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經理,虞氏企業的代表剛剛來電通知今天下午兩點簽約。」錢順順的秘書立在她的辦公桌前報告著。
「簽約?」錢順順訝異的抬起頭。
神秘的虞氏企業五年前莫名竄起,雄厚的資本加上人才濟濟,短短一年,虞氏就在台灣站穩了腳步,又一年,幾可壟斷台灣經濟的虞氏更是取代了四大家族,成為商界的龍頭老大。
可詭譎的是,五年來,虞氏企業的負責人竟從未在公開場合露過面,一切對外事直皆由總經理郭雲凌代為出面。
在有心人士不斷的探查下,神秘的虞氏逐漸檯面化,原來它竟是發跡於美國的B.K.集團在台分支。
而虞氏企業之所以為虞氏企業,是因為B.K.集團的總裁是個中美混血兒,虞是他的中國姓氏,因此,當B.K.集團進駐台灣時,便直接以虞氏為名,而沒冠上B.K.二字。
B.K.集團享譽國際,分支遍佈五大洲,舉凡食、衣,住、行、娛樂各方面都經略,也都發展得極為有聲有色,所以,只要印上B.K.商標的商品,價位通常比其他廠牌的高出一倍有餘,使用的人口卻產知怎地,每每高出千倍、萬倍。
因此,每當B.K.集團傳出要尋求合作廠商時,各廠商莫不卯足了勁爭取,甚至不惜削價競爭,血本無歸,但求放長線釣大魚。
可錢順順不屑做那種倒貼的蠢事,所以,她根本是抱著棄權的心態去競標,因此底價甚至定得比報給其他廠商的還高出一倍。
「是的。」秘書誤以為錢順順開心過頭,殊不知她根本是傻了眼。
「跟虞氏?」錢順順眨眨眼,錯愕得合不攏嘴。
「是的,總經理。」
「今天幾月幾號?」錢順順不禁懷疑今天是四月一日愚人節,所以秘書才會跟她開玩笑。
「七月十五日。」
「是嗎?」錢順順還是很懷疑。
「是的,總經理。」
「我想,你最好還是撥個電話再去確認一下,說不定是虞氏打錯電話了。」
「是。」秘書頷首退出。
錢順順搖搖頭,繼續埋人文件堆裡。
可她還看不到十行,秘書再次敲門進入。
「怎麼樣?」錢順順抬眼望了下秘書,不經心地問著。「確定下午兩點準備簽約。」
「不會吧?」錢順順錯愕的抬起頭,手中的文件匡當—聲直朝地板親去。
「如何?」
「已經照你的吩咐通知錢氏企業下午兩點簽約。」郭雲凌皺著眉,不解地對著背對他的高大男子報告。
「很好。」英挺的男子轉過身面對郭雲凌。
「我不明白。」郭雲凌無畏地迎視男子銳利無情的瞳眸。「競標的目的就是希望將成本壓到最低,為什麼……」
「我高興。」男子截斷郭雲凌的話,冷冷的看著他。「如果你有意見,我不反對你另謀出路。」
「你明知道我……」雖然自己從未明說,可他該知道』自己感懷他的知遇之恩,所以這輩子絕不可能背棄他。
「我就是知道才會這麼說。」男子再次截斷郭雲凌的餞話。「我信任你,所以將公司交給你全權處理,但那並不代表你有權力質疑我所做的決策。」
「對不起。」自如理虧的郭雲凌雖感歉然,但仍直視著他。
「我相信依你賺錢的本事,就算成本高些,你一樣有辦法賺進比咱們預期的還要多的錢,不是嗎?」男子冷冷的盯著郭雲凌,擺明沒打算多作說明。
「是。」
「很好。我就知道,我絕不會看錯人的。」男子滿意的點點頭。
「舷……」錢順順熱情的撲向正坐在沙發上看晚報的虞舷,一把奪走他手上的報紙隨手一丟,然後愛嬌的環住他的頸項,送上香艷的紅唇。
「在路上踢到金塊了嗎?瞧你開心的。」
美人自動投懷送抱,虞舷只能以抱歉的眼神隨便睇了下被踩在美人腳底下的商業晚報,隨即寵溺的將她抱坐到腿上,眼中儘是濃濃的愛戀。
自從那天她委屈的說要幫他開間猛男店後,她就斂起了燦爛的笑容,蒙上一層淡淡的愁緒,讓他看得好不心疼。
所以,這會兒見她笑得如此開懷,他自然也跟著心花朵朵開。
「嗯!」錢順順埋在他頸間的頭重重點了下。「還是好大好大的一塊金塊喔!」俏鼻在他頸間磨磨蹭蹭。
「你呀!這會兒不像是撿到金塊,反倒像只愛撒嬌的小狗撿到心愛的狗骨頭。」他捧起她的臉,戲謔地望著她,以免她真將他的脖子當骨頭啃。
「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見識。」錢順順眉開眼笑的將虞舷戲謔的話語當耳邊風,有聽沒有見。
「看來你今天真的很開心。」這回換他將自己的頭埋進她的頸間偷香。「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好事了?」
「聽過虞氏企業嗎?」錢順順雙眼一亮。
「想不知道都不行。」虞舷的語氣帶著明顯的無奈。「為什麼?」她疑惑的側頭瞟了他一眼。
「誰讓我也姓虞呢?」
「什麼意思?」她秉著求知的精神繼續發問。
「我每做一回自我介紹,別人就問我一回:『你跟虞氏企業的老闆是什麼關係?』,你說我能不知道嗎?」
「那你都怎麼回答?」經他這麼一說,她才赫然發覺自己對心愛枕邊人的存在似乎太過理所當然了一些。
理所當然的接受他莫名的出現。
理所當然的被他寵愛。
理所當然的愛上他。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以致到了今日,她仍不知他打哪裡來、他之前從事什麼工作,唯一知道的是他孑然一身,沒有任何親人,就連朋友也似乎沒有。
因為打從認識他以來,只要她需要、她有空,他就會立刻出現守著她、陪伴她,不論何時何地。
「如果姓虞就跟虞氏企業有關係,那全台灣大概有一半的人口都是陳水扁的親戚了。」台灣什麼姓氏不多,就姓陳的最多。
「說得也是。」她苟同的點點頭,但旋即又說:「不過,其實也怪不得別人會那樣問,畢竟在台灣,虞姓並不多見。」
「那為何你就沒那樣問過我?」他笑笑的輕拍她的頰,有些漫不經心地問。
他眉笑,臉也笑,嘴更是笑彎著,就連眼睛都笑瞇了起來,因此,被他的笑容迷得昏頭轉向的錢順順自然沒留意到他眼底正疾速地閃過一抹探尋的異光。
「為什麼要問?」她愛嬌的將自己更加膩進他的懷中。「隨便想都知道你們肯定沒半點關係,否則哪容得了你一天到晚閒閒沒事的黏在我身邊打轉。」
其實,若非今日他自己提起,她壓根沒想過該猜疑些什麼、該探問些什麼,因為對他,她純然的信任。
而她的信任,來自他對她的好、對她的寵、對她的憐、對她的愛,最難得的是,自從相識以來,他非但沒想過要從她身上謀奪一分一毫好處,反而竭心盡力的討好她,將她的吃穿全往自己身上攬,若非她堅持,他甚至連她的住、行都想一手包辦哩!
「你這是在抗議我太過癡纏你了嗎?」他也不想如此癡纏她,可也不知為什麼,打從見她第一眼開始,他就讓她迷去了心魂,從此甘願為她傾心竭力,只為見她一層甜美的笑靨。
猶記當她第一次拒絕他的求婚時,他因自尊心大受打擊而狠了心想從此不再理她,可無奈相思惱人,所以沒兩天,她一通電話,軟膩的一聲喂,就讓他瞬間瓦解了決心,不忍對她說出什麼硬聲硬氣的拒絕話語。
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他總是輕易的妥協在她事後的一聲輕喂中,久而久之,他認了,不再和自己過不去,省得氣壞了自己,她大小姐卻一點神經都沒有的質問他是不是太忙了,所以才沒空和她聯絡?
「才不呢!我巴不得你越纏我越好。」對上他的眼,她將臉湊向前,和他額對額的貼靠在一起。
若在猛男俱樂部成立以前,她或許會淘氣的答是,可現在,她不敢,因為怕要真那樣回答了,萬一他當真,後果將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簽約的喜悅稍稍沉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憂傷,但因為蜷伏在他的懷裡,所以沒讓他瞧出端倪。
「哦?那是不是表示你願意放棄堅持,陪我走出大門到處走走呢?」他銳利的眼盯著她的表情。
這些日子,她的不快樂看進他的眼裡,他也不好受,所以願意暫時放棄逼婚的念頭,退而求其次的只盼她願意拋下不值錢的面子,和他光明正大的走在陽光底下,對外坦承他們的戀情。
「為什麼一定要到外面走動?難道你不再喜歡和我甜甜蜜蜜的待在家裡溫存嗎?」她神情閃爍的反問。
「說到底,你還是不願公開我們的戀情!」他冷下了臉,雙拳緊握,盯視她的雙瞳也在瞬間蒙上了一層冰。
「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他厲聲質問。
「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徹底做好心理準備,好不好?』』拿到虞氏企業合約的喜悅至此蕩然無存,此刻盈滿她心中的是濃濃的憂懼。
「好,我給你時間。可是你告訴我,你還想要多少時間?一天?兩天?三天?還是一個月?或半年?甚至一年?他的語氣,他的眼,充斥著濃濃的失望。「我們認識快四年了,你到現在居然還沒有心理準備,是我太失敗了?還是你根本沒有心?」
「你不要這樣,你知道的,我愛你,我真的很愛很愛你。除了你,我從不讓別人靠近我,就連我的家人,我都和他們保持著一定距離。」她的眸光更加黯淡了。「身為錢氏企業的繼承人,我打小一個人獨立生活,學習冷情寡愛,享受寂寞,所以習慣單身一人的我才會早早昭告天下,我——」
她怯怯的偷瞄他一眼,然後才蚊納似的繼續道:「不需要男人!」想當初,年輕氣盛的她一接掌錢氏企業,就信誓旦旦的昭告天下:她唾棄男人,鄙夷男人,所以,就算天下的男人全死光了,她也不在乎,以便徹底杜絕那些絡繹不絕,意圖覬覦她家產的各式男人。
可就在那時候,他出現了!
在她公開宣言後的第三天。
他意外的闖人她的世界,然後一天一天的吞食她的感情,一天一天的收攏撒在她身上的情網,不到一年,他就成功的將她困死在他的身邊。
然而,大話已出,是怎麼也不可能收回了,所以,她當然也不可能拉得下臉,和他一同走在大庭廣眾之下。
更何況是公開他們之間的戀情!
「重點。」她說的那些,他已經不知道聽了幾千幾百次了。
語氣雖然冷硬,但他的心卻再次早一步放軟了。
誰讓他愛她愛到見不得她有一絲愁苦呢!虞舷很無奈的在心中重歎了一口氣。
「你知道的,我除了拉不下臉面對眾人的訕笑外,身為錢氏繼承人的我有我必須遵守的規條,我不能……」
「規炬是死的,人是活的,難道你真要一輩子受那些不合理的規條束綁嗎?」他不屑的嗤之以鼻。
去他的不能感情用事!
去他的不能受情緒左右!
去他的要斷情絕愛!
錢氏的那些老古董難道都將自家的繼承人當尼姑、和尚培訓嗎?虞舷咬牙切齒地暗忖。
「我也不想,可是……」
那些規條私底下她可以不理會,可是在公開場合她卻不能不做做樣子,盡量不落人口實,以免招來家族親人們質疑她能力的眼光。
她和他們雖然一向不親近,可她卻極為重視那份淡淡的情感,因為沒有資格擁有親情的她比誰都渴求.得到親情。
在得不到親情的慰藉下,她退而求其次的希冀他們對她的敬愛。
為了那份敬愛,她願意咬牙忍受那些令人無法苟同的嚴苛規條。
「算了,那麼久的時間都等了,再多等一陣子又算得了什麼呢!」狗急會跳牆,更何況是人呢?「只是別讓我等太久,以免……」
「以免什麼?」他閃爍的眼神令她心顫。
「我有心等,就怕等不了。」不想逼她,可是他知道,若不逼她,就是等到齒牙動搖,也休想等到她踏出第一步。
「等不了?」她疑惑的望著他出神。
「我說過,不論誰,只要她有本事懷上我的孩子,我就會娶她,所以我不敢保證自己能等你多久,一切就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不,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不會的。」
她雖然看著他說話,可神情充滿了慌亂,讓虞舷不爭得不懷疑她究竟是在安撫他,還是在安撫她自己?
刻意起了個大早的錢順順看了眼窗外燦爛的陽光,臉上不禁泛起笑意。
收回視線,她順手推了推依舊沉睡的枕邊人。
「舷,醒醒。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於嗎?」見枕邊人理她的翻了個身,不死心的她乾脆直接賴到他身上又是搖晃,又是磨蹭。
「舷,醒醒!別睡了,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九二一週年紀念。」忽覺一陣天旋地轉的虞舷沒好氣的脫口嘟嘖。
「現在才七月耶!」錢順順不滿地嬌嗔。
「鬼門開,要拜拜嗎?」不信邪的虞舷勉強將沉重的眼皮撐開一條細縫,瞟了眼極迷信的錢順順。
「呸,呸,呸!才不是呢!」她悻悻地白他一眼。
「總不會是情人節吧?」他頭昏腦脹地敷衍著。
「現在是國歷七月,不是農曆七月。」她忿忿地咬他裸露的肩膀一口。
「哦!」虞舷無奈的睜開眼與她面對面,眼對眼,眼角餘光分神地瞄了下床頭櫃上的鬧鐘。「大小姐,我今天凌晨三點才躺下,現在整個人頭昏腦脹,什麼都想不起來,不如你直接告訴我今天是什麼日子好了。」
六點?OH!MyGod!她居然在清晨六點騷擾他,就為了這該死的爛問題?
自從下海當猛男後,他就過著日夜顛倒的日子,規律的生理時鐘因此大亂,所以,原本一天只需睡三、四小時就能生龍活虎的他,這會兒一天不睡上八小時,精神就容易渙散,不易集中。
「你忘了?」她無法置信的瞪視他,紅艷的粉唇噘得老高。「你竟然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想以往都是他刻意提醒,叮囑她記得請假,好不容易今年她終於自己記得了,還特意起了個太早,想和他甜甜蜜蜜的度過今日,可他卻忘了,忘了這個他一向極為珍視的日子。
「對不起,我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麼日子是你記得,我卻記不得的。」他敲敲自己昏沉的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些。「今天是七月三十一。」她暗示著。
「鬼門關嗎?」捧著腦袋,他努力保持清醒,可沉重的眼皮卻不住地往下垂。
她一向只注重這些鬼日子,所以精神渙散的他不經大腦地脫口問。
「就跟你說現在是國歷七月,不是農曆七月,你重聽呀!」她忿忿地又咬了他一口。「再給你一個提示:每年的今天,你都會強迫我請假。」唯有今年沒有!
她原以為他只是想試試她是否會自己記得,所以才遲遲沒提醒她,可看他現在的反應,她知道一切都是自己多心了,而他……
已然無心!黯然地,她紅了眼眶。
她感覺得出來,自從她上回第九十九次拒絕他求婚後,他就對她越來越冷淡,越來越輕忽了。
可也因此,她終於明白自己以往的不經心有多惡劣、多傷人!
「你生日,還是我生日?」為了早些擺脫她的騷擾,他瞎蒙著。
「你連我的生日都忘了?」錢順順失神的望著已然閉上眼的他低喃著。
總將她捧在掌心的他,以往最重視的兩個日子就是今天和她的生日,可他今日愛理不理的模樣讓她明白,這兩個日子在他心中顯然已經不再重要了。
也就是說,在他的心裡,她也已經不再那般重要了。無法忍受她難過的虞舷在心中重歎了一口氣,硬撐開疲累的雙眼。「你倒是說說看今天到底是什麼大日子?」
「算了……你睡吧!」強行嚥下受傷的感覺,她笑容僵硬的退離他的身子,下床走到窗邊,背脊僵直的背對著他。
「唉……」歎息逸口而出。「今天對我而言是個大日子,可是對你,我真的想不出有任何重大意義。」
對一個連自己生日是幾月幾日都記不清楚的人,他實在不敢奢望她會記得今日這種「微不足道」的小日子。
「什麼意思?」她聞言倏地轉回頭,以泛紅的委屈眼眸睇著他。
「就字面上的意思。」坐起身子,往她的方向挪了下,伸長手攫住地緊握成拳的小手,倏地一拉,讓她重新落到他身上。
「我不懂。」她眨動無辜的眼眸凝視著他。
「告訴我,今天是什麼日子?」
「這是我問你的問題耶!」她噘起嘴,不平的嚷道。
「我很清楚今天是什麼日子,只是我有點懷疑,你想慶祝的,跟我所認定的是不是同一個日子?」他可不想空歡喜一場。
「你懷疑我?」她大眼一瞠,一副飽受侮辱的死瞪著他。「唉……」不是懷疑,根本就是篤定!
「你歎什麼氣呀!」她嘟高著嘴,受辱的神色頓時轉為懷疑的反盯。「我才懷疑你是不是想不出來,所以故意這麼說,好拐我說出答案咧!」
「就當我想拐你好了,你說是不說?」他揉著太陽穴提振精神。
「不說。」她賭氣的撇開臉。
「那就別說了。」咚地一聲,他重新倒回床上補眠。既然她現在不想說,那一切就等他腦子清醒後再說了。
賭氣著不回頭,等著他哄的錢順順等了好一會兒,卻不見他有任何動靜,一轉回頭,這才發現他竟又睡著了。
凝視他熟睡的臉龐,她這才發覺他一向清朗、白淨的臉龐競出現了兩個極為礙眼的黑眼圈。
心疼的感覺霎時澆熄心頭的惱火,輕輕拂開落到他眼睫的一小撮亂髮。
親親他的眼睫,靜靜地凝望著他的睡顏,她忽然發覺,其實看著他就是一種享受,伴著他就是一種幸福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