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回到卜家後,等著白百合去面對的,是幾乎徹夜未眠的卜夫人和卜氏家族。
而將白百合送回卜家後,卜勁風和秘書便形色匆匆的離開了。
此時,白百合被帶到卜家祖先牌位前,等候著家族審判。
「婚禮前刻,你竟然跟著其他男人逃走,你還有什麼話說?!」卜夫人坐在高堂上,顯得相當不悅。
卜氏家族傳統百年的良好聲譽,都被這個逃婚媳婦毀於一旦。
上百位千里迢迢趕來的賓客苦等她這位新娘不到,不得已最後只好以新娘身體不適為由,延後婚禮的舉行。
這消息一公佈,各種流言頓如炸彈般散開來,影響了卜家在商界的地位和聲譽。
卜夫人寒著一張臉,直瞪著白百合。
然而,白百合只是低著頭,臉色憔悴的不發一語。
不見卜勁風的身影,她忖度,一定是她讓他太過失望,所以才把自己一個人丟在這裡,任由大家欺負她。
「白百合,說話啊,你今天浪費大家的時間還不夠啊?」見她悶不吭聲,卜惠玲在一旁不耐的催促著。
奸半響,她才黯然開口:「我無話可說,跟著稱智哥一起逃走是事實。」
「稻智哥?都死到臨頭了,還叫得這麼親密?!」卜惠玲冷諷了聲。
「卜家可不是一般人家,今天你的逃婚,惹來不少負面流言猜測,你可知道我們卜家因為你多麼掛不住面子?!」
卜夫人向來注重面子勝過生命,白百合今日的行為明顯犯了她的大忌。
白百合不再開口,只默默的承受這一切責備。
「既然你已承認一切,依我們卜家家法,就得受罰。」卜夫人眼一瞟,一條又長又硬的柳杖立刻被恭敬的抬了出來。
白百合抬起頭來,微感驚訝。
「怎麼,害怕了?」卜夫人見她臉上出現驚慌,冷冷一笑。「只要你願意跪下來磕頭認錯,我可以少賞你幾杖。」
「要殺要剮,都隨便你們。」無視她的威嚴恐嚇,白百合一副豁出去的模樣。
「你……」卜夫人被她這麼一激,憤怒更是火上加油。「還沒過門就這麼囂張難馴,一旦過了門,那還得了?簡直要爬到我頭上了。」
語畢,卜夫人恨恨的舉起手,毫不客氣就甩了她一巴掌。
白百合整個人隨即往後跌去,火辣的痛感燃燒著她的頰,嘴角已緩緩滲出鮮血。
「給我重重的打,沒打到她開口認錯之前,不許停手。」
這一聲令下,一旁的執刑人員立刻動手取杖,同時白百合也被一左一右的架住。
她根本連掙扎都放棄了,只是認命的閉上眼睛。
然而,卜勁風放棄了她,竟讓她有種莫名的失落感?!之前他說過,只要她乖乖聽話,他會保護她不受人欺負。
如今,是她自己背叛了承諾,才會淪落到受人唾棄的下場。
她整個人被壓跪在地上,絕望的等待無情的杖責加身。
在場的卜氏家族們,全部冷酷的等著看好戲。
眼看,第一杖就要落下。
「等等!」
忽然,卜勁風的威嚇聲終於揚起。
只見他匆忙的來到白百合面前,直接抱起飽受驚嚇的她。
「勁風,這是家族的規炬,就連你也不許違抗。」卜夫人不滿的提醒著。
「我知道,但只要白百合不是卜家的人,就沒有必要承受家法。」
「勁風,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白百合是你執意要娶的媳婦,不是嗎?」卜夫人伸手攔下他的去路。
「我改變主意了,卜家和白家的婚約,就此取消。」
這話一出,就連懷中的白百合也驚訝的抬起頭。
「取消?!你不娶白百合了?!」卜夫人驚愕追問。
「沒錯,只要她不是卜家人,你們誰也沒有資格罰她。」卜勁風冷冷掃了眾人一眼,像是宣告,又像警示。
「婚姻豈是兒戲,哪容得了你說取消就取消!你不在乎面子和流言,總得考慮媽媽和其他家族成員的感受吧?!籌備了一個月的婚禮,帖子都發了,客人也都來了,而你卻說取消就取消?!這叫我如何向大眾解釋?顏面又該往哪裡擺?!」
「明天我會親自出面解釋和道歉。」卜勁風面無表情的表示。
「不行!如果你取消婚約是為了保護她免於家法,我絕對不允許。今天要是沒有對白百合執行家法,我難以向卜氏列祖列宗交代。你和白百合,誰也不准離開!」
卜夫人嚴厲的再度下令,退路頓時已被下人們團團圍住。
卜勁風眼見母親真的發火,於是緩緩放下了懷中的白百合。
「好,既然如此,就讓我為輕視婚姻、造成卜家聲譽受損,接受杖罰吧。」卜勁風「咚」的跪了下來,靜待杖罰。
「你……」卜夫人見到兒子如此袒護白百合,內心更是不甘。「好,不愧是我們卜家的傳人,有骨氣。為避免以後落人口實,讓他人不服,今天我就拿你殺雞儆猴。」
「不行的,夫人,少爺他現在的身體……」
秘書急得出面阻擋,卻被卜勁風斥聲喝退——
「不關你的事!給我退下。」
「可是你的……」
「叫你退下就退下!」
而卜勁風咬著牙,默默的接受家法嚴懲,吭都不吭一聲,隨後在眾人目睹下,力道強勁的杖罰一杖又一杖的落在卜勁風身上。
「住手……」
白百合摀住嘴巴,難以相信卜勁風竟然為了袒護自己,情願替代受罰。
然而,殘酷的杖罰卻依舊重重的落在卜勁風身上。
所有在場的人都驚愕的憋住了呼吸,卻無人再有勇氣出來阻擋。
大家心知肚明,家規就是家規,對於卜氏這種百年名門望族來說,家族的家法和聲譽勝過一切。
眼見那杖罰一道又一道的落下,毫無休止的意願,白百合終於受不了的哭喊出來——
「不要這樣,住手!」
她奔向前去,哭跪下來哀聲請求:「是我錯了,全都是我不對,要罰就罰我吧!」
「百合……」奄奄一息的卜勁風見她挺身護守在自己面前,意外動容。
「喔,現在才想認錯,會不會太晚了?」卜夫人嘴角揚起勝利冷笑。「勁風替你挨了這麼多杖,總算心疼了?」
「我……」
「好吧,看在你求饒的面子上,剩下的杖罰就由你承受吧,來人!」卜夫人望著淚流滿面的她,冷然下令。
話一出口,無情的柳杖立刻轉向白百合身上。
「夠了,母親……」卜勁風低喝一聲,搖搖晃晃的跪立著。
白百合連忙扶他,淚眼滿是不捨和心疼。
「別哭,我沒有怪你。」卜勁風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拭去她頰上的淚珠。
白百合鼻頭一酸,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卜勁風閉上眼,將哭泣的她緊擁入懷。
他這一擁,當下令所有人看傻了眼。
這十年來,他就像個冷血怪物般不易親近,如今卻當著眾人的面,主動擁抱逃婚的未婚妻。
「你是我的女人,為自己的女人赴湯蹈火是天經地義,即便你一時糊塗,被林稻智騙離婚禮會場,我依舊不會怪你。因為你太純真,像一朵清純的白色百合花,單純嬌柔又脆弱……」
話還沒說完,卜勁風忽然眼前一暗,整個人往白百合身上倒了下去。
「勁風?!勁風?!」見到兒子忽然倒下,卜夫人忍不住歇斯底里的驚叫。
而抱住他的白百合,同樣震愕不已。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會昏過去?
「老闆!老闆!」秘書立即衝了出來,接扶過主子,打開他新換上的西裝外套審視。
方才一返家,為了盡快回到大廳,卜勁風堅持不上醫院處理傷口,只是簡單的消毒並裹上紗布。
可經過簡單處理的傷口,卻怎麼也阻擋不住蔓延的鮮血泛流,更何況還遭受連番杖罰,如今巴掌大的白紗布上,早已吸飽了血液滲流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的腹部會有傷口?」白百合驚望那已轉為暗黑色的血跡,頓感天旋地轉。
「林稻智在旅館內捅了老闆一刀,老闆趕著回來覆命,堅持不讓任何人知道。」秘書憂心的解釋著。 稻智哥竟然持刀傷了他……白百合望著卜勁風毫無血色的昏迷臉龐,自責的落下淚來。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她彎身扶抱起昏迷的卜勁風,淚頰緊貼著他的臉。
如果他就這麼死去,她將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而在這一刻,她才驚覺——
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他,再也無法離開他了……
在白百合淚眼迷濛的呼喊中,卜家已陷入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兵荒馬亂之中。
清晨的金黃陽光,透過玻璃窗投射在安靜的病房內。
白百合靜坐在床前,低望卜勁風沉睡的容顏。
向來塗銳的臉部線條,在睡眠狀態時,依舊是如此冷酷,緊蹙的眉頭透露出他的不安穩。
白百合疑惑的看著,輕輕為他撫平蹙起的眉頭。
突然昏倒後,卜勁風被緊急送來了醫院,還好福大命大,總算平安的撿回一條命。
只是他一直沒有清醒,至今已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
在這段時間裡,白百合寸步不離的守護在他身旁,不眠不休的照顧著。
「百合……」低喃聲自他昏迷的口中傳出。
白百合一聽,瞬間紅了眼眶。
她主觀的以為,此時他真正喚的,應該是西川香湘,而不是白百合。
「百合……」卜勁風輕輕挪動雙手。
「我在這裡。」白百合伸出雙手,緊緊握住他的。
他為了自己,被酒醉失控的林稻智狠狠刺了一刀,更為了自己而遭受杖罰,全身傷痕纍纍。
白百合輕泣著,任由不捨的淚水滑下臉頰。
「百合……」卜勁風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她眼鼻通紅的可憐模樣。
「你終於醒了。」見他終於恢復意識,白百合終綻笑顏。
「怎麼又哭了,是不是誰又欺負你了?」卜勁風緩緩伸出手,試圖抹去她臉上的淚痕。
「對不起,對不起……」白百合不顧一切的投入他的懷中。
如果不是他,現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應該是自己。
「你不用道歉,該道歉的人,應該是我。」他虛弱的開口,撫摸她的發。
白百合抬起迷濛淚眼,不解的看著他。
「是我不好,不該強逼你嫁給我,畢竟你不是香湘……」他苦笑一聲。
面對他突來的歉意,白百合震住了。
「我想通了,與其把你不快樂的關在我身邊,不如讓你快樂的在外頭飛翔。所以……」卜勁風眼神黯然。
「所以什麼?!」白百合急問。
他那冷絕的表情,到底想說什麼?
「所以我願意讓你自由,我們的婚事就此正式取消。」卜勁風別過頭去,不願正視她。
「取消?!我以為那是你想替我免除杖罰,才衝動說出口的……」白百合難以相信的望著他。
「離開之後,你可以回到林稻智身邊,他的婚約既然已經取消,你們有情人就能終成眷屬了。」卜勁風淡淡說道。
她的逃婚已經說明了一切,她終究是排斥這門婚事。
「你到底在說什麼?!」白百合氣極,硬是把他的臉扳正過來。
「你真的以為我喜歡林稻智,才跟著他離開?或是以為我是因為討厭你,所以才逃婚?!」
「不是這樣嗎?」他不以為然的冷瞅她氣憤的小臉。
「當然不是!」她堅定辯解著。「我喜歡的人……是你,經過這次的事件,更可證明我對林稻智已經沒有任何感覺。我真正在乎的人,是你啊。」
「你說什麼?!」卜勁風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聽力。
始終想逃離他的她,竟然說在乎他?
一定是他被杖罰後,開始變得神志不清了。
「我說,我喜歡的人是你,卜勁風。」白百合再次重申,臉上已飛上兩朵紅雲。
冷不防地,卜勁風突然雙手一攬,將她緊緊摟入懷中,重重的吻上唇。
「你知不知道,其實我早就深深愛上你了。」聽聞她的表白,卜勁風感動不已的說出心底話。
白百合一聽,也呆楞住了,唯一想到的卻是——
「你愛的是白百合,還是西川香湘的替代品?」她忍不住低問,突感心頭節奏快了起來。
「香湘在我心中是永遠存在的,如果你不介意這樣的我,請准許我像十年前深愛香湘那般,讓我有機會好好愛你。」卜勁風真情真意的對她傾訴著。
從在醫院第一眼見到她,他靜如死水的心海,就被一株可憐的小百合所擾亂了。
淚水再度盈滿眼眶,白百合好傻,到這時候才發覺他對自己的愛意。
忽然,一股思心感沖湧上,白百合摀住嘴巴,彎身乾嘔了起來。
「百合,怎麼了?」他憂心急問。
「我……」白百合臉紅的直搖頭。
「到底怎麼了?」
「百合小姐懷孕了。」
秘書適時的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卜家母女以及其他親朋好友。
一直守候在門口的這些人,這下總算有機會露臉了。而這小倆口的甜言蜜語,聽得大家是雞皮疙瘩掉滿地。
卜勁風一聽,驚喜的難以言喻。
「真的?!你的肚子裡……」他驚望她的平坦小腹。
「嗯,昨天已經檢查確定。」她點點頭,一臉幸福。
「這麼說,我要當爸爸了?」卜勁風撫上她的小腹,又驚又喜。
「嗯。」兩朵紅霞再次飄上她的臉頰。
一旁的卜夫人見狀,深深歎了口氣。
看來,不想承認白百合是自家媳婦都不行了。畢竟,她肚裡懷的可是卜家望眼欲穿的金孫啊。
「哥哥、嫂子,恭喜你們。」卜惠玲率先開了口。
她的語氣雖然有些不甘願,但見哥哥終於因為白百合而敞開心扉,也不得不打心底佩服她。
嫂子?!白百合驚訝的抬起頭,見卜惠玲朝自己淡淡一笑,也回以溫暖笑容。
「百合,從現在起,要好好照顧勁風。還有,不准到處亂跑,萬一動了胎氣,我可不饒你。」卜夫人也急忙開口叮嚀。
「是,伯母。」白百合乖順的點頭。
「都什麼時候了,還叫伯母?!難道你真這麼討厭成為卜家的媳婦?」卜夫人忍不住抗議。
「是,媽……」她訥訥的依言開口。
而這一喚,終於讓卜夫人芳心大悅。
「既然孩子都有了,婚可不能不結啊!」
卜夫人說話的同時,早已命人取來婚紗、頭紗,命令白百合去換上。
當白百合一身白紗的出現,病房內早已經擠滿了圍觀人群。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卜勁風沒好氣的望著這些親朋好友。
他可是需要安靜休養的病人呢。
「媽……」
忽地,白百合驚呼一聲,視線落在病房門口。
遠在日本休養、多日不見的母親,此時竟然出現在眼前?
「百合,媽媽終於趕得上參加你的婚禮了。」白夫人在奶媽的陪伴下,緩緩的來到兩人面前。
「媽,你的身體已經康復了?」白百合驚望母親那紅潤臉頰、元氣十足的模樣,激動的投向母親懷裡。
「百合,這些日子來,多虧勁風的幫忙,他不但送我到日本開刀治療,每個星期還固定飛來探望,向我說明你的近況。要不是他的細心和體貼,媽媽不可能這麼快就康復的。」
白母欣慰的抱住女兒,喜悅的淚水一湧而出。
「我都不知道這些事情……」
白百合驚訝的從母親懷裡抬起頭,回望淡淡笑著的卜勁風。
這一個多月來,他竟然每個星期都去日本探望母親?而她非但不知情,還傻傻的錯怪了他……
內心感動不已的她,轉身輕輕吻上卜勁風的額頭,同時給予感激一笑。
「恭喜恭喜,今天可是你們的大日子呢!」一旁的白家奶媽也出面道喜。
「岳母、奶媽,請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愛護百合的。」
卜勁風忍痛下了床,從白夫人手中扶接過白百合。
這十年來,他被囚困在對香湘的思念和愛意中,如今總算走出心牢,幸福的畫上了句點。
「我愛你,百合。」卜勁風深情的凝視她道。
「我也是。」
頓時,現場響起了歡聲雷動的掌聲和祝福聲。
當然,還有閃光不斷的鎂光燈。
卜勁風激動的將白百合緊摟入懷,哽聲低語:「謝謝你的愛。」
白百合甜甜一笑,環住他的肩膀,回敬他一個甜蜜香吻:「不客氣。」
這一生,卜勁風無論如何也不願放開懷中的她——
他的百合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