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你……你們認識?」
夏雷和美儒兩人不約而同地叫了出來。
「誰認識他啊!放開我!你這沒有同情心的怪物!」辰希在他懷裡一邊掙扎一邊吼叫著。
櫻庭皓司這才猛然回過神,趕緊將她放了下來。
辰希脹紅著一張俏臉,嬌喘連連地,全身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生氣而微微顫抖著,二話不說便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道:「不要臉的東西!當初在路上為什麼不幫忙?現在卻到這裡來動手動腳的,你這變態的爛男人!」在場的所有人全被她這怒火沖天的喝斥給嚇傻了!酒吧經理聞聲便從辦公室裡衝出來,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般地迭聲追問!「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經理……」美儒察覺到眼前的狀況對自家人頗為不利,正想開口為辰希和自己辯解,卻沒想到對方那個比木村拓哉還帥上一百倍,卻是辰希口中的爛男人,竟不以為意地、冷冷地搶先她一步開口說道:「沒什麼,我和這位小姐之間有點誤會……」
「誤會?誤你個頭!」辰希一點也不感激他這意欲「大事化斜的說辭,想也不想便又氣急敗壞地接著罵道:「我今天就算是拚了這個工作不要,也要把你這個爛男人給揪到警察局去!」
「哈!」沒想到那爛男人竟笑了出來,還挑了挑兩道帥氣的濃眉,拿著一雙嘲諷不屑的眼神瞅著她。
「你?憑什麼?」
「憑什麼?你還敢講!」辰希氣得全身發抖,恨不得將他當場碎屍萬段!「我要告你光天化日之下當眾非禮女生!你這個變態的色魔!真是不要臉到家了!」氣氛愈搞愈僵,杵在一旁的酒吧經理連忙堆起笑容打著圓常「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有什麼話好好說嘛——向小姐你……」
「等等!」怔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夏雷原本還在心裡暗暗嘀咕——這下子他想「把」這「美妹」的機會鐵定是玩完了!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他卻耳尖地聽到了酒吧經理在喚她,夏雷馬上就像是被天雷轟到腦袋股地叫丁出來。「你叫……你叫她什麼?」餐廳經理愣愣地看著他,有點無辜地開口回道:「向小姐呀!有什麼不對的嗎?」
「她……你,你不是叫梅庭過嗎?」慘!西洋鏡當場就被拆穿了,辰希心中暗叫不好!她連忙對著夏雷略帶歉意地解釋道:「我……對不起,那天,我沒有說實話……」
「梅庭過……梅庭過……天啊!我懂了!梅庭過的意思就是——沒聽過!對吧?」辰希既愧疚萬分又心虛不已地點點頭。
夏雷猛拍了一下腦袋,又懊惱又興奮地張口又問:「那、你……你的小名是不是叫……叫辰辰?」他急急嚥了一口口水,聲音也因激動而微微變了調。「還有,你媽媽她……她是不是叫做向曉暉?」辰希當場便怔住了!連忙和站在身邊的美儒交換了一個不可思議、又有點莫名其妙的眼神。
「是啊!你……你怎麼知道?」
夏雷還沒來得及回答,在一旁也發現到事情已有眉目的櫻庭皓司,便也迫不及待地又追問了一句:「我再問你,你知不知道望月旭馳這個人?」望——月——旭——馳——天藹—她怎麼會不知道?她怎麼會不知道?一個這麼優美、這麼雅致的日本姓氏;一個媽媽生前日也念、夜也念的名字,她怎麼能夠不知道……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辰希的臉色霎時變得極為慘白!強忍著腦海中的一片暈眩、以及下半身的兩腿發軟,咬著牙、將顫抖的聲音從泛白的唇邊一個字一個字地吐了出來。「你——們——到——底——是——誰——」櫻庭皓司深深地望著她,輕輕地吁了一口氣。「我姓櫻庭,和望月家的人是很好的朋友……」
她哭了!辰希把自己反鎖在餐廳的女廁裡,也不去理會外頭眾人們緊張兮兮地大聲嚷嚷;任憑怎麼也遏止不住的淚水放肆地爬了滿頰,同時,也將自己禁錮了許久、藏在內心深處一股幽幽的沉痛釋放了出來……「媽媽……媽媽……我現在該怎麼辦……」
她心亂如麻、不知所措地喃喃喚著……喚著……心中就像有根鞭子正在狂猛地、無情地抽打著一樣經過夏雷和櫻庭皓司的一番解釋,辰希這才瞭解:她生平就見過那麼一次面的爸爸,已經在不久前撒手人寰;而和她從未謀面、同父異母的哥哥和妹妹正急著想找到她……辰希不免在心中暗恨:有什麼用?有什麼用?人都死了又何必再來找她……她這輩子,再也別想得到爸爸那溫暖的擁抱了……
「辰辰!辰辰,是我,你讓我進去好不好?」是美儒。
她從冰冷的地板上掙扎地爬了起來,衝到洗手台前把水龍頭打開,將嘩啦嘩啦的冷水扑打在臉上;隨後抬起頭來望著鏡子,對著鏡中那個傷心欲絕的女孩,一遍又一遍地、輕聲但堅定地訴說著:「不要怕、不許哭、不准難過……辰辰,你要堅強點……你要勇敢地接受眼前的事實……」這樣自我安慰了許久,直到內心的激動情緒稍稍平每了一些,辰希才轉過身去,把廁所的門打開了一條縫,讓杵在外面驚惶而又擔心的美儒進來。
而就在她要將門重新關上的剎那,辰希的目光,剛好就與那癡癡站在門外、一臉既關切又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夏雷那一雙熾烈而深情的眼神撞個正著……她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去承接那樣濃烈的眼神,只能訥訥地低下頭去。
「辰辰,你……你還好吧?」美儒望著她,關懷無限的神色溢於言表。辰希聳聳肩,朝著她露出了極為無奈的苦笑。
「唉,好像在演連續劇哦。」她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又將在眼眶中蠢蠢欲動的淚水給悄悄抹去。「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喜歡看九點半檔「灑狗血」的單元連續劇了……」辰希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又道:「現代人的生活太過緊繃,看一看灑狗血的劇情順便也能發洩一下。」
「辰辰……」美儒心疼無比地叫了出來。
「沒事啦!」她故做無事狀地笑了,反倒安慰起美儒來。「你別替我擔心了,難道你忘了我是『摔跤女王』嗎?這一點打擊我都承受不了,豈不有辱這個偉大的封號?」
「唉!你……」美儒被她這強顏歡笑的戲言給弄得哭笑不得,不禁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剛剛,你在裡面的時候,櫻庭先生就跟經理借了電話打回日本去,跟你的家人說已經找到你了。辰辰,我後來才知道,櫻庭原來並不曉得你就是望月家的人耶!」辰希起先還不免覺得有些詫異,隔了一會兒才又有所了悟地黯然說道:「這又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望月家的人當然不會大聲喧嚷。」
她垂下頭冷笑了兩聲,語意中有著難以掩飾的憤慨。「哼!既然如此,又何必花工夫派人來找我?」
「搞不好,」美儒暗暗思索了半晌,突然說道。「他們是為了某個特殊的原因,急需要你的出現,才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決定。你想有沒有這個可能?」
「管他的!」她聳聳肩,顯得極為無所謂地。「反正,我跟望月家只是血緣上有關係而已。做錯事的是望月旭馳,不是我;不管他們兄妹倆是為了什麼理由而來找我,我都沒什麼好害怕的,你說對不對?」美儒點點頭笑了。「不管怎麼樣,我都支持你。」
「謝啦!」
辰希也跟著笑,萬分感念地。就在這一瞬間,她突然察覺,有時候,一個好朋友的默默支持,會帶給自己莫大的力量與勇氣……
「我們出去吧!再鎖在裡面,人家想上廁所的人還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呢!」
「嗯。」
美儒點點頭同意她的話。兩人隨即走出了女廁。
夏雷一見到她們倆終於從女廁裡走了出來,連忙一個箭步搶到辰希的面前;滿心關懷與急切的情緒,絲毫無法掩飾地表露在臉上。
「感謝老天爺!你總算願意出來了。」
「夏先生,」她垂下眼瞼,輕輕吁了一口氣,雙眸仍然不敢去觸碰他那熾熱依舊的眼神。「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事了。」
「還說沒事?你看看你,眼睛都哭腫了!」他心疼不已地開口責怪自己。「都怪我!好端端地什麼都沒搞清楚、就捅出這麼大的漏子來……」她心中不免覺得有些好笑——這關他什麼事啊?夏雷頂多不過是個導火線而已,又不是炸彈本身……但,從他這毫不做作的表現中,辰希卻也不難發現,這性格粗獷的男人,的確對自己「別有用心」
「不好意思,那天……我並不是故意要騙你……」夏雷搖搖頭,又露出了他那燦爛無比的笑容。
「沒關係啦!之前你又不瞭解我,當然會有點保護自己的反應,別太在意了,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難道,這就是他所謂的相信和包容嗎?,辰希搖搖頭笑了,沒有接話。
櫻庭皓司走上前來,見到她剛剛哭過、顯得有些憔悴的面容,不由得蹙了蹙眉頭、擺出一副不屑的神色。好像對辰希會有這樣的反應,感到十分不滿意似的。
「一點點小事都承受不住,你要我怎麼能告訴你更多其他相關的大事?」
「皓司!」夏雷詫異地望著他,過高的聲調裡充斥著不甚愉悅的情緒。「你這是什麼話?人家剛剛才得知事情的真相,你要她怎麼能馬上就恢復正常?」沒想到櫻庭對他的提醒與埋怨根本就無動於衷,只拿著一雙冷傲的眼神挑釁般地瞅著辰希。「如果不能,那其他的事我看也就不必多說了。」
一股莫名的怒火從辰希的胸口衝了上來!對於這個態度傲慢、言詞無理的冷血動物,辰希簡直痛恨到了極點!她狠狠地掃了櫻庭一眼,絲毫不顯氣弱地揚聲說道:「你有什麼話就快講!用不著這樣拐彎抹角的。我才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沒用!」
「最好是這樣。」櫻庭皓司這才顯得有些得意地牽動了一下嘴角,眼神裡充滿著嘲諷、以及不以為然的笑意。「望月旭馳的遺囑裡有著幾點關於你的交代,所以,望月家的人希望你能抽空去日本一趟。」
「去日本?」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叫了出來!辰希更是瞪著一雙清亮的眸子既不解又不悅地睨著他。
「當初,望月旭馳不是不要我們母女倆嗎?現在幹嗎又在遺囑裡提到我?」
「想要瞭解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只有你自己去了日本後才知道,除非……」櫻庭皓司垂下了眼瞼,有些詭異地撇了撇嘴。
辰希實在是看不慣他那種自以為是、冷漠傲慢的死樣子,不免沒好氣地又追問了一句:「除非什麼?」他猛地抬起頭,兩道炯炯的目光像飛箭般射了過來,恍若射進了她的靈魂深處……而就在這一瞬間,被這有如黑洞般的眼神擊中的辰希,竟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除非,你根本就沒這個膽!」她不由自主地倒抽丁一口冷氣,莫名的顫抖從心頭處刷的一下擴散到全身……彷彿,彷彿自己的一切,都將無法自拔、難以抗拒地被他吸引了過去……
"櫻庭老大,我真是被你害慘了!」他們兩個並肩走出了那間鋼琴酒吧。向辰希那堅定而冷淡的拒絕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搞得夏雷心中不免又怨又恨,也只能對著櫻庭發洩般地放聲哀嚎,一副「感情挫敗者」的模樣。
「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啊?幹嗎老愛跟她過不去呢?人家又沒有惹你,為什麼你每次跟她講話都要那樣陰陽怪氣的?」
「什麼陰陽怪氣?我講話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櫻庭皓司表面上雖然死不認錯,但在他的心中,卻還是對那漂亮小妞的嚴厲拒絕感到有些錯愕……他原本以為女生都是愛慕虛榮的——就像是為了「錢途」而離開他們父子倆的母親一樣——沒想到卻在這個女孩子的身上得到了反證。這一點讓他頗感意外,不免興起了想和這女孩鬥上一鬥的念頭……哼!望月家的財產真要算起來的話可是「富可敵國」呢,等到你徹底瞭解了事情的真相以後,還會這麼容易地就罷手了嗎?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扮」多久他暗暗冷笑,隨即又像是安慰般地拍了拍夏雷的肩。「傻子!我這是在幫你製造機會懂不懂?」
「製造機會?」夏雷的一雙桃花眼差點沒當場就噴出了火來,整個人就像是座即將爆發的火山一樣。「製造你個屁!人家都快被你給氣死了,還談什麼機不機會!」他恨恨地啐了一口,只差沒有把櫻庭給踹下車去。
「這次我要是追不到她,本大爺就唯你是問!」櫻庭根本就不理他,竟還「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如果你真想追她,我告訴你,你最好是好好地勸勸她盡快安排去日本一趟;只要你做到了這點,我想,她以後一定會感激你的……」夏雷不甚理解地望著他。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他冷冷地睨了夏雷一眼,自以為認清一切地撇了撇嘴。「哼!既然望月葵這麼急著要找到她,又要她趕緊到日本去一趟,我猜這中間必然有蹊蹺……」夏雷暗暗地想了想,忽然問道:「你知不知道望月旭馳在遺囑裡寫些什麼?」
櫻庭皓司搖搖頭。
「一定得想辦法查到才行。」夏雷眉頭深鎖地撂下這話,好像在跟自己立誓似的。「如果真如你所說的有問題的話,我倒也不能就此撒手不管,勸她再考慮考慮去日本的事這是當然,但也要顧及人家的安全……」
「哈!沒想到我們的愛情浪子也會有今天啊!」櫻庭皓司忍不住地大笑起來,頗不以為然地瞥了他一眼,語帶譏諷地道。「愛情這東西淺嘗可以,真要為它醉倒了那可就不太好了!夏雷,不要怪我提醒你一句不好聽的話,感情這東西,其實,是靠不住的……」
「坦白說,我不能苟同你這樣的愛情哲學。」夏雷搖晃著腦袋,一副樂於為愛情殉道的模樣。「我承認我以前是很花,定不下來,但那絕對不是我的初衷,而是遇不到我想要的人。」
他瞅了櫻庭一眼,心平氣和地反勸他道:「大哥,不要再鑽牛角尖了,天底下不是每一樁感情都是那麼現實而又醜陋的……」
「不要再說了!」一語中的!櫻庭險些承受不祝他沉下了臉色,語意中有著深沉的怨恨。
「信不信隨便你!我還用不著要聽你的教訓!」夏雷望了望他那冷冽的表情,不禁無奈至極地歎了口氣。身為櫻庭的摯友,夏雷不但瞭解他的過往,也太清楚櫻庭的個性。他不免暗暗擔心: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櫻庭皓司才能走出他自己心中的那道魔障呢?
「我一點都沒有要教訓你的意思,大哥。」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輕易地就原諒了櫻庭無理的暴怒,表情反而在這一瞬間變得極為柔和,甚至、甚至還有點沉醉的感覺。
「我只是想要提醒你,當你在為自己的感情義無反顧、不計得失地付出的同時,那種令人感到快樂的幸福感,是你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是嗎?真是這樣的嗎……櫻庭皓司怔怔地望著夏雷,剎那間幾乎已被他那種迷醉的表情所打動……然而,回首過去,他所受的傷真的太深、也著實太重,又豈是這一時三刻便能解決得了的……他在心底悠悠地歎了一口氣。夏雷是幸福的,至少,他還有能力付出。這種因為付出而獲得的滿足感,他大概,這一輩子,都別想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