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伕(上) 第四章
    馬伕來到京城已經半月,在揚威將軍的府中掛了一個馬房頭兒的閒職,平日只管養馬、訓馬,畢竟是從小就記住的事情,雖然生疏了三年,但很快就熟練掌握起來。馬伕訓馬的本事也確實有一套,不管是多野多烈的馬匹到了他手上,不出三日就能斂了性子。而且府中不少閒置的馬匹,也被馬伕從中發現了幾匹上上之駟,加以鍛煉,千里之駒指日可待。

    因為他不用出車、馬房打雜等,閒來無事就自個兒在京城裡逛逛。李誠興也會有事沒事拉著他到處跑,甚至還會帶他去吃花酒什麼的。或是遊山玩水、或是校場觀兵操練、或是互相練練拳腳,兩人竟在不知不覺中成了莫逆之交。

    李誠興經常跟他聊他前年跟隨大軍出征的事,有時也會說說現今的朝中權勢如何如何分化之類,酒喝多了,就會順帶罵罵三品護國將軍陸奉天如何桀驁如何冷漠如何不近人情、官場上排除異己、上了戰場殺人如麻等等。

    馬伕聽了,只是笑。偶爾插插嘴,說他很久以前跟隨馬隊跑江湖的事。

    李誠興有次試探地問他因為犯了什麼事才會坐牢,馬伕就給他敬酒,敬了三杯後,李誠興就明白馬伕不想談那段過往。還好李誠興也不是個刨根問底的人,幾句話一岔,也就談到別的事情上了。

    來京城第二天,他就知道了陸奉天的將軍府建在城北大街。那附近住的都是官宦人家。他本想上門拜訪,卻在聽到一個消息後,躊躇了腳步。

    這個消息還是誠興和他閒聊時告訴他的:現三品護國將軍陸奉天,原本無權無勢毫無背景可言,聽傳聞還有人說他是個私生子。而他能從一個默默無聞的一介武人爬到如今的地位,除了他本身的實力和手段,還在於當今宰相卞騰雲對他的大力栽培。當陸奉天被當聖封為正三品護國將軍後,更是將唯一的獨生愛女卞青儀許配給了他。準備在愛女年滿十八後,與陸奉天行周公之禮。

    卞青儀……,馬伕在口中咀嚼這個名字,思緒也不由飄到了幾年之前,當年那個十四歲的小男孩趴在他懷裡,嘴裡念叨的全是那個瞧他不起的美麗小仙女……

    這就是世人所說的緣分麼,那麼自己和他的又是什麼呢?孽緣?

    迎客居,四十年的老店,一樓是十文錢也可吃一碗陽春麵的大堂,二樓最便宜的炒青菜也要二兩銀子。為了不打擾貴客、污了貴客的眼睛,上二樓從外面有直接的樓梯,不用進出大堂。小小酒樓富貴貧窮界線分明。

    馬伕托誠興的福,坐上了二樓臨窗的位置。可他那一身布衣打扮在二樓就相當顯眼了。李誠興不在乎,馬伕更是不在乎了。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見你時,想你是什麼樣的人嗎?」李誠興靠在窗欞上,自飲自斟。

    「什麼樣的?」馬伕的眼光被樓下的一匹馬吸引過去。那是一匹年歲大約四五歲的成年馬,不算是特別出色的好馬,但看上去就知道它是一匹特耐長力且可負重的良駒。

    馬伕對自己的眼力有自信,他自己親手挑選的馬匹就算時隔三年,也一樣可以認得出來。這匹馬顯然被它的主人相當珍惜看重,一身毛色油光順滑,膘肥體健精神氣十足。

    「我覺得你就好像我征戰時看到的大草原,被野火燃盡正待復甦的黑色草原。什麼是燃盡你……,你在看什麼?」李誠興探頭順著馬伕的眼光看去。「啊,那不是陸奉天的愛馬嘛,他也來這兒了?晦氣!」

    「那是陸奉天的馬?」馬伕壓抑住自己平聲問。

    「是呀,你看到馬鞍上的家徽沒有?說起來,這匹馬幾乎和陸奉天一樣有名,既不是千里名駒也不是大宛寶馬,那小子卻把它寶貝什麼似的!連皇上御賜的馬,他都只是放在家中放著。當初上戰場,宰相要送他一匹好馬,他也沒要,兩年征戰騎的都是這匹馬。你知道麼,這小子愛馬的勁兒倒是挺對我胃口,大概是兩年前吧,那時候大家都是騎兵,打仗時,他的那匹馬受了傷已經不能跑步,為了不影響攻防進退只好暫時把它拋下,可是那小子回營後竟然違抗軍令,自己用一輛戰車把那匹馬拉了回來,為了那匹馬,他硬是挨了二十軍棍。自此,那匹馬就跟他一樣出名了。」

    深深吸進一口氣,馬伕閉上眼睛,再睜開。

    「呵呵,你知道麼,他這匹馬還有個很有意思的名字,叫『望夫』。只是不知道是盼望的望,還是忘記的忘。」李誠興很得意,覺得自己的黑炭名字取得才叫好,又形象又親熱。那像陸奉天,什麼望夫嘛,又不是女人!何況那匹馬明明是公馬唉!

    「望夫嗎……」

    「是啊,哎喲,說這家夥這家夥就來了!真討厭!」看來李誠興不是一般兩般的討厭陸奉天,看到陸奉天從雅室出來,一張臉已經撇到窗子外了。心中還不停後悔,剛才就不應該和馬伕從大堂進來,以至於沒有看見停在另一側外梯口的馬匹。這要是看見了,他才不會踏進這兒一步呢!

    他看不上陸奉天,陸奉天顯然也瞧他不順眼,眼角餘光掃射到李誠興的存在,但也就當沒看見一樣,帶著隨從在店家的點頭哈腰滿面堆笑下向樓梯口走去。

    走到樓梯口時,陸奉天突然站住了腳步。身後的隨從不知發生什麼事,也一起停下來。

    「呵呵,陸將軍,敢問您可是忘了什麼東西,小的這就為您取來。」店掌櫃的連忙讓小二回雅室看有沒有東西丟下來。

    陸奉天轉回頭。帶著一種不可致信的眼光看向臨窗處。

    李誠興從背部感到某種刺骨的寒意,回轉頭,發現陸奉天正盯著他看,無奈,只好勉強的打招呼道:「喲,山不轉路轉,又見面了呀。一段時間不見,你的架勢又大了不少嘛。啊哈哈。」

    陸奉天還在看,而且還一步一步向他走來。

    李誠興見他不理人,不曉得他要找自己什麼麻煩,乾脆把整個身子轉過來,面向陸奉天,一幅你想幹什麼老子都奉陪的打架架勢。

    陸奉天在他們桌子前站住。

    他變了,變了很多。臉上的稚氣已經完全不復存在,臉上的線條也更加凌厲,眼光變的越發深邃,身高似乎又拔高了,挺拔的身軀宛如天神,一身官服顯得凜凜不可侵犯。當初那種被壓抑的獸性看似被深深的掩藏起來,其實卻已滲進他的身心魂魄,隨著他的一舉一動飄出令人窒息的威脅。

    此時,站在馬伕眼前的是一個成熟、危險、冷漠的男人。

    「你怎麼和他在一起?」

    「你小子想幹啥?」

    幾乎是同時,陸、李二人齊聲道。

    「我怎麼不能和他在一起了?你小子是我什麼人啊,管那麼多!」李誠興火了,話音剛落,就聽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他是我的東家,我現在在他府中做馬伕混飯吃。」

    李誠興抬起頭,這才發現自始至終陸奉天就沒在和他說話,他以為他是在看他,其實都是在看他對面的那個男人──馬伕。

    馬伕認識陸奉天?李誠興的臉上寫滿了疑問。禁不住就開口問了:「你認識這小子?」

    馬伕對他笑笑,「我認識以前的他,不認識現在的他。」

    「噢……」李誠興的心中充滿了好奇。睜大眼睛掃向兩人。

    「你來京城為什麼不來找我?」陸奉天看上去不甚愉快地問。

    「……,我聽說…你已與卞宰相之女訂了婚。」馬伕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回答。

    陸奉天不說話了,只是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盯著馬伕看。看得馬伕都不敢直視他。

    「喂喂喂!小子,你什麼意思!我不知道你和馬阿哥有什麼梁子,不過我告訴你,馬阿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找他麻煩就衝我來好了!」李誠興看不順眼,騰的站起身子。

    誠興這一站起來,頓時,二樓就顯得狹窄了許多。畢竟,方圓不足百尺的地方站了兩個身高不下八尺的偉男子,想不狹窄都不行。

    「馬阿哥……,哼!」陸奉天在口中輕哼了一聲。

    看都不看李誠興,陸奉天徑直走到馬伕面前,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咧嘴一笑,伸手就把他抱了個滿懷!

    「馬大哥,好久不見。想死我了!」

    全樓的人呆住。不明白高高在上的陸將軍怎麼會那麼熱情的擁抱一個給人做馬伕的布衣平民。李誠興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小四子……」馬伕也呆住了。他設想過很多種情形,包括現在的陸奉天會把他當陌路人看的場景,但是他再也沒想到現在的陸棄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擁抱他,甚至說話的語氣也跟幾年前一樣。

    其實也不用那麼奇怪不是麼,光看那匹馬,光聽他對那匹馬的態度,還有那匹馬的名字,不就應該明白他是怎麼想自己的了嗎。

    陸奉天滿面笑容的放開馬伕,轉身對隨從說道:「馬伕,我的大恩人!以後你們見了他,就跟見了我一樣,一定要盡心侍奉。」

    大恩人……,馬伕心中咯!一下。

    隨從們連忙彎身向馬伕問好。

    奉天挽起馬伕的手,邁步就向樓梯口走,邊走邊大聲說:「走,馬大哥,隨我回府去。我陸奉天昔日的大恩人怎麼能去做別人的馬伕,你放心,今後只要有我在,不愁沒你的好日子過!」

    馬伕剛想開口推辭,陸奉天卻又靠近馬伕的耳朵,輕聲說了一句:「這是外面,等我們回去以後再慢慢聊。」

    馬伕彎起唇角,收回想說的話。

    那邊李誠興卻在此時喊道:「喂,你要帶我馬阿哥到哪裡去啊!我管你是他恩人還是仇人,你不能這樣隨便帶走我李府的人吧?」

    陸奉天低頭問馬伕:「你和李府簽約了嗎?」

    「沒有。誠興待我如友人,我也只是……」

    「那就好。這樣我們也沒必要和姓李的多打交道了,走,我們回府。」陸奉天打斷馬伕的話,挽著他的手催促他隨他回府。

    「等一下,我……」

    「走走走,我還有好多話要和你說,這裡人多不是說話的地方。」

    「可是……」無法,馬伕只好回頭對李誠興叫了一句:「誠興,你先回去吧,我和…陸將軍有些話要說,等過會兒我在去找你。」

    我不會讓你去找他的!陸奉天在心中恨恨地想到。

    果然,之後陸奉天就沒有給馬伕回去李府的機會。一到護國將軍府,陸奉天就命人去李府把馬伕的行李取來,並讓管家準備酒席,說要款待自己的大恩人,然後又讓丫環帶馬伕去洗塵更衣,幾番折騰已是掌燈時分。宴席中,陸奉天沒有開口問一句馬伕這三年來做了些什麼,甚至閉口不談年少時期,只是笑談他這兩年來的征戰和入朝為官後發生的一些趣事。

    馬伕想開口,卻總是被打斷,弄到後來也沒了想說的興致。難不成要他哭著告訴他,我這三年為你背黑鍋坐監牢挨打受罵哪有你風光得意!然後讓他繼續對自己感恩戴德不成!馬伕嘲笑自己。

    剛開始還很激動,心中想著要如何和小四子續這段緣分,並體諒地為他想了很多,可是這樣的日子連續過了兩日,雖然每日都有陸奉天設宴招待他,但不曉得為什麼總覺得有那麼一絲不安飄在心頭飄著。其間也一直沒有看見劉嬸,雖說自己也不想見她。

    吃過晚飯,坐在房中思來想去決定還是去找奉天好好談談。他不明白小四子現在心裡想的是什麼,初見時的熱情讓他一時迷惑,可是把他接回府後的態度更讓他糊塗。心想如果小四子真的已經忘了他,他也不會就這樣死皮賴臉賴下去。

    拜託了前來侍候他的丫環,讓她去請陸將軍前來一晤。丫環支吾一番,說是將軍已經歇下,有什麼事還是明日再說吧。

    「你把他請來。說我明日就要離開,想在走之前和他好好敘敘舊。他如果不來,我現在就走!」說完,便立刻起身收拾包袱。

    「這……,是,奴婢知道了,奴婢這就去請將軍,還請先生稍待。」丫環福了一福,匆忙向門外走去。

    不久,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吱呀」一聲,陸奉天身著便服推門進來。

    丫環放下茶盞,帶上房門,悄無聲息的離去。屋中只剩下一坐一站的馬伕、奉天二人。

    馬伕被眼前挺拔的身姿所吸引,一時看得入神,無意間看到對方打量自己的眼光,也就順勢低頭看了看自己,猛然間,這才驚覺現在的自己是多麼的與他不配!

    現在的他有一張富有男人味的俊俏臉龐。而自己則貌相普通,雖然眼睛很大鼻子也很挺,但那張笑起來就會露出一對大括弧的癟嘴讓他看起來像丑旦一樣,而且隨著年齡的增大風霜的加深日漸醜陋。

    他有一幅修長挺拔的身板,結實、魁梧、高大。反觀自己,本來還算中等的身材,因為這三年牢獄的折磨已顯得佝僂,而雙腿則因為從小在馬上攀騎,形成不太明顯的羅圈腿。還記得他曾經嘲笑自己無法併攏雙腿,可以讓他輕而易舉的分開。而他的腿是那麼的筆直。

    他曾經淪落,他接濟他。如今他權勢在握家財萬貫,而自己除了懷裡劉嬸想要買斷恩情的五百兩,就再無恆產。

    怎麼感情我像是千里尋夫的糟糠妻呢?馬伕揉揉鼻子,苦苦的在心中開自己的玩笑。

    陸奉天的眼神閃了閃,開口道:「我聽說你要離去?」

    馬伕看著他,緩緩點點頭。

    「為什麼?我待你不好?」陸奉天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既盼他離去,又不捨不願他離去一樣。

    「不,你待我很好,好到讓我這個窮馬伕受寵若驚的地步。只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報恩。」馬伕盯住桌上明的燭火。

    「難道我向你報恩也有錯?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呢!可以說沒有你也沒有現今的我。如果你願意,你可以留在這裡贍養天年。」

    「……你覺得我們之間只是恩情?」馬伕心一橫,抬頭打破僵局。

    陸奉天直直的看向馬伕,那眼光是如此複雜,複雜到馬伕一顆心上上下下毫無著落。

    半晌,才聽他開口說道:「那……都是年少輕狂,你也明白的不是嗎?那時候我年少不懂事,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平日生活單調,故而在初嘗情慾後便欲罷不能,偏偏那時候對我好的人只有你,……你又從來不會拒絕我。」

    「年少輕狂……?」馬伕愣住。隨即恍然大悟般,連聲道:「對、對,你說得沒錯!那只是年少輕狂。是我想太多了,呵呵,看我這傻樣!我怎麼沒想到呢,那時候除了我你也沒別人可找啊!」枉我還把自己比作糟糠妻,原來我連糟糠都不是!哈!馬伕拍拍自己的腦袋,大笑。真是,隨便聽聽別人說他怎麼待那匹馬,就傻的以為一切還和從前一樣,巴巴地跟著他來,結果倒弄出了笑話來!奶奶的!你沒事一見面就那麼親熱做什麼!你這不是存心讓人誤會嗎!

    陸奉天看見馬伕在笑,笑得嘴角邊的兩個括弧深深的,太深了,看起來反倒好像在哭。

    「我承認我很感激你,如果沒有你,也沒有如今的我。但如今我已不是當年的小孩,這幾年我已經明白很多事情,包括當初那場不應該發生的荒唐。…你也是男人,我想你也有你自己的日子要過,我也是。」

    原來這就是他要跟我回來慢慢聊的內容,果然是不能在外說的。讓人知道年輕有為美眷在旁的大將軍曾經荒唐過,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馬伕一個勁的笑。他也只能笑。

    看到馬伕一邊笑一邊開始收拾起包袱,陸奉天愣了一下。

    馬伕的行李很簡單,很快就收拾好了,把包裹背上肩,兩邊唇角使勁往上一提,抬頭對陸奉天笑了一下,「我明白了。不好意思,這幾日打擾你了。我是粗人,也不會看人的心思,你早點跟我說清楚也不必拖到現在。我說了,不必你報恩。當初的事情是我心甘情願,你不必對我覺得愧疚。你有現在也是你自己拚來的,就算沒有我,陸家也放不下擋不住你這條蛟龍,遲早你都會飛上天的。」說完,一抱拳,繞過男人就往門外走。

    「馬大哥!」陸奉天一愣,隨即一個箭步擋在了馬伕面前阻住他的去路,表情一變,變得著急萬分,快語道:「你去哪裡?李誠興那裡?我跟你說笑呢,你咋聽不出來?我和你三年沒見了,我也擔心啊,擔心你忘了我,擔心你已經不是原來的心思了。我不想讓你笑話我,所以我才會、才會想試探試探你……,馬大哥,不要生我氣好不好?」

    陸奉天冷厲的臉一下顯得稚氣了很多,抓住馬伕的手,拚命解釋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我……,偏偏上次我去接你們的時候,劉嬸告訴我說你已經離開了,我以為你要去過你自己的日子,畢竟你和我之間……在世人看來是離經叛道是齷齪是見不得人的關係。我也沒想到你會來京城、你會還記得我啊。這幾天,我一個勁兒的說,就是不想聽見你跟我說,說是你已經成親了,孩子今年已經多大了,問我要不要做孩子的乾爹之類,我、我……」

    馬伕沒讓他繼續說下去,他摟住了面前的男人,用自己的雙臂緊緊地緊緊地摟住了他。

    「小四子……,你這個小傻子,你這個……,我怎麼可能忘了你!我怎麼可能讓你做我孩子的乾爹!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這三年……」你竟敢試探我!你這沒良心的小狼崽子!

    「你別說,什麼都不要說!我不想聽,不想聽你這三年都做了什麼、和什麼人在一起。」

    「好,好,不說不說。只要你還記掛我,我……就值得了!我認了!」奶奶的!那三年就當老子命中注定欠你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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