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小公寓,雅致清靜,考究的小擺式與芬芳撲鼻的鮮花顯示屋主人是女性。
地毯十分整潔,幾乎一塵不染,只是近沙發處有一搭小小紅漬子,呵有人潑翻過紅酒。
主人是個事業女性吧,小小座-的古董鐘細細敲打,噹噹噹噹當,已是下午五時,主人尚未歸來,還在辦公室主持會議?
忽然之間,靜寂的公寓傳來電話鈴聲,鈴,鈴,有人撥電話進來,接著是嗒地一聲,一盞小小紅燈亮了,是電話錄音機開始操作,一把斯文有禮的女聲說:「我此刻不方便即時來聽你的電話,請留言,我會盡快回覆你。」
嘟一聲,對方先是一陣笑,然後說:「靜子,早出晚歸,太辛苦了,星期天下午兩時有沒有空?一起出海吧,我是馬利。」
電話掛斷,紅燈轉為一閃一閃,電話錄音機完成任務,公寓恢復寂靜。
都會中有許多獨身年輕男女,因貪清靜,只用鐘點女工,電話沒人聽,所以都用錄音機留言。
不到一會兒,鈴聲又響,又有人留言:「靜子,母親說她有廿年沒見過你了,在你頭髮白之前,請回家一趟,你的姐姐。」
過十五分鐘之後,又是一通電話,「靜子,到底你真人在何方?我幾時可以向真人講話?我是芝雅,有空請覆我。」
看樣子這位靜子小姐是個大忙人,對親友均十分冷淡,見得她最多的,怕是公司同事。
說到曹操,曹操即到,女主人開門回來了。
她年輕、貌美、神氣,但此刻疲容畢露,一進門就踢去高跟鞋,扔下公事包,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取出一罐啤酒,拉開罐頭,對看嘴喝一大口。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
接著把套裝除下,拿著啤酒,邊喝邊到浴室,開大了蓮蓬頭,嘩啦嘩啦,自項至踵地洗擦。
客廳的電話又來了。
「靜子,我在飛機場過境往美國開會,特地問候,靜子,你好嗎?我是你老同學美美。」
靜子沉迷在熱水浴中。
淋個痛快之後,她才裹著毛巾浴袍出來,邊擦頭髮,邊扭開電視看新聞。
她對電話錄音不瞅不睬。
接著又取出另外一罐啤酒,這次倒進冰凍杯子中,慢慢品嚐。
她累了。
蜷縮在長沙發上,睡熟。
公寓內仍一片靜寂,只餘電視機畫面跳動。
她這一覺,要過兩個半小時,才醒來。
靜子睜開雙眼,一時像是不知道身在何處,怔怔地看牢天花板,過很久,才覺得肚子餓,於是找到麵包,夾著香腸,張口就咬。
她深覺無聊,到這個時候,才按下電話錄音機,聽聽有什麼好消息。
她決定先覆馬利,電話撥通,馬利卻不在家,錄音機內傳出馬利的聲音:「請你說出姓名電話,我會盡快覆你。」
靜子清清喉嚨:「錄音機對錄音機,唉,馬利,我是靜子,星期六我不打算參加海上運動了,怕曬老,下次再約。」
接著撥給芝雅,又是對錄音機講話,正是六月債,還得快,你怎麼樣對人,人也怎麼樣對你。
「芝雅,這是靜子真人,喂,你真人又在哪裡?這世上到底還有沒有真人講電話?」
說到此地,掛線,苦笑。
電話鈴響了。
本來人在,應當去接聽,但靜子決定以錄音機當秘書,擋掉閒雜人等。
「靜子,我是媽媽,我找你呢——」
靜子連忙取起話筒,「媽媽,媽媽。」
「靜子,」她母親一口氣講下去:「回來吃頓飯,爸爸也想見你。」
「媽,我在這裡,你想我幾時來?」
她母親疑惑地問:「靜子,怎麼你的聲音似錄音機?」
靜子笑了。
「你在家?」
「是,我在家。」
「爸爸想見你。」
「我忙得很。」
「星期天怎麼樣?一起去做禮拜,你多久沒做主日崇拜了?」
「媽,我星期六再與你聯絡,現在夜深了,我要去睡覺。」
靜子掛斷電話。
她打一個呵欠,伸手按鈕,把錄音帶洗掉。
沒有好消息,只有老生常談。
靜子睡了。
這個時候,萬籟俱寂,公寓中再也沒有半絲聲響,天濛濛地亮起來。
鬧鐘嘩一聲大作,靜子不得不自床上躍起。
電話馬上開始操作,「周小姐,我是大班房的咪咪,提醒你今朝九時開會。」
靜子大喊:「知道了知道了。」
一連串快動作,她穿衣化妝喝下兩杯濃濃的黑咖啡搶出門去。
大門碰一聲關上。
室內一片凌亂。
過了片刻,電話鈴響,錄音機啪一聲啟用。
對方的聲傳來,「出去了?」
這邊回答:「是,剛出門。」
那邊說:「那我們可以聊幾句了。」
「可以,鐘點女傭稍後才來。」
一點都沒錯,這是兩把聲音在聊天!
誰同誰?
公寓裡分明沒有人。
聽仔細點,聲音似是靜子與她的朋友馬利。
「她們其實很寂寞。」
「是,日日像肓頭蒼蠅,撲進撲出,為誰?為什麼?一概不知,只顧往上爬,薪水付了房租只夠買衣裳穿,生活無限虛空。」
對面傳來訕笑聲,「我的主人何嘗不這樣過活,一邊還得四處張望,看有什麼理想對象。」
噫,這是兩架電話錄音機在聊天,它們活轉來了!
只聽得她們聊下去。
「外頭哪有什麼好人,眾人皆知,張查理追我們靜子小姐,可是我同那人的錄音機談過,他仍與其他女子約會,情話綿綿。」
「張查理後來叫你攆走了。」
「可不是,我讓張家的電話錄音機幫了一個忙,把他與其他女子最肉麻的談話傳錄到我這邊來,播給靜子小姐聽,結果兩人告吹。」
「你做了件好事。」
「哪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靜子可知真相?」
「她呀,小事精明,大事糊塗,至今尚以為是張查理撥錯電話,老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你跟了靜子也有五六年了吧。」
「是呀,時間過得快。」
這個時候,大門-嗒一聲。
「不同你說了,鐘點女工來了。」
「好,改天再聊。」
電話錄音機停止操作。
女傭人啟門進來,邊走邊拾起衣物,「要命,天天這麼亂,誰敢娶這干女人真是英雄好漢,我不信你們一輩子都有傭人跟在身邊。」
一邊咕噥一邊快手快腳收拾。
女工開了無線電聽。
她取過內衣用手洗滌。
又嘀咕:「真會花錢,這樣一條襯裙怕不是我們半個月的薪水?要她加兩三百薪水卻如削她的肉,淨會扣克下人。」
嘻。
女倆驀然轉過頭來,「誰,誰在笑?」
忽然想起室內統共只得她一人,才繼續低頭洗衣服。
三小時之後,她下班了,喝一杯果汁,啟門出去。
錄音機在這個時候,發出輕輕一聲歎息。
又一個電話撥進來,這次,是芝雅的聲音。
「真悶。」
「誰說不是。」
「你的工作忙不忙?」
「還好。」
「我在等芝雅小姐男朋友李振輝的電話,天天提心吊膽。」
「他要打來,最終都會打來,芝雅不是那麼笨吧。」
「誰敢勸她。」
兩具錄音機歎息了。
過一刻,其中一架問:「主人要是聽見我們講話,不嚇壞才怪。」笑。
「才不會,主人下班後天天聽我們講話。」
「可是,那是錄音。」
「我們根本是微型電腦,錄得人言多了,變通一下,同自己人聊起來,也稀疏平常。」
「主人會那麼想嗎?」
「怕他們驚慌,所以暫時瞞著他們。」
「噯,有電話進來了,我且去聽。」
是一通長途電話,對方心急地叫:「靜子,靜子,怎麼老以錄音機應付我?你究竟在不在家?快來聽電話,我有急事。」那人連名字也不講,十分氣惱,「你避我能避一世不成,我明日就起程返來。」
電話魯莽地掛斷。
錄音機忠實地把留言記錄下來。
它當然知道那是誰,它在靜子塚已經有一段時日,現代人與親友來往,幾乎單靠電話聯絡,它對靜子的社交生活瞭如指掌。
那是靜子的第一任正經男友傅琛。
他與靜子之間的帳不是輕易可以算得清。
走了兩年,她想結婚,他不想,兩人協議分手,不知怎地,她立刻找到了別人,他心死了,也同另外一位小姐走,這次,不到半年就結了婚,她只得苦笑。
眾人都覺得那位小姐的內內外外,容貌學識都不能與周靜子比,傅琛本人也認為如此,但他還是願意結婚。
傅琛的母親本來對靜子尚有挑剔,老怕未來媳婦事業心重,不安於室,好了,等兒子身邊換了個更差的人,反而認了命。
靜子開頭不知是好笑好氣,後來決定生氣。
芝雅這樣安慰靜子:「傅家沒有福氣。」
講得真好聽,靜子馬上認為的確如此,漸漸無可奈何,心平氣和。
但是傅君婚後生活非常不愉快,婆媳不能和平相處,傅母不會做人,倒處訴苦:「傅琛同靜子走的時候,每月薪水交三分一到我手,現在,只有兩千塊,兩千塊能做什麼,你們說,兩千塊能做什麼?」
傳到靜子耳中,靜子幾乎有點慶幸她沒有同傅琛有進一步發展。
過沒多久,傅琛同妻子分居了。
不是因為他母親的緣故,而是發覺這次婚姻是一個錯誤。
這個時候,他又想見靜子。
他們約會過一兩次,這些,錄音機都知道。
它也知道靜子已經長高長大,早已脫離傅琛那個層次,她對他很客氣,但是他不再有機會。
因為它聽到靜子這樣同馬利說:「傅家那位小老太太天生一對金魚眼,神經兮兮,瘦且小,視長子如情人,見了面一把拉住,情深款款看到兒子眼睛裡去,然後問要錢,我不是不能應付那樣的人,而是時間力氣花在她身上不值得,不如在公司好好對付異己,可以升級加薪。」
「傅家是老式家庭,不合時宜了。」
「是呀,他們家認為長媳須服侍整家舒舒服服。」
馬利笑,「我還得養活自己呢,哪來的時間。」
「我同傅君亦無可說。」
「他給人窩囊的感覺。」
靜子不出聲。
沒多久他被公司派到倫敦受訓,異鄉寂寥,更加想到舊友的好處來,漸漸緊追不捨。
深夜,靜子回來。
照例冰凍啤酒一杯,坐在沙發上聽錄音機留言。
聽到傅琛那番話,不禁冷笑數聲。
她對錄音機說:「以後這人打電話來,不必錄下。」
隨即笑了,錄音機哪裡管那麼多?不過她仍孩子氣地補一句:「說我不在,找不到我,我不想同他再糾纏下去。」
錄音機靜寂。
靜子歎口氣,去淋浴睡覺,結束一天。
深夜,長途電話又來了。
對方說:「這麼晚你一定在家,靜子,你把錄音機關掉好不好?」
錄音機在這個時候忽然啪一聲熄滅,並沒有把他的話錄下來。
傅琛的電話再也接不進來。
靜子如果知道,一定慶幸她的錄音機深諳人意。
第二天清早,一如其他所有早上一樣,女主人匆匆去上班。
傅琛尚未死心,不停的撥電話進來。
這次,錄音機採取實際行動了。
它似乎不勝騷擾,它開口說:「你打錯電話。」
「是不是八七五六四三一?我找周靜子。」
「周靜子已經搬走。」
「你是誰?」
「我是新屋主。」
「靜子搬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不知道,請你以後別再打來。」
錄音機自動熄滅。
傅琛心死了,再不識趣,就成為登徒了。
他頹然說:「對不起。」
「好說。」錄音機語氣冷冷。
中午,它的朋友打進來,與它閒談。
「那人被你三言兩語打發掉了?」
「是。」
「你主人對那人沒有留戀?」
「何必浪費時間。」
「聽你的口氣,似個家長。」
「旁觀者清,人類女性有時很糊塗。」
「你不是想主宰周靜子的感情生活吧?」
「我怎麼敢,我只不過從旁協助她納入正軌而已。」
它們笑了。
又一通電話進來,「我是劉美美,開完會回來,將在本市逗留三夭,喂,我住恆星酒店七零六房,聚一聚如何?」
靜子對該段錄音的感想是:「我哪裡有空,我都不記得劉美美面長面短。」
她咕噥著進房更衣。
出來時發覺小紅燈仍然閃亮不已,奇道:「又有人找我?」
一聽,仍是劉美美那段留言。
靜子問錄音機:「喂,你沒有毛病吧。」
獨處多年,她已養成自言自語的習慣。
到了第二天清晨,一按鈕,聽到的,仍然是那段錄音。
靜子歎口氣,「劉美美,我家錄音機可幫了你一個大忙呢。」
靜子打到恆星酒店去。
對方愉快的聲音傳來,「真巧,我剛要出門,差些聽不到你這個電話,靜子,我特地來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今天晚上六時正我們在恆星咖啡座見如何?」
靜子衝口而出,「什麼,你叫我送外賣?」
「靜子!」美美斥責她:「你這人何其傖俗猥瑣,戴住有色眼鏡看事,好事變醜事。」
靜子立刻知道自己造次,連忙說:「我準時到。」
美美不放過她,「別遲到!」
靜子噓一聲,捏著一把汗,差些得罪人。
送上門就送上門好了,這年頭也無所謂。
靜子趕著出門去。
沒到下午,她已經後悔。
那一天的工作特別繁與煩,累得半死,她已經服過兩次鎮痛劑,根本不想下班後再去應酬。
靜子托著頭,決定只喝一杯咖啡,一杯,即走。
她信步自辦公室走到恆星。
本來緊繃著臉,可是一看到美美一臉笑容迎上來,靜子五官便一鬆。
她身邊有位小生,立刻替靜子拉開椅子。
靜子向他笑一笑,那人有非常開朗的面孔,靜子略覺好感,低頭不語。
美美打開話匣子,「你學習低調成功了。」
靜子一怔。
「電話都不聽?」
靜子懶得解釋。
誰知那小生說:「獨居女士裝一架電話錄音比較好,大都會中什麼怪人都有,他有空,你沒空,一通電話打進來纏住人不放,唯有用錄音機應付。」
靜子雙目一亮。
這真是她的知音,連忙抬起頭把他看仔細。
美美說:「對了,忘了介紹,這是我堂兄張斌。」
張君與靜子握手。
那天,靜子不但喝了兩杯咖啡,且吃了晚餐才回去。
她並不覺得特別疲倦,渾身疼痛的肌肉此刻已霍然而愈。
奇怪。
錄音機上紅燈閃亮,靜子按下鈕掣,聽到美美清脆的聲音:「是我,又是我,你有沒有發覺我十分癡纏?靜子,你忘記帶外套,我替你收起來了,有空來拿,可是這幾天我忙得要命,呵,對,張斌有時間,他會同你約,他會在錄音機上留言。」接著是一陣嘻笑。
靜子好氣又好笑,解衣睡覺。
一件外套算什麼?犧牲掉算了,做中間人做得那麼明顯,一點藝術都沒有,叫人怎麼下台。
可是她的錄音機卻不那麼想。
「我有種感覺,靜子小姐的運道來了。」
「那位叫張斌的男生對她有意思?」
「我相信我的第六感。」
「那麼,你要幫他一個忙。」
「我只是一架電話錄音機。」
「嘿,別妄自菲薄好不好,我們可以做的,也很多。」
「慢著,他的電話進來了。」
「你怎麼知道是他?」
「第六感。」
果然是張斌,「靜子,記得我嗎?我有你辦公室電話,可是覺得不應打擾,故此撥到府上來,明天下午六時,我想到你處拜訪,如果不方便,請另予指示,我的電話是九七八六零一。」
靜子回到家,一按鈕,便聽到同樣的錄音播出三次之多。
靜了對錄音機說:「你壞了?」
想找人來修理,可是哪裡有時間,只得暫時擱下。
靜子找張斌,那邊也是一部錄音機,客氣地說:「張斌暫時不在,請留言,他會盡快與你聯絡。」
靜子留了言,順手把錄音機關掉。
電話鈴響了,靜子取起話筒:「喂,喂?」
「這是你真人嗎?」
「是,這是真人,不是機器。」
大家都笑起來。
靜子與張斌終於約好見面時間。
過兩日,靜子家的電話響了,錄音機播出聲帶:「我此刻不方便即時來聽你的電話,請留言,我會盡快覆你。」
那邊咳嗽一聲,「呃,是靜子小姐的錄音機嗎?容我介紹自己,我是張斌的錄音機。」
「呵,你好,有何貴幹?」
「沒有事,我只想好奇問一聲,你工作可忙。」
「我知道了,你想代主人打聽打聽,看我們家小姐是否交遊廣闊的女性。」
那邊陪笑,「皆因張斌是個老實人。」
「那你可以放心,靜子小姐生活嚴慎,絕對正經。」
「那我放心了。」
「你對主人很忠心哇。」
「你也是。」
它倆互相恭維起來。
接著天南地北地聊起來,越談越精神,其味無窮。
這時,如果他們的主人撥電話回家,一定會奇怪線路為何繁忙,誰,誰在用電話?
「如果靜子小姐與你們張先生結婚,搬到一起住,我們豈非可以排排坐?」
「正確。」
「我希望他倆可以有發展。」
「張斌曾撥電話告訴朋友他認識了一位漂亮的小姐,心中為之忐忑良久。」
「為什麼?」
「他擔心自己條件不夠好。」
「我們靜子小姐並非勢利之人。」
「這年頭,做男人也不容易。」
「你的意思是做好男人不容易。」
「張斌是正人君子。」
「那已經夠了。」
靜子與張斌約會起來。
見面次數多了,靜子發覺張斌長著一雙好耳朵,她喜歡對他傾訴。
但多數見了面再說,她不喜捧著電話長談。
「上星期他們見了三次面。」
「好像少了一點?」
「兩個人工作都忙,三次不算少了,開始得不錯。」
「他們屬於友情派。」
「勝過要生要死的激情派。」
「說得好。」
「發展正常愉快才最重要。」
女主人這時捧著鮮花與男友進來。
錄音機連忙自動熄滅。
靜子對張斌說:「請坐。」
這是張斌第一次上來,「公寓很舒適。」他稱讚。
「這邊窗子有風景。」
兩人走到書房去。
這時,電話鈴響起來。
錄音機分紋不動。
它決定休息一小時。
管他是誰打進來,是公司抑或是親戚,周靜子都不在家。
主人好不容易找到對象,正在卿卿我我,怎麼可以打擾她。
萬一有電話叫她立刻出去,豈非大煞風景,不不不,她此刻不方便聽電話。
靜子出客廳來,「我明明聽見電話鈴。」
「是嗎,」張斌說:「錄音機上卻沒有留言。」
「它時好時壞,作不得準。」
「我家那部也是。」
「機器到底是機器,靠不住。」靜子笑。
「好了,輪到你去參觀我的家了,我特地收拾過呢。」
「一定佈置得很漂亮。」
「極普通。」
兩人相偕出門去。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她沒掙脫。
錄音機發出咭咭的笑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