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愛酷郎君 第一章
    那是一座美麗的山谷。

    兩道瀑布,雙龍搶珠一般從東、西兩面高處直奔下來,有如銀河倒洩,澎然交會於山谷之中,激起萬點水花。

    再仔細一看,又似有仙人自半空中撒下珍珠,一和那明晃晃的日曦相互爭映,便散發出璀璨的晶光,教人驚歎。

    瀑布的下方是一潭深湖,雖沒有瀑布般洶湧盛大的氣勢,也沒有鑽石般璀璨閃耀的光芒,卻澄澄淨淨得有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蕩漾幽雅寂-的空靈之感,為這山谷增添另一番風采。

    一名少年默默佇立在瀑布旁,加上一身白衣皎潔若雪,若非微風吹動他的衣袖飄飄,真要和那瀑布融為一體。

    陡地,一陣嘈雜聲傳入耳際,他微一移步,身子已向前方疾掠了去,微蹙的眉心,暗示他不允許任何人破壞離天澗的寧靜。

    就在幾里外的樹林內,他瞧見三名惡漢圍困著一名小姑娘。只見她芳齡不過十五、六歲,出落得有如天真雛菊、出水芙蓉,膚顏賽雪的臉龐上,眉似春柳,鼻若秀峰,一雙眸子似乎比離天潤的湖水更清澈、更明亮。

    「你……你們別亂來喔!我……我……可是會武功的!」段司雨生硬地擺出防衛招式,期望能發揮一點功效,不料那該死的聲音洩了她的底,硬是將她緊張害怕的情緒表露無遺。

    「喔,是這樣嗎?那表演幾招給大爺們看看吧!」三名惡漢獰笑著,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那……那我要出招了喔!」段司雨握緊懷中的寶劍,企圖替自己增添勇氣,怎知一雙腿也背叛了她,不聽使喚地顫抖起來。

    「哈,小姑娘,放心,我們不會亂來的……」惡漢們心口不一地說著,口水簡直要流到地上了,伸手便要抓她。

    緊張之餘,段司雨什麼招式也記不得,只能胡亂出招,卻哪是三個惡徒的對手?眼看對方就要抓住自己了,她只覺腦中一片空白——

    「等一下!」段司雨突然大喊一聲。

    三名惡漢愣了一愣,張牙舞爪的身形瞬間停頓。

    「你們看看背後是誰!」她眨眨雙眸,伸手一指,便將惡漢們的目光引至白衣少年身上。

    「他可是我的……我的」朋友「喔,瞧瞧他的臉色,是不是難看得很?只要他的手指這麼輕輕彈一下,你們就死定了,還不快跑?!」段司雨一邊裝腔作勢,一邊將腳步悄悄的向外挪移。

    「哼,真有這麼厲害?大夥一塊上!」惡漢們被她的話激起了怒氣,一擁而上,想要以多擊寡,穩操勝算。

    白衣少年見狀,微微冷笑也不慌張,衣袖微動,三枚金錢疾飛而出,打中三人額際,頓時頭破血流。

    「哇!真被我說中了?」段司雨瞧得目瞪口呆,忘了要逃跑的事。

    三名惡漢捂著頭,撿起地上的金錢一看,原先囂張的氣焰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你……你是擲金逸少!」

    說完,三人嚇得膽戰心驚,掉頭就跑。

    「擲金逸少?很大的來頭嗎?怎麼從沒聽爹爹說過?」段司雨微側著頭,目送三名惡漢落荒而逃的背影,咕噥著。

    但當她抬起頭,和白衣少年對望時,她不禁愣住了,他真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子了!

    長眉斜飛入鬢,伴隨一雙深邃眸子,動人心魄,而挺直的鼻樑下,是弧度完美的薄唇,令人心折,尤其他身上散發的獨特氣質,更教人著迷。

    只是他俊逸的五官嵌著一抹淡漠,整個人有如遠空寒星般孤傲,難以親近。

    白衣少年見她癡癡望著自己,還以為她是驚魂未定,向前移了兩步,說道:「沒事了。」

    「呃,是,對……」見他朝自已走來,段司雨竟語無倫次起來。而她那一顆芳心也不爭氣的加速跳著,雙頰瞬間染上一片緋紅。

    但他卻不解風情的潑了她一盆冷水。

    「你不該說謊。」他挑起長眉,面無表情的說道。

    「我說謊?」面對白衣少年的指控,段司雨忍不住漲紅了臉,語帶哀怨的說:「誰教你見死不救,路見不平也不肯拔刀相助?真是太沒有愛心、太沒有同情心和惻隱之心了。」

    「我以為你會武功。」白衣少年瞧著她,絲毫不覺得自已理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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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司雨聽了,不禁嘟起櫻桃小嘴。「就算我會武功,一個人也對付不了他們三個人呀!要不是我機靈,恐怕就被那三個惡漢欺負了呢!」

    說到這兒,她還不禁打了個冷顫。

    「那就不該亂跑。」他又替她安了條罪狀。

    「我才沒有亂跑。」面對他的冷淡語氣,段司雨不禁有些氣惱,卻又急著解釋。「我家就在這個山谷背面而已,要不是爹爹整天只顧著鑄劍,我也不會這麼孤單……」她停頓了一下,「哎呀!不說這個了,反正看在你替我解圍的份上,雖然不是出自你的本意,我們也算扯平囉!」

    「扯平?」唇角微揚,白衣少年似笑非笑,沒再說什麼,轉身便要離開。

    他已和她說了太多,這對他來說,既沒必要也不具任何意義。

    「喂,等一下。」段司雨連忙追了上去。

    見他要走,她只覺得一陣心慌,卻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總之,先留住他再說。

    「我害你浪費了三枚金錢,怎麼還你?」

    「不用還。」白衣少年停下腳步,淡淡回了一句。

    「不行,我可不想欠你東西。」段司雨隨便扯了個借口。「告訴我你住在哪兒,改天我拿去還你。」

    「沒必要。」

    段司雨聽了他的回答,真是為之氣結,他就不能多說幾個字嗎?但她不死心,又說:「要不,明天你再來這兒一趟,我拿來還你?」

    白衣少年揚起了雙眉,回道:「隨你,不見,就散。」

    「不見就散?」段司雨低頭想了想,尋思對方的話中之意,不料一抬頭,竟已不見半個人影。

    「喂——」可惡,他竟不告而別。

    段司雨望著空蕩蕩的山谷,氣得跺腳。她發誓,她會找到他的!

    煙雲山,群峰如簇,凝碧疊翠,終年雲煙靄靄、濃霧繚繞,猶如身披雲衣的神女下凡,不經意地將自己站成一身飄然。山裡一向是人煙少至,清靜無喧,唯有偶爾響起的幾聲鵑啼,擾亂萬里山幽。

    然而就在群山環抱下,煙雲山腳處,一間簡樸的茅屋遺世獨立,卻無冷清寂寞之感。

    「鏗鏗鏗!鏘鏘鏘!」此刻茅草屋裡正傳出陣陣敲打的聲音,聲音如詩如畫的山林裡,似乎顯得有些煞風景。

    那是一名年逾不惑的漢子,炯炯有神的雙眼襯著一張略顯消瘦、赭黑的臉龐,滿是照照光彩。此刻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事物,右手不斷地敲打,想必是煙雲山崩於前也不能使他停下來。

    手邊一塊頑鐵就在他的錘鏈之下,緩緩地卸下原有輪廓,漸漸成形,是……一把劍!

    他注視著那把即將完成的劍,緊閉的雙唇終於逸出了笑意,儘管汗水滴落下來,一滴、兩滴、三滴,他也無心擦拭,任憑汗水滴落的速度和他鑄劍的速度競賽……

    「爹,該休息啦!」嬌柔的聲音方在耳畔響起,人影兒便已來到面前,帶來一陣沁著清香的涼意,有如春風的和煦。

    「嗯……嗯……」段昀一聽聲音,便知是女兒來了,嘴雖應著,手卻沒有稍停。

    「爹,你打了三個時辰了,不累呀!」段司雨拿出一條汗巾替她爹爹擦汗,心裡頭飛快思索著該怎麼讓他停下手邊工作。

    「你不知道,這把劍不同以往爹爹鑄過的任何一把劍呢!」

    段昀曾經是武林中最著名的鑄劍師,但他與名門之女言瑩認識之後,因言瑩的家人反對,兩人便悄悄來到煙雲山裡隱居,過著清貧卻幸福的生活,不料言瑩體弱,在產下段司雨後,身子更加不好,終於在段司雨五歲那年,因病去世了。段昀痛不欲生之餘,重操舊業,利用專心鑄劍來讓自已忘掉失去言瑩的痛苦,這一晃,也十年了。

    「有什麼不同,不都是劍嗎?」

    段司雨睨了那把劍一眼,便又把目光移回段昀身上,很顯然的,那把劍已不得美人青睞。

    「傻孩子,這把劍的鑄造材質可是爹爹在煙雲山裡耗了大半個月才找到的呢!」

    「為麼珍貴呀……不過女兒實在看不出它的神奇之處。」

    「頑皮的丫頭!爹爹告訴你,這把劍鑄成之後,可比你那把邪真劍還厲害呢!」段昀見女兒不信,開始提出鐵的證明。

    「喔?那以後我的邪真劍可不是要讓這把劍欺負了嗎?不行、不行,爹爹,你不准鑄了!」段司雨抓住大好機會,開始不依了起來。

    「呃,呵呵……這個……」段昀沒料到女兒有此一著,突然領悟到什麼叫禍從口出,乾笑了兩聲,選擇沉默是金。

    段司雨見了,立刻採取以退為進的攻勢、語帶哀怨地說:「還有啊,爹爹每次一開始鑄劍,就沒天沒夜沒日沒月的,一句話都不跟人家說。」

    「有嗎?」段昀開始裝傻。

    「怎麼沒有?」段司雨秀眉一挑,開始道出段昀的「罪狀」。「昨天、前天、大前天,人家跟你說話,你都是嗯嗯啊啊的,要不就搖頭、點頭,別說一句話,半個字都沒說。」

    「是嗎?」段昀一聽,有些心虛,開始轉移話題。「對了,早上你又去離天澗了?」

    一提到離天澗,段司雨那雙晶亮的眸子立刻黯了下來,她「嗯」了一聲,頓時沒再說話。

    整整一個月,她天天都前往離天潤等他,卻再也沒見到他的身影。她越恨他的無情失約,便越是死心塌地空等。

    只是,她究竟等什麼呢?等著將三枚金錢還他,還是等著和他再見一面就好?唉

    段昀搖搖頭,勸道:「傻丫頭,他不會出現了,你就放棄了吧。」

    「不行,偏要等到他出現。」段司雨固執的說。「除非他躲我一輩子,否則我絕不會放棄的。」

    「嘖嘖,不愧是我段昀的女兒,具有不屈不撓的精神。」段昀呵呵一笑,又將話題繞回劍上。「爹爹這次鑄劍,可也是憑著這樣的毅力。丫頭,你別小看這把劍,它可是十分的獨特哪!」

    「真的嗎?」段司雨半信半疑地瞅著那把劍,怎麼也看不出它將來會創造出什麼豐功偉業,對於劍,她一向沒好感。

    「再過三個時辰,這把劍就能鑄成,屆時你就會改變你的想法啦!」

    段司雨本想說;再過三年,她也不會對這把劍另眼相看,或者是和這把劍結為知己,但她不願意掃興。

    「對了,爹爹,你為這把劍命名了嗎?」段司雨無聊的把玩著自己的辨尾,好奇的問。

    「還沒,你覺得呢?」

    「嗯……」段司雨的纖纖玉指在粉頰上敲了敲,說道:「我看呢,就叫」無儔「。」

    「丫頭,你以為將劍取名為無儔,取獨一無二之意,爹爹以後就不會再鑄劍了是嗎?」

    段司雨慧黠一笑,點了點頭。「爹爹真聰明,一下就猜出了女兒的心意。」

    「你呀!處心積慮就是不讓我鑄劍。」段昀笑著橫了她一眼。

    「還不是為了你好嗎?爹爹雖然身子硬朗,可也禁不起長年累月的如此勞累啊!」段司雨說出心裡的話,撒嬌似的搖搖段昀的臂膀。

    段昀感動地瞧了女兒一眼,終於停下了手邊工作。「丫頭,爹爹答應你,等無儔鑄好之後,就不再鑄劍了。」

    「真的?爹爹,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喔!」段司雨笑逐顏開,一步向前摟住段昀。

    「丫頭!還像小孩兒一樣。」段昀輕罵出聲,臉上剛毅的線條卻隨著投向女兒的慈愛目光而柔和了。

    「爹爹,待會兒女兒要去市集,幫你買點好吃的回來。」

    「嗯。」段昀微笑地點頭,隨即投入鑄劍的工作。

    鏘鏘鏘的聲音又響起,充斥著整個屋內。但此刻聽在段司雨的耳裡,卻一點也不覺得它煩人,甚至那把無儔瞧入眼裡,竟然也變得可愛起來……

    喧囂熱鬧的市集,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人們的目光隨著攤販們的吆喝聲四處停留,叫賣聲此起彼落。

    突然,人群中起了一陣騷動,人們有如長刀划水一般,自動地向左右分開,讓出了中間一條迂迴縫隙,只見一個小孩兒沒命的向前奔跑,臉上滿是慌張之色,背後有著五個大漢緊緊跟著,口中還大聲地嚷嚷:「站住,別跑!」

    不一會兒的工夫,那小孩兒已被追上,讓人一手給持了起來。

    「哼,這下看你往哪跑!」帶頭的大漢惡狠狠地說道。他叫展逵,惡名遠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放開我,放開我啦!」小孩兒不住地掙扎,雙腳卻始終碰不著地,因為憑著他那一丁點的力氣,不但沒辦法和那大漢相抗衡,還可能自找苦吃。

    「放開你?別傻了,你爹欠了我們一大筆債沒還,卻躲得連個鬼影兒都沒看到,今天你被大爺我抓到,算是你倒楣,所謂父債子償,你就認命吧!」展逵臉上揚起了一絲得意,就像是老鷹抓到小雞一樣。

    「放開那個小孩兒。」

    「嗯?」展逵沒想到竟有人敢多管閒事,猛地回過頭來。

    「我說放開他!」段司雨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重申一次。

    「嘿,哪兒來這麼標緻的姑娘,以前怎麼沒見過?」展逵極有興致地瞧著段司雨,上上下下不斷地打量。

    段司雨不理會他帶邪的目光令人作嘔,義憤填膺地指責道:「幾個大人欺負一個小孩,羞也不羞?」

    「喲,姑娘不僅美貌,還深具正義感咧!失敬、失敬!」展逵說完,放肆地笑了起來,既輕浮又輕蔑,完全不把段司雨的怒氣當做一回事。

    「你……」段司雨氣得雙頰緋紅。

    「姑娘若願意和我們回去,便放了這個小孩,如何?」展逵嘻皮笑臉的說。

    「作夢,再不放了那小孩兒,本姑娘將你們告到官府裡去。」

    「將我們告到官府裡去?」幾個大漢彷彿聽見什麼笑話似的,全都狂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段司雨莫名其妙地瞪著他們,直覺這些人比爹爹鑄過的任何一把劍都還討厭,起碼那些劍只有挨她白眼的份。

    「這兒方圓百里之內,都是我們清水堂的地盤,沒人敢對我們怎麼樣,你卻說要將我們告到官府裡去,這難道不好笑嗎?」

    「清水堂?清水堂是什麼東西?」段司雨脫口而道,真個初生之犢不怕虎。

    煙雲山一帶,就屬麟鳳門最有勢力,麟鳳門門主竇鷹當初是為人保鏢起家,漸漸闖出名堂之後,煙雲山一帶的人都找他保鏢,他雖有能力,卻也應付不過來,於是他自創麟鳳門,下分三堂似水堂、清水堂和碧水堂,平常便由三堂堂主為他走鏢,除非是熟客有重要的貨物要他保鏢,他才會親自走一趟。

    三堂之中,似水堂堂主東陵最受竇鷹看重,然而東陵個性孤傲,並不喜歡掌權。而碧水堂堂主藍芊吟雖屬女流,功夫卻是十分了得。至於清水堂的堂主白捍為人城府最深,總是放任手下作威作福、欺壓百姓,因此只要一提到清水堂,大家都避得遠遠的。

    一個大嬸心眼兒好,急忙將段司雨拉到一邊,小聲地說道:「姑娘呀,你別管了,清水堂的人是得罪不起的呀!」

    段司雨對那大嬸的熱心關切投以感激一笑,嘴裡卻道:「大嬸,我才不管什麼清水堂、污水堂的,反正他們欺負小孩兒就是不對!」

    「好好好,勇氣可嘉!看來我展逵今天不將你帶回清水堂見識、見識一番,真要教你看扁了。」

    很顯然地,展逵被段司雨的話給激怒了,他放開那名小孩兒,做了個手勢,幾個大漢立刻分三面將段司雨包圍了起來。

    「我才不去清水堂。」段司雨一口回絕對方的「好意」,使得本已劍拔弩張的氣氛更是雪上加霜。

    圍觀的群眾雖擠得水洩不通,卻沒人敢吭一聲,因為清水堂的人,他們惹不起!

    倒是在遠方,有一襲不沾半點塵埃的白色身影,和一雙不帶喜怒哀樂的冷冷深眸,在靜靜注視著。

    「這恐怕由不得你。」展逵朝段司雨逼近,首先發難,卻陡覺腰間一疼,他反射性的退了開去,瞥見地上灑落了幾滴血跡。

    「別過來!」段司雨手中緊緊握著邪真劍,一顆心跳得超速,只差沒破心門而出,儘管她已不如當年那般容易膽怯,但心中的恐懼依舊免不了。

    「想不到你還身懷利器。」展逵睨了自己腰際傷口一眼,又惱又恨,一雙怒目爆出凶狠的光芒。「亮刀,大夥一塊兒上!」

    一聲令下,五人紛紛拿起大刀,現場頓時一片刀光閃耀。

    邪真,看來今天我們要結伴進清水堂一遊了!段司雨在心中叫苦,若論單打獨鬥,她或許還可以仗著利刃,出其不意的傷到對方,但像這樣明顯的敵眾我寡的局面,她是真的束手無策了。

    想著想著,段司雨一個失神,臂上掛綵,一陣疼痛滲染一片深赭。

    就在這時,五枚金錢穿透人牆而至,同時打中展逵等人手腕,他們五人手上吃痛,立刻丟了大刀。

    同時,白色身影瀟灑而至,是一襲涼意、一身傲氣。來者正是赫赫有名的似水堂堂主——東陵。

    「啊,是你!」段司雨驚喜交加,險些無法置信。他正是讓她苦等一個月的那位白衣少年。

    「似……似水堂堂主。」展逵瞧見似水堂堂主到來,則是嚇得臉綠了一半,差點跪倒在地上。

    「五對一,很好。」東陵深邃的目光在展逵身上梭巡,就像一把利刃、一記猛鞭。

    展逵聽得汗如雨下,誠惶誠恐地解釋,「小的不敢,小的……小的和這位姑娘開開玩笑罷了。」

    「是,開玩笑時,不小心過了火,劃了我一刀。」危機一過,段司雨仗著靠山在旁,開始扇風點火。

    展逵暗中狠狠瞪了段司雨一眼,忙道:「似水堂堂主明鑒,小的真的沒有……沒有冒犯這位姑娘的意思。」

    東陵長眉微揚,語氣淡然。「那是我誤會你?」

    「沒的事,沒的事,都是小的該死,小的該死。」說完,展逵自行掌起嘴來,力道又快又狠,雙頰轉眼間已浮現五指血痕。

    「既然你知道錯了,那姑娘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諒你啦!不過你得對天發誓,從今以後不准再欺負人,不准再為非做歹,否則遭天打雷劈。」段司雨振振有辭地說道,儼然成了似水堂堂主的代言人。

    「這……這……」展逵猶豫了起來,目光投向東陵。

    「我想,清水堂堂主不會願意聽到任何有關於你的壞消息。」

    「是,是,小的遵命。」儘管心裡千百個不願意,展逵也不得不當著眾人的面,重重地發了個誓。

    「嗯,雖然是個沒誠沒意、心不甘情不願的誓,但老天爺也是聽到了喲!」段司雨不忘把握奚落展逵的機會,又好心地提醒了他一番。

    「似水堂堂主,沒事的話,小的……小的先告退了!」展逵此刻已無心再跟段司雨計較了,因為再不走的話,下場恐怕要更糟。

    「哼!惡人自有惡人磨。」段司雨目送展逵等人狼狽的離去,說道。

    眼見好戲散場,圍觀的眾人也一哄而散。

    東陵輕咳兩聲,瞧著段司雨。「姑娘所說的惡人,不會是在下吧?」

    「呃,失言、失言,該說惡人自有善人磨。」段司雨歉然一笑,眼中輕漾慧黠光彩。

    「善人,是嗎?」

    段司雨用力的點點頭。「是呀,你還記得我吧?今天勉強算是你第二次救我啦!」

    東陵當然記得她,尤其是她那雙熠熠生光的翦水雙瞳,清楚反映出她的天真無邪、不染塵氛。

    「再說,這次不是我嫁禍於你,而是你見義勇為喲!」說著,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對了,一直忘了問你的名字。我叫段司雨,你呢?只知你是似水堂堂主,好像……又有個外號叫擲金逸少,是不是?」

    東陵微微頷首,故意問她:「你還記得?」

    「我記性好。」至於為何記得的原因,她當然不會告訴他。

    東陵邊向前走去,邊道:「記得又如何?」

    「你記得,我也同樣記得,扯平。」他的腳步好快,害得她得小跑步才能跟上。

    「我們本來就互不相欠。」東陵維持一貫淡漠的語氣。

    「啊?」聽到這個口答,段司雨陡地睜大了明亮雙眸。

    他欠她一個月枯等的光陰,她則欠他八枚金錢了,現在他竟說兩人互不相欠?

    段司雨柳眉一蹙,雙手叉腰,正想和東陵「理論」一番時,這才感覺臂上傳來一陣劇痛,她忍不住低呼出聲。

    乍見東陵的驚喜,竟讓她忘了自己受傷的事情。

    東陵聽見她的呻吟聲,終於停下腳步,回過身來。「你的傷?」

    「還有些疼,但不礙事啦!」段司雨勉強擠出一抹苦笑,佯裝堅強。

    然而,兩滴晶瑩剔透的淚水卻沿著臉頰滑了下來,暗示她的傷口疼痛程度,非同小可。

    東陵由懷中取出了一個白色的小瓷瓶,遞給她。「這藥專治劍傷,一天敷一次,你拿去用吧!」

    一番好意令人感動,就是表情冰冷了些。

    然而段司雨接過瓷瓶,心裡頭仍是暖烘烘的,忍不住朝他展開笑顏。「謝謝你。」

    「不用致謝,我是怕萬一你因為這小小刀傷而有了任何閃失,那我今天就白費工夫了。」

    「是這樣啊!」笑容一斂,段司雨心中又冒出了一把無明火。

    東陵瞥見她將藥粉倒在傷處上,卻面有怒色的模樣,唇角隱約泛起了笑意。看來,她的喜怒總是毫不掩飾的寫在臉上。

    「那你為什麼要救我?」段司雨沒好氣的問他。

    「你說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東陵避重就輕,淡淡的應了一句。至於真正的原因,他卻沒有說出來。

    其實過去一個月,段司雨天天到離天潤等他的事,他都知道,只是他一直隱於暗處,不肯和她相見,免得彼此糾纏。

    以往他去離天澗,純粹是為了想一個人靜一靜罷了。

    而起初,他也以為避不見面三天,她便會打消見他的念頭,沒想到她竟一連數十天都到離天澗等待,令他心生不忍,終於在今日見她落難時出手相助,和她相見。

    「真的?」難道自己竟能夠改變他的想法?段司雨開心的想,心頭的怒氣立刻一掃而空。

    東陵微微一笑,任她猜想。

    「對了,我該怎麼稱呼你比較好呢?要叫你似水堂堂主嘛,我又不是你的手下,要叫你恩人嘛,又怕你不習慣。」她的意思是,他還不快自報姓名!

    「你不先問問我的來歷?」

    「你不是清水堂的人,一定不會像他們一樣可惡。」

    東陵挑起一道濃眉。「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同流合污?」

    「因為你救了我兩次啊,可見是出淤泥而不染。」

    東陵瞧著她,故意說:「也許我有什麼企圖。」

    瞧他說得一本正經,段司雨卻因他的一番話而陷入遐思,忍不住一陣臉紅心跳。「你會有什麼企圖?!姑娘我沒錢又沒勢,只有……只有……」

    「只有什麼?」

    「我不告訴你。」段司雨故意賣了個關子。

    隨後,她偷偷用眼角餘光瞟了東陵一眼,果然捕捉到他臉上一閃而過、微乎其微的失望神色。

    她調皮地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了邪真劍。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該告訴你才是。」她將邪真劍遞給了他。「喏,只有這個。」

    「確實是把好劍!」東陵觸摸著劍翼,感受著一份屬於利刃才有的鋒利和冰涼,心中不禁揣測,這把劍究竟是何人所造?

    似乎看出他的心意,段司雨面帶驕傲的說道:「這是我爹爹鑄造的,他是舉世無雙的鑄劍師段昀。」

    東陵微微頷首。「這劍的確是鑄劍高手才打造得出,真希望有機會能和令尊見面。」

    「沒問題,等會兒你隨我回去,就可以見到我爹爹啦!」段司雨欣然提議,她自然是十分樂意介紹她的心上人……喔,不、不,是救命恩人,給她的爹爹認識。

    「當真?」東陵微感詫異。她竟對他如此不設防嗎?

    「是啊!平常都沒有人陪我爹爹談刀論劍的,見到你呀,爹爹一定會很高興的。我們……」話還沒說完,段司雨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哎呀,糟糕!我答應我爹爹要買點東西回去給他的,竟然忘了!」

    「現在買還來得及。」東陵自然而然的反應。

    「那好,我們一起去買。」段司雨瞧著他,笑得燦爛。

    東陵卻是一愣,「我們?」

    「是呀!你不怕放我單獨一人又遇到危險?」段司雨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打算動之以情。

    「你放心,我會暗中保護。」東陵顯然不為所動。

    「那我去了。」話雖這麼說,段司雨卻難掩一臉失望。

    不過她在心裡安慰自己,他既是堂堂似水堂堂主,自是不可能陪她在市集裡東挑西挑的。

    「快去吧!」東陵將她落寞的神情瞧進眼底,又有一絲不忍。

    段司雨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說:「那你要在這兒等我喲!不准再不告而別。」

    她不放心似的瞅了東陵一眼,才快步的離開了。

    東陵凝望她的背影,唇角不覺勾起一抹笑意,看來,敢命令他似水堂堂主的女子,她是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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