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著車往山上的家疾馳,霜若喜歡在無人的山路上開快車,只見速限表不斷地上升,而霜若完全沉浸在速度的快感中。
她喜歡這種感覺,週遭的景物快速飛過,沒有留下任何印象。快速的離心力讓人覺得靈魂都快與肉體分開了!雖然危險,但霜若就是喜歡追逐這種感覺。
當車子快駛近孟女士的家時,霜若減慢了速度。她見到孟女士家門前站著一個男人、一個女子,還有孟女士站在門口憤怒地叫罵。
突然間,那名女子衝進了旁邊的車子,發動了車,快速衝下山去。只見她逆向行駛在上山的車道,差點就撞上霜若的車子。
緊急的煞車聲在寧靜的山路中迴響著,但那女人卻連停車也沒有,只是加快了速度直往山下駛去。
孟女士和門前的男人見狀急忙跑上前來慰問。
「小姐,你沒事吧?」
霜若從剛剛的驚嚇中回神了,她抬起頭卻接觸到一雙熟悉的眼睛。這使得她突然間忘了自己身處何地,只是眼睛直盯著這個男人。他不是……
「李小姐,是你啊!剛剛沒嚇到你吧?」孟女士看霜若一臉呆滯,還真以為眼前這個女孩子被剛才的事情嚇壞了。
霜若還是下發一言,只是睜大眼睛看著這個男人。她不敢相信,她會跟他再重逢。
「我看你先到我家去坐會兒,你一定被嚇壞了!」男人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只好扶著她往孟女士的家中走去。
喝了一口熱茶,霜若的眼光才從那男人的臉上移開。但是在霜若的注視下,男人早已經是面紅耳赤的了。
「你是常智堯?」霜若的第一句話又直搗了男人的神經。
「你認識我兒子?」說話的人是孟女士。
霜若的問題得到了解答。真的是他!複雜的情緒一下子湧了上來,只是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任何的改變,而深邃的眼神讓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不記得我們曾見過面?」他一臉茫然。
「你當然不會記得。因為那時候我只是個小學生,而你卻是個大哥哥,而且還是我姊姊的男朋友。」霜若的眼神變得好遙遠。他想了想,在腦子中找到了那個高一的回憶。只是沒想到當年那個門牙還沒長全的小女孩竟會出落得如此標緻可人,而且他們還會有相見的一天。
「你是小若。」他叫著她兒時的小名,那是家人對她的暱稱,自從霜若長大之後便沒有人這樣叫過她了。
「你還記得我?」她覺得訝異。
「你那特別的個性、脾氣,令人印象深刻。沒有人會忘得了你。」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依稀是當年那個不太多話、笑容少見、脾氣古怪的小女孩。只是當年覺得那是小女孩的缺點,但如今移植到這位女子的身上後卻增添了一股令人心神蕩漾的神秘感。
霜若笑了笑,她很高興自己暗戀的第一個男子還記得她。只是她的笑容太淡了,連智堯都沒察覺。
「沒想到你們認識。那你們就多聊聊!」孟女士說完便離開了。
「你姊姊現在好嗎?」他不免俗套地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好。她嫁到美國,小孩兩個了。」霜若輕描淡寫地說。
「是啊!都隔了這麼多年。」他有些感慨地道。
「你太太呢?」霜若下意識想見見這個人。
智堯苦笑了笑,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
「不方便說嗎?」霜若試探著。
「其實你也算見過她。剛剛那個開車差點撞到你的人就是我太太。」
「她?」霜若想不出她的長相,坐在車子裡看都看不清楚。
「你們吵架啦?」
「也算吧!」他似乎在暗示她不要再談這個話題了。
霜若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接下來都是在講些以前的事情。只見智堯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講著那些年輕美好的時光,霜若只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但才講了一會兒,智堯便頻頻看表。
「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媽!」他走進去拉了孟女士出來。
「不留下來吃飯嗎?我還以為你跟李小姐要留下來吃飯。」孟女士語帶失望。
「下次吧!」
「你要回去找那個惡婆娘嗎?」孟女士有些生氣。
「媽,她不是惡婆娘。」智堯壓低聲量不希望讓霜若聽見。
「你就是勸不聽。跟她總是斷得不乾不淨,這麼下去,你會被她害死的。」孟女士警告著她的兒子。
霜若不知道他們在說誰,不過她實在找不出一個適當的時機跟他們告辭。因為她根本插不進去他們的談話。
「小若,要一起走嗎?」智堯習慣性叫著她的小名,只是霜若卻不覺得像小時候那樣自然,反而聽來很奇怪。
「是啊,我也該走了。」她想起「豬喵」還等著開飯。
「對了,媽。這是維他命丸,你拿去好補充營養吧!記得每天一顆。」智堯仔細地叮嚀著,表現出他細心孝順的一面。
「知道了!」孟女士伸手接過。
「還有那件事情你再考慮考慮吧!」他懇求著他母親。
「別說了!還是快走吧。」孟女士顯得不高興。
這段莫名其妙的對話聽得霜若一頭霧水,不過他們好像刻意在外人面前避重就輕。
***
霜若停妥了車,天色也早已暗了下來。粉刷了一整天,她身上真可說是無處不酸,無處不痛。
有個人影在屋後閃著。是她眼花了?不對,真的有人,而且他正打算逃走。
「是誰在那邊?」霜若一邊跑過去,一邊叫著。
那個人越跑越快,霜若加快了腳步向他追去。兩人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終於,她抓到他了。
「你在我家附近鬼鬼祟祟幹什麼?」這時候霜若看清楚對方是個年過五十的男人。
「沒什麼,只是你家後院開了幾株漂亮的山茶花,我看它們很凌亂,我以為這地方沒人住,所以想整理整理這些花。」他眼神閃爍,不過天太黑了,霜若看不太清楚。
「真的那麼簡單嗎?」看了看他身上沾上了泥土,應該不假。
「那謝謝你了。不過,我的花我自己會整理。」
「我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這裡還有住人。」他真切地說著。
「算了!你也是一片好心。快回去吧,天很晚了,路很不好走。」霜若心想既是愛花之人也不需跟他計較,而且又是一個老人。
「謝謝,我就住這附近而已。」他說完就匆匆走了。
霜若點了點頭,看著老人遠去的背影,她心裡不禁想著,這真是奇怪的一天,先是一個花花大少的男人來陪她刷了一下午的油漆,接著又遇到姊姊以前的男朋友,然後又遇到一個愛花成癡的老人幫她整理花……咦?霜若忽然覺得有點詭異。這附近除了我跟孟女士之外沒別的人家了。他是誰?他為什麼騙我說他住附近呢?他的目的是什麼?
***
「去上班嗎?」隔天一早,孟女士提著她的九官鳥走到霜若家附近來晨運。
「不是。看今天天氣陰陰的,海邊的浪肯定很大,一定會引來魚群,所以偷個空去釣釣魚。」自從霜若知道孟女士是常智堯的母親後,對她比以前要親近些。
「這麼巧!智堯也喜歡釣魚,你們兩人這麼有緣、看起來也很相稱,改天叫智堯陪你去釣魚吧!」她一邊說一邊笑,就好像母親在幫兒子物色女朋友一樣。這令霜若感到很不自在,她可沒興趣做人家的第三者。而且哪有母親幫兒子物色外遇的對象?這很不尋常!
「伯母真愛開玩笑!常大哥的太太可是會吃醋的。」
孟女士的臉色驟變,整個臉都垮了下來。
「別提那個女人了!我兒子早就跟那個惡婆娘離婚了。」她生氣地說著。
「哦!是這樣子。」霜若明白為什麼智堯不肯提他太太的原因了。
只是這個話題說了就收不了尾,孟女士這時把對媳婦的不滿一股腦說了出來。
「原以為兒子結婚是多了一個女兒,沒想到她卻慫恿我兒子搬出去住。讓我一個孤老太婆守在山上沒人聞問。等到我兒子公司營運不佳,才又想到我這老婆子!她以為我是傻子,想來騙我的錢?門都沒有!幸好我兒子看清她的真面目,跟她離了婚。」她說出來心裡可舒坦多了。
原來他們昨天說的惡婆娘是她的媳婦,可是智堯的態度似乎並不贊同她的想法,而且眼光流露袒護之情。
「你就別生氣了!還好你兒子對你也很孝順。」
「是啊!他是很孝順啊。我身子骨也一天不如一天了。我還求些什麼呢?不過是希望兒子快快樂樂就好了。等我兩腿一伸,我所有的東西不都是留給他嗎?」
「看伯母身體那麼好,還可以享很久的兒子福。」霜若想轉移話題。
「哪有啊!前些年得了糖尿病,我現在每天都要控制飲食,所以我家連一顆糖都找不到,生活也沒什麼樂趣了。除了跟阿九聊天之外,實在也沒事做了。」她歎了口氣。
霜若找不出話來開導她,只是面帶菜色,走也不是,說話也不是。
「聽我這老太婆講些有的沒的一定很無聊。我也不打擾你了!人老了,也只能跟鳥說說話了。」跟霜若道別後,也就一個人走了。
看著她孤單的背影,霜若有點難過。影子跟主人,最好的組合,卻也是最孤單的。霜若習慣了一個人,以前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可是今天心裡卻酸酸的。
***
陰天的海,浪總是掀得特別高,風總是吹得特別勁,連細雨打在身上也是特別痛。霜若還是站在海邊,還是一身的雨衣,還是站在跟以往相同的地點,還是拿著釣竿,還是眼巴巴等魚兒上鉤。只是在這麼多「還是」下,有一樣東西卻已經不是「還是」了。
那就是心情!
也不知怎麼著,霜若原是一個喜歡孤寂、享受寂寞的人,可是最近她總是覺得心裡有一個渴望響起。她說不上那是怎樣的一個感覺,只是她可以肯定的是,她身體裡有一部分跟以往已經不一樣了。
就拿釣魚來說吧!以前一個人在海邊,看著浪花打在岸上,聽著風聲刮著耳殼,總覺得一切一切,總是使得她心情非常澄靜。即使沒釣到魚,她也不覺得沮喪。
可是現在站在岸邊卻總是心不在焉的,連魚上鉤沒有也不知道,老是想起上一次釣魚,那個歐立海站在旁邊看著她的情景。
雖然兩個人並沒有交談,可是多了一個人在身邊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也許是獨行俠當太久了,更或許是今天被孟女士,的孤單所驚嚇到,所以霜若才會有這種想法。不過有一件事情可以確定,霜若的心已不如以往那樣平靜無波。
是歐立海出現時候開始的?還是與常智堯意外重逢而導致的呢?
「我就猜到你在這裡!」
一個滿熟的聲音,霜若可以猜到這是出自何人,就是她剛剛才想起的人,沒想到竟然出現在她眼前。
有一下子,霜若的臉綻出了笑顏,不過非常的輕微而且短暫。就這麼一下子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還是霜若一慣冷淡的神色。也就因為霜若的喜悅一下子就藏了起來,所以歐立海並沒有察覺到她臉上的變化。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呢?」強風中霜若的聲音顯得很小。
「我去徵信社沒找到你,所以我猜你大概到海邊來。沒想到我的運氣真好,果然就在這裡讓我遇到你了。」立海說著還一邊露出喜不自勝的表情,只可惜風太強了,霜若聽不見他的笑聲,只見到他一臉笑意。
「找我有事嗎?」雖然看到他也挺高興的,不過她並沒有顯露於臉上。
「一定要有事才能來找你嗎?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所以我就來了。沒別的理由!」
「無聊!」霜若心裡雖然很高興,可是嘴巴上卻逞強。
「你喜歡釣魚嗎?」
「啊?你在問我嗎?」立海第一次聽到她的句子裡帶著柔和的語氣。
霜若看者他點了點頭,連表情都柔和了許多,雖然仍不見她的笑容,不過這也是一個進步。而就這麼一點點改變,已經讓立海欣喜若狂了!
「我不懂得釣魚,可是我很喜歡看你釣魚。」立海笑著看霜若。
霜若投以善意的微笑,雖然立海不改油嘴滑舌的本性,不過他的確懂得如何讓一個女人開心。
「看人釣魚的人永遠不會懂得釣魚的樂趣。」霜若回了他一句。
「我不想知道釣魚的樂趣。我的興趣不在魚,而在……」立海停住了不說,因為他不想說接下來的話,免得把霜若給嚇跑了。
霜若當然知道立海接下來要說些什麼,她已經慢慢習慣立海的表達方式。她開始知道立海是一個不會隱瞞自己情感的人,所以他的言語總是大膽、直接,不過應該沒有惡意。
「你都是這樣追求女孩子的嗎?」
立海搖了搖頭。「通常我不會追求穿雨衣、雨鞋的女人,而且我從來沒被拒絕過這麼多次。不過凡事都有第一次!況且你穿雨衣也不難看。」立海調皮地笑了笑。
立海毫不隱瞞自己曾有過很多女朋友。
「謝謝你的讚美!不過你那流里流氣的樣子,花心大少的心態,自以為是情聖的接班人,實在令我不敢恭維。我想你還是找別人吧!」霜若直接挑明了說。
立海假意歎了口氣。「我還以為你們女人喜歡壞男人咧!你們不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嗎?想來你是不喜歡壞男人嘍!不過我還是不會死心的。因為我對我自己可是非常有信心!」立海可真媲美曾國藩,一樣都是「屢敗屢戰」。
「還有下一句:男人太壞,女人不敢愛。不過不管你壞不壞,我已經說得很明顯了,如果你還要表現你的耐心,那就請便了!」霜若說完這句話其實心裡有些後悔,畢竟跟眼前這個男人抬抬槓也挺有趣的,只是霜若實在不喜歡他那副自大的模樣,所以她有意無意地想說一些殺殺他銳氣的話。
「你談過戀愛嗎?」立海突然問了一句不相干的話。
霜若陡然一震,其實她是想到她曾經有過兩段不像愛情的愛情。
「有啊!」霜若不服氣地說得大聲,其實她心裡很心虛。不過說完之後,她又很後悔,跟這個人多說這些幹什麼?「不過這不甘你的事。」習慣性防衛的語氣。
「我很懷疑!曾經有人傷過你的心嗎?要不然你怎麼這麼封閉自己呢?」立海帶著同情的眼神看著她。
「你有神經病啊?你自以為很瞭解我嗎?還是你以為沒有女人可以拒絕你,只要拒絕你的人就是神經病、瘋子。我看你才得了自大狂、情聖妄想症!」霜若很少被激怒,只有這個男人讓她生了兩次氣。一次在酒店外,另一次就是現在了。
霜若的臉頰微微地泛紅,這是立海第一次看著她雪白的臉色上染了紅霞,讓她在生氣的時候多了一絲紅暈,感覺不再那麼冰冷得讓人難以接近。
立海沉溺在她泛紅的臉色中,他不想說話來反駁她,他只想靜靜欣賞她。
看見立海不說話,霜若也不想再跟這個自大的男人說話了。
兩個人就這樣不說一句話,只是誰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雨還是下著,而且越來越大了。霜若不走是因為不想讓立海以為她害怕,立海不走只是因為想多看看霜若。只是霜若穿著雨衣,而立海卻什麼也沒有,只是高傲地站在雨中,一點躲雨的意思也沒有。兩個人就像在比耐性一樣,誰也沒走。
突然霜若把魚竿架著,然後跑到車子邊。立海還以為她要走了,所以連忙跑上去。可是霜若從車裡拿了東西就往回走。
「撐把傘吧!」霜若遞了傘過去。
立海這真是受寵若驚,沒想到霜若也會心疼他在淋雨。他的心裡甜滋滋的,連雨水都變得可愛了!
「謝謝!」立海高興地接過傘。
「去棚子躲雨吧!」霜若故意說得很冷漠,可是關心的意思仍然聽得出來。
「一起去吧!」
立海拉著她的手,也沒問她的同意就跑向釣客臨時搭建的棚子中躲雨。霜若沒有掙脫,只是順其自然地跟著他的步伐走去。
風雨越來越大,海浪越拍越高。棚子裡四下無人,霜若忽然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跳得好快好快。
立海收了雨傘,靜靜站在一旁,氣氛頓時變得尷尬。
「原來,你也不是個冷血的人,還會關心我。」立海忽然靠近了她,用手拂去她臉上的雨水。
「誰關心你啊!」霜若舉起手想推開他,那親暱的舉動使她臉頰發燙。沒想到立海一手反而扣住了她,一手順勢抱住她的腰,兩片嘴唇就吻了上去。
「你……」霜若甚至來不及說話,已被納入了立海的胸膛之中。立海的吻挑逗而冗長,令她無法呼吸。他愛憐地吸吮著她紅灩灩的唇瓣,彷彿那是一杯令人心醉的美酒……
雨愈下越大,看來短時間內是不會停了。
***
自從海邊一別,立海對霜若更加難以忘懷了。霜若與映純合開的徵信社需要裝潢,他更是每天勤快地前去報到。
也許是那致命的一吻,成為兩人情感的酵素。立海與霜若之間的熱度直線上升。
「好,那你要記得哦!」
霜若講完電話,喜孜孜地掛了話筒。她完全不曉得,立海還有另一個她所不知道的世界……
立海掛了電話已是傍晚時分。
處理完公司的急件之後,回到家時間已經很晚了。立海吹著口哨把車停好,然後用鑰匙把門給打開。原本該是一片黑暗的客廳竟然有著燈光,想也知道是有人幫他等門。是他的管家嗎?不可能,那個歐巴桑每天十點一定要上床睡覺。那是誰?
「立海,你回來了。」
說話的人是他的未婚妻——傅曼茹,一個立海都快要遺忘的人。
「這麼晚你怎麼還在這邊?」立海語氣中沒有關心,反倒有點責備的意味。
「我從日本回來就直接到這裡來找你了。知道你公事忙,所以不敢到你的辦公室去煩你。」曼茹說得頗為委屈,在立海面前她就是個小女人。
「沒什麼要緊的事,明天來也行。這麼晚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立海的口氣軟化了不少,對於這個女人他真的該對她好一點,不該老是對她冷冰冰的。雖然他們之間沒有一點感情。
曼茹聽見立海關心的語氣馬上就露出像少女般的笑容。
「我只是等不及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你知道嗎?我這次請到日本最有名的設計師來幫我們設計新家。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請來的,他應該一個月以後就會來台灣幫我們畫草圖了。」她甜甜地說著。
「就這麼一件小事在電話上說就行了,何必大費周章呢?」
「我是想來問你,結婚後新家是要另外找地方還是住在這裡呢?」她慎重地看著他,就好像把立海當成她的神那樣看著。
「我看就在這裡吧!省得東西搬來搬去很麻煩。」
「好啊!一切聽你的。到時後我們可以要求弄一個很溫馨的育嬰室,我好希望我們能很快就有一個寶寶。」其實她心中真正的想法是想用小孩來拴住立海。
曼茹興奮地描述著自己的新家,幻想著婚後美滿的生活,在她的想像中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她真是最幸福的人了。
曼茹在一旁刻劃著美好的未來,聽在立海耳中卻格外刺耳。他與曼茹是奉父母之命結合,是徹徹底底的一樁企業聯姻。他知道曼茹很愛他,他也曾試著去與她培養感情,但是卻徒勞無功。尤其遇見霜若之後,他更覺得自己心意搖動。
「立海,人家在跟你說話,你在想什麼?」曼茹愛嬌地推了推他,他方才從霜若的回憶中驚醒過來。
「呃,沒什麼。」
「立海,你愛不愛我?」曼茹伸手勾住他的頸子,在他耳畔低語。
「傻丫頭!」立海最怕聽曼茹問他這個問題,他不想背叛他自己,但是也不想欺騙這個女人。
但曼茹顯然誤會了他的意思,將頭埋進他懷裡,翦翦雙眸凝視著他。
「吻我!」她主動將雙唇奉了上來,立海也自然低頭吻了下去。四片唇火熱地交纏,立海可以感受到曼茹那股窒人的熱情。也罷,她是他未來的妻子,他該愛她!
他熱烈地投入這個吻,雙手扯開曼茹胸前的衣襟。
就在此刻,那張清麗的容顏卻再次出現!
該死的!立海立刻停止了動作,推開了懷裡的曼茹。
「曼茹,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立海起身便向外走去,留下滿臉愕然的曼茹坐在原地。
李霜若啊李霜若!你真害慘我了!
立海從此陷入愛的漩渦。
***
難得的星期天,天氣是好得不得了!涼涼的風還有暖暖的陽光,是一個適合整理院子的天氣。小小的前院中蹲著一個身影纖纖的女子,正在努力地拔著野草。
「小若,在整理院子啊!要不要我幫忙啊?」
霜若一聽到這個稱呼,她不用看也知道到來者何人。除了常智堯之外,現在不會有人叫她小若的。
「不用了!我快弄好了。常大哥,你來看你媽媽啊?」霜若小時候就叫慣了常大哥,現在當然也是一切從舊。
「是啊!我上山來看媽,順便來找你聊聊天。」
「哦!你進來坐吧。我泡杯茶給你喝。」
霜若把身上沾滿泥土的圍裙脫掉,請常智堯進屋裡坐。兩個人一前一後進到房裡,霜若招呼他坐在榻榻米的椅墊上。
「不介意喝花茶吧?我家沒別的茶了。」霜若走到櫃子前問他。
「什麼茶都好,反正我不講究的。」
「那喝哪一種花茶呢?」霜若對花茶情有獨鍾,櫃子裡瓶瓶罐罐的各式花茶,市面上的花茶種類她大概都有,市面上沒有的她也會想辦法自己來做。最近她還從後山坡上弄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花來做花茶,不曉得有沒有毒?
「你這麼風雅,連茶都有這麼多名堂。」智堯瞧了瞧她的櫃子,對她收藏之多不禁咋舌。
「賞花是風雅,把花曬乾了泡茶來喝,恐怕沒有人比我更俗了。」
「那我連喝花茶都不懂,豈不是比你更俗?」
「既然常大哥對此道沒有研究,那讓小妹來推薦吧!」霜若逕自挑了一罐茶葉。
霜若走進廚房用熱水把茶葉衝開,頓時茶香就瀰漫了整間屋子,連「豬喵」聞到香味都忍不住多叫了兩聲。
「喝喝看!保證別處喝不到。」霜若把茶奉上,兩個人就對坐在榻榻米上。
智堯吹了幾口氣,然後慢慢喝了一口。「有桂花的味道。真的很好喝,而且一點也不澀。」他說完又多喝了幾口。
「常大哥也滿有天分的,一喝就知道是桂花。這是去年我去埔裡玩的時候,在山上采的,把它曬乾之後放在罐子裡。而且我在茶裡面放了一些桂花釀增加氣味,又放了一些白蘭地去其苦澀。你是第一個客人來喝這個茶的。」霜若談起最愛的花茶話就多了一點。
「難怪這麼好喝!我還真有福氣。」他又多喝了幾口。
「你再嘗嘗這個。」霜若又把一碟黑黑的東西推到他面前。
智堯謹慎地用叉子叉了一點放到嘴裡,只覺得一陣酸甜直沁脾胃,濃濃的汁液滑到了胃裡,讓人有意猶未盡的感覺。
「這是什麼?」
「這是在後山采的桑椹。我把它洗乾淨之後,先用糖和果醋醃漬,然後放一點水果酒,再放到冰箱醃上一個晚上。」霜若對這些HOMEMADE的事情特別有興趣,只要是DIY的東西她都想試一試。在熟人面前,她都會忍不住想要拿出來獻一獻寶。
「沒想到你心思這麼細密,而且手這麼巧。」智堯稱讚著他,又很捧場地把一小盤桑椹給吃完。
「下次有空再來我這邊坐一坐,我再烤些小點心給你吃。」其實霜若也希望家裡能夠有些客人來訪,因為一個人畢竟很孤單,尤其是最近,她越來越有這種感覺。但是映純結婚了,一些朋友也早有家室,親人又都住在國外。
「好是好,就怕你男朋友會吃醋。」智堯理所當然地認為她已經名花有草了。
霜若笑了笑,但是卻不回答。就假裝有吧!省得每個人東問西問。那假裝的對象呢?就假裝是歐立海吧!他是最近追她追得最勤的男士了。
「聽我媽說你這間房子是你姨媽留給你的。」智堯話鋒一轉就轉到房子上。
「是啊!我姨媽把房子和貓都留給我了。」她指了指懶洋洋窩在門邊的「豬喵」。
「可是這附近人都搬光了,交通不方便、又很偏僻,實在不適合單身女子住。我聽說有財團要收購這附近的地,而且出價也還不錯。」智堯似乎有意刺探霜若有沒有意思要賣房子。
「短時間內我不可能賣掉這裡的,因為山上的空氣好而且又清靜。附近又長了很多花花草草的,我很喜歡這裡的生活。」其實現在要她搬回市區,她還真的會不習慣。
「那好吧!如果你要賣的話,可以找我。那個財團委託的仲介公司裡面,我有熟人,我可以幫你介紹,保證可以要到一個好價錢。」
「如果要賣的話,我一定找你。可是我倒是覺得你母親一個人住在山上挺孤單的,為什麼你不接她一起同住呢?」霜若實在不瞭解,智堯為何讓他母親一個人住。
「我是想啊!可是她跟我太太不合。」智堯臉上有著痛苦的神情。
「可是你跟你太太不是離婚了嗎?」霜若繼續追問,因為她察覺到智堯一臉欲言又止的神情。
「一定是我媽告訴你我離婚了。其實我只是假離婚,因為我媽媽很不喜歡我太太,她們每次一見面就吵架。於是我只好去弄一張離婚協議書給她看,我想等過一陣子我媽對她能諒解的時候再和她復合。不過這話請不要跟我媽媽說。」智堯簡短地說著,但可以知道他的話多所保留,很明顯是要保護他太太。
「你放心,我一定會保守秘密的。」這點他可以放心,霜若不是大嘴巴。
「我還想拜託你一件事!希望你多勸勸我母親下山來跟我們同住,這樣我才能放心。她一個老人家住山上總是不方便。」
「我盡力吧!不過我可沒把握。」其實她自己都不想搬走了,更何況是孟女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