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這哪叫別墅?根本是座城堡嘛!」方郁目瞪口呆地望著那幢雄偉建築。
城堡看起來有一定的歷史,在青翠山巒環繞下非但不見衰頹,反而有種歷經時間考驗後才能具備的強悍氣勢。
站在所處的地方往下俯瞰,她可以看出城堡周圍的地形,雖然近年來已經沒有戰爭,但在當時!這肯定是座固若金湯的城堡。
「對我來說,它的確只是一幢別墅。」卡西莫給了她一個少見多怪的眼神,然後沿著坡道走下通往城堡的石階。
方郁連忙跟了過去。
在歐洲,的確有不少城堡開放供遊客觀光及住宿,但那通常是年久失修的陰暗古堡,或是落魄的貴族後裔為了營生以此賺取租金。
許許多多著名且維護得宜的城堡是拒絕觀光客踏入的,她此刻的際遇可以說是一般人渴求一輩子也無法成真的夢想。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
走在卡西莫身後,方郁興奮地發現他高大的背影和想像中一模一樣,此時此刻,不論發生什麼事,都無法改變她美好的心情。
這時候,卡西莫突然感覺到周圍異常的氣流,不到一會兒工夫,黑壓壓的烏雲已經籠罩了整片天空。
「走快一點,待會兒肯定有場暴風雨。」卡西莫指了指天空,要她加緊速度。
方郁不介意淋雨,再說身上的禮服實在沉重,她又因為走了太多路而筋疲力盡,所以還是不慌不忙地慢慢走。
卡西莫一點都不覺得在這種天氣淋雨是個明智之舉,於是他停下腳步,待方郁走近時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啊!」方郁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著了,只能緊緊攀著他。
「抓緊了!」卡西莫說完就衝下石階,往城堡的方向奔去。不用他吩咐,方郁早已環住他的頸項——她可不想從這個高度落下去,摔斷自己的脖子。
他的速度快得驚人,只花了幾分鐘便走完長達三百餘公尺的石階。
當他們抵達城下,守衛眼尖地發現主子抱著一名陌生的女孩,立刻二話不說地幫他們開了門,卡西莫未曾緩下腳步,抱著方郁橫越寬敞的中庭,直抵城堡主建築。
他們才剛置身堡內,雨水立刻傾盆而下,形成一片無法透視的水幕,風雨交加的音浪幾乎淹沒世上所有的聲音。
方郁看著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震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當卡西莫將她放下時,方郁給了他一個感激的眼神,若不是他有先見之明,這會兒她肯定非常淒慘。
「夏天就快來臨了!每到這個季節,天氣總是變化莫測。」卡西莫指著外頭灰濛濛的景象,淡淡地說明。
雖然狂肆的雨水打進室內讓她冷得直發抖,方郁依舊靜靜地站在他身邊。與他一起感受季節遞嬗時的變化,對她來說是非常特別的。
「唉,你看我,真不是個稱職的主人。」過了好半晌,他才發現方郁冷得直打哆嗦。卡西莫立刻將厚重的門扉掩上,帶她進入溫暖的大廳。
看見廳堂上的擺設,方郁傻眼了!
這與她兩年前參觀過的古堡實在相差太多!
城堡大廳的天花板是挑高設計,一整面厚實的牆上裝飾著繪有戰爭場面的蘇格蘭掛毯,角落裡有花崗岩砌成的大型壁爐,其上擺著華麗的燭台。
以紅檜木製成的躺椅上有張罕見的白虎皮,玻璃櫃中擺設著銅製鎧甲、盾牌、長槍及頭盔!另外還有一把沉重的戰斧、不知名的動物骨骼,以及一柄鑲著紅寶石的重劍……
整體而言,這座城堡給人一種古老、野蠻,但豪氣十足的感覺。
「對於這裡的擺設,你有什麼意見嗎?」卡西莫漫不經心地問道。
「沒……沒有。」方郁久久未能回過神,她覺得自己彷彿見證了城堡的歷史,依稀能看見麥迪奇家先人們英勇的戰績。
「你是不是還想參觀其他地方?」
她正想回答,卻在這時候發現沾滿泥污的雙腳將昂貴的波斯地毯弄得髒兮兮,方郁一陣臉紅,恨不得有個地洞讓她鑽進去。「如果不麻煩的話.我可不可以先把自己弄乾淨?」
「當然。」卡西莫笑了出來,肆無忌憚地欣賞她困窘的模樣。
方郁順利躲進客房「遮醜」,一想到自己曾經如此邋遢地站在卡西莫面前,她就懊惱到恨不得喪失記憶!
但是,當她看見女僕在浴缸裡注滿溫熱的水,又放入玫瑰香精及數種花草植物,所有的懊惱與羞窘都不見了。
她只想把自己泡進那芬芳的浴池中,感受完全放鬆的美好滋味。
女僕離開之後,方郁再也無法抗拒那美妙的誘惑,雙手急忙探著背後的鑽石鈕扣,卸下厚重的禮服。
她開始脫掉貼身衣物,並驚訝地發現胸罩底部藏著一張折成方形的紙片。
此刻她沒有心情推敲那張紙片所代表的意義,於是順手將它塞進洗臉台鏡子與牆壁間的小小縫隙。
方郁舀了些水淋在身上,快速地清洗糾結的髮絲。
當污泥洗去大半之後,她迫不及待地跳下充滿花香味的浴池中,讓那具有神奇療效的泉水溫暖每一寸肌膚。
方郁滿足地歎了口氣,酸疼的肌肉和緊繃的神經,都在氤氳的香氣中被解放了,一直到水溫變涼,她才心滿意足地起身,以純棉浴巾將自己包裹起來。
走出浴室後,她發現房間裡有張豪華的四柱大床,那純白色的床巾和被套看起來既柔軟又舒適。她像個孩子般興奮地跳上床鋪,在彈簧的作用下開心地大笑著。
她無法抗拒在被窩裡沉睡的誘惑,於是把浴巾拋開,以頂級開斯米羊毛被代替它。
倦意襲了上來,她的眼皮逐漸沉重。
臨睡之際,她只希望醒來後仍在夢中……
若不是飢餓過度使她空蕩蕩的胃發出一串哀鳴,方郁不知道自己會睡到什麼時候。既然她已經醒了,勢必得找些食物來填肚子才行。
她的腳步有點虛浮,下床之後差點因為頭重腳輕而摔倒,幸好床邊有個櫃子,讓方郁得以穩住身體。
接著,她發現櫃上放著一整套服飾,包括純白的高領厚棉上衣、格子呢長裙、米色長襪、小牛皮精製而成的輕軟便鞋,以及全新的絲棉內衣褲。
她的眼睛亮了起來,毫不客氣地將整套服飾穿在身上,並走到穿衣鏡前審視自己——
鏡中所見的一切讓她嚇壞了!
她知道自己已化身成為一個窈窕動人的金髮美女,只是沒想到會美得這麼不同凡響!
鏡中人擁有一身細滑如凝脂的雪白肌膚、足以媲美維納斯的身材曲線,以及一頭長及腰部的燦爛金髮。
那雙如秋水般純淨的紫色眼眸點亮了整張臉,小巧微翹的鼻端就像天使般純真無邪,柔軟紅潤的唇像剛剛采收的櫻桃般香甜誘人。
除此之外,她深具古典氣息的鵝蛋臉、長入髮鬢的雙眉以及鬈翹濃密的睫毛,都是上帝最精心的傑作——這般絕美的人兒.是個足以顛倒眾生的絕世美女。
天啊,這種美簡直是超乎想像!
方郁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鏡中人,不敢相信平凡的自己居然能化身成如此完美的女神,就算是在夢中,也太不可思議了!
她就像個虔誠的教徒,雙手微顫地捧著那張小巧精緻的臉蛋,她相信這是一張令人百看不厭的臉,只消一回眸,就能產生致命的吸引力。
對於這個事實,她發現自己的興奮多於訝異,如果她變成這麼美麗的女子,是不是有機會贏得卡西莫的心?
方鬱沉浸在自己美妙的幻想中,直到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姐,伯爵請您下樓用餐。」女僕站在門外恭敬地說道。「噢,好的。」方郁以不太純熟的意大利語回答。
她轉頭看向鏡中的自己,用手指撥了撥垂在頰邊的髮絲,再三確定自己完美到挑不出任何缺點後,才快快樂樂地隨女僕下樓。
這是方郁第一次以乾淨的面目會見偶像。
雖然她知道自己此刻是美麗的,卻不敢肯定卡西莫欣賞的角度與她相同,因此,她的心情有些志忑。
長長的階梯一下子就走到盡頭,過度的緊張使她手心冒汗,她在長裙上拚命擦拭,竭盡全力想使自己冷靜下來。
方郁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這才隨著女僕走進餐室。
她看見卡西莫獨自一人坐在主位上,手指有節奏地敲著桌面,臉上有一抹深思的表情。
餐桌上明亮的燭火讓他的五官更形深刻,卻也增添神秘的氣質,方郁屏住呼吸,著迷地望著夢中情人。
卡西莫敏銳地察覺有人進來,他抬頭望向餐室入口處——
方郁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兒。
搖曳的燭光在她耀眼的金髮上跳動著,她的眼眸如真似幻,身形嬌弱無依,那張天使般純美可人的容顏是如此陌生卻又熟悉……
他已經多久沒有夢見這張教人心碎的麗顏?
「夏朵,是你嗎?」卡西莫瘖啞的嗓音幾不可聞。
「你說什麼?」
一口字正腔圓的中文,打破了夢幻似的迷咒!
卡西莫自嘲地笑了笑,他怎麼會傻到以為夏朵還在人世?就算拿他所有的一切去交換,也換不回他心愛女子寶貴的生命啊!
「沒什麼。」卡西莫在一瞬間回復了鎮定,連忙以輕鬆的口吻趕走低迷的氣氛。「坐下來吧,別在那兒罰站。」
「噢,好的。」方郁坐在侍者為她拉開的椅子上,被緊張感包圍住的她沒有注意到卡西莫眼中一閃而過的情緒。
晚餐在沉默中進行著,雖然知道眼前的女孩不是他所深愛的夏朵,卡西莫仍無法收回自己貪婪的視線——她和夏朵實在太相似了!
他的目光令方郁倍感侷促,雖然低著頭猛吃,她卻完全嘗不出食物的味道。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有,我只是想問你餐點好不好吃?」卡西莫心不在焉地回答。
「喔,很好吃,謝謝你的招待。」方郁迭聲說道。
卡西莫懷疑地抬起一道濃眉。她太快回答,反倒顯得有些口是心非。
「沒騙你,我真的覺得很好吃。」怕他不信,方郁連忙加重語氣。「剛剛我還想問你,這是什麼肉哩!」
「是熊肉,被我劈得頭破血流那一隻。」
瞪著眼前那一盤內,她彷彿看見一隻垂死掙扎的猛獸,方郁覺得自己快吐了,她臉色發青、唇色發白,耳中嗡嗡作響。
看樣子,她似乎不欣賞他的幽默。卡西莫懊惱地開口,「騙你的,你吃進肚子裡的其實是野兔肉。」
聽見他說的話,方郁丟下刀叉,轉向另一側開始嘔吐,幾乎要把整個胃給掏空了。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卡西莫嚇到了。
「我沒事。」方郁勉強牽動嘴角,臉色十分難看。
「怎麼會沒事!」卡西莫連忙離開座位,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不……不用了,我只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吃了那麼可愛的小兔子,所以……有點反胃。」方郁怯懦地縮縮脖子。
她哭喪著臉!滿滿的擔憂佔據了心頭。她好氣自己!每次在他面前總是表現出最笨拙、最狼狽的一面。
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對她倒盡胃口。
「你真像腦子裡裝滿童話故事的小女孩。」卡西莫不由得笑了。「我去吩咐廚子幫你準備一些好入口的開胃菜,你先在這裡休息。」
卡西莫拂開她臉頰上的髮絲,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走出視線外,方郁不自覺地伸手觸摸那似乎仍殘留他手指溫度的臉頰,將前一刻的懊惱遠遠拋開了。
和前任男友交往期間,她從來不希望與對方有親密的肢體接觸,就連接吻也不過是勉強自己配合罷了,方郁一直認為自己在感情上非常遲鈍。
但是當她遇見書中的男主角,一切似乎都變了。
卡西莫一個不經意的小小動作,就足以攪亂她的心湖、顛覆她的理性,讓她強烈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走火入魔」指的大概就是這種情形!她發現自己竟然陶醉其中。
「唉……」方郁忍不住想歎息,那是心滿意足的喟歎,而非缺憾。
在無數個闃靜的夜裡,她期盼著與卡西莫相識進而相戀,就算夢醒後才發現原來是一場空,對她來說也足夠了。
卡西莫沒有回到餐室,他站在書房前的露台上,孤獨地抽著雪茄。
此刻風雨已然平息,黑暗的穹蒼不見星月,只有不斷上升的裊裊煙霧牽起回憶,將他的思緒帶回從前……
那是個飄著微雨的黃昏,一如往常般,他為夏朵帶來一束清香百合,作為久別重逢的禮物。
夏朵是卡西莫同父異母的妹妹,雖然不是他的戀人,卻是世界上他最深愛的女子。
她美麗、優雅、嬌弱,就像誤入凡塵的精靈般惹人憐愛!她總是能牽動他剛硬的心,令他無時無刻不牽掛。
卡西莫的心因為期待相見而發熱,當他看見夏朵失神地坐在花園裡哭泣時,整顆心也跟著揪緊了。
「夏朵!」卡西莫衝過去將妹妹擁入懷中。「你怎麼哭了?」「卡西莫……你……回來了……」夏朵緊緊回擁卡西莫,奔流的淚水在看見他之後,更加肆無忌憚地傾洩而出。
「拜託,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快點告訴我啊!」卡西莫心急如焚,抬起她淚痕滿佈的臉細細審視著。「難道說……你不高興見我?」
「不,我每天都盼著你回來!」夏朵慌張地搖頭否認。「可是……父親要我嫁入賓丘家。卡西莫,快救我,只有你能讓父親改變心意!」
「傻丫頭,這有什麼好傷心?結婚是喜事啊!兩年前你就和克裡諾訂婚,這時候結婚不是剛好嗎?」卡西莫眼中閃過一絲惆悵,但他隨即以一個開朗的微笑作為掩飾。「克裡諾是我的好朋友,他一直非常喜歡你,嫁給他絕對不會吃苦的,我很放心。」
「不!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夏朵尖叫著推開他。
「聽我說,夏朵,每個女孩都要走進家庭,你也不例外。克裡諾是個很好的對象,賓丘家豐厚的資產也能保障你將來的生活,你不可能找到更好的對象了!」卡西莫硬將她鉗在懷中,對她耳提面命。
「我知道克裡諾很好,問題是我一點都不愛他——」
「別說了!」卡西莫截斷夏朵的話。「麥迪奇和賓丘兩家是世交,如果你毀婚,要父親如何向對方交代?我希望你生活無虞,這才是最重要的,至於愛情,你們可以婚後再慢慢培養!」「你怎麼能這樣要求我?」夏朵又哭又叫,使出全力捶打卡西莫。「你怎麼能要求深愛你的我成為別人的妻子?」
「別胡說,夏朵!」卡西莫嚴厲斥責,心中卻有說不出的苦。「我們是有血緣關係的親兄妹,別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夏朵完全不理會卡西莫的告誡,緊攀住他的脖子,將自己的唇密密實實地貼在他唇上。
卡西莫心下一驚,連忙將夏朵推開。
「你……」夏朵狼狽地跌在地上,如泣如訴的眼中寫滿對他的癡戀。
「別折磨我,更別折磨自己。」卡西莫眼神一黯,強迫自己轉過身不理會她。
自從兩年前麥迪奇家與賓丘家訂下婚約,卡西莫便開始了四處飄泊的日子,他曾多次參加國防部秘密的行動,閒暇時還到各地巡視產業。
積極工作,不是為接管家族事業做準備,麥迪奇家在財務上也沒有任何困難,他即將繼承的財富夠他十輩子吃穿不盡。
那麼,他四處奔走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夏朵。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卡西莫對具有血緣關係的妹妹產生不尋常的感情,甚至對她有過遐想。
這個驚人的事實讓他嚇壞了,因此,當父親提出與賓丘家族聯姻時,卡西莫同意了,他必須斬斷這份無法見容於世的感情,必須適應夏朵終究會成為人妻的事實。
因此,他減少在家的時間,極力避免與夏朵長時間處在同一個屋簷下,但這並不表示他對夏朵的感情已經回歸到單純的手足之愛。
兩年的時間說長很長,夏朵的身影總在他腦海中盤旋不去,然而兩年的時間說短也是很短,他覺得自己還沒做好準備將她交給另一個男人……
夏朵突然抱住卡西莫,滾燙的淚水滲進他的長褲,燒灼著他的皮膚。
「卡西莫,不要這樣對我,求求你好好看著我、好好愛著我!我從來沒將你當成哥哥,我愛你,如果你不愛我,我一定會活不下去的……」
「你再說這種話我就要生氣了!」他終於忍不住回過身,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你只是一時的迷戀,夏朵,因為我總是在你身邊照顧你。然而我不是你專屬的騎士,總有一天我也會有需要守護的人,到時候必定沒辦法時時刻刻陪著你。」
卡西莫揉了揉眉心,強忍痛楚地說道:「這份責任已經到了移轉的時候,我相信克裡諾會做得比我更好,他能給予你所想要的一切,當然也包括愛情。不久之後你會明白,賓丘家才是你安身立命的地方。」
「不,你說過要永遠保護我、不讓別人傷害我,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夏朵聲嘶力竭地哭喊著。「別說你不屬於我,更別要求我接受別的男人,我願意一輩子不結婚,只要你抽空回來看看我就夠了!求你,卡西莫,不要對我這麼殘忍!」
「夏朵……」卡西莫眼眶含淚,伸出顫抖的手輕撫她細柔的髮絲。
夏朵是他心中最甜蜜也最痛苦的負荷。
在他二十一歲那年,羅倫佐-德-麥迪奇決定讓情婦所生的孩子認祖歸宗。當時卡西莫的母親才剛逝世,因此,他對於父親這種做法極感憤怒,並決定以充滿敵意的方式對待年僅十五歲的夏朵,讓她無法在麥迪奇家立足。
但是,當他看見夏朵的眼淚,由她斷斷續續的話語中得知她的母親已不在人世,卡西莫心中的仇恨全消失了。
夏朵悲傷無助的模樣令人心疼,從那時起,卡西莫立誓要成為她的守護神,為她趕走所有的不安,為她帶來無窮的幸福。
如今,對於夏朵的指控,卡西莫無力反駁。
他的確拋棄了對她的承諾。
但是無論如何,他已經不能再走回頭路了;夏朵的眼淚令他心碎,但他必須使她認清事實,必須讓她習慣沒有他在身旁的日子。
這麼做,對他們兩人都好,也是唯一可行的路。
卡西莫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靜靜包容她的傷痛與淚水。
他希望夏朵明白他不得已的苦衷,卻不打算開口為自己辯解,他期盼時間能淡化一切,將不該存在的情感轉換成無關緊要的回憶。
當天晚上,他留下一張祝她幸福的小卡,趁著夜色離開了。他像是個怯懦的逃兵,沒有面對困難的勇氣,也沒有承擔問題的魄力。
三天後,他在羅馬寓所接到一通急電,父親將夏朵自殺身亡的消息告訴他,並要求他挪出時間回去參加葬禮。
聽聞這個消息,卡西莫崩潰了!
他即刻起程返家,想證明夏朵的死只是訛傳,然而他的希望落空了。
夏朵美麗的容顏褪了色,她靜靜躺在冰冷的棺木裡,不再對著他笑、對著他哭。
卡西莫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那段期間的記憶被他刻意抹殺掉了,大概是椎心的痛楚令人無法負荷吧?
推算時間,大概將近一個月之後他才恢復神智,離開佛羅倫斯。
一年後,他在米蘭郊區的別墅中發現一封寄給他的信——
告訴我,卡西莫,愛情究竟是什麼?如果非經過世人認可才能成立,那麼愛情豈不像是一場荒謬粗淺的鬧劇?你和我,就像選錯腳本的演員,只能任由情節安排,將故事漸漸導入悲劇。
也許你會說,你只想預防悲劇發生。是的,我同意你,就在你離去的那一夜,我才明白血緣的羈絆是你我永遠不可能跨越的障礙,早在我出生之前,就注定沒有愛你的資格。但是,卡西莫,我對你的愛如何能更改?我最終的歸宿不是你、不是克裡諾,而是一黃土。答應我,卡西莫,不要將我遺忘,就算在生命終了的前一刻,依舊牢牢地將我記在心田。
思緒漸漸回轉,卡西莫這才發現手中的雪茄燃盡了,臉上則有淚水的痕跡。
三年來,他早已習慣運用優勢的外衣來包裹脆弱和不確定,為何今夜卻做不到?
出現在他領地上的方郁,只是一個貌似夏朵的女孩,不代表什麼的!只要查清楚她的來歷、揭開她的神秘面紗,方郁就無法讓他產生困擾,更無法破壞他經過調整的心境。
卡西莫抹去臉頰上冰涼的殘淚,燃起一根新的雪茄,也重新得回理智和判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