兒覺得滿意寫出的字體後,才將它交給單夙楓。
單夙楓接過紙條,就見上頭以阿拉伯文工整的寫著——范遲荷。
「為什麼當初不告訴我你懂我們說的話?」他想起他在黑海和醫生們的對話,她一直以茫茫然的表情望著他們。
「我希望給自己保留一點自尊。」她從來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抱歉或欺騙,畢竟她不太能講話這是個事實。
「你不相信我?」他在她眼裡還讀到其他的不信任。
「我是不相信黑海裡的任何一個人。」一個黑色的地下組織,主要的領導者被她殺掉,還有許多人懷著可怕的野心,之前就已經有些人想取代黑海原的位子,何況是地位仍然不穩的他,如果她表現出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情,或許她更早之前就死在黑海了。
她的話讓他想起戚皖棠——他信任了一輩子的朋友,所以艱難的開口:「我懂你的顧慮。」
他走到她的身後隔著長椅環著她的頸項,玩著她俏麗的短髮,深吸了口氣重溫她身上的淡香。
范遲荷握著他的手腕,那雙手沒有辦法給她一個有力的掌握,心中不由得起了一陣內疚。「對不起。」
單夙楓臉頰靠在她的秀髮上,「這是我心甘情願受的,你不必感到愧疚。」對她他不介意坦白自己的在乎,只想讓她知道他們之間沒有隱瞞。
這就是愛情嗎?
「這傷就如同你講的,還清所有在黑海裡的血,我也不想再和黑海有所牽扯了,如果我們會被追殺到天涯海角,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逃?」或許他心中有一絲感謝黑海原將他扯入永無止境的黑暗裡,因為這樣才讓他倆相遇的不是嗎?
范遲荷緊緊的握著他的手,給他冰冷的手她所能給予的溫暖。「只是逃有何妨?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我們不會有事的。」他相信。
再次在心愛男人身旁甦醒的感覺真是難以形容,范遲荷緩緩的坐起身,將單夙楓靠在她身上的頭輕柔的放到枕頭上,看著他的睡顏無奈的笑了笑,昨晚他原本睡在隔壁的客房,不過沒多久他就跑過來她的房間了。
那可憐兮兮的模樣還是沒變,她只好挪了身子和他同床共枕。
她無聲無息的下床梳洗,換好衣服後往然別湖走去,一到湖邊就看到尚似雨坐在大石頭上釣魚,她帶著輕笑走向他。
「你怎麼這麼早來釣魚?」她以為每天早上只有她會到然別湖畔走走的,想不到這個視睡美容覺為命的人也會到這裡來。
尚似雨別有深意的笑著,「不敢在家裡睡,乾脆出來釣魚,今天中午可以加菜。」他特意拿起一旁的魚簍,裡頭還真的有不少只的大魚。
「為什麼不敢在家裡睡?」她不明就裡的問。
他詭異的笑道:「怕聽到怪聲音我會心理不平衡。」
范遲荷當然懂他的話,臉上不由得一陣燥熱。「誰跟你說男人和女人睡在一起一定會有怪聲音的。」和單夙楓在一起心中總會無比的平靜,因為他能夠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我也沒說什麼聲音啊,你為什麼臉紅?」他故意調侃她,因為很少見她這麼女性化的一面。「你自己想到哪兒去了?」
「你……」范遲荷紅著臉說不出話來,想解釋可是在他笑得跟賊一樣的神情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我不是幫你動好手術了嗎?怎麼你講話還會結巴啊!」其實偶爾整整范遲荷真是不錯的樂趣,不過他難以想像的是,他倆在黑海三個多月真的什麼都沒發生?那男人不是聖人就是無能吧!
「雨,你在乎那種運動嗎?」她習慣也喜歡單夙楓的親吻與擁抱,可是從沒想過上床這件事。
尚似雨將垂落到身側的頭髮又撩回身後,將釣竿插在一旁的石礫中,一臉正經的看著她。「我是男人,會希望我愛的那個女人真的屬於我。」
「精神上的同存難道比不上肉體的結合?」她不相信肉體會比精神重要,人是用大腦思考的不是嗎?
「荷……」尚似雨無奈的搖頭歎氣。「精神上的需要和肉體的需要是不一樣的。」不怪沒經驗的范遲荷不懂,要怪單夙楓沒有好好的教。
不過他還真不懂那個男人的思考模式,明明像別人動了她就得下十八層地獄的模樣,可是他卻只是想每天和她一起「睡覺」,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愛與欲分得清楚的人?或者他倆真的在談「蠢蠢」的戀愛?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都會讓他大笑他的愚笨,竟然會放過她玲瓏有致的嬌軀,乖乖的睡在她身旁。
「可是……」
她正想反駁她的話,就聽見單夙楓的聲音傳來。
「那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應該輪不到你管吧!」他走近她身邊佔有性的輕輕環住她的纖腰,眼中還有明顯的嚴肅。
「呵!好!你們的事。」尚似雨見他來了就動手收起釣竿想走人。
在經過唐畢馨和侯靖耘的事情後,他打死都不敢靠近眼睛被愛情蒙蔽的男人,免得像他的兄弟一樣被打。
「為什麼你一見到我就躲?」單夙楓不解的看著他正想離去的背影。
尚似雨聳聳肩提起他的魚簍,「第一,你看起來很凶。第二,你看起來很愛荷。第三,你不夠理性。綜合以上論點,如果我和荷走得太近,我一定會莫名其妙挨揍,所以我還是閃遠一點好。」
也不是他打不過他啦!只是他是和平主義者怎麼會打人,再者,萬一這個男人誤會他和荷的關係氣跑了,他上哪生人出來還給她呢?
單夙楓因為他坦白的言論而怔愣了下,也重新對面前這個男人下定義,對於他的好奇大大的提升。
「別管我是誰,把你的荷看好比較要緊。」
尚似雨當然知道他在猜測他的身份,所以拍拍他的肩膀提著魚簍就離去,他才不想當個電燈泡。
單夙楓擁著范遲荷替她撥去散落在她頰邊的長髮。「怎麼那麼早就醒了?」他在聽到關門聲之後也跟著醒了,一發現不見她的人影只有殘留的餘溫,他二話不說的就跟著她出門。
「最近養成的習慣,如果早上不來然別湖走走會覺得很可惜,早晨的空氣是最棒的。」尚似雨不提她和他之間的關係還好,現在被他這麼一講,讓她覺得在他的環抱中有點不自然。
他也敏感的知道她的尷尬,雖然剛才沒有將話聽得很清楚,可是依他的判斷也應該相差不遠,每天與她同枕為的並不只是單純的安全感需要,他也有慾望,可是他卻不想嚇跑枕邊人,總得讓她習慣他的存在。
他並不希望自己在她的生活中是一個突兀的角色。
「怎麼了?」他輕輕的放開她,拉著她的手漫步在湖岸的道路上。
范遲荷臉上突然一紅,腦中一晃而過的是兩人裸裎相對的畫面,她突然如遭電極般迅速放開他緊握的手,一臉尷尬的望著他。
單夙楓體貼的笑了笑,「別在意那男人講的話,也別把我和那種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想在一起,我們兩個人不需要他那種相處模式,至少在你說同意之前,我不會。」
給她尊重是他能做的,得到身體並不能給他們感情上什麼樣的保證,他只希望她的心能與他同在,而不是單純的肉慾交流。
「我的反應真的那麼明顯嗎?」她曾聽姐姐提過她是個把情緒放在臉上的人,她以為最近這幾年應讀改善了,可是他卻還是輕易的看出她的尷尬。
「我怎麼能不懂你?」他走到湖畔沾濕手帕,又走回她身邊。「我自私的希望這世上只有我能懂你,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你的情緒。」他承認自己是個佔有慾強烈的人,可是卻不希望是以征服的方式讓她愛他。
「我也希望能懂你。」范遲荷乖乖地讓他拭著臉上的灰塵,之後溫暖的雙手覆上他因為湖水而冰冷的手。
「我相信你可以。」他希望的是彼此的瞭解而不是同床異夢。
范遲荷給了他一朵溫柔的淺笑,第一次主動的環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前聽著他的心跳,感謝他的相信。
黑海
「既然已經醒了又何必再裝睡呢?」一個站在黑暗中的男子,低沉的嗓音輕輕的迴盪在房間裡,讓原本還在假寐的戚皖棠只好起身。
「二主有什麼事?怎麼會半夜到我這裡來?」戚皖棠恭敬的喊了一聲,語氣裡特意強調著二主,希望他別忘了自己是黑海的另一個主人。
「單夙楓那個傢伙到哪去了?」黑繼焰不客氣的問,並不理會他語氣中的諷刺,敢來到這裡也不必在乎他的尊重與否了。
「我不知道二主可以直接喊主人的名字。」戚皖棠坐了起來,打開一旁的桌燈讓整個室內頓時亮了起來,也看清楚了黑繼焰臉上的不懷好意。
「他就快不是了。」他雙手交握放在胸前,食指輕輕的抬了一下他的眼鏡。
戚皖棠冷笑了聲,「他只是出門一個星期就讓你們蠢蠢欲動了?」
他對現在的狀況一點也不感到訝異,黑氏與海氏宗族的人早就想將單夙楓拉下主人的位子,所以他才會要單夙楓盡量安撫人心,當然他也知道這些人只是表面順從,私底下早就計劃許久,就在等現在這一刻。
「他只是個私生子,根本沒有辦法統馭黑海家族,既然如此還不如讓他盡早離開那個位子,免得到時候黑海裡發生內亂。」
「不過似乎還輪不到你來坐主人的位子吧?」黑海的二主並不只有他一人,黑海原的兒子何其多,只要是黑海原的兒子都是二主。
黑繼焰冷冷的邪笑。「偏偏這是所有的二主所作出的決定。」話畢,房門一開,立即走進六個男人。
「看來你們已經打算很久了吧。」戚皖棠心裡也有個底,他可能活不過今晚了,即使他們套不出單夙楓在哪,只要等他回來送他一顆子彈就好了。
而且他們身體裡的血液本來就帶著一份抹不去的噬血天性。
「一個地下組織不做走私毒品、槍械,我們要靠什麼而活?就算我們不做,別的組織也會接手,這幾個月我們的收入大減你也不是不知道。」黑繼焰點了一根煙,白煙立刻在室內擴散。
原本他們就對單夙楓的集團對他們在石油開採上的發展造成阻礙感到不滿,後來更不高興黑海原找回單夙楓,最後還將主人的位子給了他,他們每個人可都是陪著黑海原出生入死的,到最後卻還得聽從單夙楓!這教他們怎能服氣?
「但是你們也吸收許多地產和各類股票不是嗎?」
「那些薄利怎夠我們幾個人分?」他的話得到了在場其他人的認同。「只要你乖乖的告訴我們單夙楓在哪裡,不但你今晚可以好好的睡,海夜的位子你還可以繼續坐,我保證沒人敢動你一根寒毛。」
戚皖棠不以為意的聳聳肩,「我這條命是撿回來的,如果現在結束也無所謂。」要他出賣單夙楓是不可能的。
「老實說你真的是個人才,又何必為了一個沒有用的男人白白浪費?」其實他早就派人一路跟蹤單夙楓到日本,可是他們卻在羽田機場把人跟丟了,不然根本不需要跑來找戚皖棠。
「我們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去櫻盟找那個女人,效忠那種男人有什麼意義?」或許那個女人是美艷,可是單夙楓似乎忘了黑海原的生命是被那女人終結的,而他至今仍迷戀著那個女人。
「我想我的事情還用不著你們來管吧。」
事實上他本來就很討厭黑海裡的一切事務,若不是黑海原的命令他也不會留下,現在要他背叛他認識也信任了半輩子的兄弟是絕對不可能的。
「一個人的變節是有選擇性的,你們還不夠格得到我的忠心。」戚皖棠一臉無所謂的靠在床頭,一副取命請自便的模樣。
「你死了很可惜。」黑繼焰把玩著手中的手槍,語氣黯淡的說道。
「為你盡忠,我感到可恥。」他的脾氣很倔,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如果想勉強他做任何事情,他寧可選擇死亡。
黑繼焰並沒有下不了台的尷尬,只是對著其他六個人笑了笑,然後將槍口朝向戚皖棠。「好吧,成全你,我們就來看看你會不會像那個女人那麼的幸運,子彈穿破了頭還不會死。」
話畢,暗夜中滅音手槍還是傳出了細微的聲音,當床頭沾了血滴時,七個人開始搜索房間,希望能找到任何蛛絲馬跡,戚皖棠的一雙眸子則沒有閉上,似乎在擔心什麼事清。
「老二,有人說人死亡前的眼神是有意義的,你覺得呢?」黑家老大看到威皖棠的目光似乎固定在一個地方。
黑繼焰循著戚皖棠的目光看見角落處的垃圾桶,他拍拍黑家老三的肩,「去翻翻。」垃圾桶裡一定有什麼東西,或許就是找到單夙楓的線索也不一定。
黑家老三從垃圾桶裡拿出一張舊報紙。「二哥!你看這個女人。」
大伙看著報紙上的女人,也確定那是那個闖入會議室的女人。
「單夙楓連自己的女人也顧不好,都成了人家的老婆還追去日本?」黑繼焰忍不住諷刺的笑道:「老爸!你看見你給黑海找的好主人了嗎?」
黑繼焰又轉頭看著戚皖棠,發現他的眼光似乎有點黯然。「謝謝你死前的忠心,給了我們最好的訊息,你現在後悔也沒用。」
「老二,他的屍體怎麼辦?」黑家老大有點緊張的問,殺死海夜和殺死主人的罪名是一樣的,如果他們做的事被發現誰也別想活命。
「你擔心什麼?」黑繼焰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小酒瓶,喝了一大口似乎在慶祝。「把他丟進焚化爐不就沒人知道了?」他以嗜血的目光望著其他六個人。「知道我殺死海夜的人就只有你們六個,如果有萬一,我一定會把你們一個個丟進焚化爐活活燒死。」
在場的六個人都因他的話愣住了,他們都知道黑繼焰的殘酷與嗜血,除了單夙楓外,只有他才能真正的統馭黑海,或許他是以極權統治,可是誰也無法否認他真的有那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