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舞春楓 第五章
    週末假日,我在床上沉睡。突然「You  Will  Be  In  My  Heart」的和絃樂響起,擾得我不得好夢。

    下意識地,我伸手按下鬧鐘,下一秒鐘聲音卻仍然響著,我才想起,這是我手機裡最愛的和弦鈴聲。極其下耐地伸手探向床邊的桌子,幾番探索後,終於摸到惱人的源頭,通話鍵一按,我將手機放到了我耳邊。

    「喂!」我的聲音是昏迷中的咕噥,意識純粹的不清。

    「桃花豬,起床了。」電話那頭是溥靳楓精神奕奕的清朗聲音。

    突然清醒,終於記起,這個週末我輪班。我一躍而起跪坐在床上,驚慌地問著電話裡的人:

    「我又遲到了?」

    「快了,你再不起床就來不及了。」電話裡的聲音轉為恐嚇,口氣甚為嚴重。

    我慌忙地下床,急得手忙腳亂,一個踉蹌,我撞到了床邊的桌腳,「啊」地慘叫一聲後,我看到了我的鬧鐘,時間指著六點半。

    「你又戲弄我!現在才六點半,我九點才上班,從我家到花店只要半小時,你這麼早把我叫起來做什麼?」我停止了所有慌亂的動作,一手叉著腰,拿著電話對裡頭大吼。

    他這個人……果然好不了幾天,才覺得他終於變成熟了,不會記恨地捉弄我,結果才幾天就恢復本性,他真是……真是……惡劣透頂了!

    「給你十分鐘,刷牙、洗臉、換衣服,我在你家樓下等你,你不來或遲到,包你遺憾終生。」伴著臭屁的笑聲,溥靳楓說完話就掛了電話。

    拿著斷了線的電話,我瞪了將近十秒鐘,然後忿忿地將電話摔在床上。

    「什麼東西!他是誰啊!叫我下去我就下去,踉個什麼勁,什麼遺憾終生,我若不找機會好好報仇,我才會遺憾終生咧!」邊生氣地罵著,我邊動手梳洗,動作一點也不敢慢。

    十分鐘後,我準時在我家樓下出現,一臉臭得和被倒了五千萬一樣,不!比被倒了五千萬還臭。原則上,我沒有五千萬給人家倒,所以我也不清楚我被倒了五千萬臉會有多臭,可是我可以肯定,一定不會比現在臭。

    樓下等著的溥靳楓是一臉的神清氣爽、笑意盈盈。看到我出現後,從機車上站了起來,走到我面前。

    「清醒了沒啊!桃花豬。」他用手將我匆忙中忘了梳的頭髮揉得更亂,還居然一臉愉悅的模樣。

    這個可惡的傢伙,又叫我桃花豬!

    這個名稱的由來,還是因為他的一項惡行。

    兩年前,我二十歲生日,他不知哪根神經被蟲蛀了,突然送了個生日禮物給我。接過手時,我實在很懷疑裡面裝的是炸彈,戰戰兢兢地打開包裝後,不是炸彈,但比炸彈好不到哪裡去--就是我床頭的那只桃紅色豬小妹撲滿。他竟然連送個生日禮物都要暗喻我笨,一氣之下,我抱著豬小妹就找他理論,他的臉鐵青了一下,然後「桃花豬」就變成他對我的稱呼。

    所以說,他這個人真的對我很壞,於是那只桃紅色豬小妹撲滿的功用就改變了,專門用來存一些我罵不到他的時候的洩忿話。

    「你到底要做什麼啦?」我怒眼瞪他。這麼早把我叫醒,又規定我這麼短的時間下樓,下會只是要讓我清醒吧?

    「先上車再說,再晚真的會來不及。」他將我專用的桃紅色安全帽罩上我的頭,細心地幫我扣好。

    「什麼來不及?你要載我去哪裡?我今天要上班耶!」在他把我拉上機車時,我有些抗拒地推拒。

    「我已經幫你請了半天假了。」不顧我的推拒,他一把將我半抱地拉上機車,然後拉住我的雙手往他的腰一環。「抱緊嘍!」

    哪有這樣的,自己自作主張幫我請假,他以為他是我誰呀!

    不過他好像真的在趕時間,他今天的車速和那天晚上的差很多,讓我不抱緊他都沒辦法。

    「我們到底要去哪裡?」緊摟著他,我的頭靠在他肩上問著。就算要被賣,也要知道一下要被賣到哪裡去啊!

    「夢菱今天要和學長出國,你哥終於決定去阻止了,為了怕他又說不出口,我們得去幫他。」隨著風向後吹,他的聲音飄向後面來。

    「哥和夢菱姐到底怎麼回事?我看夢菱姐明明就對哥有意思,為什麼哥老是覺得他在失戀?」真的很不懂耶!他們這樣糾纏著也很多年了,我知道哥一直在等夢菱姐,可是夢菱姐出現的時候,他又不表示,真是搞不懂老哥。

    「你看得出來?」溥靳楓似乎有一點訝異,又覺得好笑。

    「那麼明顯的事,誰看不出來?」夢菱姐若不喜歡我哥,怎麼會訴心事的時候找他,心情不好時找他,心情好時也找他?

    「那可不一定,就是有人那麼遲鈍啊……」溥靳楓的尾音拉得長長的,似乎意有所指。

    「對呀!哥真的很遲鈍耶!」我想他指的是我哥,因為我也這麼認為。夢菱姐看哥的時候、對哥笑的時候,都明顯地表示她有多喜歡他,我哥怎麼還不明白呢?

    「你們家的--都一樣。」溥靳楓的語氣裡竟然有歎息,說出的口氣還有無奈。

    「幹嘛連我爸媽都罵?」在他背後使勁捶了一下,抗議他一語罵了我們一家人。

    他莫名其妙地哀怨歎了一口氣後,將哥的事都告訴我了。

    夢菱姐和他們是大學的同班同學,老哥第一眼看到夢菱姐就迷上人家。選課故意和她選一樣,上課還故意挑她身旁坐,這樣持續一個學期後,終於將夢菱姐這個有些冷的美人千金大小姐變成了--好朋友。

    「要是我早就變成了女朋友了,因為羽槐實在太木訥了。」這是溥靳楓在故事外補充的,當然偷偷地挨了我一記白眼。

    變成好朋友後,哥終於知道了一個青天霹靂的消息。原來夢菱姐在高三就有男朋友了,而且她的男朋友是他們這些大一小毛頭學弟最敬愛的、能力超群、文武雙全、品性優良、長相俊逸的李尚奕學長。

    這個青天霹靂就是證明了哥不會嫁給溥靳楓的那一次借酒澆愁事件。

    而後哥就只能「愛你在心口難開」了。

    不過像李尚奕學長這麼優秀的人,怎麼可能願意只局限在一間小小的大學當風雲人物?他的志向是全世界,目標遠大得讓他大三就放棄他第一流大學文憑到國外去闖。

    臨走前,他將他心愛的女友交給他最信任的學弟兼他女友最好的朋友去照顧。

    好了!這樣一來,我哥不只「愛你在心口難開」而已,他是「啞巴吃黃連」,所有的苦只能自己吞,頂多是倒一些給溥靳楓這個死黨幫他消化消化。

    其實我哥也不是真的那麼可憐,只有為人護花的份兒。

    溥靳楓說,哥會弄到今天還不能對夢菱姐開口的下場,其實是因為他遺傳了我家的遲鈍。怎麼又說到我家都遲鈍的問題上?忍不住,我往他腰上一捏,差點釀成車禍,受驚的神經甫定,他又邪笑著說如果我害他俊美的容貌摔丑了,就要負責他一輩子。哇哩!還俊美的容貌咧!這個人還能更臭屁嗎?

    原來,夢菱姐在學長出國前就對他說了,沒有期限的等待,她無法等。所以,她不會等他。這也就是說,在學長出國的這幾年來,夢菱姐根本是自由的。可是我那個死腦筋的哥哥就是不能相信夢菱姐會愛上他,死守著對學長的承諾,仔仔細細、小小心心地護衛著夢菱姐,只為了等學長回來,完完整整地將她交還給他。

    聽到這裡,我實在不得不學溥靳楓罵我的罵我哥一句--笨!

    怎麼有人能笨成這樣呢?沒錯!不是他的不該強求,可是明明是他的,他怎麼硬往別人身上推?

    所以現在學長回來了,要來帶夢菱姐走了。

    溥靳楓說夢菱姐家境不錯,自然有一股千金小姐的傲氣。這麼多年,即使愛在心裡,可是傲氣讓她怎麼也無法先開口說喜歡我哥,偏我那個笨哥哥,在溥靳楓多次的暗示明示加坦白直言地對他說後,他還是不能相信完美如夢菱姐會捨棄完美如李尚奕學長這樣的情人來屈就他。

    而那天晚上,是夢菱姐要給學長答案的最後期限。她千金小姐的尊嚴所能做的最大極限,就是來找我哥,問他,她和學長走好嗎?然後大家都知道我哥的回答了,沒錯!我那個笨蛋哥哥的回答,就是那晚得到一個巴掌的「那很好啊」。

    夢菱姐那晚回去後,馬上撥了學長的電話,答應他和他一起走。而我哥知道後,懊悔、後悔加不斷的懺悔,反正什麼悔都來了,終於決定在今天早上放手一搏。

    機車在一處河堤旁停了下來,溥靳楓下車後牽住我直上河堤。

    「為什麼來這裡?」我一手讓他牽著,隨著他的腳步踏上河堤邊的階梯。我以為他是要帶我到機場阻止夢菱姐登機,電視上不是都這麼演嗎?結果怎麼來了這裡?

    「那棟大樓的三樓,是夢菱的住處。」上了河堤後,溥靳楓指著前面離我們最近的一棟大樓對我說。

    「我們來這裡能怎樣?」不是說來幫我哥的?在這裡是離夢菱姐家滿近的,可是離現場還是算遠吧!這樣怎麼幫?

    「你哥雖然下了決定,可是我怕要是學長也在場,他一定又不敢開口,所以我們要幫他開口。」

    「學長會在嗎?」我輕皺起了眉,不免為哥哥擔心起來了。

    「如果夢菱真的要和他走,他就會在今天早上來接她去機場。」

    「那我們要怎麼辦?」我緊張了,很怕哥哥又搞砸,我是真的很想要夢菱姐當我嫂嫂呢!

    溥靳楓笑了一下,摟住我的腰,讓我探身看向河堤的斜坡。

    「你覺得,對面的三樓看得清楚嗎?」

    斜坡上,是一大片各式含有愛情意境花語的花,排成了代表「我愛你」的圖標,正正面對著夢菱姐家的陽台。

    「嗯!」我肯定地點頭,然後收回探出去的身體,轉身看著他:「你一個人排的?」

    「天剛亮就來了,很辛苦呢!」他笑著說,從他的聲音完全感受不到像他話裡的抱怨。

    「我哥不知道?」我輕聲問著,心裡有悸動的聲音。

    「他光煩惱怎麼開口都不夠了。」他這種臭屁的笑,其實很溫柔,我第一次發現。

    突然我為早上只因被他提前吵醒就對他發脾氣感到內疚,他在我還在床上作美夢時,就到這裡來為我哥做了這些呢!

    「好啦!要怎麼報答我以後再想,我們得在你哥搞砸前,讓他對夢菱開口,他已經進去很久了,希望他還沒搞砸。」他很自大地笑著,揉散了我一頭亂髮。

    唉!這個人,就是無法讓人感動超過三秒鐘,什麼報答?他想得美!

    「我要做什麼?」我問著。帶我來總有些作用吧?可是我想不出我來能做什麼。

    「這個你拿著,站上去念幾首情詩之類的給夢菱聽聽,小心站好哦!」他拿了一個小型擴音器塞給我,將我抱上河堤上的圍欄,雙手將我的腰緊緊地摟在他的胸前,不讓我有任何掉下去的可能。

    「假日一大早在這裡喊,會被罵吧?」我低頭看他,有些擔心等一下我們會來不及逃走。河堤邊這麼空曠,要逮到我們很容易呢!

    「不會啦!這種事,大家只會會心一笑。」他再加緊抱住我的力道,讓我安心。

    好吧!我是我哥的妹妹,總得要為我哥做點什麼吧!

    我清了清喉嚨,拿起擴音器想開口時,腦中卻一片空白。我雖然是中文系的,可是又不是專攻情詩,早知道我今天要到這裡背情詩,平常就和雪多討教幾首。

    在我腦中努力地搜尋過後,我心裡有了譜,拿起擴音器,我開始念了起來:

    「相思欲寄無從寄,畫個圈兒替;話在圈兒外,心在圈兒裡。我密密加圈,你須密密知儂意;單圈兒是我,雙圈兒是你;整圈兒是團圓,破圈兒是別離;還有那說下盡的相思,把一路圈兒圈到底。」

    我念完一首「圈兒詞」,果然引起了其它住戶探出頭來。本來想破口大罵的住戶,果然在看到斜坡上那一片標示著「我愛你」的花田後,都會心一笑地杵在陽台上等看熱鬧。

    只是出來看熱鬧的住戶雖多,卻不包括夢菱姐家的那一戶。看著空蕩蕩的陽台,我想,學長大概真的來了,而且三人正處在膠著狀態,所以沒人有心思理會我的「圈兒詞」。

    不放棄,我再接再厲,拿起擴音器,我將徐志摩的「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做了一點點的修改:

    「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我是在夢中,在夢的輕波裡依洄。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我是在夢中,你的溫存,我的迷醉。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我是在夢中,甜美是夢裡的光輝。」

    呵!不枉我的努力,夢菱姐家的陽台出現了三個身影,夢菱姐、我哥和那個學長。

    學長果然來了,而且果然玉樹臨風、氣宇軒昂、瀟灑俊逸,難怪我哥對自己沒信心。但是我還是覺得夢菱姐和我哥比較相配,於是再拿起擴音器,我又念了:

    「嘴裡的是我的開不了口,心裡的是你的似水溫柔,臉上的是我的木訥羞澀,眼醫的是你的美麗嬌羞。我密密把你心兒圈,你蜜蜜在我心裡甜。風吹的方向是雲的方向,而我的方向在你所在的那一方。」

    實在佩服自己,怎麼能即興做出這麼一首詩,看夢菱姐臉上似乎有些許感動,我再加把勁地喊了:

    「夢菱姐,我哥哥的心意在詩裡、在花裡,他很笨,不會說情話,可是他的心你一定懂的。」

    夢菱姐的臉上是驚喜,雙眼水盈盈地轉頭看向我哥,而我哥居然只是呆楞地看著夢菱姐。笨哥哥,開口說話呀!可別把我和臭屁楓的心血搞砸了。

    然後,我哥終於開口了,不知道說了什麼,這麼遠我聽不到。但是夢菱姐在他胸前垂下頭哭了,我想那是喜極而泣,因為我哥後來將她摟進了懷裡。

    「YA!成功了!」我高興得大叫,因為激動,一個沒踩好,整個人跌入溥靳楓的懷抱。

    「很厲害嘛!才女。」溥靳楓輕笑著,直接將我摟緊了在胸前。

    我的心在狂跳,不是因為剛才的興奮激動,而是因為現在溥靳楓懷中的溫度和氣息。

    有一陣子,我們兩個都沒講話,他擁著我,心跳在我耳邊張狂;而我讓他摟著,感情在心裡悸動。直到我突然想起了有好幾十戶的觀眾,我才猛然地推開他,極其尷尬不自在地用乾啞的聲音開口說:

    「現在我們要做什麼?」

    「現在沒有我們的事了,吃早餐去嘍!」他說著,笑著執起了我的手,牽著我往車子停放的方向定。

    還沒坐上機車,我哥便笑盈盈地朝我們走了過來。

    「謝謝。」哥哥輕笑著對溥靳楓說,臉上還有些腆靦。

    「夢菱呢?」看見我哥只有一個人,溥靳楓問著。

    「去和學長道別了,我想讓他們獨處比較好。」哥哥低垂下眸,臉上似乎還有些愧疚。

    我也覺得好像很對不起那個學長。看到剛才我表演完後,夢菱姐的表情讓他臉都青了。都已經離開在即,卻跑出我們來攪和,好好的一個女朋友,就這樣飛了。可是我想他心裡應該有譜,在他選擇理想而放棄夢菱姐時,就應該要有失去夢菱姐的覺悟。而且我認為,他分明有意把夢菱姐交給我哥,才會在出國前將夢菱姐托給了深愛著夢菱姐的哥哥。

    「你怎麼也來湊一腳?」為了轉移不自在的氣氛,哥哥將焦點移到我身上,輕敲了一下我的頭,含笑地對著我說。

    「就是有我才能成功啊!」臭屁楓的臭屁表情我借來用,昂揚著我的下巴,非常的下可一世。

    「你根本是小孩子愛湊熱鬧。」用手指彈了我的鼻頭一下,哥哥的笑顯得有些羞窘。我想,應該是因為讓我這個妹妹知道了他的感情,而且還要我幫忙,讓他覺得不好意思吧!

    「又說我是小孩子,我二十二歲,是大人了。」揉著鼻頭,我揚聲抗議。

    「你哪裡像大人了?身心都像十八歲,根本就是小女生,再不長大,你會嫁不出去。」哥哥的眼睛故意瞄向我的胸部,話裡暗嘲我干扁的身材。哼!諷刺我的時候就講得那麼溜,剛才在夢菱姐面前木訥什麼啊?

    哥哥的話讓在一旁的溥靳楓失笑出聲,還猛點著頭,表意有同感。

    是!我的身材就是比不上他們身邊的那些美女的婀娜多姿,怎樣?那可不表示我沒人要。

    「我才不會嫁不出去,別忘了我還有三朵桃花,而且其中有一朵是我的本命桃花,我會在今年嫁掉。」哼!雙手叉腰,我就是不服氣,誰說美女才有人要?

    首先收起笑容的是溥靳楓,突然地沉默了起來,不過也只是一瞬間,因為哥哥的下一句話又讓他笑了。

    「說到你的桃花,爸可是很擔心,不如這樣好了……」哥說著轉向了溥靳楓:「靳楓,你的恩情我無以回報,我又不能以身相許,乾脆讓我妹以身相許,順便幫她斷了桃花。」

    嗄?這什麼話?為什麼要我以身相許?有沒有搞錯,這關我什麼事?那個臭屁楓,准又要乘機損我一頓了。

    「你的回報我收不了,你快去看看夢菱吧!免得她三心二意上了學長的車走了,到時你就欲哭無淚了。小桃我載她去上班了,回頭見。」

    嗄?他居然說他收不了,搞什麼啊?

    在我還為哥哥的玩笑及他為什麼沒有乘機損我一頓而茫然時,我就讓溥靳楓帶走了。

    也不能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說真的,應該是假的吧……

    「那當然是真的。」

    在溥靳楓不斷地搶食我的三明治,而我也不斷進攻他的漢堡的情況下,我們吃完了我們的早餐。然後我們一路鬥嘴到花坊,在到達花坊之前,鬥嘴的話題跳上了以身相許這件事,我說哥是在開玩笑,他卻回了我這麼一句話。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在花坊前機車停了下來,溥靳楓轉回身又對我說:「像你哥這種連心愛的人都差點雙手奉送給別人的君子,他當然不會隨便說說。」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就算他說真的,我才不會理他。」下了車,我把安全帽摘下遞給他,然後反駁如是說。

    「長兄如父,哥哥的話怎麼可以不遵從?」他坐在機車上,比出食指向我搖了搖,滿臉肅穆地對我說。

    呵!長兄如父這種話他都出來了?那接著要說什麼?出嫁從夫嗎?拜託!以為現在是漢朝還是宋代啊!

    「你那麼堅持我哥說的以身相許是真的做什麼?」突然想通,我用右手食指指著他:「你想把我抓回去當丫鬟虐待對不對?」

    他曖昧地笑著,下了機車直直朝我走了過來。然後用他的手抓住我指著他的食指,將我逼到牆邊使我抵著牆,臉幾乎貼上我的臉,很輕聲地說:「你說呢?」

    「我……」根本無法思考,在和他是這種親密狀態的情況下,我只能屏住呼吸,任紅潮狂肆地泛上我的臉。

    「以身相許……是什麼意思……你這個中文系畢業的,應該比我還清楚。」

    他呼出來的氣就噴在我的唇上,我的心亂得毫無章節,腦裡是一片荒蕪,僅存唯一的意識,只有臉頰上的熱辣,那像是一道發燙的血液,經由血管,蔓流至我的全身。

    只見他的唇愈來愈靠近,幾乎就要抵上我的,而在他的唇剛要碰到我的唇的那一-那,他的手機響了。

    他驚了一下,稍微拉開我和他的距離,然後盯住了我的唇,約三秒後,他才接了電話。

    「喂!」他將身體站直,側轉過身去,當他聽了電話裡的聲音後,俊朗的眉皺了起來。「心瑗,別哭,你在哪裡等我,我馬上過來。」

    他很有耐心又溫柔地對電話裡的人說,表情和語氣卻沉重且無奈。

    掛了電話後,他轉頭對我說:「你先進去吧!」

    然後朝公園的方向走了。

    偷窺是不道德的!

    我絕對沒有在偷窺。

    我只是因為上班時間還早,想到公園散散步,而且累了不坐椅子想蹲在公園椅邊休息而已。真的!我沒有偷窺,是他們自己剛巧要在我從椅背瞄出去四十五度角的地方讓我看得很清楚,而我又恰巧喜歡椅背瞄出去四十五度角那個地方的風景而已。所以下能說我在偷窺他們,是他們妨礙了我看風景的視線。

    那位叫心瑗的美女,在溥靳楓一到後,就奔進他的懷裡,似乎很習慣他的懷抱似的,她抱他抱得好自然。

    而溥靳楓沒有任何抗拒,靜靜地讓她在他懷裡,並低下頭輕聲地安慰著她。不知道是什麼天大的傷心事,美女在他懷裡哭了好久,哭到也許累了,最後趴在他的胸前聽他的心跳聲。

    想是認為美女情緒已經平穩,溥靳楓輕輕將她拉離他的懷抱,不知他對她說了什麼,美女腳尖一踮,唇印上了他的。

    我倒抽了一口氣,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公園椅旁的地上,心情很複雜,有股狂烈的怒火就要燒起。

    那個混蛋!還說她不是他女朋友,不是女朋友怎麼會吻他?而且他還沒有抗拒--咦!他沒有抗拒嗎?

    其實我沒有看到他後來的反應,想到此,我又快速地從地上爬起,趴跪著往他們的方向再看去。再看過去時,已經沒有了他們的蹤跡。

    我就地跪坐下來,伸手摸了下我的唇,他剛才差一點就吻了我--他……剛才是要吻我吧?

    我的心情逐漸低落了下來,不明白心裡為什麼會有一種緊糾著解不開的沉悶,和之前與他鬥嘴時的輕快是一種強烈的對比。

    我討厭這種沉悶,歎口氣想起身,卻又從背後被撲倒了。

    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誰,用著非常無奈的口氣,我對著背後的龐然大物喊著:「米洛,起來!」

    米洛才剛從我身上移開,它的主人便探過頭來。

    「你剛蹲在這裡做什麼?」

    「休息呀!」我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隨便地呼嚨了他一句。

    抬起頭看見凌允翰對我和善地笑著,我突然對呼嚨他而心生愧疚。

    「米洛變乖了。」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趕緊找了個話題,想讓自己從這種愧疚感中解脫。

    「因為它得到了你的關注,所以肯聽你的話了。」凌允翰低頭摸了摸那只不斷搖著尾巴的大狗,笑容溫煦得像冬天的太陽。

    「當狗真好,煩惱這麼容易就能解決。」輕歎一聲,我一屁股坐上旁邊的公園椅,雙腳交錯地晃著。

    「是啊!」他也在我的身旁坐了下來,雙手抓弄著米洛的頭,一會回過頭來凝視著我說:「它的確讓人羨慕,只要它想,隨時都可以把你撲倒。」

    啊!我又呆住。

    這個人怎麼可以用這麼誠懇的表情,說出這種讓人臉紅的玩笑話?

    幾秒鐘後他笑了,笑容逐漸擴大,然後我也跟著笑了。剛才的沉悶讓他爽朗的笑容掃了一大半,我忽然有了和他談心的念頭。

    「男生沒有愛也可以接吻嗎?」我望著前方,臉上沒有明顯的情緒。

    「你在說那個不重要的人嗎?」他也望著前方,口氣輕和地問。

    「你看到了?」我有些訝異地轉頭看他。原來剛才他看到了,那他也知道我剛才趴在這裡偷看嘍!

    他看著我,給了我一個笑。然後沉默了一下,歎了一口氣後對我說:

    「你會不會太殘忍?在我面前為別的男人煩惱,還要我安慰你?」

    「我又沒有要你安慰。」有些心虛,我低下了頭。我的確想由他溫暖的笑容得到一些慰藉,我這樣……是不是很卑鄙?

    「可是,我如果沒有安慰你,你就會繼續煩惱和傷心,而我又不想看到你煩惱和傷心,就只好安慰你。」他的口氣有些沉,臉色也有那麼一點重。

    「那……」我不知所措,並不想把一個這麼爽朗的人,弄成一個憂鬱小生。

    「他拒絕了。」凌允翰忽然這麼說,並且轉過頭去看著前面,不想看我的臉。

    「嗄?」我驚訝,其實還有一些高興,但是我不敢表現出來。

    「他推開了她,忿然地轉身走了。」

    所以我又回頭後,才沒看到他們的蹤影?

    嘴角的笑很難隱藏,我憋得很難過。

    「我剛才不是玩笑話,我很想把你撲倒,只是我不能。」他又轉過來溫柔地看著我,靜默一會後,他的大手揉上我的發。「沒有緣份做情人,希望我們能是好朋友。」

    「嗯!」我堅定地點頭,然後又看到爽朗的笑出現在他的臉上。

    那天晚上我上揚著唇角,在我的楓葉便條紙上寫著:

    臭屁楓,怎麼可能你行情好?真沒天理啊!對人家沒意思,就別一直招惹人家了!

    附上一枚吻,它又餵進了豬小妹的肚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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