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解語穿著白襯衫藍布褲乘飛機到新加坡。
這次老金親自來接她。
「杏先生好嗎?」
「一早就催我們做這個做那個,知道你要來,緊張得不得了。」
解語笑,「好像不怕我來了不走。」
老金伸長了脖子,「你肯嗎,花小姐,你肯嗎?」
解語說:「我就是要與他商量這件事。」
老金一愣,滿面笑容,忽然之間,笑容未逝,流下淚來。
解語頷首揶揄,「居然那麼大一個人,聽見我可能不走,就嚇得哭了。」
老金啼笑皆非,咧開了嘴,合不攏。
兩人上了車,往市中心駛去。
杏宅在一間大廈頂樓。
私人電梯門一打開,就看見杏子斡坐在輪椅上等。
解語立刻笑著迎上去。
杏子斡歡喜得不知說什麼才好,過一刻才說:「解語你穿白襯衫藍褲子最好看。」
解語笑著同老金說:「這是否暗示我節省服裝費?」
老金笑得用手帕拭眼角,「花小姐談笑風生。」
自有傭人斟上香茗。
每一所杏宅都自建築文摘中示範單位。
杏子斡告訴她:「剛與羅斯齊男爵開完會。」
解語笑:「這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你不用跟我說。」
「我想在你面前建立聲威。」
「唬人。」
杏子斡笑了。
解語蹲下來,握住他的手。
他整條手臂沒有生命力氣,沉重、呆木,似一塊橡膠,可是,隔一會兒,她發覺手臂是溫暖的,那肌膚裡照樣流著血液,那只是一條沉睡的手臂。
將來引擎有機會重新開動,手臂會自由活動。
可是目前還不能夠了!
解語不想杏子斡知道她想得那麼多,把輪椅推到客廳去。
她站在長窗前看風景。
「你每個住宅都佔盡優勢,景色如畫。」
「我所能用的,也只有眼睛罷了。」他感喟。
解語的秀色可餐。
「巴黎的寓所更美?」
「你要是願意的話,明天就可以出發。」
「那太累了。」
「大家都怕我辛苦。」
「你別多心,我老聽姐姐說,二十五歲後至怕搭長途飛機,巴不得四肢可以折疊起來。」
這個時候忽然有秘書前來與杏子斡輕輕說了幾句話。
他抬起頭來,「解語請饒恕我,我得去聽一個電話。」
他進書房去了。
解語看著他背影。
幸虧那麼忙,否則早上不知起來幹什麼。
老金在她身後問:「花小姐,你會留下來嗎?」
解語微笑。
老金即時道歉,「我太急進了。」
解語進房去梳洗。
那是特地為少女設計的寢室,所有裝修,用一種淺得粗心人以為是白色的淡紫。
茶几上放著一盤貝殼,門外漢都看得出是十分完整及名貴的品種,一隻黃金寶貝足有手掌大小,另一隻玫瑰骨螺一條刺也不少。
解語和衣躺在床上。
她已經沒有家了。
她能把杏宅當她的家嗎?
此刻她不過是一個客人,一點保障也無。
所以非結婚不可,萬一不能夠,身邊至少要有點私蓄。
一個管理科大學畢業生此刻年薪不過二十餘萬,天天穿妥西裝打好領帶朝九晚六那樣勤奮上班,除卻車錢飯錢所餘無幾還得考慮組織家庭。
那些人在今日來說無論如何不是她的對象。
有人敲房門。
「進來。」
「輪椅太大,進不來。」
解語連忙去開門。
杏子斡說:「看到你真好。」
「我也是。」
老金卻如影附形那樣跟來,「醫生找你呢。」
杏子斡頹然,「討厭。」
像幼兒被強迫午睡那樣。
解語呵呵大笑起來。
傍晚,她換上一件色樣簡單的禮服。
老金看到她讚美說:「花小姐人如其名。」
「老金我懷疑你是文人出身。」
老金笑了。
杏子斡愣說:「解語只需略事妝扮。」
她坐下來喝一口香擯,「你必需明白有姿色三五七載之後必定遜色。」
杏子斡一怔。
「而世上沒有什麼堪稱永遠。」
解語聲音裡有著十分早熟的滄桑淒惶。
「所以,如果這段關係只屬短暫,請告訴我。」
杏子斡愣住,英明聰慧的他突然領悟到花解語要求的是若干保障。
他凝視解語。
解語毫無懼意,與他深湛的目光接觸。
他終於開口:「解語,要是你願意,我們可以結婚,你可分享我的財產。」
解語微笑,「那太過慷慨了。」
「我會做出適當安排,令你高枕無憂。」
解語輕聲說:「我抱歉我不得不做出若干要求,我是一個孤兒,在世上一無所有。」
「我明白。」
「謝謝你。」
「請在我外套左邊口袋裡取出一隻小盒子。」
解語輕輕走過去,輕輕探手人袋,取出盒子。
一看就知道盒子裡裝的是一枚指環。
打開一看,果然是只藍寶石訂婚指環,鑲工精緻,那寶石顏色如海水一般清晰明艷。
「請接受我求婚。」
解語低聲說:「我恐怕我缺乏熱情。」
杏子斡忽然笑了,「即使有,我亦無福消受。」
解語忍不住笑,然後,她悄悄落下淚來。
「你只要如今日般陪伴我就很好。」
解語頷首。
「明日我會在全球英語報章上發佈簡單的訂婚啟事。」
解語說:「我無異見。」
杏子斡歎一口氣,「日後,你若覺得不滿,可自由離去。」
「我明白。」
「律師明朝會拿若干文件給你簽署。」
解語喝盡了手中香檳。
她一直納罕他們與她們之間是怎麼談的條件,現在她知道了,同洽商所有生意一樣,冷靜誠懇地,攤開來講。
解語把戒指戴在左手無名指上。
老金推門進來替他們斟酒。
「恭喜你花小姐,恭喜你,杏先生。」
他滿面笑容,他可不理花解語是真情抑或假意,這個忠僕只是高興主人終於覓得他的紅顏知己。
解語站在露台上深呼吸一下。
夜間清涼,天氣並不如想像中燠熱。
天空忽然電光霍霍,接著呼啦啦一個雷下來,解語嚇一跳退後,她轉過頭去,發覺杏子斡的輪椅已經不在。
她追出去,看到輪椅在走廊中。
「子斡。」她叫住他。
他聞聲停住。
她走過去,「這是你第一次生我的氣。
他卻否認,「我才沒有。」
「你為何不聲不響地走開?」
他微笑辯曰:「輪椅控制器出了毛病。」
解語溫和地說:「原來如此。」
她把住輪椅扶手,不讓他走。
「我有點累。」
解語問:「是因為我的緣故?」
「永不。」
「這個答案使我安心。」
「晚安。」
「明天見。」
最難一關已經過去,就像成千上萬的求職人士,第一件事是講妥酬勞。
然後,才誠心誠意為老闆服務。
解語睡著了。
她記得姐姐也睡得著。
有時,脫下來的白色晚禮服腰位上有明顯的手指印,解語真不明白那些人的手為何那樣髒。
第二天,女僕前來喚醒她:「花小姐,律師已經在會客室等候。」
「我馬上來。」
十五分鐘後她在會客室見到婁思敏。
這對解語來說真是意外之喜。
婁思敏笑說:「我特來代表你。
杏子斡進來了,解語立刻過去握住他的手。
雙方律師談論細節,解決疑點,很快得到共識。
然後輪到杏子斡與花解語簽署。
這時,婁思敏忽然說:「我想與我當事人說幾句話。」
「請便。」
婁律師與解語被請到會客室。
她先抬起頭打量牆壁,「有無監視系統?」
解語不禁笑出來,「他不是那樣的人。」
婁思敏點頭,「聽見你這樣說真是高興。」
「你要同我說什麼?」
「合約上全是財產過戶事宜,並無條款提及何時結婚,你有自由及自主。」
解語又笑了,「我不是那樣的人。」
婁思敏說:「解語,你很勇敢。」
「謝謝你。」
「你準備接受他的饋贈?」
「我很想有一個自己的家。」
「你可能有更好的機會。」
解語微笑,「可能有,可能不,我性格比較穩紮穩打。」
「那麼,出來簽名吧。」
杏子斡耐心地等候。
先待解語簽了,他才蓋上指模。
婁思敏這時才笑著說:「解語,你姐姐下個月結婚,希望你去觀禮。」
解語張大嘴,十分錯愕。
人生如戲。
花不語貫徹始終。
然後,解語臉上泛起一絲會心微笑。
只聽得杏子斡笑問:「有元請我?」
「有,帖子在這裡。」
「我願意觀禮。」
解語笑道:「我得過去幫她辦嫁妝。」
婁思敏也笑,「你不問她嫁的是誰?」
那不過是一個歸宿,誰不一樣,「對,誰?」
「你姐夫叫高志尚。」
「噯,好名字。」
「他是一名殷實建築商人,人品不錯,經濟情況也過得去。」
解語有點激動,不語要結婚了。
曾經有段日子,大約是二十四至二十七歲左右,她最渴望有個歸宿,一天到晚沮喪地抱怨青春將逝,一點保障也無,老是希望方玉堂有所表示。
無奈方玉堂這人有點賤格,不去體貼女友心事,她越是想,他越是拖延冷淡,不讓她得償所願,彷彿藉之要挾。
再過幾年,不語忽然丟下此事,不再理會。
沒想到今日水到渠成。
解語忽然問:「還打算生孩子嗎?」
「看樣子會的,不然何用註冊結婚。」
「外婆怎麼說?」
「非常高興,說是一生中最好的消息。」解語也覺得喜氣洋洋。
花不語立定心思要做一個家庭主婦,她一定會落力演出,這種角色不難做,她會稱職。
律師們告辭。
解語笑道:「巴不得立刻飛到姐姐身邊。」
杏子斡卻輕輕說:「別去太久。」
解語溫柔地答:「講講而已,她哪裡需要我,我還去剝花生?帖子都叫婁律師交給我。」
杏子斡放下心來。
現在,侍候他才是她的主要任務。
杏子斡問:「不語最希望得什麼禮物?」
「她同我說,少年時想擁有一雙溜冰鞋。」
「呵,之後呢?」
「體貼的丈夫,聽話的孩子。」
杏子斡笑,「還有呢?」
「名成利就,揚眉吐氣。」
「她都一一做到了。」
解語感慨,「由此可知,一個人所可以靠的,不外是他的雙手。」
杏子斡說:「你真是她一條手臂。」
解語一怔,「不不。」她搖著手,「我自顧不暇」
是不語養活她。
半夜三更拖著疲倦身軀自片場回來,坐在化妝鏡前卸妝,那殘妝抹來抹去猶自留著顏色的渣滓,解語如果未睡,一定幫姐姐按摩肩膀。
那其實並不是她的姐姐。
解語吁出一口氣。
「那我們該送什麼禮?」
「她隨時可以用得著的東西。」
「那送現金。」
「好像不夠尊重。」
杏子斡笑了,到底還是年輕,世上還有什麼比現金更尊貴的物件。
「那麼,由你定奪吧。」
杏子斡因為解語的緣故,得以閒話家常,這是一種罕有的額外享受。
第二天,解語在理髮店,聽到身後有兩位女士在交談。
「你看,這花不語要結婚了。」
解語一怔,不語顯然已對記者宣佈此事。
「還嫁得出去,真是稀奇,已是四十年舊爛貨一件。」
「對方當是寶貝。」
「你看,多有辦法。」
「女人是要有點名氣是不是。」
「著名爛貨一件……男人至吃這一套。」
「新的時候哪裡輪得到這種小生意人。」
常人對名人從無好評。
常人自踐踏名人的名聲中得到至大快感,是故常人非常願意捧一些人成為名人,而名人主要用途便是被常人洩忿。
解語聽了這等評語並不覺得十分難過,自由世界,言論自由,做名人總得付出代價,這種歪論理它多餘。
她可以請專人到家中理髮,可是,那樣做會完完全全同世界脫節,沒有必要做如此犧牲。
解語離開理髮店,看到杏府車子正朝她駛來。
她剛想迎上去,身邊有人叫她:「花小姐。」
解語抬起頭。
這時她仍然穿著白襯衫藍布褲,清純一如昔日,而杏子斡亦從未要求她做出任何改變。
對方是一位打扮人時的中年婦女,戴著一頂有面紗的帽子,一時看不清楚容貌。
「哪一位?」
「我姓朱。」
解語一向喜歡這個姓字,朱是紅色,紅是全體顏色中最美的一種。
「朱女士,有什麼事?」
「我想與花小姐說幾句話。」
這時,杏宅的司機已經警惕地下車來。
解語因說:「我有事趕著回去。」不想與陌生人多說。
可是那位女士輕輕拉住解語的袖子,「我是子斡的母親。」
解語一聽此話,愣住了,她立刻同司機說:「我碰到老朋友,去喝杯茶,二十分鐘後你仍在此處等我。」
司機只得退下。
解語對朱女士說:「我們去附近坐下。」
坐定了,解語才看清楚她的臉容。
解語迅速做出以下結論:這位朱女士,年輕之際絕對比今日的花解語漂亮,而花解語在老了之後,卻絕對沒有今日的朱女士好看。
解語不由得問:「這些年來,你在何處?」
朱女士苦澀地答:「我被逐出杏家,永遠不能進門。」
「為什麼?」解語震驚。
朱女士低下頭。
「對不起,我冒昧了。」
她勇敢地抬起頭來,微笑,「你就是我媳婦?」
解語但笑不語。
「太好了,我真為子斡高興。」
「我有許多缺點。」
朱女士握著她的手,「子斡有你做伴,當不愁寂寞。」
「這些年來,子斡一定想念你。」
朱女士又低下頭。
隔一會說:「我在報上讀到你們訂婚消息,故前來相認,沒把你嚇一跳吧?」
「我膽子極大。」
朱女士笑了。
她倆沉默了一會兒,解語一直陪著笑,心中有許多疑團,可是朱女士不說,她也不會問。
「別告訴子斡,我倆見過面。」
「為什麼?」
「他痛恨我。」
「沒有這樣的事,必定是誤會,他不恨任何人。」
朱女士抬起頭來,牽一牽嘴角,像是笑,可是更像在飲泣,她說:「他受傷乃因我。」
解語張大了嘴。
她的震驚非筆墨所能形容。
過了相當長一段時間,解語不置信地,用極低的聲音問。
「他從一個健康的年輕人,變得面目全非,是因為你的原故?」
朱女士點點頭。
解語忿慨莫名,「那天,開槍的人,是你?」
朱女士面色蒼白,抬起頭來,「不,」她像是一早決定,要把這件事說出來,釋放她自己,「開槍的不是我,可是吃子彈的人卻本應是我,子斡飛身撲上,替我擋了這一槍。」
解語渾身僵硬,四肢未能動彈。
她覺得有點暈眩,而且,眼前有金星飛舞。
她深深吸一口氣。
朱女士開始飲泣,她背個罪惡包袱已有多年,她的痛苦好比一個汪洋,永遠澎湃起伏,她的傷疤,永遠不會癒合。
她一闔上眼,便會看到今日的杏子斡,他的傷勢,由她一手造成。
解語茫然,「為什麼,你們是他的父母,為什麼?」
朱女士吐出一口氣,「我不貞,他要射殺我。」
解語聽了此言,更覺淒惶悲涼,「可是,那是你倆之間之事,何故禍延子斡?」
朱女士不能回答。
這時,杏府的司機輕輕走近,看到解語,放下心來,又悄悄退出。
大錯已經鑄成,無人可以回頭。
「你為什麼把這些都告訴我?」
「你將成為杏家媳婦,我想你應該知道。」
解語歎口氣,「是,你說得對。」
她語氣漸漸平靜,「你放心,你以後都不會再見到我。」
「不不,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沒有希祈任何人的原諒。」
她站起來。
解語伸手去扶她。
「我由衷祝你們幸福。」
解語不知如何回答。
朱女士伸出手,愛惜地摸了摸解語的鬢腳,「再見。」
她轉身離去。
解語要過一會兒才想起付帳。
司機見她出來,連忙把車子駛近。
遲些,他向老金報告:「不知那位太太是誰,花小姐顯然不認識她,可是談了半小時之後,花小姐憔悴失色,像是受到驚嚇,並且臉上有淚痕。」
解語到了家,才發覺膝頭有點軟,關節不聽話。
這個時候才知道,剛才那個消息,對她來說,是何等震撼。
一進門便發現客廳一片凌亂,傢俱翻倒在地,擺設一塌糊塗,像是有一匹馬闖進屋內,破壞了佈置。
解語驚上加驚。
她問女僕:「這是怎麼一回事?」
老金垂頭喪氣在她身後出現。
「怎麼會這樣子?」
老金的嘴巴張開又合攏。
「有事不准瞞我!」
「是,花小姐。」
「說呀?」
「杏先生發脾氣,開足輪椅馬力,橫衝直撞,他,唉。」
解語聽了,反而放下心來。
她聲音放輕,「他在哪裡?」
「在書房裡。」
解語朝書房門走去,敲兩下。
對方像是不相信有人會那樣大膽來騷擾他。
他的聲音是不置信的咆吼:「誰?」
解語推門進去。
書房比客廳更亂,一整個書架子半斜傾跌在書桌上。
電腦線路被扯出,零件散佈地上。
解語只裝作看不見,走近他,仔細端詳他的臉,「真沒想到有人那麼壞脾氣。」
不知怎地,他看到解語,氣已經消了一半。
解語坐下來,輕輕說:「有什麼事不順心,儘管說出來,何必嚇唬老金。」
杏子斡不語。
「告訴我,是什麼事,看我懂不懂。」
杏子斡仍然不出聲,但面色漸漸平和。
「告訴我。」
「你看他們同我穿的這雙襪子。」
解語一看,只見是雙深藍襪子,沒什麼不妥。
果然,他沮喪低下頭,「我真希望可以自己穿襪子。」原來如此。
解語為之惻然,蹲下來,把他雙臂輕輕扶好。
「從今天起,我幫你挑襪子,別叫那些粗心大意的人讓你不高興。」
「解語,」他忽然飲泣,「我是一個廢人。」
解語摟住他,把臉靠在他胸口,溫柔地說:「是嗎,你真那麼想?那麼,你打算如何照顧我?」
杏子斡不知怎樣回答。
「訂婚啟事刊在全球英文報章上,通世界親友都已看到,賀卡賀禮接著湧至,後悔已經太遲。」
「你後悔嗎?」
解語笑吟吟,「當然不,否則,發脾氣的人會是我。」
「你是我生命中的天使。」
「那是老金,我只是你的未婚妻。」
「你真滑稽,解語。」
「你看這年頭,老實話竟變得可笑。」
杏子斡笑。
解語把輪椅推出書房,門口有護理人員在等。
老金一見東家,頓時鬆下一口氣,感激地看著解語。
杏子斡一出去,解語已經累得倒在沙發上,疲態畢露。
「花小姐,我給你準備咖啡。」
「用牛奶沖,一大杯。」
傭人紛紛出來收拾。
「幸虧有你,花小姐。」
解語攢著眉尖,「老金,剛才,我見到了從前的杏太太。」
老金睜大了雙眼,即時明白這年輕女子何以忽然憔懷,他苦笑起來。
「這是何等樣的悲劇。」
老金不能置評。
「你說,這家人是否受過詛咒?」
老金忽然大膽地說:「花小姐,也許,你便是那個解咒的人。」
「除非他會好起來,你說,這有可能嗎?」
老金忽然鼓起勇氣說:「有一絲生機。」
「你說什麼?」
「有一項醫學上實驗,可予脊椎嚴重受創病人一線生機。」
解語霍一聲轉過頭來,「可望恢復到什麼地步?」
「腰部以上或許可做有限度運動。」
「啊」
「可是兩名願做實驗病人均未能離開手術室。」
原來如此。
「以後別提此事。」
「今日,醫生報告,他雙腿肌肉有壞死現象,需加緊治療。」
解語低頭,她早知與襪子無關。
「因此心情大壞,我便想,如果能夠勸服他再做手術,也許亦是好事。」
「我不會左右他的想法。」
老金無奈。
「不過,有機會可以與那組醫生談談。」
花不語結婚了。
解語早到一日,意外地發覺不語胖了一點,心情開朗,並且,不打算鋪張。
解語不動聲色。
她住在杏子斡山上的房子裡,一名叫玫麗的秘書立刻來向她報到。
她這樣說:「我想給姐姐一個意外驚喜。」
「花小姐,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連今日下午,還有三十六小時。」
那年輕女子笑笑,「沒問題。」
「你知道該做什麼?」
玫麗笑,「我沒有結過婚,不過,此地有婚禮專家。」
「好極了。」
解語問姐姐:「為何這樣低調樸素?」
「高志尚不過是一個小小生意人,我的私蓄所餘無幾,想留以後過日子。」
「方玉堂知道你結婚嗎?」
「他看到報紙,送了禮來。」
「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