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用餐時,思樵發現柏亨有點心不在焉,手上的叉子不停的撥弄盤中的食物,卻毫無食慾,他甚至沒有察覺她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思樵拿起白色餐巾擦拭唇角,決定引起他的注意。她拿起銀叉子在水晶杯上敲了兩下,終於拉回他不知神遊到何方的思緒。
「餐廳大廚要是看到你這麼對待他精心烹調的美食,恐怕要氣得昏倒了。」思樵指著被他翻得一塌糊塗的食物。
柏亨這才注意到眼前的零亂,他朝思樵露出一個淡淡的笑,並沒有對自己的失神加以解釋。
「你是不是覺得這家餐廳的萊不好吃?」思樵看著自己吃得剩三分之一的特製牛排。「可是我不覺得啊!是你太挑?還是我比較隨便?」
「思樵,」柏亨知道她是在抗議他的不專心.他的手橫過桌面握住她的。「對不起,我剛才在想別的事。」
思樵轉過手腕握住他的。「只要不是想別的女人。我的醋勁可是很大的,你的心裡只能想我一個。」她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說。
柏亨的笑容有些不自在,彷彿剛才被冷艷萍佔滿思緒的事在她面前一一現形。他盯著她單純的笑臉,心中漲滿愛意。
「思樵,待會兒吃完飯,我們上陽明山賞夜景,好不好?」他想和她獨處。
「賞夜景?不要啦!外面現在氣溫不到十度,上陽明山一定更冷,賞夜景到最後卻成了兩個大冰柱。」思樵笑著說。
「別擔心,我會給你溫暖。」柏亨語帶曖昧的說。「保證你不會變成大冰柱,還能成為大火爐。」
思樵霎時紅了雙頰。「我才不要,早上起床時覺得有點著涼,要是再上山吹寒風得了重感冒怎麼辦?」
「都是我不好,昨晚不該堅持要你光著身子睡覺的。」
「孫柏亨,這裡是餐廳,你別亂講話。」思樵羞得頭垂得快要碰到桌面。這家餐廳的座位擺得這麼密,他又那麼大聲說話,說不定隔壁桌客人聽到他的話,正在心裡偷偷笑著。
柏亨注視她羞赧的模樣,捨不得移開視線,心裡不禁再一次感謝命運安排兩人相識。自從她出現,他的生命第一次出現火花。他一直不相信愛的存在,是她帶領他感受愛情的甜蜜。他也學會對她付出愛的關注與熱力,他不希望這份愛因任何人、任何事而改變,他要這份愛永久存在。
「嗨,希望我沒打擾到什麼。」吳文峻和姚震桓走到柏亨這一桌桌旁。
「文峻,震桓,真巧啊!你們也來吃飯。」柏亨向他們打招呼。
文峻拍了下柏亨的肩膀,一臉的揶揄。「來餐廳不吃飯,難道是來泡小妞嗎?還是柏亨厲害,吃個飯還有美女作陪,哪像我和震桓,兩個王老五大眼瞪小眼的。」
柏亨睨了文峻一眼。「要坐這裡就閉嘴,否則就另外找位子坐。」
「謝了,我是不習慣當超級大電燈泡,震桓,你呢?」文峻瞥了表情難看的震桓一眼,不知他又哪條筋不對了。「不是我們不作陪,我怕你們恩愛的畫面會令我們食不下嚥,某人更會觸景傷情。」
柏亨很清楚這個某人指的是誰,只見震桓的臉色更加難看,彷彿隨時有可能掉頭就走。
「柏亨,中午冷艷萍找你有什麼事?」震桓故意提起此事,解思樵瞬間變化的表情,讓他非常滿意這句話的威力。
柏亨心中的懷疑終於得到證實,冷艷萍能順利到達頂樓,原來是震桓幫助她的。
「沒什麼事。」柏亨悻悻然地回答。
「其實不難想像冷艷萍是為了何事找你,像她這種野心勃勃的女人無非是想從孫總裁身上撈一點好處。解小姐,你說我講的有沒有道理?」震桓意有所指地說道。
思樵不是傻瓜,她聽得出他話中含意。
「震桓?」柏亭表情冷漠。
文峻知道這就是所謂的風雨前的寧靜。震桓老弟今天鐵定是吃錯藥了,竟然敢在老虎嘴上拔毛!
「柏亨,我是好心警告你,女人是世上最不可信任的動物……」
「兩位,不好意思,請慢用。」文峻不得不在震桓說出更難聽的話之前,將他帶離他一手造成的戰火區。「這個小子我帶走了。」
忽視著迅速離開的好友,柏亭實在難以想像震桓的態度,他能理解不信任女人的震桓不會給女人好臉色,但是在清楚他對思樵的態度之後,令晚又說了那麼多不該說的話,就實在是令他無法原諒他。
「思樵,你別聽震桓的話,他自從被一個女人拋棄之後,就變得不相信女人,」柏亨擔心思樵受那一番話影響。
思樵只是一逕的搖頭,她明白剛才那個男人對她充滿敵意,也清楚他把她歸類成哪種女人,一個野心勃勃、只想從柏亨身上得到好處的女人。
一股憐惜之情由心底發出,她抬起頭緊緊瞅著眼前用全心愛著的男人。
「柏亨,你不曾談過真正的戀愛,對不?」
「思樵?」他疑惑地看著她。
「不管是冷艷萍、何薇薇,或者是以前和你有過關係的女人,她們全都只想從你身上得到實質的好處,對不?」在這一刻,她更加愛他。
「我稱這種關係為互取所需。」柏亨聳聳肩,不以為意。
可憐的柏亨,遇到太多那類型的女人,被殘害那麼久。沒關係,現在有她可以給予他全部的愛和關心。
「我不是那種女人。」思樵表情嚴肅。
「我知道。」一開始柏亭就知道她不是那種女人。
「我不是為了錢才接近你。」她必須重申。
「我知道。」笑意爬滿他的唇邊。
「我是沒有價碼的。」她突然記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談話。
「你的價碼是我的心!」柏亨傾身緊握住她的手。
是的,她的價碼是得到他的心。一個女人一生所追求的無非是一雙有力的臂膀,和一個安全的港灣,讓她停靠一輩子的港灣。
「我愛你。」她直視他的雙眼承諾道。
柏亨在她手心印下一個吻,對她的愛漲滿胸臆。
「我看我們還是別去看什麼夜景,我要帶你去一個可以好好吻你、好好愛你,屬於我們兩人的地方。」他掏出幾張千元大鈔放在桌上後,急忙拉起思樵的手往外走。匆忙的表情全落在其他食客的眼中。
遠處的吳文峻也看到這一幕,了然與一絲打死他也不會在別人面前承認的羨慕出現在他玩世不恭的臉上,腦中突然浮現一個女人的影子,他錯愕的發現這道影子竟然是她!
同桌的姚震桓從頭至尾冷眼看一切;他所擔心的事正逐漸成真,他恨自己無能為力改變,只能眼看好友步上他的後塵。罷了!也許柏亨終該受女人背棄之痛才會相信他所說的話。在姚震桓偏激的觀念裡就是不相信有真愛的存在。
同樣地,在餐廳隱密的一隅,一雙透著邪惡的眼睛也密切注意孫柏亨和思樵的一舉一動。這雙眼睛的主人正是白先生,他認出和孫柏亨在一起的女人正是他從雜誌社收購回來的照片中的女人,他相信不只自己,就連冷艷萍也會被這一幕嚇到,一個微不足道的平凡女人,竟也能成為孫柏亨的女人。
看來他的計劃必須有所變更,也許他能利用這個女人狠狠地敲孫柏亨一筆。
邪惡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浮現在白光生單薄而無情的雙唇上,令好幾個不小心瞥見的人起了一陣哆嗦,紛紛加快腳步離開。
早上,柏亨將車停在思樵上班的大樓前,正當思樵要開車門下車時,柏亨一把扯住她的手,將她往懷里拉。
「鐵林今天有別的任務,所以你自己要小心點,下班後我會過來接你,不准亂跑。」柏亨用食指支起她的下巴,和她額頭貼著額頭。
思樵拿下他的手。「一路上,你不知已叮嚀過幾遍。」她笑著,再一次向他保證。「我會很小心.我會乖乖地待在公司等你過來接我,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
她真的有點後悔告訴他有人打電話騷擾她,他滴水不漏的保護簡直已經過了火,她相信再過不久,連上個化妝室恐怕都得向他報告。
「我愛你。」他在她唇上輕啄一下。
思樵拿起公事包下了車,正要揮手道再見時,一陣短促的喇叭聲又催促她靠近。她只好繞過車前來到駕駛座門邊。
「又有什麼事?」她彎下腰,靠近已搖下的車窗。
柏亨出其不意的給她一個辣情的吻,他的手指插進她的秀髮中,不准她抽身離去,這個吻一直到她呼吸紊亂才結束。
「這是懲罰你沒有說你愛我。」他移開令他沉溺的紅唇。
思樵連退了兩步,熱燙的雙頰似火在燒。她驚愕的看著他,不相信他竟公然在大馬路邊吻她,她費了好大的自制力才沒有伸出手撫摸腫脹的雙唇,昨晚火熱的情景又回到她腦海中。
天啊!她竟成了如此飢渴的女人!
「記得想我。拜拜。」柏亨這才滿意的揚長而去。
思樵揮開滿腦子的遐想,走進辦公大樓。她絕想不到在經過早上的甜蜜後,橫在眼前的則是另一個狂風暴雨般的殘忍事實。
***
敲門聲傳來時,思樵正為一份搞不定的旅遊企畫案傷腦筋,她看了一眼塗了又改、改了又塗的企畫案,終於投降地放下手中的筆,按摩著乾澀的眼窩。
「請進。」她在敲門聲又落下前喊出聲。
冷艷萍穿了一件黑色連身洋裝,神情高傲地走進辦公室,不等思樵開口便逕自在客用座椅上坐下。
思樵呆愣地看著冷艷萍,後者的表情冰冷,猶如高貴的女王睥睨著平民百姓。
「你一定很驚訝我為什麼來找你。」冷艷萍瞧她一副驚呆的表情,冷笑道。
思樵深吸一口氣恢復正常。
「是為了孫柏亨?」她早該有心理準備,昨晚在餐廳,姚震桓不是提起冷艷萍又回去找柏亨嗎?那她肯定已經知道現在和柏亨交往的女人是她,她只是沒有料到冷艷萍會這麼快出現在她面前。
「你還不笨嘛!」冷艷萍嘲諷道,仔細的打量思樵。
「你想談什麼?」思樵不想浪費時間和她拐彎抹角。
「孫柏亭是我的,你必須退出這場三角關係。」冷艷萍也毫不囉唆地直接道出來意,眼前這個渺小的女人她根本不看在眼裡。
「就我所知,你和他的關係早已結束。」冷艷萍狂傲的語氣並沒有影響思樵。她相信冷艷萍宣示的態度只是想讓她對這段情退卻。
「結束可以再開始。」如果不是聽經紀人提起昨晚他親眼所見,冷艷萍絕不會相信眼前這個只抹了淡淡口紅的女人是孫柏亨的最新女伴。
「如果你和他再度開始,那你又何必來找我!」思樵一點也不相信她的話。
「我和他會再重新開始,只要你離他遠一點。不過我相信他會結束和你的一切,因為……」冷艷萍瞥了她一眼後,慢慢地從皮包內拿出一張紙,她慢條斯理的打開,然後攤開放在思樵眼前。「我有他的孩子。」桌上由婦產科醫師開出的證明單。
「誰知道孩子是不是孫柏亨的。」她生硬的擠出這句話,告訴自己這只是冷艷萍玩的一個小把戲。
冷艷萍收起證明單,由解思樵僵硬的雙肩看出她的目的已達到。
「我知道,他也知道。」她冷笑一聲,彷彿是在笑思樵的癡傻。
這就是她昨天去找柏亨的原因嗎?告訴柏亨她懷孕了,難怪昨晚的柏亭一臉心事重重,原來是這件事讓他不開心。
「孩子的父親也有可能是別的男人。」思樵不想攻擊她,但是她必須保護自己和柏亨之間初生的情苗。
「解小姐,你和柏亨交往多久?一個月?兩個月?我想你還不瞭解他的為人,他曾誓言今生不會為任何一個女人走進婚姻的墳墓,一個抱定不婚主義的男人,你想會因你而毀棄決定嗎?」冷艷萍投給她一個同情的眼光。
「所以你用懷孕來套住他?」這是女人慣用的伎倆。
「如果你以為我可以母憑子為貴,那你就錯了,柏亭要孩子不要我,他說等我把孩子生下來後,會給我一筆錢,然後我就必須走人。」冷艷萍說出經紀人要她說的謊話,為的是想借解思樵的手來提高對孫柏亨的威脅的成功機會。
思樵沒有完全聽進她的話。
「你說他已承認孩子是他的?」思樵覺得信心正一點一點的消失。
「解小姐,像柏亭這種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是不會允許他的孩子流落在外的,而且他也需要一個身上流著他的血液的兒子來繼承孫氏龐大的家業。」冷艷萍收斂咄咄逼人的氣勢,所剩的也只是個沒有自主權的女人。這又是另一招博取同情的高招。
思樵不准自己被這件殘酷的事實擊倒。
「解小姐,請你把他還我,沒有你的存在,柏亨才有可能回到我的身邊。」冷艷萍以一個弱者之姿博取思樵的同情。
「冷小姐,你的目的已達到,請你離開。」思樵不願在一個宣稱已贏得自己所愛的男人的女人面前崩潰。
「解小姐,也許你想繼續抱持鴕鳥心理和柏亨在一起,當我不存在。可是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話,趁還能回頭之前趕快回頭,別像我把愛浪費在一個不會回報的男人身上。」說完,冷艷萍走出辦公室。她清楚她的出現已對解思樵造成傷害。
冷艷萍離開後,思樵久久無法恢復過來,她像失去生命的花朵兩眼無神的望著窗外。
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冷艷萍說的話不可信,她可以偽造她懷孕,並且利用孩子回到柏亨身邊。但是……
思樵的假設一點也說服不了自己。冷艷萍是那麼的高貴、冷靜,比起她因震驚而自信動搖,自己才像是那個找上門想要回男人的歇斯底里的女人。
如果冷艷萍真的懷孕,而且孩子是柏亨的,那她該怎麼辦?退出還是留下?理智要她相信柏亨,情感卻逐漸的叛離。冷艷萍不足以威脅到她,是她的話牽動了思樵脆弱的自信,以及一直存在於心底深處的憂慮。
抱持著鴕鳥心理和柏亨在一起?思樵無法做到。
她的愛真的能讓柏亨放棄自由、享樂的日子嗎?他曾許下的諾言會是真的嗎?
此刻思樵心裡的不確定更甚尚未對柏亨表白之前,愛上他,注定這條情路要崎嶇不平,荊棘滿佈,她將如何披荊斬棘贏得他的愛?而且這不都是英雄該做的嗎?
事實證明,思樵沒有她心裡想像的那麼勇敢。
第二天,思樵一進辦公室,夏瑩立刻丟給她好幾份報紙,為了節省時間還幫她把報紙翻開到刊登足以擾亂天下的新聞的版面。
「影星冷艷萍已證實懷孕,孩子的父親是孫氏企業總裁孫柏亨。」夏瑩念出最聳動的版本。
思樵臉上血色盡失,一顆心直往下掉,掉進暗無天日的地獄中。
「思樵,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夏瑩困惑不已,思樵和孫柏亨不是正處於熱戀中嗎?怎麼會爆出這條大新聞!
「就是這麼回事。」思樵的聲音細小而迷惘。
夏瑩以為她是被這件壞消息震呆了,才會有這種失常的反應。「思樵,報紙還把你寫成是搞破壞的第三者,欲從冷艷萍手中搶走孫柏亨。你聽聽這一段。搶別人男友的招數無奇不有,故事中的第三者解思樵小姐就是用一盤沙拉,自毀一套所費不少的香奈兒禮服,只為得到孫柏亨的青睞……天啊!這些鬼話是誰告訴記者的,報紙簡直把你寫成不惜犧牲一切的掏金女郎!」夏瑩見思樵無動於衷,情緒更加沸騰。
思樵靜靜地看著報紙上斗大的標題,和兩個多月前在新光三越雲采餐廳無辜惹上災難的照片,照片勾起那晚的記憶,只是記憶中無辜的受害者在記者的大筆下成了侵略的第三者,面對被扭曲的事實她實在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思樵,你竟然還沉得住氣?你不問孫柏亨,看他怎麼解釋這件事?」和思樵的冷靜相比,夏瑩忿忿不平的態度彷彿記者筆下的主角是她。
「我相信他。」思樵必須抱持這個想法,她不能在這個時刻崩潰。
夏瑩兩眼一翻。「你是相信他真的使冷艷萍懷孕,還是相信他沒有做這件事?」
「夏瑩?」思樵不相信好友竟扯她後腿。
「思樵,冷艷萍還提出懷孕證明,你想這件事假得了嗎?況且身為一個知名藝人,她不會拿自己的前途冒險,那樣太不划算了,而且她還得賭孫柏亨承不承認。」夏瑩這段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話敲擊著思樵動搖的自信。
她不知該說些什麼才能讓夏瑩,也讓自己信服。
「男人是天底下最可惡的壞蛋,是只靠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像冷艷萍這種女人,孫柏亭這種大人物怎麼會看得上!」夏瑩撇撇嘴,臉上儘是不屑的表情。
電話鈴聲在夏瑩的怒火中響起,思樵瞪著電話沒有任何動作。
「接啊!說不定是孫柏亨看了報紙之後,打來向你解釋一切。」夏瑩催促她。
昨晚柏亭什麼都沒說,深受冷艷萍那一席話困擾的思樵甚至看不出他有何異樣,冷艷萍所說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她也無法從柏亨口中得到證實。
思樵拿起話筒。
「喂,我是解思樵,請問是哪位?」
「解小姐,你好,我是影劇版記者,我想詢問你幾個問題,關於冷艷萍在今早報紙上所說她已懷孕一事,你認為是真是假?她有沒有找過你?你和孫柏亨先生還有聯絡嗎?孫先生預備如何處理這件事?他承認孩子是他的嗎?」女記者提出一連串的問題,她正欣喜接通緋聞的另一個主角,而忽略了主角的靜默。
思樵愣住了,她完全沒有想過記者會找上她。
「解小姐?解小姐?」
「對不起,我這裡沒有你想要的新聞。」思樵冷硬的回答,準備掛上電話。
「解小姐,請等一下,我還有一個問題。據說冷艷萍收下孫先生所給的一千萬當做分手費,你是否知道此事?」
「你問錯對象了,你應該去問兩位主角,我無法給你任何答案。」思樵不得不佩服記者的神通廣大。「對不起,我還有工作。」
「解小姐,等等,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孫先生給你的分手費也是一千萬嗎?」女紀者提出更無禮的問題。
記者的話勾起思樵深埋在心底的記憶,何薇薇曾說過同樣的話,她值一千萬。
「無可奉告。」
「喀!」思樵掛上電話。
「怎麼了?」夏瑩注意到思樵一臉的蒼白。「是記者打來探聽內幕?」
思樵點頭。
夏瑩頗同情思樵此刻的處境。這場戀愛真是談得驚濤駭浪。「思樵,我看你先回去好了,那些噬血的記者鼻子最靈了,哪裡有新聞就往哪裡跑,他們一定不會放棄從你身上挖出一些內幕,你留在公司一定會不得安寧。」
安靜不到一分鐘的電話又響起鈴聲,似乎是在印證夏瑩的話。
思樵抓起話筒,「我不管你是哪個報紙或是哪個雜誌的記者,對於你所提的問題,我只有一個回答,無可奉告。」
「思樵!」電話那頭傳來孫柏亨不確定的聲音。
「柏亨!」思樵閉著眼睛低聲的喊道,緊繃的情緒在聽到他的聲音後頓時崩潰。
「你也接到記者的電話?」他關切的問。
「嗯。」思樵突然好想見他。
「思樵,你聽我說,冷艷萍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我的。」
「我相信你。」思樵等的就是這句話。
「思樵,謝謝你,晚上我會對你解釋一切。」柏亨移開話筒對身旁的人交代了一些話。「思樵,下班後鐵林會到公司接你,然後在家等我,我晚一點會到你那裡。」
「好。」思樵說。
「記住我愛你。再見。」柏亨急忙收線。
「我也愛你」四個字停在思樵的嘴裡還來不及說出口,他已掛斷電話。
他的否認再次點燃思樵的信心,她愛柏亨,她願意相信她所選擇、唯一深愛的男人。
「他一定不承認孩子是他的,對不對?」夏瑩一副早料到他會這樣說的表情。
「夏瑩……」思樵不懂她為何不相信柏亨。
夏瑩搖頭,語重心長的說道:「思樵,我只是不希望看到最後受傷的人是你。」
「不會的。」思樵試著一笑。
夏瑩只有把心中的擔憂收起來,「我回辦公室了。喔!對了。如果你想回去,記得把這幾份企劃書帶回去,有工作才不會讓你胡思亂想。」
夏瑩出去後,思樵足足瞪著門板一分鐘。
必須要有人堅持。她相信她坦然、無悔地愛柏亨,堅持到最後一定有美好結局。
下班回到家後,思樵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柏亨只告訴她會晚點到,並沒有告訴她確切的時間,她實在不該什麼都不做的枯等,但是浮躁的情緒卻令她無心於其他事。
牆上的時鐘,分針努力地跑了三圈,時針也跳了三格,思樵已苦等三個鐘頭。
「叮噹!」突響的門鈴聲令她差點驚跳起來。她匆匆開了門。
「小哥?」思樵驚呼一聲。
「嗨!小妹,驚喜吧!」瞧見小妹吃驚的表情,解中賢實在覺得有趣極了。
「你……你怎麼會來台北?」思樵找回自己的聲音。
解中賢一手推開小妹,賊頭賊腦地走進客廳,期待會見到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
「說起來實在很巧,高雄的報紙竟然也能讀到台北的消息,而且還是解家小女兒的緋聞。遠在高雄的我們實在與有榮焉,於是大家就派我前來分享這份難得的喜悅。」解中賢滿臉的揶揄,搜尋的視線停在通往臥室的走廊。
「你看到報紙上的消息?」思樵瞅著他。
解中賢重重地點了下頭,沒有期待中的驚喜,最後決定放棄一窺究竟。「我說了你可別昏倒,不只是我,全家上下包括爸媽和隔壁的大伯父、小叔,還有大哥那個剛讀小學一年級的兒子,都看到你的玉照被刊登在報紙上。」
思樵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老媽也看到報紙?」
「她還是第一個看到的。」解中賢坐進沙發。「這得感謝她多年不變的習慣,利用早餐時間把國內外大事流覽一遍。而很不巧的,和你扯上關係的那個男人很有名,所以老媽理所當然的看見這則轟動商界和演藝界的大事。」
思樵沉默一秒。「老媽……是不是很生氣?」
「生氣?」解中賢挑著眉。「小妹,你當了老媽二十六年的女兒,你想她會不生氣嗎?要不是白天學校還有課,讓她無法離開,否則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會是老媽,而不是我。」
「所以老媽派你過來訓我一頓?」她不禁奢望這是老媽對她的處罰。
「我還不夠格。」解中賢自己動手倒了一杯茶。「派我過來是要我補償兩個多月前所犯下的過錯。」
思樵有種不好的預感。「什麼過錯?」
「早上當我見到報紙上你那似四格連載漫畫的照片時,說了一句到現在都還後悔不已的話。」解中賢的臉上可完全看不出有半絲的後悔。
「不會的,解中賢,你答應我不會把那晚的事說出來。」這下思樵死定了。
「這不能怪我,當我看到報紙時,一時興奮才會說漏了嘴。」恐怕是他早已忘了有那一回事。
「好,就當你是興奮得說漏了嘴,那你事後總有說一些挽救劣勢的話吧!」她的聲音充滿絕望。
「什麼話?」解中賢還沒有反應過來。
小哥的茫然使她頹喪。「比如說,我們是和那個叫什麼名字的朋友一起去吃飯的。」
解中賢聳聳肩,總算有點明白。「小妹,不是我要潑你冷水,連你這個導演都忘記女主角的名字,我這個臨時演員哪會記得。」對於自己的忘記,他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大勢已去矣!思樵歎口氣。
「老媽怎麼說?」她垮著雙肩。
「我看我就把早上的事簡潔扼要的重述一遍。」解中賢喝了口水潤潤喉。「當老媽看到報上的消息後,報紙一一傳到每個人的手中,終於輪到我時,我的第一句話是:『這不是那晚在新光三越雲采餐廳的情景嗎?』所以,我們冰雪聰明的老媽在極短的時間內,抽絲剝繭加上逼問我,終於知道介紹女朋友給我的事全是假的。她非常火光我竟然和你聯手欺騙她,但她念在我年紀小容易聽信惡人之言,所以決定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思樵愈聽頭愈痛。「接下去。」
「上次你和吳家的相親告吹之後,老媽本來打算放棄這個外表、身世、職業都很符合她心裡條件的女婿,沒想到在前一陣子吳家竟然主動又提起相親的事,讓老媽高興得好幾天睡不著覺。當她正苦思對策,打算騙你回高雄相親時,你又爆出這條大新聞,所以她的對策也不想用了,直接派我擔任大使,進行外交訪問,並且吩咐我無論如何一定要把你帶回高雄。」解中賢說。
「老媽要我回去相親?」思樵瞪圓了眼。
「態度堅決。」解中賢嚴肅的點頭。
「可是……」思樵不知該說些什麼,她急得十隻手指頭都快扭成麻花辮。無緣無故怎麼會蹦出相親這件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老媽說的,這次無論你用什麼理由拒絕相親,都一定得把你帶回高雄。」解中賢早上剛死裡逃生,所以為免自己成為替罪羔羊,無論如何明天一定得帶思樵回去。
「小哥?」思樵必須和他打個商量。
「下了班就直接搭飛機過來,累死我了,我先去洗個澡。精神恢復後再來好好質問你報紙上的事是怎麼一回事!」解中賢拿起隨身行李走進客房。
思樵提不起精神。小哥的出現永遠只意謂著麻煩找上她,現在可好,見不到柏亨心情已夠浮躁不安,小哥又帶來超極大麻煩,這下教她如何是好。
短促的門鈴聲將她的思緒拉回,她急忙跑去開門。
「柏亨。」思樵發現門外的他神情疲憊。
「思樵。」柏亨見了她,二話不說便把她擁進懷裡,今天一整天當他和一心想挖出更驚人、更八卦內幕的記者周旋時,心裡惦記的全都是她一人,早上在電話中聽出她聲音裡的不對勁,他氣自己無法立刻飛奔到她身邊,安撫報上消息帶給她的震驚不安,無法保護她不受外界的干擾。
這一切始作湧者是冷艷萍,他沒料到她會有那個膽子公佈懷孕的消息,消息見報時他立刻想到賦予冷艷萍這麼大勇氣的只有一個人,一個未見識過他無情手段的人,那就是冷艷萍的經紀人——白先生。
既然這一號人物已浮上抬面,他立刻叫鐵林從他身上著手調查,他相信沒有大腦的冷艷萍只是白先生手上的一顆棋子,所謂擒賊先擒王,他會揭穿白先生的陰謀,到那時他會讓白先生後悔導演這一切。
「柏亨?」思樵想到房間內的小哥,為避免他瞧見再轉述給老媽知道,她不得不推開他以保持拒離。
「怎麼了?」柏亨察覺她臉上的異樣,似乎在害怕什麼事。
「思樵,這件男用浴袍是誰的?」解中賢穿了一件及膝的浴袍出現在客廳,從他敞開的胸襟不難看出浴袍下空無一物。
思樵撫著額頭盯著有點可笑的小哥,又惱又氣。
「他是誰?」柏亭神情非常不悅,竟然有個男人衣衫不整地在這裡出現。
「他……」
「我……」
思樵和解中賢同時回答,又同時被打住。
「我知道他是誰,他陪你到餐廳,在他心中認為你是無價的。他是你的前任男友,對不對?」一把莫名的怒火正攫住柏亨。
「他不是……」思樵知道他誤會了。
「你讓他來這裡陪你?」柏亨冷冷地凝視著她,她的否認將他的怒火煽成白熱化,狂燃著他的理智。
「柏亨,他是……」思樵不能理解他的反應,解釋的話在被他推往一邊時打住。
柏亨走到思樵和解中賢中間。
「不敢說出口?」柏亨以為她是默認了他的話。被背叛的情緒如狂風暴雨席捲他,巨大的憤怒將他扭絞擠壓。
「孫先生,我是……」解中賢早有耳聞孫柏亨無情的手段,所以他一手將思樵拉往身後,目的是要保護思樵,一邊又想解釋自己的身份。
「你真的認為她是無價的嗎?」柏亨瞪著他身後的思樵。推開痛苦,剩下的只有更多的憎恨。震桓說得一點也沒錯,女人是不可信的動物。
「她……」解中賢不懂這是哪門子的問題,不過他可是很懂眼前這個男人此刻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不太妙。
「當她周旋在兩個男人,或者更多其他不可知的男人之間時,你還認為她是無價的嗎?」柏亨搖頭冷笑,「解思樵,你是不是在暗地裡得意大魚的上鉤?今天若不是發生冷艷萍這件事,你的舊情人急忙跑來安撫你,結果不巧地被我撞見這一幕,恐怕我還會被蒙在鼓裡,以為你是多麼甜美、純潔。」
「你真的認為我是那種女人?」之前他說的話,思樵還能安慰自己是誤會讓他說出那些氣憤的話,但是最後這一句卻無情地傷了她。氣憤時說出的話最真實,他說的全是他心底最真實的話語,她的心好痛,撕裂般的痛楚讓她幾乎要倒下。
「孫先生,你誤會了,其實我是……」解中賢的後再次被打斷。
「解思樵,你可以告訴他這件男用浴袍是誰的,順便再告訴他,還有多少個男人穿過它。」柏亨帶著滿腔的憤怒、受騙和難堪,轉身摔門離開。
充滿盛熾的火焰因為柏亨的離開而冷卻下來,冷清寂靜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點嚇人。
解中賢盯著似乎因力氣過大而還有點搖晃的門.幸好思樵裝的是銅門.若是木板門恐怕難以抵擋那嚇人的力氣。他可憐的耳朵,嗡嗡聲還揮之不去。
「呵呵……我現在知道這件浴袍是誰的了。」解中賢試著讓思樵開心點。
思樵依舊面無表情的看著大門。
「明天我陪你去向他解釋清楚,只是借穿他的浴袍,沒必要生那麼大的氣吧!」
思樵緩緩地移動,她的模樣令一向大而化之的解中賢有點擔心,他從沒見過她這樣子,他跟在她身後。
「思樵,你說句話呀!」
還是沒有回應。
「小妹,又不是不能解決的事,他只是誤會了,把誤會解釋清楚就會沒事的。」解中賢在她後面喊道。
思樵彷彿失去聽覺,小哥的話完全無法進入她的耳朵裡。
她走進房間,鎖上門.將小哥的關心鎖在門外。她背緊貼著門板,雙腳再也無力支撐沉重的情緒負荷,整個人滑跪在地板上,淚水止不住的奪眶而出,一滴,兩滴,滴在她按在地板的手背上,然後又一滴……更多……接著是一串,兩串……
愛情是建築在彼此的信任上,她對他的愛足以相信他沒有使冷艷萍懷孕,他和她是清白的,而他對自己的愛卻少得不足以相信她?
結束了!也許這樣的結局對兩個人都好,畢竟兩人是相差那麼多。
但是,為什麼她的心會那麼痛,沒有止盡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