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英迪隨父母移民溫哥華已有好幾年。
在香港的時候,她是一個小學文憑教師,到了溫埠,她趕緊再循正途重讀當地教育文憑,她運氣好,很快在官立小學找到教職。
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校園自然不例外,換了一些多心的華人,任何小小題目均能扯到種族歧視上去, 即使是買冰淇淋筒先頭那個白人好似得到多一點都能叫他勃然大怒。
英迪沒有這樣強烈的民族意識,她認為人同人之間必有磨擦,在同文同種、膚色完全相同的社會裡,也自然會有人歧視她相貌不夠好、家庭不夠富有以及不懂穿名牌衣裳。
她一貫多做事,少說話,數年間拿到文憑,又順利申請到護照,工作也上了軌道,她是那種移民愉快而成功的個案之一。
在外國生活,每個人都有不尋常遭遇,這件奇事,余英迪將永誌在心。
每年三月,是辦入學手續的忙碌季節,學生不必親自見老師,可是家長一定要填妥表格送進來,新措施規定要附上差餉單,證明學生的確住在該區該屋。
那一天;同事馬嘉烈把一張表遞給余英迪,「你看看這表說些什麼,簡直一塌糊塗。」
也許是新移民,不懂得填表。
余英迪非常好耐心。
一看,戶主姓關,呵!是華裔,難怪馬嘉烈一副「你家的事,你來搞妥」的樣子。
關家住桑那斯區,附著上一年的差餉單子,金額達八千多元,那肯定是一間豪宅。
戶主名關家虹,是母親,孩子今年六歲半,女,叫關夏。
可是即使分居或是離婚,也總得有個姓名做記錄。
這時,馬嘉烈又說:「余,你看看!那位姓關的女士好像填了兩張表格。」
英迪連忙說:「讓我來處理好了。」
另一張表格上的地址電話完全相同,孩子姓名年歲以及出生日期也一模一樣,父親一欄空白,母親姓名是關小虹。
這是同一個家長同一個孩子嗎?
英迪忍不住,撥電話詢問。
「我找關家虹女士,我代表灰點小學校務部。」
「有什麼事嗎?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關女士,我們收到閣下的入學申請表,可否撥冗面談?我們有幾個問題。」
關女士大方地答:「可以。」
「明日下午三時。」
三時已經下班,不過英迪不介意偶然超時工作,這是從香港帶來的好作風。
關女士推門進來時,英迪真正眼前一亮,只見她一身淡灰色套裝,珍珠首飾,外形高雅,她拖著個小女孩的手,那孩子有一雙大眼睛,可愛一如安琪兒。
關女士約莫四十出頭,不過,現今四十歲才生第一胎的女性是很多的。
英迪站起招呼:「關女士,請坐。」
可是接著,校務室門又被推開,另一位年輕女士走進門來,同樣叫人驚艷,最奇的是,她身邊也有一個小女孩。
這小孩同先頭那個小孩,長得一模一樣,宛如孿生。
余英迪睜大雙眼, 一時搞不清這四位女性的關係。
她只得說:「請坐請坐。」
她們四人長得那麼像,一看就知道有血緣關係。
可是,誰是誰的女兒?這裡到底是兩代抑或三代?
余英迪努力把訝異與好奇心壓下去。
年長的關女士笑著開口:「大家是華人,好說話,我叫關家虹,這是我的女兒關小虹,小女自幼跟我姓。」
余英迪只得稱是,「孩子們可是對雙生兒?」
年輕的關女士笑笑,她才廿多歲,打扮時髦,身段非常好,看上去總覺似哪個女演員。
「不!」她輕輕答:「孩子並非孿生。」
余英迪耐心地說:「可是,她們出生年月日完全相同。」
年長的關女士答:「她們不是同母所生。」
余英迪問:「那麼,是同父異母?」
關女士答:「你說得對。」
「那麼,那位父親呢。」
關女士很平靜地說:「我們不知道。」
「父親姓名?」
「我們亦不知道。」
余英迪揚起一角眉毛。
這時關小虹說:「母親,你同孩子到操場去,我與老師說清楚。」
關女士帶著對孩子出去了。
關小虹輕輕說:「那一年,我與家母到巴貝多斯度假。」
余英迪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瞪大雙目。
關小虹說下去:「月色下,那人的確非常英俊溫柔……」
電光石火間,余英迪這個教書先生明白了。
是,是同父異母, 這對小孩兒分別由她們母女所生!關小虹笑笑,
「關夏是家母的幼女,即是我妹妹,關霞是我的孩子,亦即是關夏的外甥,兩人名字英語拚音完全相同,兩個孩子的正式關係是姨甥,你明白嗎?因剖腹生產,故同日而生。」
余英迪只有頷首的份。
「她倆各隨母姓,因此也都姓關。」
余英迪吞一口涎沫,「我馬上跟你們註冊。」
那年輕的關女士猶自輕輕說;「家母與我都覺得移民生活會比較適合我們四母女。」
余英迪也認為如此。
她也相信她會陸續遇到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