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梵萱高度的聲音從辦公室裡傳了出來。
不是她不顧淑女的形象,而是剛自羽棠口中聽到的消息太令她震驚了,以至於她才會出現這副瞠目結舌的滑稽樣。
「麻煩稍微把嘴合起來一點,顧慮一下本公司的模特兒形象。」羽棠打趣地道。
梵萱回過神怒道:「臭羽棠,這一點不好笑!」
雲邦集體休學一年這麼嚴重的大事,羽棠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怪不得開學到現在一個多禮拜了,我耳根子卻靜得出奇,真是太可惡了!」
雲邦那群傢伙,分明不把她這個對手放在眼裡,要走竟然也不先通知一聲。
羽棠露出疑惑的表情。「她們走了難道不好嗎?」他記得梵萱向來就把她們四個看成是眼中釘、肉中刺的。
「當然不好啦!」梵萱瞅向一臉不解的羽棠,「沒有了敵手,再漂亮的女人也會變得黯淡無光,這句話你懂不懂?」
這是什麼謬論?羽棠老實不客氣的搖搖頭,他想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懂。
「算了,懶得跟你多費唇舌,」梵萱坐在董事長位子上。「總之,我也要休學一年!」
「為什麼?」
梵萱篤定的開口:「第一,哥回來之前,公司需要一個英明睿智的決策者,也就是本人我;第二,少了雲邦的學校,我待在那兒也沒有啥意義。這樣夠清楚明白了吧?」
唉!誰教她是第二大股東呢?羽棠認命的點點頭。
他這個第三大,只有默默的靠邊站了。
不過,他靠的永遠會是梵家兩兄妹這一邊,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不見了!?他又丟下她一個人了!聶小潔倏地掀開被子跳下床,「不,不要!」她嘴裡喃喃叫著,虛軟的雙腳在她移動幾步之後,無力的跪坐在地。
她奮力支起身走向門邊,內心充斥著惶恐和不安。
如果他不在外頭的話怎麼辦?聶小潔握著門把的雙手不住地顫抖。
聶小潔使盡全身的力氣,一把拉開這扇阻隔房間和客廳的木門。
她搜尋的眼神渴望地在客廳的每一個角落裡尋找著梵遙的身影,但結果卻令她幾乎崩潰。
聶小潔不敢置信地癱軟在門邊,眼神變得空洞。
「不要——」數秒之後,她終於忍不住尖叫出聲。
「砰!」
房間裡傳出的一陣聲音讓聶小潔停住哭喊,猛地轉過頭。
「小潔?你怎麼了?小……」梵遙自浴室裡衝出來,目光正好對上跌坐在門口、神情有些呆愕的聶小潔。
他沒走?不知道為什麼,在看見梵遙的那一瞬間,心頭突然泛起一陣沒來由的喜悅。
她無法形容此刻她胸中的那抹悸動,只是怔怔地看著他向自己跑來。
「小潔,你怎麼了?為什麼坐在這裡哭呢?是不是跌傷了什麼地方?」梵遙慌亂的抹去她臉上的淚水,急切的問道。
看著他關切的神情,以及正滴著水的頭髮和來不及擦乾的身體,聶小潔甚至可以聞到由他身上傳來的清爽香皂味。他……只圍了條浴巾在下半身便急忙衝出來,就因為她?「你一直都在房間裡?」他沒有丟下她!這讓聶小潔感到雀躍。
「是啊!」梵遙彎身抱起聶小潔往客廳走去,將她輕輕地安置在沙發上。「我還煮了一鍋蛋酒粥,感冒的人吃最好了,」他走向客廳—角的櫥櫃上,端了個小鍋到聶小潔面前。
他會煮飯!?望著鍋子裡粘糊的米粒和浮在四周的鵝黃色蛋絲,以及冒著熱騰騰的蒸氣和溢滿整室的蛋酒香,聶小潔這才感到自己真是餓了。
「來,我餵你。」梵遙將她當作是公主般的寵溺。
聶小潔怔愣的望著他——副開心至極的模樣,忍不住開口:「有什麼事值得高興的嗎?」
梵遙衝著她咧嘴一笑,「當然有啦!小潔見不著我會傷心、會主動和我說話,還有就是……小潔喜歡吃我煮的飯,這些都讓我很開心啊!」
聶小潔發窘地撇過臉,「這有什麼好開心的,我見不著你會緊張是因為我害怕一個人留在這裡自生自滅;我吃東西是因為我餓了,而這裡就只有我們兩個,我不和你說話還能和誰說話。」她一口氣說了一大串話。
梵遙噙著笑意欺近她。「你嘴裡雖這麼說,但你心裡可不是這麼想,別死撐了,乾脆大方點承認吧!」
說她不大方?聶小潔迎上地咄咄逼人的目光,「就算我真是如你所說的又怎樣,我的喜憂又干你何事?」
「當然干我的事。」梵遙充滿著危險氣息的貼近她的臉,「你知不知道,每次看你難過,我的心也會跟著揪痛,看你開心,我也會跟著高興;你的喜和憂早已經成為我的喜和憂,因為我早已經無法自拔的愛上你了。」
他這麼坦白倒讓她無從招架,只有無辜的瞪大雙眼,「這聽起來好像是連續劇裡才有的對白。」
「你不相信我?」梵遙挑眉看著她。
「不,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覺得……這似乎……有點太快了些!」
「會嗎?」梵遙佯裝揪眉苦思。「我怎麼一點都不覺得?」他又靠近她了些。
「喂!」聶小潔連忙伸手抵住他赤裸的胸膛,企圖讓他們之間保持些安全距離,但梵遙溫暖的體溫卻不斷地由敏感的手掌心傳來,這讓她有些無法思考。「你……可不可以別靠我那麼近。」
看著小潔別過臉,一副被他逼得無路可退的模樣,梵遙不禁笑在心裡。
「你感覺到了吧?我的心跳得那麼快,是因為我靠你很近的關係,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可以再近一點,看看它是不是會跳得更快。」
「不……不用了。」聶小潔被他的話嚇得想跳離他三尺,而她向後一靠卻因為重心不穩,和梵遙就這麼向後栽去。
梵遙在他們兩人倒下的同時,伸手用力拉了聶小潔一把,讓她翻到他的身上,而他自己則在底下當肉墊。
砰的一聲,沙發椅背和梵遙分別落地,而聶小潔則是無恙的趴在梵遙胸前。
「喂,你還好吧?」看著梵遙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天花板,聶小潔不禁擔憂地問道。
「唔——好痛!」梵遙終於哀叫出聲。「我撞到頭了!」語氣十足像個孩子。 「什麼?」撞到頭可是非同小可呀!聶小潔緊張得想要站起身為他查看,不料梵遙又「啊」的怪叫一聲,聶小潔馬上不敢亂動。
「你是不是也摔傷了身體?還有哪裡痛?」
「不是的。」梵遙低垂下眼,對上聶小潔擔憂的視線,不好意思的笑道:「我的浴巾……掉了!」
他說他的浴巾掉了!聶小潔的臉倏地漲紅。「那怎麼辦?」
梵遙極力克制被聶小潔貼著身軀所撩撥起來的非分之想,強自鎮定的說:「你先閉上眼睛,然後我們兩個交換一下位置,這樣我就可以起來穿衣服了。不過,你可不能偷看哦。」他可不想讓她認為自己是個只想佔她便宜的輕薄男子。
聶小潔立即閉上眼,「我不會偷看的。」
梵遙張臂一個反身,聶小潔轉眼就被他困在身下。
他本想依言起身,不過,轉念一想,佳人在抱,他如果就這麼走了,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在我沒說可以之前,你絕對不可以張開眼睛哦。」梵遙臉上帶著壞壞的笑,只不過聶小潔看不到。
「嗯。」
「不可以張開眼睛哦,如果你看了我的身體,那你就非得嫁給我不可了。」
「知道了啦,我不會偷看的。」
「記得你剛才答應我的……」梵遙說著便托起聶小潔的頭;然後緩緩低下臉。「我只偷個吻……」
「什……」聶小潔只來得及說主個字,剩下的全被梵遙給封在交纏的唇瓣之間。
聶小潔的手掌仍抵在梵遙和自己之間,但她卻無力推開他,她已被他吻得毫無抗拒之力。
他的舌靈活地挑逗著她的唇,聶小潔只覺得全身酥軟,不自覺地輕歎出聲。
梵遙趁著聶小潔輕歎的瞬間,貪婪地吻進她口中。
「不夠……」梵遙粗啞的嗓音他喉頭逸出,他不停地加深這個吻,雙手也不安分的開始在聶小潔柔軟的嬌軀上遊走。
天,他萬萬沒有想到,吻她的感覺竟會是如此令人著迷!原本只是想由她身上偷個香吻,沒想到他卻迷戀上她的唇而無法自拔,他知道若他再不就此打住,他很可能會害得他們兩人就在此時此地亂了心性,但天曉得,他根本不想停呀!「潔。」他吻上她的頸項,細碎的吻一路來到她耳根,輕吮著她柔嫩小巧的耳垂。「你願不願意……現在張開眼睛呢?」他的暗示已經非常明顯。
聶小潔根本無法思考,只能緊摟著梵遙的頸背,任憑他在她的身上吮吻、廝磨。
客廳裡的溫度不斷升高,就在梵遙正打算放棄自製的當兒,房子的大門突然被人給打開,門外冰冷的空氣無情地吹了進來。
梵遙反應迅速的用自己的身體擋住聶小潔,一手急忙拉好她的裙擺,另一手則負責遮住她的雙眼。
「嘿,老闆,你找我……」喬克的大嗓門毫不客氣地傳來,待他看清了客廳裡的景象,他抱歉的搔搔頭笑道: 「喔,對不起!老闆,我在外頭等你,你們慢慢來,別在意。」隨即他就帶上門。
可惡!他竟然忘了還有這傢伙的存在了。
「別亂動,我可沒穿衣服。」梵遙在緊閉著眼的聶小潔耳旁輕聲吩咐。
他反身抽起落在腳邊的浴中,敏捷的將它圍在自己身上,然後自茶几上拿起一把鑰匙丟向喬克。「喬克,鑰匙拿走。」
喬克探進門伸出大手一撈,那一把鑰匙便穩穩的被喬克握在大手掌中。「老闆!」
「離開時請記得上鎖,還有,在我這裡的食物吃完之前,任何人都不許上來,明白嗎?」
是啊,他怎麼都忘了老闆是來這兒度蜜月的呢?喬克對著梵遙擠眉弄眼了一番,然後比了個OK的手勢,「明白了,老闆!」
待喬克鎖上門離去之後,梵遙才轉過身,攙起地上的聶小潔。
「你打算把我們兩個都關在這間屋子裡?」她懷疑他是不是瘋了。
「不好嗎?這樣你以後就不必擔心我會突然不見了,不是嗎?」梵遙堆起一臉天真爛漫的笑容。
就為了她,他寧可放棄自由被鎖在這裡?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她才不信!她可沒忘了他們兩個剛才的那一記熱吻,眼前這個男人是個危險人物!「你是不是別有用心?」聶小潔瞅著他。
「沒有,我全是為了你才這麼做的。」梵遙在心裡吐了吐舌頭。
上帝,原諒他,他這麼做全是為了想娶到她。
「如果你真為我想,就讓我回去。」
「為什麼?」
「因為我還要唸書,我的朋友都在台灣,她們會擔心我的。」
「你是指雲邦?她們不會為你擔心的,因為我在帶你走之前,已經在你房裡的電腦上用你的名義留言給她們三個,說你想休學一年,出國去散散心,還叫她們別擔心。小潔,你說,我是不是設想得很周到?」
「你……」他竟然如此自作主張!聶小潔隱忍著怒氣,畢竟她尚有求於他。
「那麼,你的公司呢?放著不管總不太好吧!」她試著讓他打消住在這裡的念頭。
「有羽棠在,不用我擔心。」梵遙無所謂的聳聳肩。
「這裡是哪裡?」
「世外桃源。」 「不介意告訴我今天是幾月幾號吧?」
「山中無歷日,寒盡不知年。」
梵遙存心打哈哈,聶小潔終於失去耐性。「你這人真可惡!」她氣得直跺腳。
「小潔,我只不過是想和你在一起,難道……」
梵遙的話被聶小潔打斷,「你一天不讓我走,我就一天不跟你說話。」她轉身就要跑進房間,卻被梵遙自身後給一把抱住。「放手!你做什麼?」
梵遙將臉埋在她的肩窩,感受她迷人的馨香。「你一天不答應嫁給我,我就一天不讓你走。」
你是屬於我的!聶小潔似乎聽見了他這麼說。
她還算是有那麼一點喜歡他,但是,他這麼說未免太過霸道了! 「如果你只是為了要我嫁給你,幹嘛千里迢迢的把我帶到這裡?在台灣你不也一樣可以追求我。」
「不,在台灣,你是不可能給我們兩人一個機會的。」
「你這麼做等於是綁架!」其實,她並不是那麼想回台灣,只不過,要和他兩個人住在這兒……她不敢!她害怕剛才的事會不斷上演,害怕自己最後會情不自禁的愛上他,害怕自己也將會走進一個和她父母一樣的悲劇婚姻。
梵遙將聶小潔反轉過身,對著她顯得不安的臉稚氣地—笑。「我可是你搶婚搶來的新郎那!你破壞了我的婚禮之後就丟下我不管,我當然也可以把你這個新娘給綁回來嘍!」
搶婚?她幾乎忘記這檔事了。「那只不過是個意外!要是……當時提出反對的人不是我,而是湘織、邵蕾或柳宿,那你是不是也會去追她們?」
喔哦,他似乎聞到一絲酸味兒了。
「當然不會。」不忍心再捉弄她,梵遙坦誠道:「因為我從頭到尾注意到的,就只有你一個人而已。當你出現在教堂的紅毯上的時候,我的心裡立刻浮現出你才該是我的新娘的念頭,我想娶的人,就只有你—個。」
聶小潔有那麼一瞬間就這樣被震懾住。他的話很誘人、很動聽,就像是一張施有魔法的網般,輕易的將她困在當中,但—— 「我絕對不會嫁給你的。」聶小潔的眼神轉為強烈的恨意。「因為我最討厭的,就是像你這種男人!」
有那麼一刻,梵遙真懷疑自己是不是置身在夢中。
前一刻他們甚至還在纏綿,這一刻她卻用這種帶著恨意的眼神瞪著他;在他對她毫不保留的坦誠了愛意之後……
他可以為了她,毫不考慮的就放棄自己經營多年的事業,可以處處貶低自己遷就著她;甚至心甘情願不眠不休的照顧了生病在床的她兩天兩夜……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難道說,他這麼做全錯了?她竟然說她最討厭的就是他!砰地一聲,關門聲狠狠的震在梵遙的心上,他望著緊閉的門扉,頹然跌靠在沙發上。他真的不明白……他究竟是哪裡做錯了?剛才她眼底的恨意是騙不了人的,但……到底是為什麼,她非這樣踐踏他的心不可!聶小潔將自己悶在棉被裡,她不想讓自己的哭聲被門外的梵遙聽見。
「為什麼……」她壓抑著音量哭道。
為什麼她要為了這種男人而落淚?像他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向來是她最痛恨的,不是嗎?那麼,她又為什麼要哭呢?聶小潔反手拭去眼淚,深深吸了一口氣,約莫靜了數秒,她還是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
「世界上的男人都一樣!不管看上去再怎麼好,對於婚姻他們還是一樣沒有責任感……可惡透了!」
她不懂,既然兩人相愛,為何不能白頭到老;既然不相愛,沒有相伴—世的共識和決心,那麼當初為什麼要結合?又為什麼要生兒育女?甚至還在同一個屋簷下相對無言的生活了二十多個年頭之後才說要離婚?就為了要等女兒成年,好讓他們有一個已盡為人父母責任的借口。
過分!他們從來就沒有考慮過她的心情。
他也是!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把婚姻當作兒戲,說結就結,說離就離的人。
他們才認識多久,他憑什麼要她嫁給他,憑什麼說他愛她!一個月前他甚至才和另一個女人步上紅毯,為什麼他可以這麼快就平復他的情感?究竟是他玩弄了那個女人的感情,還是只將自己當作是他半途脫身的新娘替代品?不管是哪一種,他都是個可惡透頂的男人!他的愛根本不必經過大腦就可以隨便脫口而出,他的愛根本就不值一文錢。但為什麼她卻為了這不值一文的愛掉了這麼多的眼淚?她是在怨怪老天,還是在同情自己?同情自己竟然愛上了這……
等等!愛上……
聶小潔驀地止住了哭泣。她……愛上了他?可能嗎?她愛上了這個整日跟前跟後、對她百般糾纏的無聊男子?愛上了這個半夜潛進她房裡,有著如獵豹一般危險眼神的他?愛上了這個強迫帶她到這片白色世界,衣不解帶的看護著她的男人?這個對婚姻毫無一點責任心的男人!不!她才沒有愛上他!聶小潔輕笑著,但懸掛在她嘴角的笑容卻帶著一抹連她都未察覺的苦澀。
她沒有,不會,也不要愛上他!她會想辦法離開這裡,離他遠遠的。她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