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干劍納悶地看著跑來跑去,像個陀螺轉啊轉的藍菊悠,她一刻也不歇息和不少上門來的舊貨商討論來討論去的。這不尋常的舉止讓韓千劍一頭霧水,問小豆子和小春子他們也不肯明講,只是一直傻笑。
「菊悠……」韓千劍按耐不住,拉住她的手臂開口問道。
「我和人談生意罷了。」藍菊悠理直氣壯地回答,但是這答案還是教人摸不著邊際。「別阻著我,這事趕時間,不然就來不及了。」
結果韓千劍只來得及幫她將衣領拉整,藍菊悠便匆匆跑開,徒留他立在原地無奈地望著她的背影。
在一旁的曇宗則呵呵大笑,每回見到韓千劍無奈的表情總會教他樂不可支。
「走吧,劍兒,咱們師徒倆到外頭走走,反正菊悠的事你也插不上手。」他拍拍韓千劍的肩。
韓千劍撇撇嘴,也好,就陪師父走走。
金黃色的夕陽在水面上灑下魚鱗似的碎光,點點躍動,像是數量龐大的金屑一古腦地全傾倒在水上。韓千劍和曇宗大師並肩坐在河邊。
微風拂過水面,荻花被殘霞染成薄薄的鵝黃棉紗,在風中起起落落……
韓千劍望著前方,手中偶爾丟出小石子,在水面上劃出多個漣漪,攪亂粼粼流光。曇宗大師也不過問,他看得出來他徒弟心裡有事,不過他覺得用不著過問,如真不能解決,他徒弟自然會說出來。
果不其然,韓千劍沉默沒多久,便自動開口:
「師父,我和菊悠根本就不像對夫妻,這讓我苦惱。看著旁人親親熱熱的,彼此間流露出相扶相持的情感,著實教我欣羨,反觀我……」
「怎麼著?」曇宗大師挑高了眉問。藍菊悠又給這楞小子惹了什麼麻煩,他倒是第一回見他徒弟如此苦惱。就連他以前教他學工夫時,怎麼玩弄他,韓千劍也沒這麼發愁過。
「她……她似乎不把我當夫婿,不論作何決定也不找我商量。我這夫婿似乎只是個掛名的傀儡娃娃,她的事我總幫不上忙。」韓千劍認真地看著他師父。
曇宗師父微微一笑,伸手掏起一捧河水,清澈河水自他指問灑下。
韓各干劍不明白他師父用意,靜靜地瞅著滑下的水珠。
「你看,這捧水和河裡頭的水及大海中的水,有何不同?」縣宗問道。
「是一樣的。」韓千劍不假思索地回答。這的確是連三歲娃兒都能回答的問題,只是不知師父何以問這問題。
「你和菊悠同其他夫妻又有何不同?不都是兩個眼睛一張嘴。」
韓千劍更不明白他師父的用意。
「世上已經有太多相同的生活,你何苦要和別人一個樣呢?」曇宗拍拍他的肩。
「你就是你,菊悠就是菊悠,你為何定要她改變呢?你是她相公,就該比其他人更瞭解她的好,而不是要她變得和其他女子一個樣,那多無趣。」
韓千劍抬頭望著他師父,他似乎有些明白曇宗的意思。
「你,菊悠和其他人沒兩樣,只是你們過你們的日子,其他人過他們自己的日子,走自己該走的路。」曇宗又掏起一捧水,這次他潑在韓千劍臉上。「有什麼不一樣呢?」
「我明白了。多謝師父指引。」
韓千劍釋然地笑開來,亦揚起另一波水花回敬他師父。誰教師父先以水潑濕他一頭一臉,這叫作「禮尚往來。」
「回去吧。」曇宗戲諺地捶了下他徒弟的肩。「我是回去換衣服,不然我老骨頭禁不住風寒會著涼的。」但他又頓了頓。「你們師徒倆比比輕功如何?看誰先回到客棧去。」
話音尚未消失於風裡頭,曇宗便提起真氣,一口氣躍出丈外遠。韓千劍則無奈只得跟上他師父的腳程,師徒倆便一前一後於城郊奔回城裡。
進了城,曇宗還跳上民宅的屋頂,於各家屋頂上飛躍。到了菊香樓,曇宗便一口氣竄入樓中,把韓千劍拋在後頭。
此時,夕陽早已西沉,淡淡月牙兒懸在地平線上。
突地捲來一陣風息,送來淡淡秋末的蕭瑟氣味。
韓千劍停於菊香樓樓頂,俯視縣城裡的人家,及越過城門外的田野。近夜的風狂得讓他有些站不穩,他索性便坐在屋瓦上頭,什麼也不做,只是發愣。
你和菊悠同其他人沒兩樣,你們過你們自己的日子,他們過他們的日子,有何不同?韓千劍反覆思量他師父的話。
「過自己的日子……」
晚來的風愈見涼意,而且吹亂了他的髮絲。頂上的天穹愈來愈多星子閃亮。突然底下傳來藍菊悠喚他的嗓音,他連忙躍下屋頂,見她穿戴整齊,似乎有出遠門的打算。
「還不快整理一下,要回去了。」藍菊悠插著腰瞪著他。
「回去哪裡?」韓千劍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回去見我爹娘啊,那些多嘴的長舌公長舌婦,和我爹娘說了你和我成親的事,我再不帶你回去給他們看看,我就準備被扒層皮了。」藍菊悠嘟著嘴。「而且大老闆發下緊急命令要我們回去,我猜九成九是因為通行證許可被毀的事。大老闆這回一定氣炸了……」
韓千劍愣了愣。藍菊悠不悅地瞟他一眼,雙手勾住他的手。
「你不是說過和我不離不棄嗎?怎麼,反悔了?」
藍菊悠甩開他,退了一步。
「那乾脆這麼做好了,你留在這兒繼續當你的捕頭,我回去,等大老闆放我假時,我再回來看你。」
韓千劍神色一楞,那他不就像個怨婦等在這兒嗎?那可不成,他得等多少時日才可能見著藍菊悠。她可是他的妻啊,怎麼能夠丟下他一人,獨自在外頭闖蕩?
韓千劍的眉頭緊鎖,臉色如同暴風雨前的天色。
「不喜歡?」藍菊悠唇角彎起一抹狡黠的笑意。「那我換句話說。」她湊近韓千劍耳畔。「你想想,我一個人必須為了職責在各個時代裡來回奔波,你捨得嗎?也許又碰上了歹人,我的身手又比不上你,如果他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到那時候該怎麼辦?而你放得下心嗎?」
韓千劍的神色出現一絲游移,藍菊悠見計謀得逞,心裡暗自竊笑。
「再想想,你在這兒有什麼好牽掛的呢?父母早世,也沒什麼親人,到哪裡都無所謂,還是……你掛記著這捕頭的行當?」
韓千劍忍不住反駁:「我才沒什麼牽掛的。只不過是個虛名罷了。」
「那就是啦!」藍菊悠欣然而笑。「何不跟我一塊走。可以見識許多你想也沒想過的事情。我們倆可以作一對神仙眷侶,四處遊山玩水,何樂而不為呢?這可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事。再說給你聽,我娘家那兒,每個人不需要練什麼輕功,可是能夠在天上飛,想飛多高就多高,難道你不想見識見識?」
「娘家……菊悠,你爹娘知道我們的事,他們不氣嗎?」韓千劍想起重要的問題。「我們的婚事並未先稟告他們二老,豈不是大逆不道的事。」
其實,韓千劍最擔心的是——萬一岳父母不喜歡他這個醜女婿該如何是好?
「那你答應和我一起走嘍!」藍菊悠鬆口氣,原來教他遲疑的是這個呀!害她白操心,浪費一堆口水拐他。
「放一百二十個心啦,我爹娘早就看過有關你的資料,加上那些多事的人在旁說了幾山高的好話,他們等不及要見你了。」藍菊悠雙手環住他的腰,在他頰畔送上一個定心的吻。「先提醒你,此次回去,我們得在那兒住上好一陣子,也不知道時空總局要怎麼變更我的工作,所以我才必須將菊香樓的產業做一番整理,能賣就賣人。回到那兒,你得盡快習慣我們生活方式,要知道,我們那兒的日子比起元朝是好上幾千倍的。
等你習慣了,你就會像小豆子他們一樣,不想過古時的日子。」
「回去見岳丈岳母,是否表示你真心承認我是你夫婿?」韓千劍小心翼翼地問著,藍菊悠的話他只聽進了前半段。
誰知藍菊悠蹙眉,捶了他一下肩:「你發什麼神經!問哪門的蠢問題?先前告訴你的,不就算白搭,你左耳進,右耳出,太可惡了!」
見她臉色一沉,韓千劍連忙賠罪。藍菊悠看他慌張模樣才忍不住笑出聲來,她是存心逗他的。
藍菊悠牽著韓千劍的手,走進柴房裡。小豆子、小春子、大黃及曇宗師父早已等在那兒,就等藍菊悠和韓千劍了。藍菊悠站在牆前抬手按住壁面,浮過一道藍光,便出現一道光門,他們一行人魚貫走入。
平行次元中早已開啟時光通道等著他們。韓千劍先讓豆子他們進去,偷偷把藍菊悠拉至一邊。
「你真的認為你爹娘能接納我?」他仍是一臉擔憂。
藍菊悠為他這膽怯模樣,莫可奈何地扁了扁嘴。
怎麼都說不聽呢!就教他放心了。她只好二話不說,先送上她的吻,兩人在光門外纏綿了片刻。
「別胡思亂想好麼?」
隨後兩人一同跨入那藍色光屏。一陣強光後,一群人使出現在千年後的未來。再度跨出光屏,迎接他倆的是當頭灑落五彩繽紛的紙片……
一名蓄著落腮鬍的老者緊緊地抱住韓千劍,意外的驚喜教韓千劍一時間呆若木雞。
「女婿啊,歡迎光臨我們的時代。」
韓千劍回首望著藍菊悠,只見她展開瞭然的笑顏,彷彿告訴他,早就說你多慮了。他不定的思緒總算安然落地,掙開岳丈的擁抱,緊緊地將藍菊悠擁入懷裡。
「別再亂想東想西了,我們是夫妻,要一輩子在一起的。」藍菊悠在他耳畔低語,誰教她嫁了個多慮的夫婿呢。
「我不得不煩憂,我可是把一輩子拴在你身上了,我不是說過我是個死心眼的人嗎……」韓千劍極認真地凝望他懷中的女子。
從拜堂那刻起,紅燭報喜中,她就是他韓千劍的一生一世了。
聽了他的話,藍菊悠瞳中隱隱泛出水光,整個人更偎入他懷裡,就是這個傻不隆咚傢伙了。她篤定一笑,抬頭望進他深邃的眼眸裡。管他以後如何,現在這樣子不也挺好。
兩人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