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芷姐!」洛君妍砰地推開房門,坐在銅鏡前的伊丹芷被嚇得站了起來,右手撫上胸口,驚魂未定地瞪向來人。
等看清是洛君妍後,伊丹芷才吁出一口氣,皺眉埋怨道:「小妍,你想嚇死我嗎?下回別再這樣!」
「丹芷姐,跟我來!」洛君妍不由分說地拉起伊丹芷的手,扯著她往外走。
「你做什麼?這麼晚了要上哪兒去?你還沒跟我解釋,你為什麼失蹤一整天?」伊丹芷不會武功,所以雖然試圖抽回手,還是被她拉著踏出房門。
「這些我等會兒都可以跟你解釋,但如果你現在不跟我來,或許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快靠近南宮卓的房間時,她忽然將伊丹芷抱離地上,施展輕功,往前竄去。
「小妍,你幹什麼?」伊丹芷一頭霧水,驚呼道。「放我下來。」
洛君妍搖搖頭,沒說話。丹芷姐沒有武功,所以她必須將她抱起來,否則房裡的人一定會聽見她的腳步聲。
如果讓那人走了,她不就白費工夫了?或許是因為她自己身陷情網的緣故,她很想讓丹芷姐和她所愛的男人再擁有一次機會。
洛君妍在南宮卓的房門前,將伊丹芷放下,對她耳語道:「快敲門。」
「深更半夜的,我怎能去敲大少爺的房門?」伊丹芷堅決地搖頭。「小妍,我對你們的事無能為力。」
「現在不是我和他的事,是你的事!」洛君妍低聲急促道。「你不敲?沒關係,我幫你!」語畢,她飛快地伸手敲了下門,然後溜得無影無蹤,丟下呆愣原處的伊丹芷。
幫丹芷姐是一回事,可是她還沒準備好面對南宮卓。
房門立即被打開,伊丹芷聽見開門聲,無奈地轉向房門,正要道歉,才發現自己對上一雙深邃冷硬的漆黑眼眸。
在四目交接的同時,兩人都猛地一震,伊丹芷更是向後退了兩步,臉上血色頓失。
「劍寒,是誰啊?」南宮卓見門口沒有動靜,從房中走出來,正好瞧見這一幕。「紫鵑夫人?」他直覺地望向祈劍寒,發現他雖然面無表情,但向來沒什麼溫度的瞳眸,此刻卻閃著複雜濃烈的情感。
他們終是見面了!可是,以他和劍寒的武功,怎會紫鵑夫人走到了門口都不知道呢?腦筋一轉,洛君妍的笑靨浮上腦海。大概只有這丫頭才有本事玩這把戲吧?南宮卓暗自忖道。
「祈劍寒!」最初的衝擊褪去,伊丹芷瞇起雙眸,充滿恨意地低喊道。她恨他,也恨自己,因為方才乍見他時,她只想撲進他懷裡,緊緊摟住他。「你終於給我遇上了!」
「可不可以讓我們獨處?」祈劍寒輕聲對南宮卓說,但雙眼仍是瞬也不瞬地凝視伊丹芷。
「呃……」看這情形,紫鵑夫人好像想把劍寒碎屍萬段的樣子,不過,瞧見祈劍寒強硬的表情,南宮卓還是讓步地說。「我出去走走。」
說罷,他替他們關上房門,然後藏身於附近的一棵大樹上,以便在情況超出控制時有所行動。只是,他不知道,洛君妍也躲在另一棵大樹上。
房內,兩人相視無語好一陣子。
祈劍寒坐回他原本的位子,英俊的面容帶著高深莫測的表情,打量著蒼白僵硬的伊丹芷,黑眸中的一切情緒都已被抹去。
伊丹芷扶著桌緣穩住自己微顫的身軀,恨意點燃她的雙眸。十年了!她不見他已有十年了!這十年中的每一天,都是對他的恨支持她走下去。
去啊!殺了他!她心底有個聲音催促著。他害死了你的孩子,你不是一直想殺掉他嗎?現在他就站在你的眼前……殺了他!
一咬牙,伊丹芷拔下髮簪,一頭秀髮直洩而下,她一步步朝祈劍寒逼近,而他卻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我知道想殺你無異是以卵擊石,但無論如何,我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獄。」她的聲音出奇地沙啞,平日那股輕柔的哀愁,如今決堤般地狂湧而出,轉變成強烈的傷痛。
「丹丹……」祈劍寒輕輕開口。
「不許你那樣叫我!」伊丹芷幾近尖叫地喊道,眼眶驀地湧上淚水。她停在離他不到一步的距離,緊握髮簪的雙手高舉,已然瞄準他的胸膛。
「你想殺我就殺吧!這次,我不會再逃了。」他深深凝視她美麗如昔的蒼白容顏,對那根威脅他生命的髮簪瞄也沒瞄一眼。
祈劍寒從不知道,自己竟然會心痛。面對瀕臨崩潰的伊丹芷,他驀地生出願意付出一切以平息她痛楚的心情。她要殺他,他就將生命雙手奉上,什麼蟠龍-、幽冥教,都跟他再無關係。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伊丹芷咬牙問道,高舉的雙手微微顫抖,大顆大顆的淚珠開始成串落下,令她眼前一片模糊。「你死不足惜……死不足惜……」她的聲音輕得幾乎像在呢喃。
持簪的雙手開始劇烈地抖動,卻怎麼也下不了手,從他們初識、相戀到分離,一幕幕愛恨相纏的畫面閃過她腦海。她專注地凝睇眼前這個令她魂牽夢縈的英俊臉龐,眼淚掉得更急了。
「丹丹……」他張開眼,聲音溫柔得像愛撫。
伊丹芷淚眼婆娑地淒然一笑,驀地銀光一閃,手中髮簪閃電般地刺下,對準的卻是自己的心口。
祈劍寒怎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做,大驚之餘,只好運功於掌,在簪尖觸到她肌膚前,用手為她擋住。
駭人的疼痛並未如伊丹芷所預料地到來,胸前僅傳來輕微的刺痛和一道溫熱的暖流。她疑惑地低頭望去,瞧見簪子穿透祈劍寒擋在她胸前的手,僅略微刺破她的肌膚。
好半晌,她只能呆瞧著從自己前襟暈染的些微血跡,與從他手掌不斷冒出的血液混在一起。
祈劍寒冷靜地拔出簪子,替自己點穴止血。
「你為什麼這麼做?」伊丹芷沙啞地問,無視於胸前愈擴愈大的血漬。「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
「丹丹,我沒想到你竟然如此不愛惜自己的生命。」祈劍寒一手拿著簪子,方纔的驚嚇令他面色凝重。「你死了,回族的子民們怎麼辦?」
哈……伊丹芷苦澀地自嘲,他關心的,終究不是她。一股強烈的憤怒驀地湧上。
「這事兒輪不到你管,我也不需要你貓哭耗子!」她一反平時的冷淡,朝他狂吼道。「簪子還我!」
言畢,她撲向他,伸手欲奪。
祈劍寒稍稍側身,內力一吐,手中的簪子頓時斷成數截。
伊丹芷忽地抽出祈劍寒擺在桌上的劍,欲往脖子上抹。
「丹丹!」這次祈劍寒早有警覺,伸手攫住她的手腕。
「既然我殺不了你,只好到九泉之下請孩子原諒他這沒用的娘!」她奮力掙扎,方才停止的淚水再度氾濫。
聞言,祈劍寒的身軀一僵,震驚至極地瞠目瞧她。孩子?!他們的……孩子?
就在同時,躲在樹上的洛君妍和南宮卓察覺情況不對,先後躍下枝頭,並且在看見對方時,愣了一愣。
但洛君妍心繫伊丹芷,所以腳下未停地趕到房前,一把拉開房門。
「丹芷姐!」天啊!怎麼回事?她掃過伊丹芷手中的劍,和淚痕斑斑的臉,連忙搶到她身邊。「是不是他欺負你?」她怒瞪著祈劍寒,問道。
「劍寒,你的手……」後進門的南宮卓也來到祈劍寒身邊。
「她想自盡。」祈劍寒回復冷硬本色,淡淡地說,彷彿對手上仍在冒血的傷口渾然未覺。
「什麼?!」洛君妍失聲喊道,這才發覺伊丹芷眸中的瘋狂神色。為免她再度傷害自己,洛君妍伸手往她的昏穴一點。「你可以放手了,我會照顧她。」扶住暈過去的伊丹芷,她對祈劍寒說道。
「謝謝。」他微點一下頭。
洛君妍深深望他一眼,然後半攙半抱地帶著伊丹芷回房。
「我從沒見你跟誰道謝過。」南宮卓用臉盆打了些清水,再從抽屜裡取出乾淨布條和刀傷藥。這本是為應付幽冥教而準備的,沒想到現在就派上用場了。
祈劍寒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合作地遞出受傷的那隻手,讓南宮卓替他包紮。
「怎麼弄的?」南宮卓一邊清洗傷口,一邊問。
「她的簪子。」他朝躺在地上的殘骸點頭。
「扎得可真狠!」南宮卓上好藥後,用布條包住他的手,在其上打一個結。「想不想談談?」
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就在他以為祈劍寒不會開口時,卻聽見他說:「陪我到屋頂上坐坐。」說完,逕自出門。
南宮卓躍上屋頂,默默坐到他身畔。
「我想,你一定知道她的身份。」祈劍寒在短暫的沉默後說道。
南宮卓點點頭,靜候著他接下來的話。
「我和她第一次見面,是在塞外的大草原上。那時,她隨著她父親帶領大批回族勇士追捕我。」祈劍寒凝望夜空,臉上露出緬懷的神色,彷彿又回到那個風光明媚的綠野。
「為什麼?」見他不語,南宮卓問道。
「因為,」他調回視線,勾起嘴角。「我一時好奇而偷了蟠龍-,而她是惟一能感應蟠龍-的人。」
南宮卓驚訝地望向他,忍住已到嘴邊的疑問,等他繼續說下去。
「他們追了我好幾日,從草原到沙漠。後來,咱們遇上沙暴,她和其他人走失了,是我發現當時已奄奄一息的她,幸好她年輕健康,休養一陣後又回復活力。在照顧她的那些日子,某種轉變在我們兩人之間發生。」祈劍寒浮出一個溫柔的笑,令南宮卓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認識他這麼多年,卻從未想像過他會露出那種表情。
「她是那麼地特殊而美麗……你知道嗎?她可以站在奔馳的馬背上,射中百步外的小兔子……我們倆私定終身,在天地的見證下結為夫妻。」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度過半年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可是卻慢慢發現,我們是屬於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有著不同的思想與信念。隨著愈來愈多的摩擦,我們最後終於發現,彼此永遠無法改變對方,也達不到對方的期望。再加上當時,她父親派出尋她的人馬又緊追在後……」他長長地吁出一口氣。「所以,有一天清晨,我離她而去。」
南宮卓靜靜消化方才得來的消息,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他所認識的祈劍寒是冷酷強硬的,絕非眼前這個滿懷愧疚的多情男子。
如果換成是他和小洛,他是否也會如劍寒一樣自責?不!南宮卓立刻否決這個想法,無論如何他絕不會放棄小洛。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我會一直跟著你們,直到取得蟠龍。」祈劍寒苦澀地笑笑,又說:「不過,我還是少露面的好,否則她光是忙著殺我都來不及了,哪兒還有時間感應蟠龍-?」
「劍寒……」南宮卓試圖說些安慰的話,卻怎也不知如何開口。
「不用試圖安慰我,你終究不是南宮紹,換成是他,一定能滔滔不絕地說些大丈夫何患無妻之類的話。兄弟,我心領了。」祈劍寒報以一個淡淡的笑,語氣忽又一轉,感慨萬千地道:「問世間情為何物?愛恨癡癲,恩怨糾纏,不外如是。」言語中透出一股無奈滄涼的意味。
南宮卓正想說些什麼,眼角卻瞥見洛君妍纖巧的身影朝他們走來,所以又將口邊的話嚥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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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給她找到了!沒事躲在屋頂上幹啥!洛君妍輕巧地躍上屋樑。
雖然南宮呆也在他的旁邊,但禍是自己闖下的,自然要有擔當。現下丹芷姐睡著了,她只好向另一個受害者道歉。
而且在方纔的一團混亂之後,不知怎地,她不再有躲避南宮呆的衝動。可能是因瞧見丹芷姐的痛苦,而更想抓緊眼前的幸福,即使他們的緣分只到取得蟠龍-為止。
「咳!那個……」洛君妍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低頭走到祈劍寒面前。「呃……祈大哥……對不起。」她無奈地說完,還朝他微微欠身。
祈劍寒投給南宮卓一個不解的眼神。
「小洛,你為什麼跟劍寒道歉?」南宮卓也是一頭霧水,可唇邊卻有抑止不住的淺淺笑痕。打從看見她的第一眼起,就沒見過洛君妍這般模樣。今兒個太陽不知打哪兒出來?
「因為,是我把丹芷姐叫到你門口。」她可憐兮兮地招供道。然後又一臉罪惡感地加上一句。「門也是我敲的。」
「為什麼?」祈劍寒面無表情,聲音裡只有純粹的疑惑。
「我以為你們會重修舊好,丹芷姐很愛你啊!我只想到讓丹芷姐快樂,對不起……」說到後來,她聽起來好像快哭了。
南宮卓對她的異想天開感到啼笑皆非。但瞧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他忽然湧起一陣心疼。
「你是誰?」祈劍寒雖是問洛君妍,但眼睛卻望向南宮卓。
「她是洛錚的得意門生,跟紫鵑夫人一道的。」南宮卓坦率地回答,沒有任何隱瞞。
「難怪有本事帶個人摸到房門口,還讓咱們渾然不覺。」祈劍寒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接著輕歎一口氣,苦笑道:「你不用道歉,今天的局面是我造成的,不是你的錯。」
「這麼說,你不怪我嘍?」洛君妍俏臉一亮,抬頭問道。
祈劍寒點點頭。接著,有些難以啟齒地問:「她怎麼樣?」他本想問她關於孩子的事,但最後還是沒問出口。
「丹芷姐只是情緒太激動,沒什麼事,胸前的傷口也只是擦破皮而已。」洛君妍一掃方纔的可憐樣兒,笑嘻嘻地說。「祈大哥,你別灰心,我會常常替你開導丹芷姐的!」
「逝去的事物還能追回來嗎?」祈劍寒喃喃道,然後別有深意地看一眼南宮卓。「好好把握她!千萬別像我一樣。」語畢,人也消失在黑夜中。
「祈大哥在說什麼啊?」洛君妍困惑地問。
「你很快就會明白了。」南宮卓微笑道。「走,我送你回房。」
是的,她很快就會明白,這輩子他要定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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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洛君妍的房門口停下腳步,誰也沒說話,僅是靜靜地凝視對方,空氣中蕩漾著微妙的氣氛。
最後,南宮卓的手背輕輕拂過洛君妍粉嫩細滑的臉蛋,溫柔的眼神像會催眠似的,柔聲道:「進去睡吧!祝你有個好夢。」
洛君妍垂下眼簾,心兒不爭氣地小鹿亂撞。南宮呆是怎麼搞的?幹麼那麼怪異地瞧她,還摸她的臉?察覺到自己開始臉紅,她連忙說道:「你……你也早點歇息,晚安!」接著,一陣煙似地溜回房裡。
南宮卓有趣地看著她落荒而逃,搖頭微笑。他一定得趁早讓她適應他的「追求」才行。
正欲舉步回房時,忽然聽見洛君妍房裡傳來她的驚呼,南宮卓想也沒想,抄起背後的銀槍,旋即衝進她的房裡。
甫踏進門,洛君妍像看到救星一樣,挾著一團香風,往他身上撲去,小臉埋在他胸前。「南宮呆,救我!」
軟玉溫香抱個滿懷的南宮卓迅速凌厲地掃視房內,卻連半個人影也沒瞧見,於是低頭對懷中的人兒問道:「敵人在哪兒?」
「在床簾上!」她微顫的聲音從他胸前悶悶地傳來。
南宮卓聞言往床簾望去,一隻黑色醜陋的大蟑螂嘲弄地回視他。
「你指的,該不會是那只蟑螂吧?」他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盯著她的頭頂問道。為了一隻蟑螂,險些害他嚇去半條命!
「對,就是它!快把它解決掉。」洛君妍拚命點頭,雙手死揪著他的前襟。
南宮卓湧起一股荒謬絕倫的感覺,忍不住勾起唇角。她,洛君妍,洛錚的高徒,擁有一身絕世武功,竟然被一隻蟑螂嚇成這樣?她只消用她的凝魅鞭、她的短刃,甚或送出一道掌風,那只蟑螂都會登時一命嗚呼,可是她卻縮在他的胸前發抖。
發現她這個弱點,南宮卓的心裡掀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
「你快動手啊!」見他一直沒動靜,洛君妍揪著他前襟的手,用力地搖了幾搖。
「小洛,我的衣裳快被你扯下來了。」南宮卓很鎮靜地提醒她。「你這樣黏在我身上,我要怎麼解決它?」
好像要回應他的話一般,那只蟑螂刺耳地拍了拍翅膀。
洛君妍聽見蟑螂的拍翅聲,頓覺頭皮一陣發麻,飛快地帶著南宮卓旋個身,變成他背對著蟑螂。
「你手上的長槍是拿著好看的嗎?」她咬牙切齒地道。這傢伙故意跟她作對!
她竟然要他用銀槍打蟑螂?南宮卓心中苦笑,不知該覺得榮幸,還是受到污辱。輕歎一聲,他自腰間取出一枚銅錢,右手一揚,那只蟑螂當場斃命。
「它死了嗎?」洛君妍驚魂未定地問,頭還是埋在他胸口。
南宮卓沒有回答,反而用雙臂環繞住她玲瓏的嬌軀,將她緊緊鎖在懷裡,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
他終於能如償所願地品嚐擁她入懷的滋味。
「南宮呆,它死了嗎?」洛君妍又問了一次,俏臉移開他的胸膛,越過他肩膀後頭望向床簾,然後視線往下,終於瞧見那只蟑螂的屍體。
好險!洛君妍鬆一口氣地想道,緊繃的身軀放鬆下來。短暫的安心之後,她才猛然發覺自己被困在南宮卓的懷中。
兩朵紅雲飛上雙頰,她困窘地掙扎,試圖脫出他的懷抱。「放開我!」最後她停止扭動,尷尬地囁嚅道。
「真要我放開?」他低頭鎖住她的視線,努力抓回逐漸流失的自制力。這丫頭!難道她不明白,這樣貼著他身體扭動,會對他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嗎?
洛君妍低著頭,沒說話。
他的懷抱好溫暖,氣味好好聞,她喜歡他為她營造的小小世界,一點兒也不想離開。可是,這種話她哪兒說得出口?
「小洛……」低沉溫柔的嗓音令她的心一陣輕顫,他的黑眸化成兩潭不見底的深淵。「閉上眼睛。」
「為什麼?」洛君妍眨了眨眼,想要眨去腦際的昏眩。
「乖,聽話,閉上眼。」他離她好近好近。
「不要!除非你告訴我為什麼!」她水靈靈的大眼懷疑地盯著他。這南宮呆不是想整她吧?
「因為我要吻你!」說完,也不等洛君妍有反應,他托起她的下顎,溫熱的雙唇驀地刷過他已覬覦多時的紅唇。
他……他在幹什麼?!洛君妍呆立在他懷中,腦際登時一片空白。從小生長在深山中的她,哪裡曉得什麼是親吻?只覺得唇與唇相貼的感覺很奇怪,好似體內有些莫名的躁熱騷動,令她渾身虛軟。
南宮卓好整以暇地加重這個吻,舌尖挑逗地描繪她的唇線,誘哄她甜蜜的回應,雙手滑下她的背脊,直抵圓翹的臀部。洛君妍此時已經喪失理智思考的能力,手臂不自覺地纏繞上他的頸項,接受他給予的,也付出他索求的。
當他的唇離開她時,洛君妍發出一聲失望的輕歎。
低頭瞧見她意亂情迷的雙眸、酡紅的臉頰,還有被他吻得嬌艷欲滴的唇辦,南宮卓忍不住輕撫她的臉龐,費力地克制著想抱她上榻的強烈慾望。她是個未經人事的小姑娘,在這個情況下,就算她心甘情願地獻身於他,他也會覺得自己是趁人之危的混蛋。
「剛剛……你的感覺跟我一樣嗎?」半晌,她抬起俏臉問道。
「我想應該是吧!」他寵溺地對她綻出微笑。沒見過哪個姑娘家會這麼直接的。可是,這也是她吸引他的原因之一。
「那……咱們可不可以再做一次?」她皺皺鼻子,微偏著頭,有點不好意思地問。
「今晚不行,那對我來說是太大的考驗。不過,我以後要天天吻你,到時可不許你厭煩。」他溫柔又霸道地說,還佔有性地摟了摟她的腰。等蟠龍-的事一結束,他就要小洛當他的新娘。
天天是多久?找到蟠龍-之後,他們就得分道揚鑣了啊!洛君妍的臉色黯淡下來,低頭不語。
「去睡吧!」南宮卓將她的沉默誤以為是疲憊,所以輕推她到床榻邊。
他仔細地替她蓋上薄被,然後才捻熄蠟燭,掩上房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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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洛君妍被灑在臉上的陽光喚醒,在床榻上慵懶地伸個懶腰。她離開成都後,還是頭一回睡得那麼香。
回想起昨夜她和南宮卓的那個吻,不禁加深臉上的笑容。昨夜可算是他們關係的一個轉捩點,至少對她而言是如此。
帶著愉快的心情,她開始梳洗整裝,忽然好想趕快見到南宮卓,聽聽他的聲音,看看他的笑容。她的個性樂觀開朗,早將他們終須分離的事兒拋諸腦後,一心沉醉於戀愛的幸福之中。
洛君妍踏著小碎步,輕快地走到客棧食堂用早膳,才推開門就頓時傻了眼。
哇!怎麼這麼多人吶?除了他們自己人外,還有一大票穿著制服的男人,佔據客棧的大門。她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停在南宮卓身上。
一見到她,南宮卓原本客氣疏遠的眼神,立刻添上一抹溫暖,緊繃的五官也隱隱浮現笑意。這丫頭可真會睡,太陽都曬屁股了才起床。
「早啊!」他招呼道。
「怎麼這麼多人?他們是誰啊?」洛君妍走到他身邊,在他耳畔低語道。
「他們是卜凡的人。」吸入她迷人的幽香,南宮卓輕聲回答。接著,他對帶頭的大漢說:「請各位回去告訴卜兄,咱們恭敬不如從命,收拾行李後便登門打擾。」
卜凡的勢力尚未成氣候,南宮家掌管三峽水運,自然是他極欲拉攏的對象,故刻意與南宮卓平輩論交。當初卜凡想把女兒嫁給南宮卓,也多少與這有點關係。
畢竟,從平輩相稱一躍而成岳婿關係,這買賣無論如何都不吃虧。
那名漢子朝他拱手說道:「小人這就回去,恭候南宮少爺大駕。」轉眼間,那批人走得乾乾淨淨。
人一走,洛君妍迫不及待地問:「咱們為什麼要去住那裡?」小腦袋中頓時想到卜凡那個如花似玉的女兒。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等大家都圍著桌子坐定後,他才慢條斯理地說,眸中精光一閃而過。
此時,店小二端上熱騰騰的白粥、饅頭,還有數樣精緻小菜。
洛君妍一聲歡呼,拿起一個香噴噴的熱饅頭,就要往嘴裡送,但發覺其他人動都沒有動,所以又不好意思地停下來。
「來,趁熱吃吧!」南宮卓舉箸挾菜到她碗裡,又另外替她盛碗粥。
他溫柔體貼的舉止,讓南宮-和伊丹芷瞠目以對。
太好了!大哥終於開竅了!二哥一定會因為錯失這一幕而捶胸頓足,南宮-心想。
而伊丹芷心中卻只浮現四個字:情字傷人。不過,發展到這個地步,恐怕她也無能為力了吧!
洛君妍心頭甜滋滋地吃著他為她張羅的飯菜,憶起上回在倚紅樓的情景。那時的她,哪兒想得到南宮卓也有為她挾菜布飯的一天?還暗自對倩姑娘嫉妒得要命。
填飽肚子後,她重拾先前的問題,朝南宮卓道:「你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什麼意思?」
「照理說,卜凡沒理由知道咱們抵達江州。」他放下碗筷,回答道。卻見洛君妍仍愣愣地等著他說下去。奇怪,這丫頭不是一直精明得緊嗎?怎地這回腦袋不靈光了?
「小妍,大哥的意思是說,卜凡會知道咱們的行蹤,一定是有人從中搞鬼,而最有可能的就是幽冥教。如果咱們以卜凡的府邸,或許方便他監視咱們,但咱們也容易摸清他的底子。」南宮-「仗義相救」,微笑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啊……早說清楚嘛!賣什麼關子!」害她還以為他想接近卜凡那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呢!洛君妍瞅他一眼,埋怨道。然後將注意力轉到伊丹芷身上。
她今天看起來比平常更為蒼白,神情憔悴,不過幸好已經沒有昨晚的激動瘋狂。
見到洛君妍往她看來,伊丹芷也迎上她的視線。洛君妍驚訝地發現,她總是無悲無喜的淡然眼眸中,竟然出現幾許光采。
「丹芷姐,你吃飽了嗎?咱們去外頭走走可好?」
伊丹芷向南宮卓和南宮-輕聲告罪,隨著洛君妍走出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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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地走一段路後,伊丹芷先開口。「他人呢?」語氣中的恨意大為減少。
「我不知道,他昨晚講了些莫名其妙的話之後,就不知跑哪兒去了。」
「什麼莫名其妙的話?」她停下腳步問道。
「我昨晚跟他道歉,因為事情都是我惹起的,可是他卻說一切都是他的錯……然後又跟南宮呆說什麼好好把握,千萬別像他一樣……沒一句是我聽得懂的。」洛君妍認真努力地回想。
伊丹芷凝望遠方,並未作聲,緊抿的唇瓣輕輕顫抖。
好半晌,才轉頭對洛君妍說:「小妍,如果你真愛大少爺,就全心全意地去愛他這個人,千萬不要試圖改變他,也不要迫他遷就你。」
洛君妍似懂非懂地點頭,又說:「丹芷姐,從昨天的情況看來,我想……祈大哥應該是很在乎你的。否則,他何需用手替你擋下那一簪?簪子刺穿他的手,可是非常疼的呢!」
「是嗎?」伊丹芷幽幽一歎,眼眶蓄起淚水。她還以為自己的淚早已流乾了。
「真是在乎,為何又要離我而去?」其實,她心底是知道答案的,只是無法諒解他的不告而別,將他們以天地為證的誓約摔回她的面前。
難道,他們的愛不值得他奮力一戰嗎?為何要選擇逃避?
「別哭,別哭!」洛君妍見她泫然欲泣的模樣,連忙安慰道。「我一定幫你把他找回來,到時要打、要罵都隨你,照我看,他絕對不會還手。」
這提醒伊丹芷,昨晚他用手替她擋住簪尖,心口忽然一陣緊繃。「他的傷……」
「沒事,沒事!南宮呆幫他包紮好了。」矣!心裡頭還是關心人家的嘛!「丹芷姐,走,我陪你回房整理整理。我倒要瞧瞧,卜凡那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到底長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