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清晨,天氣開始轉暖,空氣中夾雜著鮮花嫩草的清新氣味。
宋可歡踩著腳踏車,沿著社區人工湖的湖畔小路回餐館。
小路上沒有幾個行人,她慢悠悠地、心不在焉地踩著,完全沒有注意到正前方路面上的石塊。
此刻,她的心情沮喪,意識完全被傅靖恆的微笑佔據。
上回過後,傅靖恆沒有再來找她。她沒有他的電話、不曉得他是什麼人;而他知道她是歡樂餐館的老闆,卻不來找她。
可歡覺得最近總是心神恍惚、患得患失,這就是單戀的滋味嗎?
唉……她對他一見鍾情,可是人家大概僅僅當她是偶然遇到的路人甲,如今更可能將她完全忘記了吧?
越是這樣想,她心情越發鬱悶,就連藍藍的天看上去,都像籠罩著一層灰。
可是,世事有時候很奇妙,才想起曹操,曹操立刻就到了!
一輛黑色賓士車平緩地從後趕上,駛到她身邊。車內男子搖下車窗,向她展露迷人的微笑。
「早安。」醇厚如酒的聲線,不是傅靖恆是誰?
宋可歡驚喜地回頭,然後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在她回頭之際,腳踏車的車輪剛好被路面的石塊絆住,車頭一歪,她連人帶車翻倒落地。更悲慘的是,她倒下的方向正好向著路邊的斜坡,要不是湖畔有行道樹攔著,她恐怕會直接摔進湖裡去。
傅靖恆被她嚇了一大跳,想不到自己輕輕的一下招呼,竟然會換來如此慘烈的結果!
記得上回見到她,已是二月的事情了!接下來的日子,他先是飛去美國參加世界建築協會的年度會議,再到日本的全球房產論壇發表談話,緊接著又馬不停蹄地飛到香港與建材廠商談判。
好不容易回到台北後,又有堆積如山的工作等著他去處理。等他終於處理完手頭上要緊的工作,回家倒頭大睡一覺,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看到從窗外透進來的陽光,無來由地就記起了那杯帶著陽光氣息的咖啡,還有那張宛如初晨陽光似的笑顏。
他突然想要見見那個女孩,雖然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比陌生人親近多少,但,他還是過來了,然後在路上又再一次遇到了她。
緣分這種東西實在很妙,他先是在澳洲海灘邂逅她,又在台北街頭重遇她,今天心中動起想看她的念頭,又在這小路上看到她苗條又清秀的背影。
他和她,是注定有緣嗎?
不過,他原本想打個招呼,卻嚇得她摔下車去,讓他心裡內疚頓生。
他急急下了車,彎腰將她扶起來,「你還好嗎?沒有摔到哪裡吧?」
「……」可歡抱著右腿,咬緊牙關,痛得說不出話來。
她當然不好了!她的右腳痛得要命,痛得她渾身冷汗直冒!而她今天穿了件白色上衣,在地上滾上一滾,現在沾滿了泥土,髒得像只泥猴兒!
她好不容易又見到了心儀的男人,卻在他面前摔了個四腳朝天!老天!她不想活了,她好丟臉……
她將臉埋進了膝蓋裡,哀哀地呻吟。
聽到她的呻吟,傅靖恆更加心驚,連忙半蹲下來,輕輕托起她的臉,審視她腳上的傷勢。
只見她右腿褲管被地面的砂子磨出了洞,膝蓋上滲出鮮血來。他慢慢將她的褲管捲到膝蓋上,發現白皙的小腿上還有好幾處磨破了皮。
他伸手輕碰她的腳踝,她立刻痛叫了一下。
「可能骨折了!你忍耐一下,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他毫不猶豫地說。
「好。」可歡咬牙擠出一個字,原本還想有禮貌地道聲謝,卻痛得說不出來。
傅靖恆將她抱在懷裡,輕輕地站了起來。他的動作非常輕柔,生怕梢有粗魯,就會觸動她的傷處。
可歡躺在他懷裡,將腦袋靠在他的胸膛上,顧不得這樣的姿態太過曖昧,她痛得快要昏過去了。
傅靖恆打開車門,將她輕輕抱進車裡,然後開著車子,飛一般地向醫院駛去。
途中,他不斷打量她的側臉。她靠在座位上,緊閉著眼睛,臉色比紙還白,額頭佈滿了細細的汗珠,幾滴眼淚悄悄地滑落臉頰。
她一定很痛,可是她不鬧也不叫,只是緊咬著下唇,強忍著痛楚,脆弱的臉上有種無意中流露出來的倔強,讓他心中獾厴起絲絲憐惜。
「忍一忍,很快就到醫院了。」他柔聲安慰她,情不自禁地伸掌握住了她的手。
原本,從腳踝處傳來的極度痛苦,叫她痛得渾身打顫,身體如同跌入了冰窟。可是當他伸出溫厚乾燥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將溫暖源源不絕地過渡給她,並用絲絨般醇厚的聲音,安撫她緊繃痛苦的神經,突然問,她像是有了依靠,痛楚彷彿減輕了不少。
五指緊緊地扣住他的手指,她汲取著從他身上傳來的溫暖。
感覺到她緊緊反握著自己的手,秀美纖細的手,柔軟的手心因疼痛而潮濕,靖恆的心裡對她的憐惜更甚。
開車到醫院的全程,他都只用左手掌握方向盤,用右手包裹住她冰涼汗濕的纖手,給予她溫暖的支持。
車子抵達醫院,停車場至醫院大門之間還有段長長的草坪小路。傅靖恆停了車,再次將可歡抱起來。
她緊閉著眼,皺著眉,像只小貓咪似的靠在他的懷裡,無知無覺的樣子,顯然已經昏迷過去了。
傅靖恆心中一急,立刻抱著她大步奔進了醫院急診室,將她交到醫生手上。
幾個小時後,可歡坐在輪椅上,由護士推了出來。她的右腳打上了石膏,臉色雖然還是很蒼白,但精神不錯,顯然已經恢復過來。
「怎麼樣?」他走過去,從護士手中接過輪椅,邊推邊問。
「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就是這裡骨折了,要休息一段時間才能恢復。」她指指自己打著石膏的右腳,有點不好意思地回答。
都是自己騎車的時候太過心神恍惚,才會發生意外,連累他必須送她來醫院,不知道有沒有耽誤了他的時間。
「傅先生,我已經沒事了,如果你有事就先走,不用管我,我可以應付過來。」她說。
「你這個樣子還說什麼沒事?不用擔心,我不趕時間,我等會先送你回家。」他說。
在護士的指示下,傅靖恆將可歡推到醫療室。女醫生十分健談,一邊開藥單,一邊囑咐可歡:
「回去休息兩周,每隔三天回來換一次藥。」她盯了站在旁邊的傅靖恆一眼,又說:「要注意休息,家務事都交給先生做好了。」
他們兩個,男的英俊,女的秀美,天生一對璧人,女醫生直覺認為他們是一對年輕夫妻。
「醫生,你誤會了,他不是我先生。」可歡臉紅了,小聲解釋。
「喔?男朋友?」女醫生邊低頭寫字邊點頭。
可歡更加尷尬了,不曉得該不該向醫生解釋,畢竟他們連普通朋友都還算不上!
她抬眼偷偷看了靖恆一眼,發現他正好也注視著自己。她的臉更紅了,匆匆把視線調開。
拿了藥後,傅靖恆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她,來到醫院大門。可歡懷裡抱著一堆瓶瓶罐罐,看了看天色。
早上還天清氣朗,萬里無雲,現在卻烏雲密佈,彷彿隨時會下傾盆大雨似的。
「快要下雨了。」她說。
「嗯,我現在送你回家。」傅靖恆看了看門外的石子路,發現不適合輪椅行走,於是說:「你在這裡等等我,我先把輪椅搬到車裡,再來抱你過去。」
「哦,好,謝謝。」真是太麻煩他了!
傅靖恆將她抱到醫院大堂的沙發上,收起輪椅走出大門,過了一會又折返,走到可歡身邊。
「你家裡有人能照顧你嗎?要是沒有,你可以到我家去,我家裡有傭人,可以照顧你。」他擔心她單身一人,沒有人照顧。
「不用不用,我跟妹妹同住,她會照顧我的。」
可歡連忙擺手,不過,話才說完,她又後悔起來。這可是接觸他的好機會呢!偏偏她天生就笨頭笨腦,不會說謊取巧。
「那好,我抱你到車裡去。」他笑說。
「麻煩你了,我會不會很重?」在他懷裡,她羞澀地問。
「哪會!你很輕,像羽毛一樣。」他對她笑。
他的笑讓她的心又怦怦亂跳起來,被他抱在懷裡的身體突然變得敏感,而他身上的男子氣息也突然變得強烈起來。
雖然來時也被他這樣子抱在懷裡,但當時她痛得快要昏過去了,自然顧不得其他,現在疼痛退減,一縷羞澀悄悄襲上心頭。
置身在這個男人的懷抱裡,聞著他衣服上散發出清爽好聞的氣息,姿態如此親密,她突然變得不敢抬頭,就怕一抬頭就會貼上他的臉,也怕他會發現她悄悄變紅的耳根,她只能微紅著臉,低頭盯著他男性的喉結。
兩人走在草坪問的小路上,經過的路人不時側目,看向這對狀似親暱的男女。
禁不住的心跳如擂,被他如此親密地抱在懷裡,就像個小嬰兒似的,她有種被他珍愛寶貝的錯覺。
長長的草坪小路在可歡的眼裡突然變得太短,心中升起隱約的渴望,只盼望這段路可以長長久久,永永遠不要結束才好。
可惜天不從人願,一滴豆大的雨點突然落在她的臉上,緊接著越下越多,片刻就變成滂沱大雨。
「糟糕,下大雨了,你的傷處不能碰水。」傅靖恆收緊雙臂將她抱緊,微彎下腰遮住潑向她的雨水,大步向著前方的室內停車場衝去。
當他們衝到停車場內時,他的上半身幾乎都淋濕了,水滴沿著他的臉龐滑至下巴,凝聚不落。
「你被淋得濕透了。」被他護在懷中的可歡來不及細想,很自然地伸手去抹他臉上的水滴。
「好大的雨。」被淋成落湯雞,傅靖恆卻無所謂地笑了起來。他低頭對她說話,唇一掀,正好碰到了她的手心。
他們兩個同時怔了一怔。
看著她急急收回去的手,白皙透明的耳貝染上緋紅,露出了羞澀的神情,這一刻,他後知後覺地察覺到抱在懷裡的是一個成熟秀麗的女人,當他盯著她嫣紅的唇時,他發現自己真的心動了。
自從蘇蓉死後,他便沒再對任何女人動過心。開始是因為對蘇蓉的想念,使得他將自己投入繁重的工作中,藉以減輕刻骨的思念。後來,他慢慢習慣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的繁重工作,習慣了如死水一潭的心,也習慣了無邊的落寞。
不知道有多久的時間,他對女人無動於衷,直到遇到了這個小女人。
她長相秀麗、笑容清甜,雖然與她接觸的次數不多,但在這個女人身邊,他感覺到輕鬆愉快,還嘗到了久違已久的心動感覺。
真的是心動了啊!
可歡被他閃亮的目光看得臉都紅透了,赧然說:
「我們快到車裡去,你西裝都濕了,要趕緊脫下來,免得著涼。」
「好。」盯著她悄悄染紅的臉,傅靖恆笑了。
她真的很容易臉紅,不知道是膚色比常人白皙,還是她性格容易羞澀的關係。不管什麼原因,他發現自己很喜歡看到這個女孩臉紅的樣子。像個誘人的水蜜桃,讓他想要咬上一口。
他將她抱到車裡,然後坐到駕駛座,脫下半濕的西裝,丟到車後座後,發動車子。
水滴還是不住地從他的髮梢滑下,滴落他的肩膀。
「我幫你擦擦。」可歡鼓起勇氣,抽出車頭面紙盒裡的面紙,為他擦去臉上殘餘的水珠。
他笑睇了她一眼,「謝謝。」
她邊幫他擦臉,邊悄悄打量他。
他穿著淺藍色的襯衫,衣領處因為被雨水打濕,鬆開了兩顆扣子。他邊開車,邊伸手將垂在前額的濕發向後撥,原本應該輕率狼狽的模樣,在他身上卻依然不減尊貴,反而平添幾分誘人親近的隨和。
這個男人,如果他願意的話,他可以迷倒天下所有女人!
這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當他們抵達可歡的家時,雨已經停了。
傅靖恆輕鬆地將可歡抱到五樓的家,剛打開門,一股濃郁的香味立刻撲面而來。
「什麼味道?好香。」傅靖恆深呼吸一口,笑問。
「啊!對了,我早上出門前燉了蘿蔔排骨湯,你要不要來一碗?」
「好的。」傅靖恆笑說。
他早上沒有吃早餐,折騰了半個上午,早已經餓了,此時聞到空氣中食物的香味,飢餓的感覺更盛。
「麻煩你推我到廚房。」可歡略帶羞澀地說。
傅靖恆依言將她推到廚房。廚房的空間很小,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應有的廚具一應俱全,而且被擦得晶亮。
連著廚房的小陽台,地上鋪著排成心型的番茄、排排坐曬太陽的香菇、胖乎乎的馬鈴薯、青嫩的小黃瓜和綠油油的新鮮蔬菜。
廚房的牆壁上還掛著一張葡萄園的油畫,豐收的時日,果農在採摘紫色的漿果,壯年的男子脫去靴子,在大木盤裡跳著舞,旁邊的農婦正捧著器皿等待著新釀出來的葡萄酒汁。
「我發現你很喜歡食物。」傅靖恆環顧四周,感覺自己好像不小心入侵了不屬於他的世界。
「我是廚師嘛!只有真心喜歡食物的廚師,才是真正的廚師。」她盛了一碗湯給傅靖恆。
傅靖恆接過,一口口地喝著,感覺暖暖的湯汁從喉嚨滑至小腹,被雨水淋得冰冷的身體頓時溫暖起來。
見他的頭髮還不時滴落幾滴水珠,可歡於是說:「你稍坐一下。」然後笨拙地滑著輪椅進了臥室。
傅靖恆信步走到客廳,打量著她的住處。
不大的空間,擺著軟綿綿的白色長沙發和幾株綠意盎然的室內植物,簡樸的佈置像極了她的人,給人舒適又自在的感覺。
「哎喲--」
臥室裡突然傳來可歡的驚呼聲,傅靖恆連忙放下手中的碗,走進房間,發現衣櫃門開著,有個抽屜被拉了出來,可歡坐著的輪椅歪倒在床邊,顯然是在拿衣櫃裡的東西時摔倒了。
「要拿什麼?我幫你拿。」他連忙走過來,將輪椅扶正。
可歡再次出醜,窘得臉紅耳赤。她指指半拉的抽屜:
「抽屜裡有乾淨的毛巾,我想拿出來給你擦頭髮。」
「我來。」傅靖恆向著抽屜伸出手去。
「啊!不!」可歡突然記起抽屜裡不只有毛巾,還有她新買的內衣,立刻出聲阻止。
可是,來不及了,傅靖恆已經看到,伸出的手在半空頓了一頓,然後當作沒發現似的,抽出蕾絲內衣下的毛巾,然後從容不迫地關上抽屜。
可歡再度窘得面紅耳赤,不曉得該說什麼好。
傅靖恆卻很鎮定,注視著她俏紅的臉,忍著笑說道:「蘿蔔排骨湯很好喝。」
「那,你還要不要?我再去給你盛一碗。」可歡連忙回答,好高興可以撇開剛才尷尬的場面。她推著輪椅,想再到廚房裡去。
「不用了。」傅靖恆笑著阻止她。
「喔。」
可歡看了看他濕漉漉的肩膀,猶寒的三月天,被雨水淋到應該還是蠻冷的,況且,他現在這個樣子,全都是因為她。
她不好意思地說:「你會不會覺得冷?可惜我家只有女孩子住,找不到可以讓你換的衣服。」
「沒關係,我要走了,我還要趕下午的飛機呢!」他笑說。
「喔!」他要走了……失望悄悄爬上心頭。
雖然他在旁邊,她會覺得緊張不安,但,她真的不捨得讓他定,因為,這回過後,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了。
這個女人的眼眸清澈又明透,傅靖恆發現自己可以輕易看到她眼中的失望。
他唇邊漾起微笑,走到她面前蹲下,注視著她的神情,滿意地發現,因為這種過於靠近的距離,她的耳貝又悄悄緋紅了。
「你要遵照醫生指示,好好照顧自己。」他笑著叮囑。
「我知道的。」她的目光閃爍,羞澀得不敢接觸他的眼睛。
噢!他靠得好近,姿勢親密,讓她又多添幾分緊張。
「我下周回來,到時再來看你。」他看見她羞澀的神情,心情越發的好,叮囑裡更多了點莫名的親暱,「還有,把你家的電話給我,我晚上打電話給你。」
「喔!好。」因為他話語裡的親暱,可歡的心怦怦地亂跳,告訴了他她的電話號碼。
她鼓起勇氣抬眼平視著他,接觸到他深黑的眼眸,發現他的眼裡有種可以稱之為溫柔的東西,她的心跳得更亂,禁不住又胡思亂想起來。
他好溫柔,是對所有人都溫柔,還是單單對她一個人溫柔?是她想太多了嗎?沒錯!她一定是想太多了!可是,他說晚上要打電話給她呢!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他站起身來看她一眼,突然俯身,在她臉頰上輕輕印上一吻。
那一吻,像極了情人間告別的輕吻,立刻叫可歡墜入了迷霧中。
這是他的禮節,還是帶著暗示的意味?他的舉動似乎帶著若有似無的情愫,看不清、道不明,叫她忍不住胡思亂想。
這一整天,可歡時而甜笑,時而發呆,古怪的舉動持續到妹妹回到家,都還沒有停止的跡象。
吃過晚飯,當可樂洗完碗從廚房出來時,發現可歡呆呆地看著電視螢幕。
電視上正播放著老姊平時最怕看的恐怖片,而她此刻卻看得目不轉睛、嘴角街笑,一臉幸福莫名的樣子。
「姊!姊!嚇傻了嗎?」可樂在老姊面前揚了揚手,召回她不知雲遊到哪裡去的思緒。
「喔!」可歡回過神來,傻傻地問:「你洗完澡了?」
「我洗的是碗,洗什麼澡?」可樂有點擔心地看著她,「姊,你今天除了右腳,還有沒有哪裡摔著了?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哪裡有點不大對勁!」
「當然沒有了,你是咒我摔壞腦袋啊!」可歡白妹妹一眼。
「可你今天有好多奇怪的地方啊!」可樂疑惑地回想:「整晚呆呆的,都不曉得你在想什麼。你不是從來不敢看『貞子』的嗎?今天膽子怎麼變得這麼大?嘴邊還掛著恐怖的笑容,看得我心裡發毛。」
「你才恐怖!」可歡拎起沙發上的椅墊扔她。
鈴鈴鈴--突然,茶几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我來聽,我來聽。」可樂剛想伸手去接,可歡已經飛快地拿起話筒了。
可樂被老姊堪稱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嚇到,瞪了她好半晌,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從興奮期望到瞬間失望,不禁奇怪地問:「誰打來的?」
「打錯了。」可歡失望地擱下電話。
他不是說晚上要給她電話嗎?怎麼還不打來呢?
「老姊,我真的覺得你今天非常非常的古怪。平時你懶得要命,從來不主動接電話的,今晚卻跟我搶了好幾通電話!」可樂終於忍不住大聲問:「老實交代--你到底在等誰的電話?最近認識什麼人了?」
「哪有?你別亂想。」可歡目光閃爍,一副不老實的樣子。
「你看你,賊頭賊腦的,還說沒有!」可樂指著她,忿忿地嚷。
「沒有啦--」話才說完,電話又一次響起,可歡忍著不接,對著可樂說:「你來接好了,我不跟你搶電話了。」
可樂狐疑地盯著她,接著拿起話筒。
「喂,你好,請問你找誰?」
可歡假裝不在乎地看電視,耳朵卻伸得比兔子還長。
「喔!找她啊?」可樂眼珠子轉了轉,說:「可是她說她不聽電話喔!」
「誰不聽電話?你這個壞蛋!」可歡飛快地搶過電話:心裡忐忑期待,「喂,是我,可歡。」
「壞蛋?」電話那頭傳來帶著笑意的醇厚低沉男聲,真的是傅靖恆。
「不不不,壞蛋不是指你,是指我妹妹。」可歡急急解釋,心頭歡呼雀躍。
他真的打電話給她了!
「噗--」可樂聽得噗哧一笑。
「走開啦!回你房間去,不許偷聽。」可歡揮手將老妹轟走,同時又向電話那頭的人解釋:「不是趕你。」
他低低地笑了,「剛剛那是你妹妹嗎?她的聲音跟你好像。」一樣的清甜好聽。
「是啊!你……你現在在哪裡?」她握緊話筒,心情又是緊張又是高興。
「我在香港,剛開完會,記起要打電話給你。你的腳怎麼樣了?」他問。
「好點了。」她停了一下,平撫雀躍的心跳,向他道謝:「今天真對不起,在你面前出醜,要你送我去醫院,還耽擱了你趕飛機的時間。」
「不,今天是我嚇到你了。」若不是他突然向她打招呼,她可能不會被石頭絆倒,不過……
「你那時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他問。
「呃……我在想……想餐館的菜譜。」
她才不會告訴他,她當時就是在想他!
「下次有機會,請我嘗嘗你的手藝吧!」他笑說。
他雖然對食物挑剔,卻對她的手藝起了興趣,確切說來,是對她這個人起了興趣。
「好啊!你下周回來,我請你吃……」可歡想了想,問他:「你喜歡什麼口味?」
「辣一點的。」他說。
看不出來,他這種溫良君子居然嗜辣!
「那好,我給你做咖哩飯。」她說。
「那個好像很辣。」他笑說。
「不敢吃嗎?」她調皮笑問。
「怕什麼。」他輕輕笑答。
「那好,我等你回來。」說完,突然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好親密,耳根又悄悄紅了。
「好的。」他說。
接觸不算深的兩個人,好像已經無話可說,可是又捨不得放下電話。
「你知道嗎?我今天早上本來是去看你的。」他突然說。
「來看我做什麼?」可歡傻傻地笑問。
「突然想念你……煮的咖啡味道。」他低沉地說。
想念你三個字,就像最美妙的音符,在她腦海縈繞不散。
他說他想念她煮的咖啡,言下之意,是說他在想念她嗎?心裡甜滋滋的,她握住電話,說不出話來。
「好了,你先休息,下周見。」他向她道別。
掛了電話後,可歡唇邊溢著甜甜的笑容,猶自陶醉在傅靖恆的溫柔裡。
一直在房間門口探頭采腦偷聽她講電話的可樂,這時突然蹦了出來,發現新大陸似的笑嚷:
「說!你是不是戀愛了?那個男人是誰?你們怎麼認識的?快點老實招來!」
「才不理你,我要去睡覺了。」可歡臉紅了,推著輪椅,決定進房間去,不理聒噪的老妹。
「『我等你回來……』哇!這話說得我雞皮疙瘩都掉滿地了!」可樂模仿她剛才的話,得意大笑。
「宋可樂,你討厭死了!」
可歡被老妹笑得臉蛋紅成大番茄,抓起沙發椅墊扔向她,飛快地進了自己房間,砰一下將討厭的傢伙關在門外。
門外傳來老妹猖狂的笑聲,可歡羞得滿臉通紅:心裡卻甜滋滋的,像是快要滴出蜜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