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週末午後,時值學校放暑假,西門町的大街小巷充斥著人群、車潮,顯得擁擠不堪。悶熱的空氣偶爾吹拂過一襲微風,溫溫的,像是由一台老舊冷氣機吹送出的熱氣,教人昏昏欲睡。
這種午後只適合做兩件事,一是坐在冷氣開放的咖啡店裡打瞌睡,二是窩在家裡找周公下棋!
然而,正值熱戀時期的情侶,哪捨得浪費週末美好的時光?於是除了一些老處男、老姑婆仍待在家裡之外,西門町的街巷已然成了紅男綠女談心訴情的天堂。
趙韻薇從任職的旅行社下班後,搭了一段又擠又累的公車來到西門町,在鬧區一家「覷心茶藝館」裡百般無聊地坐上個把鐘頭。
她頻頻抬起手錶看著,又不放心地問了服務生好幾回,她的表肯定沒快也沒慢,慢的是遲遲未到的楊若翔!
桌上那壺龍井茶已經涼了,韻薇的肚子餓得咕嚕亂叫,她又不好先點快餐來吃。若翔這臭傢伙,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她可是一位淑女?,男生怎麼可以在約會時遲到,教淑女像壁花一樣坐在這裡癡癡地等?
不過,她也等得蠻心甘情願就是了,因為——
大約在半年前,她參加一位大專同學的婚禮,姻緣巧合地和若翔同坐一桌,兩人都是只身前往赴宴,而且被迫擠在一堆不認識的婚家親友當中,於是便自然而然地攀談起來。
沒想到這麼一談,半年已經過去了,她也第一次嘗到「談戀愛」是什麼滋味。二十三歲的韻薇雖然沒有「待嫁女兒心」的緊張心情,但是有一個肯上進的好男友,陪著她攜手走向未來,這是何等甜蜜的事?!
雖然還不到談婚論嫁的階段,但是青春沒有留白,韻薇對兩人的未來充滿了瑰麗的憧憬……
在外商銀行工作的若翔,星期六是不用上班的。記得昨晚通「睡前電話」時,他曾充滿甜蜜地對她呢喃:「那……明天中午,我們老地方見。」
「好,老地方!」
韻薇很喜歡這種「老」的感覺,老地方啦、老夫老妻啦,噢,一想到這類彷彿一說就是一生一世的字眼,她就忍不住臉紅心跳起來!
她和若翔的「老地方」,就是西門町這家覷心茶藝館,因為這裡是他們兩人第一次約會的地方,雖然地處西門鬧區,但在隔音玻璃的典雅室內,卻有一種鬧中取靜、遠離紅塵的溫馨感覺。
然而坐在覷心的老位子上,她忍不住有些擔心起來,若翔並不是一個常常遲到的人,有時候他因路上塞車,晚個十幾、二十分鐘,便會體貼地打行動電話到覷心來知會她一聲,茶藝館的服務生甚至因此而認識她。
韻薇不由自主地想,若翔從士林趕來西門町的一路上,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腦海中一閃過這個想法,她便趕快甩了甩那頭足以拍洗髮精廣告的秀髮,她怎麼可以這麼「破格」呢?
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她有些心神不定地端起涼了的茶杯,輕啜一口……
???
士林,一棟嶄新且非常具現代感的大樓。
此刻,這棟樓高十二層的現代建築,卻從八樓冒出了漫天的濃煙,幾道赤焰不停地從每處窗口竄出。
大樓門前的窄巷裡早已擠進四輛消防車,水柱拚命地朝上噴著起火點,然而無情的火舌已經往上蔓延了兩層樓!
雲梯升上去了,無數消防人員衝入大樓搶救,幾輛救護車在一旁待命,三架救援直升機在漫天濃煙中正凌空盤旋著,試圖在大樓頂層降落。現場一片混亂,建築物的頂端也擠滿了不及逃離、只能往上逃生的居民。
因為火勢往上竄燒,在空氣中形成了一股旋風,更加危及到直升機下降救援的安全性;擠在平台上的三十餘名男女老幼個個面容失色,叫爹喊媽的哭聲四起,真是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也不靈了!
在一片濃煙和哭號聲中,幾位婦人跪下來祈求上蒼保佑。而本來見義勇為的幾位年輕人,在救了幾位老弱婦孺之後,因見火勢一發不可收拾,便不敢再衝下樓去冒險了。
天台的一處出口,楊若翔灰頭土臉、全身烏漆抹黑的衝出來,他一手抱緊著一名三、四歲的小男孩,另一手則緊摟著一個嚇得魂魄盡失的年青婦人。兩名年輕人上前幫忙,若翔則因為來回好幾遍而吸了太多濃煙,一下子再也忍不住地撲倒在地上,驚天動地地狂咳起來。
「底下還有人嗎?」有人問了一句。
「沒……我……我住在十樓,應該沒人了……不過……」若翔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不過怎麼啦?」
「不過……火……火已經燒到……十樓!」
他一說出,幾名婦人更是抱在一起呼天搶地,「那不是只剩兩層樓就燒到頂了?!」
「那……那怎麼辦?我不敢跳樓啊!」有人哭聲淒厲地喊道。
若翔趕快朝那方向吼了一句:「安啦!到時候不敢跳,就等著當炭烤肉串好了!」
噢!這算哪門子的安慰?若翔感到自己有些殘忍,但也只能無語問蒼天。天……咦,天空中的直升機救援隊正用擴音器在喊些什麼?
隱隱約約地在如轟天雷的直升機聲響中,若翔聽到幾個字——
「散——開,散——開。」
若翔愣了半秒鐘,望向擠在一起的大樓居民時,才恍然大悟地高聲吼道:「散開哪!各位父老兄弟姐妹們,你們全都擠在這平台中間,教直升機怎麼下來救人?快!請各位分散到四周邊緣去——」
眾人在一陣遲疑之後,全都照他的話去做,面露懼色地挪移到頂樓邊緣去,但是沒有人敢探頭往下看,十二層樓高,又有火往上燒,誰有膽探頭去看?!
天台的空間有限,無法同時容納兩架直升機降落,墊後的若翔憤怒地大吼起來:「喂,你們別擠啊!這樣大家只會同歸如盡——」
有個男子怒氣沖沖地回過頭來向他吼道:「那嘸你系麥按怎?」
「有紳干風度一點好不好?那麼怕死,不要臉!我們應該讓女士和小孩優先,還有老阿公、老阿婆先上!」
經若翔一說,「夠資格」的當然都表同意,至於男士們,雖然心中不服而且心驚膽戰,但是也不好意思再搶先了。那架直升機順利載走了十餘人後,第二架又緩緩降落下來。
疏散之際,有個仍在嚼檳榔的大哥罵道:「真奇怪,怎麼這麼多查某的?」
女士和小孩仍然優先,第二架飛走了;第三架降落時,若翔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喊道:「糟糕!我的鳥……」
「少年仔,看你長得這麼斯文,沒想到也會罵髒話?!」嚼檳榔的大哥吐了一口紅汁,笑罵道。
若翔朝天翻了一下白眼,沒好氣地說:「不是髒話啦!我是說……我養了兩隻鳥。」
旁邊一個自願墊後的老阿伯用力扯了他一下,「別管啥鳥不鳥了,這已經是最後一架直升機了,你是想當『烘鳥仔巴』是不是?」
不!它們是我的寶貝愛鳥,我得去救它們!」
若翔不聽勸告,堅持要冒險衝下樓去,連直升機上的救援隊員也朝他氣急敗壞地嚷起來:「先生,你是在『起哮』是不是?我們得趕快飛走了!」
所有剩下的人都已擠上最後一架直升機,若翔抬起手錶看了一眼,這才突然想到,他還跟韻薇有約,她在「老地方」八成等得七竅冒煙了。不過,他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養了一年多的七彩鸚鵡,就這樣喪生吧!
「等我五分鐘!五分鐘就好。」他急急向救援隊喊起來。
「萬一五分鐘還沒到,火就燒上來了呢?」
「那……那你們就先走吧!」
為了不危及其他人的性命安全,他丟下最後一句話後,便往冒著濃煙的樓梯口衝去。
若翔三步並作一步,以最快的速度衝下只有煙而沒有火的第十二層和十一層,但是一到了十樓,只見通道盡頭的地毯上一片火海,他家隔壁的幾間已經燒得面目全非。
他一手護住頭額,另一臂則彎起蓋住口鼻,快速衝到他家門口。眼睛痛得張不開,肺中充滿了濃煙,若翔感到頭暈目眩、呼吸困難,然而他仍抬起一隻腳,用力地踹開已經燒了一半的木門。
門倒了,若翔這才發現,大樓燒得比他想像中還要慘重,客廳內的皮沙發成了一團火球,天花板是一片雲海般的火焰,不斷有殘片碎塊落下來,燒得正旺的書櫃也正好塌倒下來,在處處火光的地毯上掀起一陣驚人的熱風。
若翔忽左忽右地閃躲著,白色襯衫上到處是被火星燒灼的坑坑洞洞,他的褲管燒焦了一塊,腳底下傳來難以忍受的灼熱……
但是他仍奮不顧身地衝到書房裡,在那一片火海中,懸空垂吊的一隻金屬鳥籠竟安然無恙,裡面兩隻羽毛鮮艷的七彩鸚鵡,正發狂般地上下左右亂飛亂撞。
若翔伸手想去取下鳥籠,不料卻被燙了一下,他趕快撕下一塊衣角,護在手上去取下鳥籠。
然而,如果他手持鳥籠,恐怕逃生起來更加困難,而天花板又像在下火雨一樣,他強自鎮靜地想了一秒——
對呀!真是笨哪!鳥有翅膀,可以自己飛嘛,而且這種體積嬌小的南美森林鸚鵡更易飛出去!
若翔當機立斷地環視一周,書房中還有一扇窗口沒有著火,他快步衝向前去,迅速將鳥籠打開,兩隻失魂落魄的鸚鵡從濃煙中飛出窗口,幾乎在同時,一大片著火的天花板從若翔頭頂上方坍塌下來……
???
覷心茶藝館櫃檯上的電話響起,女會計接聽了一會兒,然後蹙起眉心說:「請你等一下!」
接著,她以最甜美的聲音廣播道:「來賓趙韻薇小姐,櫃檯有電話找您。」
坐在窗口的韻薇喜出望外地快步走來,女會計將話筒交給她時,客客氣氣地微笑道:「趙小姐,電話線可能有些問題,雜音好多喔!」
韻薇道了聲謝,接過話筒來聽,耳中只傳來一陣風吹般的沙沙聲,她氣急敗壞地嚷道:「喂,若翔嗎?喂!請你大聲一點,若翔,是不是你?」
當然是他嘛,要不然又有誰知道她現在人在哪裡?
韻薇將話筒貼緊耳朵,又餵了兩聲,在一片沙沙聲中,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若翔既熟悉、卻又異常陌生的聲音——
「韻薇,再見,再見……」他乏力而微弱地輕輕喃道。
剎那間,韻薇突然連拿話筒的力氣也沒有了,話筒應聲跌落在櫃檯上,她的雙眸莫名其妙地浮上一層淚霧,喉嚨乾澀得發不出半絲聲音,一種不祥的感覺浮上她的心扉……
???
若翔保持原姿勢,用兩條手臂護抱著頭,但是心中有數,這一整片著火的天花板覆壓下來,他就算不死,也只剩下半條命了!
然而五秒,十秒過去了,怎麼絲毫沒有動靜?而且週遭炙熱的溫度,似乎在瞬間急速冷卻下來了,反而好像待在有空調設備的房間一般舒適。
這就怪了,難不成是消防隊的水柱及時撲滅了大火?但是,就算神跡出現大概也沒這麼快,除非是在作白日夢!
作夢也好,他被燒昏頭了也罷,若翔緩緩睜開眼皮,正想放下手臂時,卻因一道強烈的白光直射過來,而不得不又用手臂遮擋住,直到瞳孔適應了那道突如其來的溫暖強光,他才緩緩放下雙手。
怔忡了幾秒之後,他詫異地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由光線和雲霧構成的圓形隧道裡,就好像麥可傑克森演唱會上的鐳射光束舞台效果一般,而那道強光是由隧道的出口投射進來的。
天哪!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他感到有些心悸,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但是那道強光的神秘吸引力,以及一種似有若無的輕飄感覺,卻又令他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安詳寧靜。
若翔慢慢地穿過隧道,朝那道召喚他的強光走去,才走到一半,他便看見強光的盡頭透出幾條人影,正張開雙臂迎接他。
沒有忐忑不安,只有滿心溫煦的感覺,他漸漸看清楚那些人影,每個人都是白色裝扮,有男有女,雖然女的有穿長裙、也有穿褲裝的,男人也有穿及地長袍或一般長褲的,但隱約可以看出來某種整齊劃一的規律。
驀地,他看清楚了其中一張臉。
「阿公!你……你不是已經——」若翔忍不住激動地嚷叫出聲。
若翔的祖父慈祥一笑,「愛說笑!你也是已經回唐山撿鹹鴨蛋了,所以才會在這裡碰見我。」
「我……我已經……這裡是唐山?」
老人和其他男人圍攏過來,有人啐道:「唐你的大頭啦!這裡比唐山好太多了!」
其他人也紛紛七嘴八舌地輕喃——
「歡迎你到天堂來。」
「真是夭壽噢!年紀這麼輕……」
「而且又長得這麼帥!」
最後那一句是一名十二、三歲的小女生說的。
若翔莫名其妙地環視眾人一圈。正想提出疑問時,阿公像是看穿他的心思答道——
「若翔,你都不認得他們了嗎?這位是三叔公,那位是九嬸婆,還有大姨媽啦,表了好幾圈的表舅……」
「那這位小女孩是——」
「你的小堂妹呀!你忘了?你二嬸生的第二胎,還未滿週歲就來報到了。瞧,都長這麼大了!」
原來如此。他現在看見的是一堆早已翹辮子的親人,這麼說他應該也是沒「指望」了。他不是在做夢,而是活生生的……呃,應該說是「死翹翹」的事實擺在眼前!
若翔突然有些留戀起人間來,尤其是還在西門町那家茶館等他的韻薇,他正想回頭去看身後的隧道時,阿公拉住了他。
「不要回頭了!你就是回去,那具身體用小針美容也縫補不起來,別再留戀了!」
「阿公,我……」
「知啦!知啦!憨孫仔,認命一點吧!至少你一生沒幹什麼太離譜和壞事,所以到這『上面』來,而不是到『下面』去,你應該偷笑了!」
小堂妹走過來拉住他的手,含笑地說:「走吧!我們耽擱太久了。」
「我們……要去哪裡?」
阿公一手攬過他的肩膀,邊催促他往前走,邊說「去報到呀!順便登記一下『戶口』,領你的『身份證』。」
「這麼麻煩呀!那我還要不要重考駕駛執照?」
眾「人」聞言,噗哧笑出聲來。
「在這裡你只要用『想』的,就可以到任何地方,免考駕照啦!當然,如果你又獲頒一對『翅膀』的話,那就更加能通行無阻、方便萬分了。」小堂妹說。
若翔忍不住想,再方便也不可能方便到隨時下去探望韻薇吧?
阿公好像有「讀心術」,立刻啐他一句:「當然不行!走吧,今天人蠻多的,我們先帶你去辦登記,辦完再來擺龍門陣也不遲,甚至湊一桌麻將都……」
才說「麻將」兩字,阿公的頭頂突然出現一小朵烏雲,朝他光禿禿的頭打了一小記閃電。
阿公被「電」了一下,連忙朝上翻著白眼,沒好氣地道:「好啦,好啦!只是『親菜』講講而已,開個小玩笑嘛!」
小烏雲這才消失不見,阿公也乘機向若翔「機會教育」一番。
「剛才是錯誤示範哦!在這裡可別胡思亂想,要不然嚴重一點的,頭頂上那朵烏雲還會下雨,淋得你整天濕答答的,歹勢都會歹勢得想再『死』一次!唉……走吧!」
若翔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問題——那麼「天堂」的頭頭是誰呢?上帝?玉皇大帝?阿拉真神?還是…
才走幾步路,周圍的白色雲霧忽然散開,眼前的景象令若翔微吃一驚——一棟高聳的白色大樓矗立在一片白茫茫的雲海中央,成千上萬的男女老幼正從不同的方向魚貫地往大樓前進。
阿公等人領著若翔加入一列隊伍,若翔詫異地問:「發生世界大戰了是不是?怎麼一天就死這麼多人?!」
「囝仔人殿殿才嘸代志,別亂亂講!這是一年的『份』,天堂一日,人間一年,你沒聽過嗎?」阿公低聲斥責他。
「噢,那我真的是『度日如年』了!」
一票親友見若翔似乎仍對人間念念不忘,都很能體會他心境的沉默不語。
「唉!若翔,慢慢你就會習慣了……你排隊吧,我們在另一邊等你!」
阿公說完,一票人便如輕煙般地消失不見了。
若翔在各色人種的隊伍裡,感到很新鮮好奇地東張西望,當他看見隔壁隊伍有個刺龍刺鳳的東方男子時,立刻倍感「親切」地招呼道:「唉,先生,你台灣來的嗎?」
「你怎麼知道?!」
「你的手臂刺了那麼大的『忠孝仁愛信義和平』,用膝蓋想都知道!喂,你是怎麼來的?」
對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搔搔腦袋說:「黑道大車拼啦!閏八月嘛,我比較衰就……」
幸好還有「家鄉人」一起聊天,不過長龍的前進速度也蠻快的,不一會兒就輪到若翔進白色大樓了。他不禁暗想,台北市公家機關的辦事效率有這麼快就好了!
進入人潮洶湧、卻鴉雀無聲的大樓內,他感覺彷彿走進一棟無數樓層的摩天火車站一般。其實跟人差不多,每一層都設有無數的「櫃檯窗口」,他看見那些辦完登記的人,一瞬間就變換為白色裝束,然後在一些背上長了白色翅膀的「天使」指引之下,井然有序地搭乘「地下鐵」似的專車,分別前往不同的地方。
因為看見「地下鐵」,他又聯想到台北市有「火燒車」之稱的捷運系統,正感到好笑時,他已立在一道窗口前。那長得胖胖的黑人女孩一邊看著名冊,一邊抬眼笑望著他。
「啊,有長翅膀的哦!」她用純正的中文說。
若翔乾澀地笑了了笑,有些尷尬地說:「失禮噢,你會不會搞錯了?我又不是女的,怎麼會用那種有『翅膀』的?」
「啊?!你在說啥?」
「我才要問你咧,你是在說『靠得住』,還是——」
黑女孩笑了起來,伸出蓮花指罵道:「你還真三八!這裡的女人都沒『那個』麻煩啦!而且你也從此不會有煩惱、憂愁或生病。」
「哦?那就怪了,既然不會生病,這裡幹嘛佈置得跟醫院一樣,到處都是白色的?!」
「噢,那是因為『他』有潔癖」。
「他?!誰啊?我該怎麼稱呼?」
黑女孩偏著頭想了一下,「嗯,隨便你,要叫老大、老闆、主子、頭家或是BOSS……都可以啦!咦,等一等,名冊上你的『覆歷欄』裡寫著:『救了六條人命和兩隻小鳥。』按規定你應該可以獲頒『好人好事』的一對翅膀,當『天使』的呀,怎麼——」
「怎麼啦?沒有『存貨』了是不是?那我慢點頒也沒關係!」
黑女孩瞪了他一眼,「怎麼會缺貨?翅膀是由『他』親自頒發的。奇怪,讓我查查看。」
她才說完,櫃檯上突然平空出現一面電視螢幕。
她對著螢幕上那個半透明的白衣人報告道:「呃,對不起,『大尾的』,打擾你一下,我這裡有個——」
「讓我跟他說吧!」
螢幕上那個不男不女,又分不出種族、膚色、年齡的透明「主宰」,自動轉過身來面對若翔。
「歡迎你加入我們的行列。不過,你還有個小問題。」
若翔想不出來該怎麼稱呼「他」,囁嚅了半天才說:「嗨,特哥大大,借問一下,我有什麼小問題。」
「嗯,這都得怪你太雞婆了,幹嘛要來報到了,還抽空打那通電話給你無緣的女朋友呢?」
「愛她,就不可以『不告而別』,你沒聽說過嗎?」若翔無怨無悔、理直氣壯地回答道。
天堂的主宰點了點頭,「嗯,不錯,蠻有『愛心』的嘛!不過……喂,少年仔,你知道這樣我會有多麻煩嗎?翅膀要給你也不是,不給你嘛,又違背我的良心。」
「嘖!這麼小氣!哪裡麻煩,請說來聽聽。」
「OK,我乾脆唱給你聽比較快——你在人間的女友趙韻薇,她一見你就傾心,再見你卻很傷心,都怪你太有良心,她這下子對你更加不死心,見了別的帥哥毫不動心,害她這輩子永遠寂寞芳心……」
若翔用手指挖了挖耳朵,趕快打岔道:「好難聽哦,請你別唱了好不好?長話短說行不行?」
「講明一點就是,你害她嫁不出去,這可是一大『罪過』。你雖然救人、救鳥有功,不過卻因那通電話害她對你念念不忘,以為你還會回去找她,這是你美中不足——」
「那……那我該怎麼辦?」
天堂主子沉吟了片刻,繼而作下決定,「你有大功在先,這小過嘛,總不能因此降罪於你。你要知道,翅膀是天使的榮譽象徵,而你現在只能算是『半個天使』!」
「半個天使?缺一隻翅膀,那我就不成了『落翅仔』?!」
「對呀!所以我給你一天,也就是人間一年的時間,回去幫她找個老公。如果期限一滿,你還不能讓趙韻薇化憂愁為微笑、化哀傷為力量的話,那你就只能乖乖的回來當個沒有翅膀的天使,這樣你同意嗎?」
同意?!他簡直「卯死」了,求都求不來呢!
若翔差點就要跪下來叩天謝地了,這樣一來,他至少還有一年的時間可以當韻薇的「抹壁鬼」……呃,還是「守護天使」比較好聽一點。
「那我就勉強接受吧——喂,特哥大大,你講話要算數,食言會得肥胖症哦!」
「NOPROBLEM!現在天快黑了,你明天一早就回人間去辦事。」
要不是已經死了,他一定會覺得「暗爽死了」!明天,好漫長啊!他恨不得現在、立刻、馬上就去借來一對翅膀,飛到韻薇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