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半夜,許太太突然跳起來,側耳細聽。
她急急敲小兒房門,「家真家真,起來。」
家真惺忪問:「媽媽,什麼事?」
「電話鈴響了很久,是否你大哥家華找我們?快去聽。」
家真即時清醒,跑出房間。
哪裡有電話鈴。
屋裡靜寂無聲,什麼聲音都沒有。
「家真快去聽電話呀。」
家真緊緊摟住母親,他流下淚來。
看過醫生,只是說神經衰弱,耳鳴。
那一年,家真帶著母親到加州,原先租了一間小公寓,許太太看了,覺得狹窄,在舊金山電報山自資置了一層較大的公寓,那地段環境自然大不相同。
她輕輕說:「來日你結婚,這房子作為禮物吧。」
「媽媽,屆時我自己有能力。」
一新在旁拉了他一下。
他倆陪母親到那帕谷參觀釀酒。
許太太戴著寬邊草帽,在山谷漫步,品嚐名酒,又有小兒細心服侍,污染覺得上天待她不薄,漸露笑容。
她喜歡吃海龍皇湯,家真天天到餐廳打聽有無新鮮魚貨,又吩咐蒜茸麵包必需做得極脆等……
一新說他待母至孝。
家真說:「我不過是無事慇勤。」
一新問:「假如母親與我一同遇溺,你就誰?」
家真笑笑,「你會游泳。」
「嘿!」
「別老提這種無謂問題。」
許太太本來幾天就走,可是家真熱誠款待,她竟住了個多月,不但曬得一身健康膚色,且增加體重。
每逢週末,家真載她到處走,他們甚至到迪斯尼樂園排長龍,吃冰激凌,看煙花,買米老鼠手錶。
家英見母親樂而忘返,也趕來會合。
一見新居露台看出去的海景,「嘩,媽媽偏心。」
許太太笑,「你肯來這邊住?」
他們三母子又說又笑,羅一新在旁幾乎插不上口。
家英問:「你冷落一新?她怪不高興。」
家真答:「她若連這個都不明白,我倆就沒有前途。」
家英笑,「呵,這般大男人口氣。」
「明日我們去聖地亞哥,你也一起吧。」
一新過來說:「我不去了,怪累,又怕曬。」
許太太一聽,連忙說:「我們在市區逛商場吧,我想添些衣物,夏裝在這邊多選擇。」
一新這才恢復精神。
家真說:「媽媽我陪你去紐約。」
一新更高興,「好呀,我們逛五街。」
許太太卻問:「你的功課呢,也得上學呀。」
過兩日母親鳥倦知返,把新居鑰匙交給家真,由家英陪著回家。
家真一頭栽進實驗室裡。
一新找到機會問他說:「我轉到加州來陪你可好?」
「加州不是讀美術的地方,你不如留在歐洲。」
一新尷尬,「這是冷落我嗎?」
「不,我想用功讀書。」
第二天一新走了。
那一年,滿街少女都穿上芝士布長裙,飄逸明媚,在陽光下呈半透明,引起異性遐想。
好看嗎,美極了,像她嗎,不,還不夠,差遠了。
這邊女孩半捲曲頭髮都閃爍金光:赤金,淡金,金棕…家真心中懷念的是一疋漆黑烏亮的絲緞。
家真在校成績斐然。
同學們讚歎:「許一坐下來就知該怎麼做。」
「他天生會這門功課,學問一早已種在腦裡,只需取出應用。」
「唉,各有前因莫羨人。」
「幸虧許容易相處,又樂於助人。」
是天才嗎,不,只是苦幹,時時埋頭做到深夜,一新電話來找,家真一定在家。
一日,家真在實驗室裡看報告,忽然有同學推門找他。
「許,你來自蓉島?」
家真抬頭,「什麼事?」
「許,蓉島出了大新聞,快到康樂室看電視。」
家真丟下一切跑到二樓康樂室。
有幾個同學在看新聞。
記者這樣報告:「蓉島掛牌建築商赫昔遜收地策略失當,引起該地原居民不滿,三百多個居民憤而包圍工廠一日一夜,將八名高級職員困在辦公室裡,包括副總裁,總工程師及品質管理員,大量防暴警察經已趕至——」
螢幕上出現土著與警察對峙情況,有人擲出汽油彈,焚燒汽車,打爛玻璃,蓉島工廠區變得像戰場一半,這美麗寧靜的小島從未發生這種事,許家真看得呆了。
他雙膝發軟。
半晌,他發力狂奔回家打長途電話。
不知怎地,心急慌忙,他一連三次撥錯號碼。
家真吸口氣,請接線生代撥。
終於接通,聽到家英聲音,他哽咽:「爸媽好嗎?」
家英說:「爸已經救出來,無恙,在樓上休息,我正想找你。」
家真把跳躍到喉頭的一顆心按捺回胸膛。
「我立刻回來。」
「事情已經完全解決,家真,你不必勞碌。」
家真開啟電視。
美國人絕少關注本土以外新聞,除非是大災難,大騷動,大戰,否則,他們只孜孜不倦報告本土的芝麻綠豆瑣事。
新聞說:「美資在蓉島有千億投資,大使館正注視這場騷亂,據悉事件導致一死三十餘人受傷,其中十名士警方人員。」
接著,是某大商場週末大減價廣告。
家英在那一頭說:「這件事媽媽不知道,她去了台北訪友。」
「爸可有受傷?」
許惠願的聲音傳來,「家真,你放心,事情在電視新聞看來才顯得可怕。」
「死者是什麼人?」
「一名暴徒。」他不願多說。
「爸,如果形勢欠佳,不如早退。」
許惠願沉默。
「三十六著,走為上著。」
許惠願輕輕斥責:「一遇挫折,立刻投降,怎有今日?我自有數目,你放心讀書,下季費用已經匯出。」
他把電話交回家英。
家英躊躇著似有話要說。
「二哥,什麼事?」
「有人看到家華。」
家真一時沒領會,「什麼,誰看見大哥?」
「有人認出由許家華率領這次原住民抗議示威的流血事件,他是滋事分子首領之一。」
家真心都寒了。
他雙手簌簌發抖,這正是他最害怕的事。
「別讓媽媽知道。」
「警方已在通緝他,這是遲早通天。」
家真一個字說不出來。
「你要有心理準備。」
「家華為什麼與父親對著幹?」家真聲音顫抖。
「他不是針對個人,他抗議資本家剝削。」
家真捧著頭,他統共不明白,因此痛苦。
「家真,爸叫我,你自己保重。」
「我一有假期立刻回來。」
電話掛斷,那陣嗚嗚聲叫家真恐懼。
他離開校園駕車往酒吧買醉。
三杯啤酒到肚,情緒漸漸平復。
回程中車子左搖右擺,被一輛貨車截住痛罵。
那司機這樣吼:「你找死?你死不足惜,可憐你爸媽要傷心一輩子!」
家真忽然情形,嚇出一身冷汗。
他把車子停在路旁,鎖好車門,坐在車裡,直到天亮,才駛返公寓。
大哥已經成為家中黑羊,他更加要小心翼翼做人。
試想想,清晨或深夜,有個警察前來敲門:「對不起許先生太太,你們的兒子許家真醉酒駕駛,車毀人亡」,可叫家人如何善後。
好好生活,也就是孝順父母。
他歎口氣,撥電話找一新聊天散心。
響了一陣,無人接聽,家真剛想掛斷,忽然有男子問:「找誰?」
家真一呆,「你又是誰?」
「不,你是誰?」那人也反感。
家真聽見一新的聲音在背後傳來:「叫你別亂停電話,是誰?」語氣親暱。
「打錯。」那人索性丟下電話聽筒。
家真發愣。
幾年了?整整四年,那幾乎是年輕的他的前半生。
如果一新另外有對象,禮貌上頭,她應當對他說明。
電話來了,是一新追上解釋嗎?
不,是同學:「許,明日考理論,我有幾個疑點想得白頭猶自不得要領,你若不幫我,我得轉系。」
家真停停神,「我們一起研究,你什麼時候方便?」
同學鬆口氣,「叫我舔你鞋子都心甘情願。」
不知怎地,這句話叫許家真想起父親跟在外國人身後,落後半步,但亦步亦趨的樣子,永遠愉快地應著「是先生」,「謝謝你先生」。
「許,我們下午三時圖書館見。」
他怎好非議父親?
他怎可對父親說「爸,毋需卑躬屈膝,也可找到生活。」
他知道什麼是生活?
「下一季費用已經匯給你了」,父親說。
三十年前他帶著年輕妻子去到一個陌生的小島找生活,首要是解決衣食住行,不叫妻子擔驚受苦,他是一個有肩膀的好男人,接著,三個兒子出生,黃口無飽期,尤其是這幾個少年。
家真記得母親說過:「長褲買回來時-上幾-,六個月後又成吊腳褲,一年買三次鞋子,腳長得像小丑那般大,冰箱裡滿滿食物,一天之內掃空,『媽,吃的呢』,家華家英連果醬牛油都可以空口吃,嚇煞人。」
幸虧父親年年加薪升職。
他能幹?誰不苦拼,蓉島擠滿各地各城湧來人才,努力有什麼分數?許惠願比誰都會做人,上中下三層他都擺得平。
家真敬重父親。
他有什麼做得不對,那時因為他必須那樣做。
母親也是,矜貴少女,嫁雞隨雞,來到蓉島,漸斷六親,「話全聽不懂,晚晚做夢看見你外婆,蓉島蟲蟻奇多,各式各樣怪異可怖昆蟲,有些掛天花板,有些爬上腿來,怕得人發抖,天氣熱起來似蒸籠,滂沱大雨,竟月不停,又刮颱風,整間屋子顫動…」
勇敢父母,沒有懦弱子女。
許家真深深吸口氣,出門上學。
下午想起有約,趕到圖書館。
咦,約的是誰?那人沒報姓名。
「許,這邊。」
有人站起來低聲招呼。
原來是金髮的維多利,那頭著名金髮在下午的陽光下閃閃生光,襯著白瓷般雪膚及碧藍雙瞳,她是標準美人。
「你?」
「可不就是我。」
「我們到那邊角落去。」
「許,圖書館裡不好說話,不如到我處補習。」
許家真微笑,「當心呵,請客容易送客難。」
「我從來沒怕過你。」
「這好像不是讚美。」
「許真我從不知你可以這樣活潑。」
「名字是許家真,我還有若幹不為人知的好處。」
進了人家公寓大門,家真嚴肅起來。
「你有什麼難題?」
「不如問我知些什麼。」
維多利一邊做咖啡一邊歎氣。
她迅速指出功課上不明之處。
家真為難,「天,你一無所知,如何走到電腦系來。」
「是家母的主意。」
「對,你姓羅森復,是羅氏重工後裔,家中事業待你承繼,可是這樣?」
「又不是,我有三個成年兄長,羅氏輪不到我,家母是填房,不想我比繼兄們遜色。」
家真想一想,「你要拿幾分?」
「七十分可以升級。」
「七十分只是丙級。」
「別看這七十分,說易也不易拿。」
「你應視甲級為標準。」
「許真,你信不信我揍你?」
「坐下來,時間緊逼,我教你讀這五條,背熟了,可拿七十分。」
「假使老師不出你預測的題目呢?」
家真微笑,「那我陪你留級,來,快來寫十遍,方程式尤其要記牢。」
維多利忽然問:「為什麼對我那樣好?」
「我喜歡金髮女。」
「許真,我---」
「看牢書本,挺直背脊,全神貫注。」
一新的電話在四十八小時之後才到,閒聊數句,那種隔膜,數千哩外都感覺得到。
---「我不想回香港受管束。」
「讀完美術,只得留在歐洲。」
「或者,另外讀一張教育文憑,可到小學教美術。」
「抑或,做芸芸眾名媛之一名?我喜歡寫作,可否做女作家?」
家真沒有回答。
「許家真,我們結婚可好?」
家真不得不答:「大哥二哥都還未提婚事呢。」
「這是我所聽過最劣藉口。」
「你說得對。」
兩人都苦笑起來。
考試成績發佈,不出家真所料,維多利羅森復取得七十二分。
維多利送他一枚鐵芬尼銀製鎖匙扣,「我母親說,我應以身相許那個補習先生。」
「令堂很有趣。」
「許真,你幾分?」
「一百零五。」
她震驚,「什麼?額外那五分從何而來?」
「我指出試題中一些謬誤。」
維多利瞠目,「氣死人,一個支那人來到美國,指正美國人。」
家真笑,「美國人,你指紅印第安人?你是德裔,母親來自英國約克郡,你也是移民。」
「我膚色夠白。」
「再說下去,黃人不幫你補習。」
「許真,我們即使開始約會?」
家真凝視她,微笑,「我從不喜高攀,我愛腳踏實地。」
維多利忽然輕輕說:「你可有戀愛過?」
家真想想,把雙臂枕在腦後,點點頭。
「羅一新?」
家真一愕,「你怎知有個羅一新?」
「怎可能不知,她的照片,衣物,書本,還有電話,信件,無處不在,處處都在。」
家真微笑。
「她真幸運,你是那樣細心溫和,性格完整的一個人,且品學兼優,家境甚佳。」
家真有點靦腆,「哪有你說的那樣好。」
「不過,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你最愛的人,並非羅一新。」
家真點頭,「你真聰敏,作為一個白女,算是頂尖精靈。」
維多利既好奇又好笑,伸手拍打他。
家真說:「你們除出化濃妝尖叫參加啦啦隊及爭風喝醋,沒有其他事---」
這時他頭頂著了一記,「唷」地一聲。
他說:「我最愛家母,羅小姐為此不高興。」
維多利嗤一聲笑,「羅小姐信以為真?這樣看來,黃女也不比白女聰明。」
家真一呆。
「不不不,」維多利搖搖頭,「你心中另外有一個人,她才是叫你眼神恆久憂鬱的原因。」
家真閉上雙目。
「她是誰?」
「我不能回答,我只在十三歲那年見過她一次。」
「什麼?」維多利大為詫異,「像但丁在橋頭遇見比亞翠斯,他一生也只見過她一次,然而為她寫下了神曲。」
家真笑了,輕輕撫她金髮。
「她可是個美女?」
家真點頭,「像水精靈一般。」
「你清晰記得她的倩影?」
家真指指額角,「烙印在此。」
「許多年已經過去,也許她已是五子之母,發胖臃腫。」
「不,她即使到了一百歲,也還有昔日清麗影子。」
「這女子可有名字?」
「她叫怡保。」
「多麼奇怪的名字。」
「維多利也是:勝利女神,你想戰勝誰?」
「每一場考試。」
大家都笑了。
這一段時期,許家真其實共有兩個女友,原先他以為要疲於奔命,結果卻游刃有餘。
因為,他兩個都不愛,不相愛有不相愛的好處。
維多利忽然說到嚴肅的事上去,「許真,你是蓉島人,應回蓉島看看,因為羅森復家族及若干敏感外國公司已決定撤資。」
家真一震。
「做生意最怕什麼?」
「局勢不定。」
「蓉島有一股爭取獨立的反勢力擾攘,令投資者非常不安。」
「維多利,你比我知道得多。」
「試想想,一個城市,每逢週末均有遊行示威,警察長期駐守外資公司,這種氣氛,多麼沮喪。」
「是否和平示威?」
「最終引起流血衝突,也許,這是外國人撤離的時刻了。」
真沒想到這外國女孩有她的見地。
家真巴不得立時三刻飛回去看個究竟。
那個下午,他倆在露天咖啡座度過。
一有假期,家真立刻往家裡跑。
下了飛機就看到有蒙面人拉著大布條,上面用血紅英文字寫著:「蓉島歸於蓉島」,「釋放無辜民運分子」,「殖民主義滾回老家」…
司機伸出手臂護家真上車。
家真一聲不響。
回到家中,看見門外有警衛荷槍巡邏。
許太太迎出來。
「一新呢?」
羅家不讓一新到蓉島度假,只說時勢欠佳。
「媽媽不如再跟我到加州小住。」
許太太微笑,「你爸也需要我照顧,誰替他打點三餐一宿?」
「爸也一起來。」
「到加州做什麼,開一間雜貨店,抑或洗衣鋪?他是總工程師,他不會習慣,你不要聽西方報章煽動,他們唯恐天下不亂。」
許惠願神色如常,「家真,赫昔遜裝置了電腦國際通訊網絡,你來看看。」
家真聳然動容,「久聞其名,如雷貫耳,這可真是先進,以後通訊多麼方便。」
渾忘政治局勢。
「我明早安排你參觀。」
家真興奮,「大學也正在發展網絡通訊,這將改觀世界。」
沒想到許太太說:「天羅地網,誰也掙不脫。」
許惠願轉過頭去,「你說什麼?」
許太太站起來,「我不懂,我亂講。」她走開。
家真問:「滋事分子可有擾亂市面?」
「宵小趁夜搗亂,警方可以控制。」
許家真看到的情況有點不一樣。
車子一路駛近赫昔遜大樓,白天沿途也有人擲石。
看得出是原住民,怕攝影機拍到面孔,用破布蒙面,衣衫襤褸的他們奮力以卵擊石。
防暴警車一駛近,他們立刻狂奔。
司機歎息。
家真問:「你同情他們?」
司機吞吐,不想說出心事。
家真說:「按照世界大氣候,所有殖民地最後終需獨立。」
司機震驚,他說:「我是孤兒,三歲自廣東跟表叔來到蓉島生活,在此娶妻生子,我在故鄉再無親人,我回哪裡去?」
「你可以留下。」
「屆時蓉島面目全非,容得下我嗎?」
「你是好司機。」
「在許家做司機,由英資赫昔遜發薪,糧期准,福利佳,年年加薪,許先生太太對我客氣友善,你們幾兄弟又謝前謝後…我還往什麼地方去?」
司機無比沮喪。
家真惻然。
車子駛進赫昔遜停車場,守衛走出來檢查過放車子過去,家真鬆口氣。
他在父親帶領下參觀電腦部,原先像衣櫃那樣高大的電腦忽然變得像小小電視機,工程師當場表演搜索資料儲藏文件,叫家真歎為觀止。
可惜局勢起了變化。
電腦工程師忽然說:「IBM估計東南亞至先進設備並非在日本,他們外語水準較低,故步自封,再過十年會吃苦頭。」
另外一個同事取笑他,「是IBM說還是你說?」
他歎氣,「可惜時不我予。」
「什麼意思?」
「蓉島民智漸開,近日我在公路車上看見有學生讓位給孕婦,又這兩年市民似養成排隊習慣,這些都比先進科技更難能可貴。」
大家都欲言還止。
「家真學成回來又是另一番局面。」
「家真也需留在硅谷發展。」
「樹高千丈,葉落歸根,留在人家的國度有什麼意思。」
「說到底,蓉島也不是故鄉。」
「你的家鄉在哪裡?」
「我的家,在山西,過河還有三百里。」
家真訝異,這是一對他所見過最多愁善感的電腦工程師。
「家真,明年我會跳槽到新加坡置地工作。」
「整家移民?」
「不錯,阿鄧會遷往多倫多,從此各散西東。」
這般人才,走了不知社會是否仍有能力栽培更多。
「家真,你可知光纖一事?」
「知,本校有一組博士生正致力研究…」
題目又扯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