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尹冀的盛情之下,無處可去的納蘭宛湮,不得已的暫住在將軍府裡。
換下一身濕衣略整儀容的她,藉著想安靜休憩為理由,遣退了尹冀所派來的幾名婢女,只留下向來跟在她身邊的小憐。
「玉姑娘!」小憐端了一盅瓷碗,小心翼翼的由花廳轉入寢房。
驀然的腳步聲揚在偌大的房裡,讓她神遊的思緒得以回轉。
「這冰糖蓮子是方才尹老爺命人送來的,玉姑娘你趁熱喝了吧!」
小憐將瓷碗送至納蘭宛湮的面前,但她卻偏偏視而不見,反而問著她心心唸唸記掛的人。
「尹……尹大少爺沒什?大礙吧!你方才出去有沒有聽見什??」
「聽才剛走的大夫說,尹大少爺只是連日來的奔波勞累及少眠少休,再加上吹了風淋了雨,這才染了風寒。」
「少眠少休?」他這幾日都在忙些什??
「不過尹太少爺的根底總算不差,聽大夫說,只要好好的睡個一天就沒事了。」小憐漾著笑思緒抖然一轉,多事的開口,「別人雖瞧不出,我倒感覺得出尹大少爺似乎很在意姑娘你呢!」
「胡說!」納蘭宛湮出言輕斥,小憐縮了縮肩,不再多話。
就這樣呆坐在鏡台前半晌,納蘭宛湮愈想愈不放心,她索性起身披上外衣。
「小憐!我出去透透氣,一會兒就回來,若是有人找我,就說我睡了。」
小憐機靈的點著頭,目送著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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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過後,一道炫目艷燦的七色虹橋在濕潤的天際若隱若現,美麗的讓人移不開目光的直盯著它瞧。
但這難得景致納蘭宛湮卻無暇欣賞,她俏俏的步出暫居的靜然閣,來到長廊另一頭的飄然閣。
她知道這裡是尹峙天居住的閣院。
轉入閣裡,她遠遠的就瞧見了正走出廂房的二名婢女,她們交談了一會後,紛紛的轉入另一處的長廊盡頭。
待她們走遠,納蘭宛湮這才朝那廂房走近,在確定了房內無人後,她連忙推門而入。
納蘭宛湮熟悉的凝望著花廳裡的擺設,這房裡的每一處五年來皆沒有改變,小櫃上仍是置滿了各式各類的醫經、藥書。
這飄然閣她曾隨他來過幾次,而今再次來訪卻隔了五年,心境卻是極不相同。
踏進花廳,穿過一片帷幔,她緩步的來到他的寢房,就連空氣中若有似無的淡然藥香,這五年來也不曾有變。
由始至終他皆沒變,而她呢?除了一顆止不住愛著他的心外,她什?都變了。
「玲瓏……玲瓏……」
突然一句句模糊難辨的囈語由尹峙天的口中逸出,聲音雖然不甚清晰,句句卻揪痛她的心。
納蘭宛湮急切的奔到有一層薄幔掩住的床旁,她伸手勾妥兩側絲幔,坐在床畔憂心忡忡的凝望著他血色盡失的俊容。
執起他虛弱無力的手,望進她眼底的儘是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傷痕,她明白他為了採集草藥,經常被岩石割傷,讓藥枝劃傷。
可是這次的傷怎?會受得這?多,這?重?他就連自己傷了都不管、不顧了嗎?
「峙天,你又是何苦?」淚紛紛的流出眼眶落至他微溫的手背上。
尹峙天在玉玲瓏低切的哭聲中幽幽轉醒,茫然間似乎瞧見了納蘭宛湮。
宛湮?她怎?哭得這樣傷心?是因為他終究背棄了她,愛上了玉玲嚨嗎?
尹峙天驀然的反手將她柔軟綿細的手握在掌心裡,雖然他神智還恍然不清,但掌裡溫熱的溫度卻讓他為之驚醒。
這……這根本就不是夢,在夢裡根本就不會這?的真實。
一雙濕紅的淚眼對上他似醒非醒的熾熱眼眸,納蘭宛湮惶急的想掙開手,但怎奈她就是掙不開。
「你……你不是玉玲瓏……你是……」尹峙天淡淡的開口。
「我不是,你認錯了,我不是宛湮,她早在五年前就死了!」
納蘭宛湮心虛的還是掙開了他,才轉身欲走,卻又在瞬間讓他扯回。
強自鎮定的坐回他身側,她不敢面對他而別過臉,心慌讓她無措的說溜了嘴。
「五年前?你若不是宛湮怎知她的名字就叫宛湮?又怎知她在五年前死了?」尹峙天力抗昏沉的意識,迫切想解開這一連串的謎團。
「我……」被他抓住了話柄,納蘭宛湮一時無言以對。
她的無言更印證了他的臆測,尹峙天想開口再說些什?,但愈來愈不受控制的腦子卻沉重的無法負荷。
眼裡的她漸漸的轉為模糊,尹峙天手一鬆,只能恍恍惚惚的用著眼眸鎖住她。
他突然的放脫她,令她擔憂的轉頭望向他。
「不舒服嗎?」納蘭宛湮伸手探向他的額際。
手心裡的觸感已不如方纔的熾燙,她這才放心的鬆了口氣。
「這裡不舒服。」尹峙天無力的指節壓在心房處。
隔著軟被,納蘭宛湮認真的將手放在他心上。「這裡怎?了?傷著了嗎?」她緊張的蹙緊一對秀眉。
並非只是他的一相情願,她原來也很在意他的!
尹峙天淺淺的一笑,回望著她的眼裡滿是深情。
他費力的抬起手輕放在她手背上,輕輕地說著:「又喜又痛。」
見他笑得輕佻,納蘭宛湮這才得知受了騙。
「你……」她飛快的縮回了手,轉身欲走。
方纔的一切她皆當作是他病得昏沉的囈語,而她必須趕在他清醒之前走,要不她的身份不但無法隱瞞下去,等他醒後,她根本無法找其它的借口反駁。
她是愛他的,但滅族之仇且身負重任的她卻不能容許自己這?做,就算是錯不在他。
「宛湮,別走好嗎?」在她起步欲走的同時,尹峙天疲累的閉上眼,低低的出口懇求。
若她果真是納蘭宛湮,他有信心她一定會留下來。
果不其然,納蘭宛湮在他出口低求後終究停步,但她卻只是立正床前就連頭也不回。
「我說過了,我不是宛湮。」忍著心痛,她深深的吸一口氣。
「不管你是或不是……留下來陪我好嗎?」
昏沉的腦子讓他開始無法分辨她話裡的真假,不過等他藥效褪盡,他定要當面的向她問個清楚明白。
「我……」納蘭宛湮猶豫不決的回望著他。
正當她還在為去留煩惱之時,廂房的門俏然的開啟,在他們皆沒留意的情況下,尹-天不知情的踱了進來。
「大哥……」尹-天喊一聲,在望見玉玲瓏後驀然住了口。
她一直都在這?一時間,尹-天有些尷尬的望著她。
「尹……大少爺他……為了我而淋了雨,我不放心……這才順道繞來這裡探探。」她胡亂的找借口解釋。
大哥為了她淋雨?她這解釋聽在尹-天的耳裡,反倒成為極不合理的理由。
看來,大哥和這女子之間定不是簡單的相識可以帶過,那這件事可就有些棘手了!尹-天心憂的暗自思忖著。
「我先告退了!」勉強的漾起笑容,納蘭宛湮心慌欲走。
在她走出寢房,尹-天立即追了上來。
「等等!」在她的身後他冷冷的開口。
納蘭宛湮停下腳步回頭一望,臉上還掛著那極不自然的笑容。
「昨夜,我爹和你談及的事你沒忘吧?」
她的笑容瞬間一沉!
昨夜和尹峙天在桃林別後,她正欲步出將軍府時卻讓尹冀給攔了回來。在席過將散之時,他認真和她談及一事,而這事就只有尹-天和關水荷知情。
而這事……卻偏偏叫她為難的不知如何以對。
若她應允了,那玲瓏-就成了她的囊中物,可是這對自己和尹峙天……
納蘭宛湮煩亂的一歎,幽幽的開口。
「我沒忘。」
「沒忘最好,不管你最後的決定如何,千萬別害我大哥。五年前他失了心,如今別再讓他重蹈覆轍。」
納蘭宛湮聞言,一時間只能怔怔的望著尹-天,無言以對,而後者話一說完旋即轉身回到廂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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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尹峙天由深沉的睡夢中醒來時,已是一日將盡。
「宛湮?」睜開眼,尹峙天唯一想到的只有她。
雖然當時他虛軟的躺在床上因藥效而神智模糊,但他卻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她伴在身旁。
就像此刻他的寢房內還若有似無的飄散著一股熟悉的幽香,這香……好似……好似……
是紫蝶花!驀然的醒悟驚得他連忙的由床上躍起。
這淡雅的紫蝶花香卻偏偏只有納蘭宛湮才會特製成香露,而她在五年前已死,是她的魂魄歸來看他嗎?
不可能!尹峙天立刻排除這荒謬的想法。
不可否認,當時他的腦子是暈沉得有些混亂,但他的心卻是清醒的,並且真切的感受到她那時的麗容,她傷心的淚。
她晶瑩的淚珠雖是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可是卻是深刻的烙在他心房,無論如何也忘不了。
他真的忘不了,他又憶起了玉玲瓏那對憂愁的雙眸,在她不小心說溜了嘴的張惶,以及在他逼問下的無言以對。
玉玲瓏就是納蘭宛湮,她根本就沒死!
這猛然的驚覺讓尹峙天狠狠的暗抽了口氣,整顆心揪得又急又痛。
他方才低喃的一喊,正驚動了暫在花廳外守候的婢女,她聞聲而來,在見到他精神奕奕的坐在床沿旁似是無恙,不禁欣喜的笑了起來。
「大少爺,你醒啦!」
「我怎?在這兒?」是玉玲瓏送他回來的嗎?他只記得自己在滂沱大雨中緊緊的摟著她。
「是玉姑娘冒著雨將太少爺給帶回的。」女婢一一將當時的情景緩緩的道來。
「真是她!」
「後來玉姑娘也沒了去處,尹老爺就讓她暫且住在府裡。」
「她住這?」尹峙天微愣。「她住哪?」
「靜然閣,」婢女回完話又擔心的望著他。「大少爺,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很好,不礙事。」
他本身就是一名精通醫理的大夫,要不是那幾日太過勞累,他才不會讓這微不足道的風寒給擊倒。
「那我去通知老爺和二少爺。」
「先別忙著去。」他炯亮的雙眸望向微啟的窗欞。「現在是什?時候?我又睡了多久?」此時天際-黑,隱約還能見到繁星點點。
「大少爺你這一病可睡了一整天呢!此時已是熄燈時分了。」
「熄燈時分?」看來他醒得有些不是時候。
「要不要去通知老爺和……」
「看這時辰也該都入睡了,就別擾動他們。」他反對的搖搖頭。
婢女還想開口再說些什?,尹峙天卻揚了揚手阻住了她的話。
「都這?晚了,想必你也累了,先退下歇著吧!」他體恤的命她離開。
待那婢女一走,尹峙天連忙梳洗整裝,換上一件淺綠的長衫後,旋即熄燈離開。
不管玉玲瓏休憩與否,他決定走一趟靜然閣,來個突擊夜訪,準備問個明白,因為她欠他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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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子可好些了嗎?
納蘭宛湮靜坐在窗旁,凝望著天上的繁星,可是她的心卻掛記著仍在飄然閣裡的他。
不是一直提醒著自己不想他、不惦他的嗎?怎?已到了此時此刻,她的心裡卻偏偏不受控制?
就將他清俊的身影深深的隱藏在心頭吧!納蘭宛湮痛定思痛的眨下眼裡打轉的淚。
抹去臉上尚還濕熱的淚痕,納蘭宛湮將開啟的窗欞半掩,腳步輕盈的穿過水晶珠簾轉進寢房。
她褪去了身上繁瑣的外衣,僅以一件單薄的絲衣半掩住貼身的小衣。
坐回鏡台前,她打散了頭上盤繞的髮髻,在簡單的束在腦後,這才起身轉至小桌前。
小桌上婢女小憐在離去時早巳放置著一盆冷冽的清水,她一如往常的將雙手浸入水中,緩緩的掬起一些水,欲洗去臉上薄施的脂粉。
突地,一陣不易察覺的腳步聲由後傳來。
納蘭宛湮心頭一駭,就連手心裡還來不及拍上臉的清水,也瞬間的流回水盆中。
她旋身回頭一望,正好迎上她日思夜想的他。
「你……尹大少爺……」納蘭宛湮訝然的微退一步。
她一退,尹峙天反倒一進,眼裡儘是責備和不解。
「尹太少爺?你以前不是這樣叫我的。」他提醒著她。
他的眼神,他說話的語調,若有似無的似是帶著危險,更讓她莫名的心慌。
在納蘭宛湮準備轉首避開之際,尹峙天卻更快的一把攫住她,在她還想啟口的唇上一覆。
他……他又吻她!
納蘭宛湮急得想掙開,但整個情況卻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她愈動愈反抗,他就愈深愈狂放的緊吻著她。
直到她也難自抑的迎合著他,直到他情慾狂動的扯下她僅覆在身上的薄衫,直到他們倆不知不覺的雙雙倒臥在柔軟的床榻上……
細細的吮吻完她唇上未拭的胭脂,尹峙天總算嘗到真正屬於她唇間的芳香。
離開她胭脂盡褪的唇,尹峙天這才低首凝望著她。
「這樣根本就不像你。」他撫上她脂粉末卸的眉眼,一對俊眉緊緊的揪結。
納蘭宛湮睜著眼,萬分不解的回望著慢慢鬆開緊摟著自己的他。
「不像我?尹大少爺,你是病糊塗了嗎?我是玉玲瓏不是你心頭的那個人。」
「你就是!」
他驀然由她身上躍起,在她還搞不清他的意圖時,急急的將她由床榻上拉起,直奔小桌上的水盆旁。
扯下掛在盆旁的巾布!,他以清水沾濕,伸手抬起她娟美的臉蛋,既輕且柔的拭-她臉上掩飾的脂粉。
心慌和害怕緊緊攫住了她,而她卻無法反抗的任著他,只能緊捉著她又穿回的薄衣。
失去了脂粉掩飾的她,五官清麗脫俗,在燭光搖曳的映照下,熟悉的令他禁不住將她緊擁入懷。
「這才是你,我的宛湮.....哦!宛湮.....」他喜不自勝的在她耳旁一陣低喃。
「我……不是……」她轉首輕輕將他推開。
若他真將她認出來,為何偏偏不是在昨日以前而是在現在?納蘭宛湮難過的俯首。
微一怔,尹峙天勾起她別過的臉,在她誘人的唇瓣上深深一吻,這才又移開。
「你若不是……」他撫著她微泛紅暈的臉。「為何在我病得迷糊時說溜了嘴?」他的指節緩緩的撩上她的下巴。
「你病得太過昏沉,聽錯了。」她仍是找著借口。
尹峙天的手指順沿著來到她細柔的肩頭。「我是病了,可是我一字一句皆沒聽錯。」
「何以證明?」她不死心的問。
「就是這裡。」他突地挑開她輕掩的薄衣,手順勢的撫上鎖骨處的紫色刺青。「這朵紫蝶花是你故鄉西夏之物,平白無故,你會刺上它?」感受到其上不小的凸起肉疤,他不禁心頭一驚。
她這傷……觸起來似乎不似一般的傷,好像是……燒傷!
「當然不會平白無故。」終究她還是頹然的鬆了口。「刺上它除了掩疤,更是讓我時時記著自己源出何處。」
心疼的細察紫蝶花刺青下原是難看看的傷疤,尹峙天連忙的扯下她覆著的薄衣,扳過她的身子,察看著她該是細白無瑕的背。
但幾道深淺不一的燒傷,卻觸目驚心的映入他的眼簾。
「這傷……」他實在無法想像當時她是怎?逃出那場大火,而他竟然失職的無法守護在她身側。
「我差點無法逃出那場大火,要不是因為身負重任……要不是一心還想著見你.....只怕我……只怕我……」納蘭宛湮心有餘悸的微顫。
尹峙天心有所感的輕輕由身後將她攬住,讓她緊依著他的胸懷,不再憂懼。
「既然大難不死,為何不回來找我?又為何以玉玲瓏這個假身份混跡於臨安?」既回來又隱瞞著她真正的身份,他不懂她為何要這般折磨他。
她可是騙他騙得好苦,還讓他一度以為自己愛上了別人。
一想到這荒唐的事,尹峙天不禁又氣又喜的細吻她的耳垂,一心想著等會該怎?罰她。
「我們不該在一起的。」納蘭宛湮突然推開了他,退離了好幾步遠。
「為什??」是因她身上的那些傷?她在意?
就算她在意,他卻不在乎,別忘了他是尹神醫,這點傷疤在他的妙手之下不消幾個月就能痊癒。
「因為……」想到那一幕幕殘忍的殺戮,她不禁又濕了眼眶。「五年前的那場大火毀了我們之間所有的一切。」
「你身上那點傷我不在乎。」尹峙天急得踏前了一步。
「傷在這裡。」她指向自己的心房。「我們這群西夏遺族這?的信任你們,就連那塊王族間代代相傳的玲瓏-都不顧一切的獻上,怎知……怎知……」納蘭宛湮難受的哽咽著,激動得無法言語。
「什?玲瓏-?宛宛到底發生了什?事?」她的話正說到重點處,尹峙天愈聽愈覺得整件事情充滿蹊蹺,太過不尋常。
「你……難道還不知道?」她感到有些訝異。
「我真的不明白。」他一向都極少干涉府裡的大小事,尤其是官場,他更是不聞不問。
納蘭宛湮心頭頓時猶豫,對於該不該說她實在難以下決定。
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她知曉尹峙天雖對尹冀略有微詞,但仍崇敬其父,只怕一旦她將事實真相說破,他會因此承受不住。
「告訴我,宛湮!」他上前攫住她的手,堅持的不再讓她離開他半步。
「唉!」無奈的一歎,納蘭宛湮還是掙脫了他。「你和賀大夫出城問診的那個深夜,我正巧溜出別館,你爹尹冀卻在這夜半時分派人滅口,而後放火湮滅所有罪證……」
那一夜的慘絕人寰日日夜夜的折磨著她,她甚至想陪著他們共赴黃泉,但因為他……她卻懦弱的活了下來。
活下來一半的原因,就是為了眼前這個滅族仇人的親生兒子啊!
「我爹派人滅口?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尹峙天完全無法相信。
他爹盡忠職守,眼裡除了皇命外,所有的一切他皆瞧不進眼裡,就連母親病逝之際都得忍痛上戰場,無暇回京奔喪。
而今,她卻口口聲聲的痛責其父為了那塊什?玲瓏-而殺人滅口,這……他根本難以信服。
「為何不可能?」納蘭宛湮又退離了他好幾步。「王子將那只玲瓏-獻給尹冀,原盼他能在大宋皇帝面前力保,求得我們這群亡國遺族一個安身落腳處,怎知尹冀他……」
「我爹為人向來正直。」他氣極的反駁。
「就是他。」她冷靜的斷言。
尹峙天聞言微微一怔。
「不……根本就不可能。」尹峙天攏緊眉頭。「你說我爹派人?你可曾親眼瞧見、親耳聽見?」
「我確實親眼所見。」一想到那幾個殺人魔,她不禁氣憤難消。「你該記得當年跟在你父親身邊那個高壯的武師教頭。」
「你說那簡武師?」
「就是他。他夥同兩名黑衣人將我西夏王族誅殺殆盡。」
「他……」他記得簡武師在那場大火後就進宮成了侍衛長。
簡武師的受封進爵和那場蓄意的謀殺有關嗎?尹峙天愈想愈寒心。
要是納蘭宛湮的話所言非虛,那……他父親果真是殘殺西夏遺族的首要兇手。
「殺人而後放火,這一切皆是我親眼所見,我絕對不會看錯。」簡武師那張猙獰的臉她永遠記得。
「宛湮……」尹峙天著急的想解釋。
「別這樣叫我。」她懇求著他。「一切雖然與你無關,但你終究還是尹冀的兒子,為了這筆血債,我斷不能和你在一起。」就算她心碎、心痛,也必須斷了和他未了的情愫。
「或許只是個誤會。」他不想再次得而復失。「給我時間,我一定調查個水落石出。」他不信他就這樣失去了她。
她不抱任何希望的搖頭。「大宋皇帝現在又將玲瓏-賜予尹冀,只要取回那屬於我西夏王朝的東西,我就走。」
「宛湮……」尹峙天心痛的倒抽了口氣。「給我時間……」
「就算我願給也是徒勞。」她說的是實話,此時的她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一切都來不及了,他病倒在床時發生許多事,再過兩天,他便會明白一切已無可挽回了。
納蘭宛湮經經走向他,深望著他的眼裡儘是訴不盡、道不完的愛戀與遺憾。
凝視著他片刻,她突地綻露一抹淺柔的笑,揚起螓首,輕輕的啄上他的薄唇。
淺淺的吻,但卻重重的刻在彼此心中,尹峙天雙臂一伸,卻撲了個空,只能眼睜睜的望著她退開自己身邊。
「你走吧!」她盡量以平靜的口吻說出,「我們沒有現在,也不會有未來,以前的就讓它隨風而逝吧!」
隨風而逝?五年的相思就這樣簡單的丟下?
他做不到,他絕對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