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舞狂沙 第一章
    風予諾是個警察,成天摸魚的那種。

    原來他是想當MODEL的,只要隨便擺幾個POSE就可以賺錢,他喜歡干輕鬆的活。十八歲的時候,他也曾當過PAOTTIME-MODELING。

    他擠不進頂級帥哥的行列,但身材很好,修長勻稱,雖然稍嫌單薄但當時滿世界都流行中性風潮,細長左眼下的那顆小小淚痣,讓星探發現了他。

    他很愛睡覺,所以精神狀態常常不好,三天兩頭地遲到,挨罵猶如家常豆腐飯。也不是沒有人欣賞他,攝影師就點名誇他能夠把那種名為慵懶的意境揉入骨髓、於舉手投足間發揮到淋漓盡致。

    可是他太愛睡了,終於在一場拍攝中,睡癮突發,還非常之不小心地將口水滴在名貴的西服上。在老闆的大聲咆哮中,被掃地出門。

    他掏掏耳朵,暗叫一聲倒霉,二話不說回到家中繼續跟大床纏綿廝守。如果不是冰箱告空,估計這場人床戀必將持續到海枯石爛、天荒地老。在吃完了一卡車的方便面後,他開始找新工作。

    警察,這兩個字跳入他的視力範疇,意識到這是個永遠不會倒閉的機關,而且有制度齊全的保障體系,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搭乘末班車考入警校。

    曾經有一道選擇題放在學員的面前,老師問:重案組、抄罰單、守水庫,這三個裡面大家會選哪一個?

    有百分之九十的人氣勢如虹地說要進重案組,剩下兩個有自知知明的選擇抄罰單,只有風予諾表示願意守水庫。

    不是他不想當精英,只是他覺得當精英太累;抄罰單的話,整天要在街上晃來晃去,這樣又太苦;只有守水庫,一杯清茶一壺酒,偷得浮生半日閒。

    就在這種心態下,他終於混到畢業,在一個不冷不熱的部門裡接著混。幾年來小日子還算過得滋潤,雖然為了同一個理由他常常挨批。

    這一日,局裡組織了一場特殊測試。

    他抽到的那道題目是:假設你是一個職業殺手,你會怎麼對付一直追著你的警察。

    這麼簡單!他連考慮也不用考慮,字字珠璣。

    「我,會在一個撲朔迷離的夜晚,用電擊棒俘虜那個警察,把他鎖在灰暗的牆上。冰冷的月光透過烏雲、透過樹葉、透過鐵窗,我要讓那雙比星辰還要亮還要冷的眼睛透出黑夜的絕望,在他精壯陽光的身體上留下屈辱的烙印,一生一世,永不消磨……總之,我要折磨他、銬問他、佔有他……」風予諾對著眾考官露齒一笑,補充一個專業詞彙。「SM他!」

    「叭——」一聲輕響,打破考核室內的寂靜。

    直屬上司陳SIR的額角不受控制地冒出一顆汗珠,順著臉頰滑下,落在記分紙上。

    好奇怪!罪魁禍首搔搔頭,天氣的確很熱,但明明有空調啊!

    測試結束後,八位警界資深考官一致認為風予諾將邊緣人類的複雜心理揣摩得惟妙惟肖、出神入化,力薦他為最佳臥底人選。

    「臥底?」風予諾直搖頭,他還想留著小命回家享受新買的超聲波按摩床呢!

    他理所當然地拒絕,但聽到可以拿雙份工資,並且得到暗示黑社會上班不用天天七點起床,他立刻變節,熱切地握住長官的手,眼神熾烈:「Sir,我不入黑道,誰入黑道?」

    接下來是一系列的變動,更改檔案、打入大牢,憑著小聰明和小恩惠贏得某集團三流頭目的完全信任。在一個月夜風高殺人夜,風予諾按計劃帶著那個三流頭目逃出監獄。途中,為了表現他的心狠手辣,他還以非常凶殘的手法「幹掉」十八個獄警,著實讓番茄醬供應商大賺了一筆。

    當晚,他順利進入「風火堂」。

    風火堂,是一家規模浩大的保全集團,提供各種防暴技術及專業人員。它的總部在一幢高科技大廈裡,表面金碧輝煌,暗裡的勾檔自然是黑不見底,風予諾的任務就是讓他們「見光死」。

    一回總部,那個趙姓小頭目對著眾同僚吐血推薦,力保他入伙,並拍著胸脯向風予諾表示,以他們集團的手腕,三天之內就可以讓他從格殺勿論的通緝要犯變成持有全新身份證的安善良民。

    就此,他混入風火堂,當了個閒職。

    那個趙哥對他極好,有飯局的時候總不忘叫他一塊去,從這家夜總會嗟到那家夜總會,吃得他不亦樂乎,心頭暗爽。這種吃喝玩樂的日子雖然舒坦,但對他的工作可說是毫無建樹,根本觸不到中心。轉機,是在一個星期之後。

    「小風,大老闆明天從瑞士回來,記得穿得正式點。」趙哥拍拍他的肩,臨轉身還特別囑咐了一句,「千萬別遲到啊!」

    他並不覺得明天能帶給他什麼契機,畢竟像他這種一撈一大把的小角色怎麼能博得大人物的注意?可是為了對得起那雙份工資,他還是特意跑到百貨商店買了十四隻鬧鐘。在十四隻鬧鐘的集體摧殘下,他意守丹田、氣沖腦海,總算是按時從床上跳起。

    穿上壓得皺巴巴的西服,和領帶進行生死搏殺,騎了五分鐘的自行車才發現腳上趿著的居然還是雙拖鞋,只能「登、登、登」地跑回六樓,從大床下拎出一隻皮鞋,另一隻非常不給面子地縮在沙發下,又折磨掉他八分鐘的時間。

    如此一波三折,終於抵達目的地。

    「你怎麼現在才來,老大馬上就要到了。」趙哥連忙招呼他。

    眾兄弟在底樓大廳門口整齊地列隊,準備迎接至尊人物。

    「風哥每天看上去都這麼累,是不是晚上太辛苦了?」一個小嘍囉諂媚地開低級玩笑,在一陣大笑中,風予諾擠入人堆,挑了個較不起眼的位置。

    陽光不溫不火,暖洋洋的讓人發懶,飛走的睡蟲復回,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他記得這是非常時刻,不敢太張揚,所以假裝「淑男」地抬手遮了一下。

    岑越下車的時候正好看到這個鏡頭:修長的五指優雅地掩唇,風吹發動,露出一張素淨討喜的臉龐,細長上挑的單鳳眼微瞇著,濃似飛雲淡似煙,春情婉轉繞指纏。

    風火堂主一時無語,腳步略作遲疑。

    驚覺那道凝滯的視線,風予諾不知自己在無意中使出了「勾魂大法」,只道動作太過失態,連忙低眉斂目,等頂點人物眾星捧月似地從身邊走過,才緩緩舒了口氣。

    岑越今年三十二歲,外表斯文有禮,常常帶著副金絲細邊眼鏡,屬於典型的笑眼藏刀,於談笑聲中殺人如麻。這樣一個陰晴難測的人也染上了全球十大流行病之首、現今最最時髦的性向選擇——喜好男色,對女人全無感覺。

    有道是蘿蔔青菜各有所愛,以風予諾這類遠看疑為雪王子,近看原是流浪兒的中上之姿,居然入了黑道大老闆岑越的法眼。

    只是一縷頑皮的風,只是一道無所事事的晨光,只是一個跟媚眼搭不上邊的瞇眼,只是幾根因為懶得修理指甲所以遠看特別纖長的手指頭,這就是另類愛情的速成法則。

    兩個小時後,風予諾被岑越叫入位於二十八樓的總裁辦公室。

    「你,要不要做我的人?」岑越開門見山。

    「我現在就是你的人啊?」風予諾眨巴眨巴眼睛,看得對坐的男人又是一陣心猿意馬。

    「我的意思是我喜歡你,你願不願意當我的情人?」

    「啊?」

    「怎麼樣,你的答案是什麼?」

    「呃!好。」

    岑越滿意地一笑,他想要的東西從來不會落空。

    被邀去一吻當做情人儀式後,風予諾直奔同一樓面的廁所。他不是想吐,他現在急需一面鏡子。

    豪華的現代化辦公大廈,連廁所也是吐氣如蘭,在空氣清香劑的包圍下,黑髮青年猛盯著鏡子裡的人,還是那張普普通通的臉,長那麼大只有隔壁家的二妞曾給過他一封情書,現在居然得到一個男人的告白,而且那個男人還是混黑道的,想不到自己也能使出「美男計」!

    他不得不懷疑岑越的那副金邊眼鏡是不是華而不實的冒牌貨!

    就這樣對著鏡子狂照了十幾分鐘,害得進來打掃的歐吉桑以為他患了間歇性自戀狂。

    當天晚上,風予諾拎著皮箱搬進岑越的別墅。

    為了警徽、為了人民、為了國家,他決定「以身殉職」,事實上是他覺得這樣更有理由睡懶覺而不受約束,他真的很喜歡床。

    只是,他也有點擔心,畢竟從未跟男人做過,這裡面的招式套路他只聽言傳、未曾意會。所以他不惜血本,特地跑到路邊書攤頂著老闆曖昧的眼光和收銀小妹興奮的口水抱回一大疊「同志勿語」、「練功六十八法」等限制級地下出版刊物,整整研究了一個下午。

    唉,做臥底做到他這種程度真是杜鵑泣血、感天動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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