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了一下,莫書言斜睨著步出教室的高橋,首先說道:「那老頭是什麼意思?」陳維伊當然明白,但不想說。
「維伊,你想住雙人房還是單人房?」莫書言問的是宿舍房間問題。
他已經厭倦跟韓少剛那頭豬同一間寢室生活,他總是把房間弄得好像經歷過世界大戰般的江止瘡痍,每次收拾完他總是累得像條狗,還要處理那越幫越忙、乾脆睡覺的那頭名叫韓少剛的豬公。「小書言,你想拋下我?」一起玩到大的韓少剛當然明瞭莫書言有此一問,一臉誤用怨的指責他的不是。
「誰想再跟你這隻豬生活下去!」
莫書言狠下心不理會他委屈可憐貌,因為他不想當三年免費的菲律賓女傭,沒薪水又要忍受他製造髒亂的功力。
「你怎麼可以這樣!」韓少剛像個指責丈夫不忠的小妻子。
陳維伊一時無法從兩人的對話中瞭解問題的所在,為什麼雙人房跟單人房對他們會有影響?他已經決定要一個人住一間,這些他事先都跟高橋老師談好了。
「維伊,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莫書言放棄再和韓少剛那頭豬爭辯,那簡直是浪費時間、浪費口水。
「我申請了單人房,但是老師說目前單人房沒有了;所以他決定先給我一間雙人房供我一人使用,直到單人房有空缺時。」陳維伊可以明顯看出莫書言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但他不會因心軟,而改變想一個人住的念頭。「抱歉,我想一個人住。」早已習慣的生活模式他不想重新作調整莫書言只好歎口氣,他不強人所難,畢竟是他當初太傻才會相信那頭豬的說法,同情心大發的跟他生活在一起。
什麼一個人住會怕?!看來他只想要個免費為他整理家事、照顧生活起居的老媽子!他不爽地瞪了一旁眉開眼笑的韓少剛一眼,算了,升上大學他絕對要換室友。「如果你不想跟韓少剛住一間,可以跟別人換啊!」陳維伊建議道。
「沒用的,短短一個星期,韓少剛製造垃圾的功力就聞名全宿舍上下。」有誰會傻得跟他換啊!「維伊,你的行李達過來了嗎?我有空可以去幫你喲!」韓少剛笑得十分開心,表示樂意替他整理行李,因為他幫他一個好大的忙。
「在宿舍裡一樓的會客室。」他的東西其實不多。
「那我們大夥兒去幫你打掃房間,順便開個歡迎會。」柳楓提議道。
「那我得把上次下山補給的餅乾貢獻出來。」
「我媽才寄來一箱橘子,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我從老爸那偷來的酒也可以帶去。」
「我可以烤個大蛋糕。」
「那我做點小菜過去。」
大夥兒根本無意問陳維伊這當事人的意願,逕自決定迎會的菜色及活動。「那沒事的就去幫忙打掃。」
「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告訴我,到附近校舍去搜刮看有沒有。柳楓是現任的學生會會長,跟其他學級的學生會都有良好的關係,因此若想借點什麼東西也比較方便。
而原本滿教室的同學都各自離開去準備東西,只剩下少數幾個人在。
陳維伊納悶的問:「不是上課時間嗎?」
「啊!你還不熟悉我們學校上課的方式哦!」莫書言這才憶起並不是每所學校都跟他們的教學方法一樣。
「不過,現在也沒有美國時間浪費口水解釋給你聽。」說完,他逕自跟柳楓討論商借東西的事情,也不理會一頭霧水的陳維伊。
「以後你就會知道了。」韓少剛拍拍他的背,「反正跟我們走就是了,不會害你的。」說著,他往教室外走去。
「不用跟老師說嗎?」陳維伊跟上他的腳步。
「他應該知道才對。」
韓少剛做事從來都不跟那老頭報備的。
而當陳維伊離開教室一路走下去時,才發現只有自己的班級有同學在,其餘的教室都沒人在上課,倒是操場上、籃球場上有很多人在運動。
***花費一個禮拜習慣新學校的環境,才明瞭上課的方式以戶外教學較多,甚至有一半的時間全是放任學生自由活動,有功課上或無法理解的問題時才去請教老師,或是到圖書館找答案,也可以上網留言,自會有人替你解答疑惑。
學校的作風是培養學生的興趣,然後從旁協助他們,任由他們發揮能力,只提供意見由學生們自己作決定、體驗成果的滋味,完全徹底學習要自動自發。學問並不僅限於受課的內容而已,生活環境的四周即是門大學問。
剛開始拜維伊也不知該如何利用這空出來的時間,以前的課總是排得滿滿的,連休息都是一種奢求,一股讓人喘不過氣的壓迫感逼迫自己。現在這種上課方式多出了很多時間,他大多是往圖書館跑或者被莫書言拉著參加各種活動。
此刻外面正下著傾盆大雨,大家搶不到室內體育場所,全聚集在教室閒聊、打牌或是睡覺,各做各的事,完全沒注意有人進來了。
「各位同學,請回座位上好嗎?」站在講台上的是一位資深的老師。
同學們一見到他,都一反常態,動作迅速的乖乖把桌椅恢復原位,正襟危坐;足見這位老師愛尊重的程度。
「湯爺爺,您怎麼來呢?」同學們紛紛問道。
「我來向你們介紹一位新老師。」湯老師指了指身旁的男子,「因為高橋老師有點事得回日本一趟,主服一個月的假,所以就由這位新老師來暫借班導的職務,請你們不要太欺負新老師。」他不放心的一再叮嚀。
「好——」個屁!
「那接下來時間就交給新老師了,請。」湯老師說完便轉身往外走。
「謝謝!」艾克斯彎腰說道,目送老人家離去。
「各位同學大家好,今天是我們第一次的見面,彼此都還不太熟悉,我想就從最基本的自我介紹互相認識好了。」艾克斯轉過身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自己英譯中的名字:艾克斯-費德蒙特-X看來這位老師不只會說一口流利的中文,所寫的字都會令身為中國人的一班同學感到汗顏。「別因為我跟你們國籍不同就覺得害怕,其實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本來就有一種相互學習的關係存在,你們要學著適應我這個外國人,相對的我也要學習如何跟你們相處。
所以說,大家當作交個朋友,自在的相處,別因為我是老師就有所顧忌,希望在未來的一個月內大家能相處愉快。」
艾克斯說得十分誠懇,好像是真心誠意接任這職務,其實他內心早就翻攪不已;要不是為了接近那個人,他才不會紆尊降貴來跟這群人類做朋友。
「老師,你會滿足我們的好奇心嗎?」
「所有的問題你都會回答嗎?」
陳維伊斜眼瞄著問話的韓少剛及柳楓,暗忖他們何時改了性子這麼懂得尊師重道,這麼有耐心的聽講台上那個新老師的自我介紹及客套話,而且發問還尊稱老師這二字?一定又不知在搞什麼把戲了。禮多必詐,還是靜觀其變,乖乖的看戲。
「盡我所能。」
艾克斯的語氣是掩不住的得意,身為魔界殿下,從小該接受的教育訓練自是比一般人高出好幾倍,所涉及的學問範圍並非一般人可以想像得到。所以他對自己抱持著極大的自信。「那麼老師你手上拿的東西是什麼?」莫書言眼尖的看到艾克斯手上拿的公文袋。艾克斯瞧了一眼才想起這是學生們的測驗卷。
「這是高橋老師監走前,交代要代課老師發給你們做平時測驗的考卷,測試一下你們英文讀寫的能力。謝謝這位同學的提醒,否則我差點忘了。」更有可能的是,這些考卷會被他隨手一扔,不知在哪個廢紙回收站度過餘生。
莫書言後悔自己大嘴巴,眾人則投以瞠怨的目光直射他。
「白癡。」韓少剛低聲罵道,順手摔了他手臂一把。
莫書言知道錯在自己,也不敢喊疼。
這個死老頭,回日本就好好的回日本,監走還不忘施小人伎倆,丟來英文小考,看來,是早料到大夥兒不會去送機,心存報復。
真是的,又不是七老八十、行走不便、一去不復返,幹嘛還要浪費大家的時間去送行!死老頭一點也不想想自己是為人師表,還小氣的跟我們這群晚輩計較這些,十足標準的小人行徑,是沒讀過「論語」這本偉大著述嗎?不知道偉大的孔老夫子最討厭小人了!君子報仇,「一個月」不晚!到時再來好好算帳。
給我記著,臭老頭!
拜維伊想起前天去送行時,全班只有他一個人去,高橋老師吩咐他要回去溫習英文課程,當時對他這一番話並沒放在心上,原來是一種暗示,也可以說算自己去替他送行的一份禮吧!「老師,你今年貴庚?」韓少剛決定扭轉情勢,分散老師的注意力,最好是讓他忘記剛剛所提的事。「三十歲。」
總不能說自己已經幾百歲,就算真的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的。
「那你有沒女朋友?」
同學們有默契的開始如接力賽似的,發問各式各樣的問題,讓艾克斯應接不暇;教室內一時喧鬧不已。
只有陳維伊保持沉默在一旁觀戲,啼笑皆非的看著這場不好笑的爆笑劇,劇情乏善可陳。面對接二連三如潮浪般湧來的問題,艾克斯產實在有點招架不住;並非他的學識淺薄無法應付各個問題,而是問的都是私人問題,他總要琢磨一番才能回答。
而且,他總不能真說出自己玩過的女人有三位數之多吧。
是誰說中國人比較含蓄、閉塞的?又是誰說東方小孩較沉默寡言,很少發問?如果哪個白疾敢再這樣跟他說,他會非常樂意抓他的靈魂到魔界試驗各種酷刑。
不由得,他暗歎了口氣。
「老師——」
他的耳畔淨是叫個不停,惹得艾克斯心情煩躁。
唉!這老師怎麼那麼笨,打斷話題就不用這麼辛苦的回答。陳維伊看在眼裡,同時在心底默想。不過,他並不打算解救他脫離苦海,只是無聊的打著呵欠,注視這一幕。
直到下課鐘響,這才解救艾克斯脫困,身為魔界殿下的他,狼狽的離開教室。呼——這群小鬼還真難纏!
老師職員休息室。
湯老師見艾克斯手捧著公文袋隨口問:「艾克斯老師,測驗都做完了啊?」
「啊!」
艾克斯呆若木雞的看著手上原封不動的公文袋,他早被學生一大堆的問題搞得分不東南西北,哪裡還會留意到測試這回事。
湯老師見狀,心知肚明那群小鬼頭的好計又得逞了,感歎這新老師的遭遇。「學生們是不是跟你東扯西扯的,問的沒一件是正經事,全是些雞毛蒜皮的雜事,讓你應接不暇?」他一副瞭然於心的說著,彷彿身歷其境似的。
艾克斯忍不住的點頭,想起來還真是汗顏。
「你被設計了。」全休息室的老師異口同聲地道。
「該死!」恍然大悟的艾克斯低咒一聲,怪不得那個人會以藐視的眼神,嘲弄的看著自己。「不可以讓他們有發言的機會,一開始就要直接把考卷發下去。」這些全是他們的經驗之談。一時讓學生們開口發言,就會扯出一大堆無關緊要的問題,讓你連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更歷害的是,還會讓你心生愧疚,自問這樣做對不對。
一進入教室,艾克斯二話不說直截了當的將考卷發下去,無視每個學生的抗議。「這份試卷不是我出的,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所以請把視線移轉到考卷上。」陳維伊一拿到試題就乖乖的開始動筆,不像其他人還一味的掙扎、抱怨、抗議。這一份試題的題目很生活化,看得出高橋老師出考題的用心;不像以前學校的考卷都是互相抄襲考題,一點創新也沒有,害他寫得好無聊、好想睡覺。韓少剛咬著筆桿,一邊咒罵死老頭一邊寫著題目;莫書言還算文雅,沒咬著筆桿,只是口不停歇的念著老色狼;柳楓則是依照骰子的點數來選擇答案;就只有前頭的凌雲速戰速決,連題目都不正眼瞧一下,飛快寫下心目中理想的數字排列順序,然後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全班大概只有陳維伊一個人認真的作答。
他一直感覺到有道視線緊跟著自己,他抬起頭順著直覺看去,正好與艾克斯的眼光對個正著,沒有驚天動地的火花,只有些許的疑惑、不解。
為何新來的老師一直若有所思的瞧著自己,他沒有作弊啊!而且還似乎看到他眸中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意,是錯覺吧?!
自己跟他素不相識,況且又沒動人的姿色足以勾起他的慾望,怎會認為他在打自己的主意呢?一定是錯覺或者是眼花了吧!
他試著說服自己,低下頭,繼續寫著考卷。對於那道灼人的目光他只好不當一回事,就把它想成是在看著身後的莫書言,至少他的姿色可是強過自己幾百倍,足以引起他的興趣。「why?」陳維伊瞪大眼,尖叫著。
「沒辦法啊!所有的房間都滿了,只剩下你這間還有空房,所以請你勉為其難的跟老師暫住一個月,拜託啦。」管理宿舍的老伯伯無奈地道。
「你是代替高橋老師來上課的吧!既然這樣,可以請他暫住高橋老師的房間啊!」為什麼非得跟他擠呢?
「你也知道房門是由住宿者設定的電子鎖密碼才能打開,如果沒有密碼就進不了那房間啊!我們聯絡不到高橋老師,日本的家人也不知他上哪兒去了,再加上高橋本來就不喜歡隨身攜帶叩機及手機的,我們怎會知道他的密碼呢?」
「電腦應該叫得出密碼吧!」陳維伊說。
「是可以,但是當初為了防止精通電腦的人偷取各房間的密碼,所以設計了好幾道連國防科技人員都解不開的重重程式……」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告訴我說,連你也不知道該怎麼解吧?」陳維伊不安地問著。「這……」
管理員搔搔頭,他當初也沒料到日後會發生這種事啊?早知道,當初就把它給學起來。「那除了電子鎖之外,沒有其他方法能進去吧?」陳維伊不抱任何希望的問著。「沒辦法耶!」老管理員搖搖頭,同情的看著陳維伊。
陳維伊喪氣的垂下肩,他真的不知該說什麼了。
只見艾克斯略偏著頭,思索一會兒。
「不用麻煩,如果跟我住會帶給你不方便的話,那就算了吧!我在教職員休息室打個鋪就行了。」他這招「以退為進」勾起陳維伊一絲內疚。
「算了,反正只有一個月而已,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這個月他盡量待在自己的房裡不要出來就好了。
「太謝謝你了!陳同學。」
艾克斯感激的握住他的雙手,眼中閃過詭異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