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外,只見兩道人影一前一後追逐著。
「娘子,走慢點。等等我啊,娘子。」落後的青衣男子一邊追一邊喊道。
「我不是你娘子,我是男的。」前方的白衣人則是一邊跑一邊氣急敗壞地吼回去。
「我不管,你救了我,所以我方纔已經決定要以身相許,娶你進門。」
這話青衣男子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可白衣人聽了可是咬牙切齒。
「我不要。」說完,白衣人加快腳步。
青衣男子也加快腳步追了上去,仍不忘開口推銷自己。
「娘子,我文少懷長得是英俊瀟灑、風度翩翩,而且我還是首富文正謙的次子:更被當今皇上冊封為忠義侯。像我這樣的好對象,你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
「我……不要。」白衣人開始喘氣了。
文少懷見狀,運足功力,一個箭步地擋在白衣人面前,還故意雙手捧心,一臉哀怨地說道:「娘子,你傷了我的心。」
由於文少懷擋住了去路,白衣人不得不停下腳步。
「請你讓開。」
「不讓。」
白衣人翻了翻白眼,無奈地說:「文公子,在下並沒有救過你。」
「誰說的,若不是你說出那茶有問題,還擺平了那間茶寮的掌櫃及店小二,恐怕我早就沒命了。」停頓了下,他繼續說道:「你對我有救命之恩,這份大恩大德在下無以回報,所以我決定以身相許。」
「抱歉,在下對同性之人沒興趣。」說完,白衣人繞過他,繼續向前行。
「可是我覺得你是……」文少懷喃喃地說道。
難道是他看錯了,不可能,憑他閱「人」無數的經驗,不可能錯判。
見伊人已漸行漸遠,他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
「娘子,等等我。」
儘管知道白衣人為男兒身,但文少懷依舊抱定了非卿莫娶的主意,跟定人家。
入夜之後,死命巴著對方的他,拉著白衣人歇腳,兩人在野外生起營火,烤些野味當晚餐。
在吃完晚餐後,文少懷突然發問:「對了,娘子,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白衣人看了文少懷一眼,冷冷地回答:「嚴玉琳。」
「是麒麟的麟。」
「不,琳琅滿目的琳。」
「喔……嚴玉琳……」文少懷點了點頭,心裡暗念著對方名字。
突然,他皺起了眉。
奇怪,這個名字好熟……
啊!
文少懷突然想起來了,隨即一臉訝異地指著嚴玉琳。
「你是嚴相國的千金,嚴玉琳。」
「你知道。」嚴玉琳有些意外地瞥視著他。
「廢話。」文少懷睨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只要是京裡的人都知道,嚴相國有對龍鳳胎兒女,今年滿十八,他們倆的名字分別為嚴玉棋、嚴玉琳。」
「你知道的挺多的嘛!」
「這是其中的一小段,還有……」
「還有什麼?」嚴玉琳想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
「妹妹嚴玉琳一出生身體就不好,被她的神醫舅舅抱離京城扶養。直至十五歲時,身體狀況好多了才回家探親,但住沒多久就離開。一年前,皇后不知為何臥病在床,眾卸醫皆診不出病因,適巧嚴玉琳回京,她毛遂自薦入宮醫好了皇后。我說的都對吧!」
「哇!你這個長年不在京城之人,居然也能知道這麼多,不簡單啊。」嚴玉琳讚歎地說。
「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不過……」文少懷一臉詭異地看著他,「現在我知道了一件大家都不知道的,那就是嚴玉琳是個大男人。」
嚴玉琳這才注意到自己犯了什麼錯,心裡不禁猛地一沉。
文少懷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放心,沒有你的允許,我是不會說的。」
聞言,嚴玉琳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過,我很想知道你為什麼會被當成女孩來養。」文少懷好奇地問。
嚴玉琳歎了一口氣,「為了保我的命。」
「保命?」文少懷不解地看著他。
丟了一些枯枝進火堆裡,嚴玉琳看著熊熊的火光,慢慢地道來。
「我的母親是正室夫人,而且我和大哥是她的第一胎,那正是所謂的「嫡子」。你也知道,一般大家族的嫡長子是繼承人,而雙生子……是不吉利的。若真不幸生了雙生子,通常那晚出生的弟弟就會被犧牲。」
「所以你母親才會謊稱是一男一女龍鳳胎。」文少懷聞言不禁感到錯愕。
見嚴玉琳點頭,文少懷突然有所感。
「真沒想到,書香傳家的嚴家居然會有這種不人道的作法。」
「那也是怕引起家族紛亂才會不得不這麼做。」
「你不怨嗎?」文少懷心裡不由自主地對他產生憐惜。
嚴玉琳眉宇微揚,「為何要怨,比起大哥,我可是自由許多。」
同樣身為次子的文少懷贊同的點點頭。
當老大最可憐了,得要扛起整個家族的一切,而弟弟就不用那麼辛苦。
兩人相視而笑。
過了好一會兒,嚴玉琳突然不懷好意地看著他。
「我這趟是要回京探親,你最好考慮清楚,還是不要繼續跟著我比較好。」說完,他便逕自躺下休息。
文少懷一聽,不禁垮下臉龐。怎麼會這樣啊
經過一夜的審慎考慮,文少懷決定還是要跟著嚴玉琳。
即使知道他一回京等於是自投羅網,但為了嚴玉琳,他豁出去了。
嚴玉琳在知道他的決定時,只是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地說了兩個字。
「隨你。」
兩人就此結伴同行。
三天後,兩人到了城郊,嚴玉琳不急著進城,反而在城郊的客棧住了下來。
文少懷大概知道嚴玉琳為什麼要這麼做,所以他也要了間上房,而且就住在嚴玉琳的隔壁。
隔天一早,文少懷就去敲嚴玉琳的房門。
「請進。」門內傳出柔雅的女聲。
文少懷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是一位妙齡女子。
「嚴……玉琳。」文少懷有些不確定。
「奴家正是。」說著,那女子還朝他福了一福。
文少懷只覺得歎為觀止。
昨日的嚴玉琳,是名面貌俊秀的美少年。
今日搖身一變,他反倒成了一名清麗高雅的大家閨秀。
難怪沒有人懷疑過他的性別
「娘子,你讓我……太驚訝了。」
「文公子,請稱呼奴家小姐、姑娘。」嚴玉琳聽到他的話,仍是語氣輕柔的糾正他。
文少懷從善如流,他朝嚴玉琳一揖。
「不知在不可否有這個榮幸護送你回嚴府,嚴姑娘。」
嚴玉琳頷首。
「那在下立刻安排。」說著,他即刻離開房間去張羅一切。
一頂方進城的軟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真正吸引大家注意的不是那頂軟轎,而是守在軟轎旁的那個男人。
有些比較眼尖的人,認出那人即是文家二公子,被當今皇上封為「忠義侯」的文少懷,文二公子。
只見他頻頻囑咐抬轎的轎夫抬得平穩些,那副殷切的模樣,讓一旁的路人不免好奇轎裡所坐的究竟是什麼重要人物,居然能讓文二公子親自護衛。
一時之間,大家都在議論紛紛,小聲地猜測著。
而坐在轎子裡的嚴王琳則是一臉無奈地端坐著,他知道轎外引起的騷動,但是也無可奈何。
他可以想到當轎子停在嚴府大門時,整個京城會出現何種謠言。
一想到這裡,他不禁開始頭痛了起來。
伸手揉了揉額角,嚴玉琳自我解嘲:算了,就當是做功德,為城內人民提供無聊時的聊天話題。
一個輕微細聲響起,轎子落了地。緊接著,轎簾也被掀起。
「嚴小姐,相國府到了。」文少懷有禮地說道。
嚴玉琳彎身踏出轎子,在文少懷打發走轎子後,才福身向他道謝。
「謝謝你,侯爺。」
「不用客氣。」
這時,嚴府大門打開,從門內走出一名俊秀公子,容貌與嚴玉琳有著八分像。
文少懷可以確定那名公子就是嚴玉琳的大哥嚴玉棋。
「玉琳,你可終於到了,你知不知道娘很想你。」嚴玉棋一臉欣喜地說。
「嚴小姐,在下先行告辭了。」說完,文少懷略一拱手轉身便要離開。
「侯爺慢走。」嚴玉琳再次福身。
嚴玉棋這才注意到那人,忍不住問身旁的妹妹。
「玉琳,他是誰?」
嚴玉琳轉身走入相國府,邊走邊向他說明。
「大哥,他是文少懷,文二公子,小妹是在回京的途中遇上……」
文少懷一回到府中,就發現自家爹娘、大哥以及兩位小弟都在大廳裡等著他。
「唷!幹嘛!擺這麼大的陣仗,嚇死我了。」文少懷開心地說道。
「你這小子,出去那麼多年都不回來。你到底是在做什麼大事啊,啊!」文老爺語帶怒氣地斥責。
文少懷聞言只是聳聳肩,逕自找了張椅子坐下。
「沒有,孩兒就四處遊山玩水而已。」文少懷回答。
聽到這個答案,文老爺子差點氣昏過去。
文少懷的大哥文少傑見狀,連忙開口:「爹,別聽少懷在那邊胡言亂語,他在外的這段期間,都在幫我巡視分店營運,還解決了不少問題。」
「是嗎?」文老爺有些不相信地睨看著。
「是的。」
「好吧,那就算了。」說完,文老爺起身離開。
在一旁未出聲的文老夫人走到文少懷面前,仔細地打量著許久末見的兒子。最後,她點點頭,笑著說:「回來就好。」而後,便心滿意足地離開。
頓時,大廳只剩文家四兄弟。
老三和老四相視一笑,然後齊聲說道:「歡迎回來,二哥。」
文少懷笑了笑。
「想問什麼就說,不用這麼諂媚。」
「沒什麼,我們只是想知道你這五年來到底是去了哪裡,有沒有什麼有趣的經歷。」老三代表發言。
「先讓你們二哥休息吧,這些改天再說。」文少傑開口說道,然後他看向文少懷。
「二弟,你是打算住家裡,還是住在忠義侯府。」
「當然是住家裡。」文少懷想也沒想就回答。
文少傑微笑道:「你的「心軒」一直都有人在打掃。」
「謝謝大哥。」道完謝,他即起身朝內院走去。
就在文少懷離開後沒多久,老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大哥,咱們忘了告訴二哥,那位明珠公主常常來造訪這件事。」
文少傑猛一拍額,「對啊,我怎麼給忘了,二弟可是躲她躲得緊。」
說到那位明珠公主,身為當今皇上親妹妹的她,五年前對文少懷一見鍾情,便直嚷著要皇上做主賜婚。
文少懷則在得知這項消息後,嚇得連夜逃出京城不敢回來。
而明珠公主也很癡情,從五年前一直等到現在,還三不五時就會上文府來打探消息。
雖然大家口頭上沒說什麼,但文少傑知道文府上下沒有一個人對明珠公主有好感的。
看樣子……這事得叫二弟自個兒好好處理才行。
萬一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公主,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晚上,大家在後花園裡布下筵席,為文少懷接風洗塵。
文家二老故意中途退席,讓他們四兄弟盡情談天說地。
聊到一半,文少傑突然問道:「二弟,你還記不記得明珠公主。」
「就是她害我不得不連夜逃出京城的,我怎麼會不記得。」文少懷沒好氣地說。
那個花癡見到他之後,便纏他纏得死緊,剛開始他顧慮到對方的身份,所以不好意思正面拒絕,只能用暗示的。
也不知道她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她還是照樣死纏著他不放,搞到最後他不得不直截了當地拒絕。
結果她居然跑去找皇上要求賜婚
幸好他提早得知消息,連忙在皇上下旨前逃出京城去。不然,他很有可能被她逼得自殺了事。
看大哥一臉沉重的模樣,該不會是
「大哥,別告訴我那花癡還沒死心。」
「很不幸,是的。」文少傑點點頭。
「該死!」文少懷不禁咒罵出聲。
「還有呢……」老三和老四七嘴八舌地告訴他,這五年來明珠公主的「偉大事跡」。
文少懷越聽是臉色越難看。
在他們兩人說完後,文少傑才開口。
「少懷,這事還是盡早解決比較好。」
「我知道,但你也知道那個花癡她……算了,不說了。」文少懷一臉煩躁地灌了杯酒。
「真是的,二哥回來時忘了帶位娘子回來,要不然明珠公主再怎麼樣也不會去搶人家的丈夫吧。」老四隨口說道。
娘子文少懷聞言不由得眼睛一亮
他有辦法了。
他揮手叫他的兄弟靠過來,小聲地告訴他們他的辦法。
文少傑在聽完後,猶豫地問道:「這樣好嗎?這會毀掉一個姑娘家……」
「放心,沒問題的。」文少懷拍拍大哥的肩膀,一臉自信。文少傑看二弟信心滿滿的模樣,也就信了他。
「好吧,就這麼做。」文少懷開心地笑了。
「哈啾。」
「怎麼了。」嚴玉棋一臉關心地問著坐在對面的妹妹。嚴玉琳搖搖頭,微笑地看著他。
「我沒事。」
喝了口茶,嚴玉棋隨意地開口問道:「玉琳,你有沒有意中人。」
「大哥,你為何問小妹這個問題。」嚴玉琳不答反問。
「爹說你已經十八,是該嫁人了,所以他要我來向你探探口風。」
嚴玉琳歎了口氣,「大哥,沒有人會要我的。」
「胡說你人長得美,琴棋書畫樣樣都通,又有一身好醫術。哪會沒有人肯要你照我看,只要放出你要招親的消息。不出二天,咱們家的門檻就會被上門提親的人給踏壞了。」
「你太高佔我了,大哥。」
「這是事實,小妹。」嚴玉棋顯然對嚴玉琳很有信心。
「唉……大哥,小妹告訴你一件事吧!我……不能生育。」
聞言,嚴玉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而嚴玉琳則別過頭去,不想看他。
良久,嚴玉棋才輕歎一聲。
「我知道了,我會勸爹別再為你的婚事傷腦筋。」
「謝謝你,大哥。」嚴玉琳真誠地說。
「你的幸福比較重要啊。」說著,他便站起身,「好了,我該走了,你早點休息吧。」
「大哥你也是。」嚴玉琳起身送行。
嚴玉棋揮揮手,不要她送。
看著大哥的背影,嚴玉琳的心裡有些歉疚。他不想說謊的,但又不得不說。
嗯……等一下。
嚴玉琳回想剛才與大哥的對話,然後笑了。
心裡的歉意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說的是實話沒錯。
男人本來就是沒辦法懷孕生小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