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溫小蝶重新回復意識時,她已置身在一處燈光黯然得生房間中。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窗簾、白色的被單……映入眼前的一切皆一片雪白……
還來不及弄清楚自己身在何處,頭頂上的大燈瞬間乍亮,強烈的燈光刺痛了她的眼睛。「你醒了?」一個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眼前。「這是哪裡?」溫小蝶下意識地感到害怕,她身上除了一件白色棉質睡衣,其它什麼也沒穿。
「我的實驗室。」年輕男人簡單回答。「你被車子撞到了,只剩下一口氣,是我們的研究小組將你救活的。」
逆光中,她沒辦法看清楚男人的臉。
「我為什麼沒有受傷?」溫小蝶摸摸自己的臉頰及四肢,並未感到任何不適。
「實際上有的。你剛被送來時全身是傷,不過在我們細心治療下,現在你已經完全康復了。」男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煙草味。
「我已經康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的傷怎會這麼快就好了?」她驚訝地從病床上坐起來,總算看清楚這男人的外表。
這陌生男人有一頭棕色過肩長髮,髮絲隨便地紮在身後,一身潔白的醫生袍將他頎長的身材明顯襯托出來。他那碧綠色的眼睛有一股魔力,冷冷的視線中藏著戲謔與邪惡。這男人長得雖然好看,全身上下卻散發著殘酷的氣息,讓人看了不寒而慄。
「溫小蝶,正確的說法是,在你受傷的這六個月中,經過我們的刻意安排,你不曾清醒過來。」男人向她說明。
「你是說我已經昏睡半年?」溫小蝶皺眉。
「沒錯,而且實際上你已經死了。」男人看著她說。
「你說什麼?」她睜大眼睛。
「溫小蝶已於半年前的一場車禍中身亡。如果你不相信,這是半年前的報紙,上面寫得很清楚。」男人從口袋中拿出一張剪報交給她。
溫小蝶接過報紙,社會版上的一隅果然有著「溫姓國三女生於昨晚回家途中車禍身亡」的標題,上面還刊出它的黑白大頭照。
「我不相信,我明明還活得好好的……」溫小蝶緊握著手中的剪報,顫著聲說。
「我就知道你會不相信,你們這種年紀的小女生最難伺候。」男人似乎早就預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
「你究竟是誰?」溫小蝶怒眼相向。
「我叫御,是帝京集團醫學特研小組的召集人,同時也是新成立的帝京五人小組的頭頭。」他簡單自我介紹。
「帝京集團醫學特研小組?!五人小組?!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對這些名詞全然陌生。
「你現在不知道,等過幾年你就會知道我們的大名了。溫小蝶,我們帝京從來不做虧本生意,為了救活你,我們可花費了許多人力物力,現在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了,我們自然有需要你效勞的地方。」御面無表情的說道。
「我不明白你說的。我只是一個沒有用的國中生,甚至連學校功課和工作都顧不好,像我這種人根本沒有活在這世界上的必要,你們為什麼要救活我?為什麼不讓我死掉算了?」一想起學校老師的辱罵,讓老闆炒魷魚,以及被老闆娘誤會這些事情,她就很難過。她真是一個沒有用的人……
「溫小蝶,如果你真是那麼差勁,我們也不會救活你了。這半年來,我們醫學小組以你為樣本,做了許多人體實驗,發現你各方面的潛在能力皆很不錯,所以我們決定留下你,做為我們的樣本娃娃。」御一提到「娃娃」這兩個字,平靜冷然的臉上總算有了些許表情。
「樣本娃娃?」溫小蝶困惑的看著他。
「那是我們實驗室的專有名稱。當然,變成娃娃必須是你本身心甘情願才行,如果你不願意,我們絕不勉強。」他的視線往她掃去。
「如果我答應幫忙你們,我有什麼好處?如果我不答應,我的下場又是如何?」溫小蝶有些害怕地看著眼前這男人,他舉手投足的氣勢不同於常人,有一股天生的王者之風,非常強勢。這男人究竟是誰?
「你不愧是我們萬中選一的娃娃,實在是相當聰明又冷靜。」御稱讚道。「我們的處理方式很簡單,如果你願意成為帝京的一員,我們將安排你進入銀劍學園就讀,高中畢業後送你出國唸書,學成後再進入帝京企業工作。你的主要任務就是擔任五人小組的眼睛,替我們觀察其它帝京家族成員的動靜,必要時還會賦予你相關任務。」
溫小蝶直覺反應。「你們要我當間諜?」
「不盡然,只能說你必須將你剩下的生命全部奉獻給帝京,而你以後所得到的好處將超過你原本人生所會擁有的。你不必再為家中生計而辛苦工作,也不必放棄你的學業,最重要的是,我們帝京將會代替你照顧你的父母及弟妹一輩子,而你每月所得到的零用錢將超過一萬美金,大致情況就是如此。」御簡單解釋。
「這半年來也是你們幫忙照顧我的家人嗎?」她問。
「當然,不然他們老早就餓死、病死了。」
「如果我不答應呢?」她又問。
「很抱歉,那你將會如報紙所寫那般,在那場車禍中身亡。」他別有深意地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陰沉的微笑。
「你們要殺了我?」溫小蝶下意識的往後退。
「你本來就應該死了。」御逼近她。
「可是我不想當一個傀儡娃娃……」她顫著聲說。
「既然如此,留著你也沒用,你就下地獄去好了。」邪笑一聲,御忽然拿出一把槍,對準她的腦袋扣下扳機……
美國紐約受哈頓某高級住宅區
「不要……我不要當你們的娃娃,我不要……」
被噩夢嚇出一身冷汗的溫小蝶從夢境中驚醒過來,她已經好久不曾再作這個夢了,為何她今夜又會夢見這段陳年往事?
「小姐,你有沒有事?我聽到你的尖叫聲。」一位年紀和她相仿的女子在臥房外敲門問。
「我沒事,只是作噩夢罷了,你去睡吧。」溫小蝶拭去頰上的冷汗,對房外的管家輕答道。
掀開棉被下床,溫小蝶倒了杯冰開水,一古腦兒地猛灌下,試圖平復剛才受驚的情緒。
她站在落地窗前,打開窗戶,一股寒意瞬時襲來。望向窗外,紐約冬季清晨的天空灰濛濛的,一點活潑的氣息都沒有。
來到紐約已經一年了,自從和司徒劍城的婚約解除後,她便被調到帝京總部擔任御的機要秘書。
一年的時間太短了,不足以讓她忘掉她和司徒劍城之間的種種情感,每到午夜夢迴,她就會有意無意地想起這個讓她傷痕纍纍的男人。
一年前,帝京派予它的任務失敗後,就一切都不對,沒有一樣事情上軌道,最近她一直有個念頭,想要卸下娃娃的身份,退出帝京集團。
她很明白自己是御一手培養的專屬娃娃,是他的私人玩具,御雖然疼愛她,但他對娃娃是不會有同情心的。溫小蝶只有一個,但是娃娃卻有幾十位,她死了,還有娃娃立刻會取代她的位子,這一點她非常清楚。可是她真的不想一輩子這樣過下去,她不想再當傀儡娃娃了,她該怎麼辦?她的一顆心好亂。
司徒劍城,他還好嗎?
溫小蝶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色,一行淚自她眼角滑落,滴落在她手中的杯子裡……
華府聯邦調查局
身為火天使創始會員之一的紈綺,本名為申屠紫築,沉默寡言、率性成熟,火天使能夠有今天和人類極限抗衡的局面,代號「紈綺」的申屠紫築可說是功不可沒。
和洪薔同樣專精於計算機的紈綺,目前從事情報調查的工作,有「男人絕緣體」之稱的她,是個不折不扣的東方美人,漂亮的臉蛋、成熟的氣質,以及優秀的工作表現,讓她在紐約一帶小有名氣,然而當她認真工作起來,卻是不怕死傷的拚命三郎,因此她才會被紐約的人渣毒販冠上「男人絕緣體」這封號。
這天,忙碌不堪的辦公室中,電話、傳真機、敲計算機鍵盤的聲音此起彼落,這一整層約莫容納一百人的空間,就足紈綺的工作地點——華府聯邦調查局緝毒部門。
「組長,你找我?」紈綺走出喧鬧的工作場所,來到另一間隔開的主管辦公室。
「紫築,說過上千次了,叫我派克斯,別稱呼我組長,0K?」派克斯和紈綺是相當合得來的工作夥伴。
「OK!」紈綺聳聳肩,一副沒啥不可的神情。「派克斯,有事找我?」
「紫築,你調查的那一起少女失蹤案件有任何線索嗎?」派克斯是調查局中相當幹練的年輕主管,二十七歲的他在局裡小有名氣,是個聰明優秀的希臘裔美男子。派克斯嗜吃甜食,可是一直都長不胖,身材好得讓同齡的男人眼紅,是調查局遠近馳名的白馬王子。
「有啊,我目前搜集到的證據及資料顯示,帝京集團和這幾起類似的少女失踩案件絕對脫不了關係,所以我現在正全力深入調查中,只要再給我一些時間,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紈綺很有把握地表示,視線落在派克斯桌上那一大盒唐先生甜甜圈及一壺剛煮好的香濃咖啡上。
「喔,對了,紫築,你會說日文是吧?」前陣子他和她去日本料理店吃飯的時候,曾經聽到她說一口流利的日文。
「一點點啦。你問這個幹嘛?」紈綺拿起一塊甜甜圈,毫不客氣的吃起來。
「今天下午日本黑道菊組的龍頭老大將會抵達紐約,雖然還不清楚對方這次前來美國的目的,但是極可能和毒品及武器交易有關,剛剛上頭有命令下來,要我們派一組人幫忙盯梢,既然你懂日文,不如就由你負責這個任務。」派克斯交代著。
「組長,我看沒有這個必要,菊組這次前來紐約無關犯罪事件,我們不必浪費人力。」紈綺兩三日就把甜甜圈吃掉了。
「為什麼?」派克斯派遞了張面紙給她。
「我可能沒告訴過組長吧,菊組的龍頭老大是我的親生父親,他這次前來紐約只是想看看我,順便觀光,所以你不必費心了。」紈綺揮揮手,要他不用操心。
「你的親生父親?紫築,你在開玩笑吧,菊組的老大菊龍之助是你的父親?」聽她這麼一說,正優雅地喝著咖啡的派克斯忽然將嘴裡的咖啡噴出來。
「沒這麼誇張吧。」這回換她遞面紙給他3。「我從小跟隨母姓,所以我叫申屠紫築,不然我應該叫作菊紫築才對。不過我和那老頭毫無任何關聯,除了身上一半的血統外,我們宛如陌生人一般,組長不必耽心我會和菊組會有任何掛勾。」紈綺拍了拍他的肩,毫爽又不做作,派克斯和她是哥兒們,也是她唯一相處得來的異性朋友。有「男人絕緣體」稱號的她,男性朋友實在少得可憐。
「真看不出來你竟然是菊龍之助的女兒。」他記得她的個人資料上父親那一欄填著「不詳」。
「血統上是如此,現實生活中本小姐可是不承認。」紈綺看著他說。她一直覺得像派克斯這樣的男人較適合去從事藝術工作。例如歌手、模特兒或是畫家、攝影師,來當一名辦案人員實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你放心好了,這件事情我不會說出去的。」就算他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
「我知道你不會對任何人說,不然我也不會告訴你了。」坐在他辦公桌上的紈綺隨手翻著他放在桌上的閣樓雜誌。真是的,男人都愛看這個,這有什麼好看的?不過是一堆沒有穿衣服的裸女罷了。
「紈綺,晚上有沒有空?我們去中國城吃牛肉麵。」派克斯邀她。
「很不巧,今晚我得和老頭子見面。不過我桌底下有一箱從台灣寄過來的泡麵,是黑胡椒牛肉口味的,你想吃的話就自己去拿,少女失蹤的案件我會盡早給你消息的,我走了。」
「紈綺!」派克斯叫住她。「要小心,千萬別一個人單獨行動。」他提醒她。
「你真囉唆,」紈綺斜睨他一眼,「難怪你到現在都還沒有女朋友。」
「彼此彼此。」派克斯一臉笑意,他好喜歡看她因不知如何反應而生氣的表情。
「走了。」紈綺才不理他,揮揮手就走人了。
「紫築,我聽說你前陣子得到紐約市政府頒贈的榮譽獎章,不愧是我龍之助的女兒,真是女中英豪。」菊龍之助和紈綺坐在紐約一間相當高級的日本料理店中,面對面的進行談話。
「比起龍之助先生在日本的各項英勇事跡,本小姐還差得遠。」紈綺望著滿桌的懷石料理,眉頭皺了一下。到紐約來還吃日本料理,這老頭還真是愛國!
「紫築,至今你還是不願意叫我一聲爸爸。」菊龍之助喝著清酒說道。
「龍之助先生膝下兒女成群,不差我這私生女認你當父親的。」她諷刺他。
由母親口中得知,當年她是在到日本旅遊的途中,和菊龍之助在京都懈近,進而相識相戀。由於已過世的母親並不喜歡談起這件事情,因此父母親的事情她其實知道的並不多。
「紫築,你的脾氣和你母親真像,看著你彷彿能瞧見你母親當年的影子。」菊龍之助看著女兒的眼神中有著年輕時候的過往回憶。
今年五十歲的他有著一副強健的身體:永遠一塵不染的黑色西裝上別著一隻菊組的金質徽章。當然,不論何時何地,他的身邊隨時會有女人服侍在旁。
眼前這位坐在他身旁,穿著日本傳統和服,正為他斟酒的年輕女孩,看起來只有二十歲左右,長得還算端莊美麗。菊龍之助一向喜歡穿著和服的古典美女,她的母親就是那種類型的美人,還好她不是。
「我今天來不是為了吃你這一桌懷石料理,你特地的我出來,有話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美國不時興那一套。」紈綺冷冷的說。
「不愧是我的女兒,既豪爽又乾脆。」菊龍之助稱讚道。「紫築,先前幾次我曾經以電話方式和你談過繼承事宜,可惜你都一直避著我。這次我親自來紐約找你,就是要你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不准你再迴避我了。」菊龍之助習慣強悍的日本作風,大男人主義在他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
「那麼你這次是白跑了,我對當黑道老大的女兒沒有興趣,更對你的所作所為感到不屑與羞恥。你兒女成群,且個個從小皆在黑道背景下長大,他們才是最適合的接班人選:而我是個專門打擊犯罪的聯邦調查局專員,唯一和你的交集之處,就是我身上所擁有的一半血液。我們的立場是敵對的,你不明白嗎?」紈綺說得一口標準的日文,義正辭嚴。
「紫築,你媽在一年前因病去世時,曾托人交給我一封信,說她這輩子唯一的希望就是能看你嫁個好人家,擁有一個幸福的歸宿,所以要我幫你找個家世清白的大戶人家讓你風光地嫁進去。」菊龍之助有些感歎地說。
「很抱歉,我自由貧窮慣了,對榮華富貴沒有興趣,我相信母親只是希望我過得幸福快樂,而不是如你所說那般,找個有錢的大戶人家嫁了。你不必為我的終身大事費心,我絕不會接受你的擺佈的。」紈綺眼神中有著相當複雜的感情。眼前這個男人是她的父親,然而她卻無法像常人一樣,對自己父親擁有一絲的愛意或敬意,她果真是個無情的女人。
菊龍之助根本沒把她的話聽進去,自顧自的說出他此行前來的主要日的。「紫築,相親的事我已經替你安排好了,對方是帝京集團日本東京分部的總經理竹下內彥。內彥東大畢業,牛津企管碩士,今年三十歲,是帝京集團三大接班人選之一,也是日本各名門淑媛心日中的白馬王子。你和竹下內彥的相親可是我苦心安排的,你可得好好把握這次的機會。」
「可能是我的日本語退步了,不然龍之助先生怎會聽不懂我方才說的話?」紈綺依然冷著臉。「我對目前的工作、生活都很滿意,不想有任何的變動或改善,所以我重新再鄭重申明一次,我拒絕你為我安排的任何事情,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騷擾我的生活,我不會再像這次一樣乖乖地出來和你見面。」話一說完,她立刻自坐墊上起身。
「紫築!」菊龍之助喚住她。「如果你不想相親就算了。我五十歲生日那天,會在東京的老家舉行壽宴,希望到時候你能出席,我就只有這個要求。」他拉住她的手,看著她說。
「我不會去的。」紈綺甩開他的手。「不過若是你的喪禮,我或許還會去上個香。」她邊說邊笑著離開。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菊龍之助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真是個傷腦筋的女兒,如此桀傲不馴,卻讓他十分欣賞。她和她母親雖然長相酷似,但她的崛強個性卻全遺傳到他。
「小姐很有個性,擁有日本女性所欠缺的獨立性格,難怪社長如此重規紫築小姐。」和服美女邊斟酒邊說。
「如果她願意回來我身邊就好了,她是個不可多得的領導人才,做調查人員實在是糟蹦了她的能力。」菊龍之助感到相當可惜。
「小姐或許已有喜愛的男人,所以才拒絕你的好意。」和服美女年紀雖輕,卻顯得非常沉穩。
「別忘了,「男人絕緣體」這封號可不是空穴來風,我這女兒凶得很,普通男人想治住她恐怕很困難。」菊龍之助心裡盤算著該如何讓女兒乖乖回到日本。
「竹下內彥不是普通男人。」和服美女說。
「所以我才找他。」菊龍之助絲毫不被女兒剛才的態度打敗,她的不馴反而更加激起他的鬥志。「內彥喜歡具有挑戰性的事務,對女人也是,我想他對紫築一定會很好奇的——在他知道紫築拒絕和他相親的消息後。」菊龍之助愈想愈開心,隨即大口喝起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