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曦的清晨。
躺在私家泳池畔的竹椅,赤裸上半身的翟昊暉剛完成每天例行的晨泳。
他濃密烏黑的頭髮還沾著水露,鍛練精壯有勁的胸膛,在晨光照耀下顯得特別性感,那張沒有表情的酷臉望眺不遠處,一大片迎晨風搖曳的翠綠荷田——
看起來他似乎為眼前的美景沉醉,但是事實上,他正認真思索一件事。
關於方曼騫的真實身份,他開始嘗試去相信,極有可能,她跟小秋沒有任何關係……
因為,一個女人可以戲演得好,扮演各種不同角色入木三分,且毫不費吹灰之力。她也可能如同電視劇最常用的橋段,因遇到某些意外而喪失了記憶,然而最叫人匪夷所思的,為什麼她還是處女之身?
很多事情可以做假,但是小秋會因為要徹底改頭換面,不只改了身份,甚至連同處女膜都一併重建?
以他對小秋個性的瞭解,這個可能性不大,小秋什麼都無關緊要,個性大剌剌地,甚至有點少根筋,應該不會想到這麼細微的部分。
翟昊暉愈細想,眉頭愈是聚擰深鎖——難怪,她在床上會有那麼多的不合理反應,比如驚惶失措,還有反應的羞怯生澀……種種的種種,實在和行為開放的小秋南轅北轍!
該死的!怎會發生這麼離譜的事?
想到自己可能找錯了對象,用殘佞的手段報復了另一個無辜的女人,翟昊暉懊惱得雙手抱頭,一再歎息吐氣,不知該如何收拾這全盤錯亂的殘局?
千錯萬錯,發生什麼錯都好彌補,但這可是破壞了一個無辜女孩的純潔,該如何彌補?犯下這等麻煩,能說不大嗎?!
「五少爺!五少爺!」負責家務料理的郭大嬸,急匆匆地跑到池邊。「你快來啊,方小姐說有急事非要趕回台北,現在人已經到門口,說要步行到外面馬路去攔計程車了!」
「什麼?你怎麼讓她走呢?快去攔住她!」翟昊暉火速著上衣衫,飛也似的跑出去。「不能讓她在外面隨便攔車,這種荒郊野外太危險了!」
「可是,我就是攔不住她啊!」郭大嬸無可奈何聳肩。「依我看,只有少爺你親自出馬才有用啦!」「唉!」翟昊暉沒空多置一喙,拿出學生時代田徑校隊的身手,往她離開的方向狂奔。
「回來!你要走到哪裡去?這裡平常不會有車經過的——」他狠狠卯足力趕上她削瘦的楚楚身影,一把扣住她皓腕,氣喘吁吁道:「晚一點我送你回去。」
「還不夠嗎?你可不可以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側過身,她凝視陽光下,他壯實偉岸的身體,澄明的眼眸還殘留淚痕。「翟先生,在我個人,所有能拿的、能要的,你不分青紅皂白全奪得精光……試問,你要我再去你家做什麼?
我不是家財萬貫不愁衣食的富家小姐,在台北還有工作要跟進,實在沒有空閒耗在這裡。」
她用力想掙脫他的扣鎖,卻讓他握得更緊,拉得更近。
「對不起——」刻意壓低了嗓子,他一輩子沒向誰道過歉,說出那三個字,可是比掏出五百萬現金艱難一百倍。「我……可能是過分了,如果那些行為令你難受……我只能說抱歉……」
「你……你知道弄錯人了?」她輕咬嫣唇,微蹙黛眉,偏著頭望進他浮現些許悔意的眼底,柔聲卻失望地問:「為什麼?為什麼現在才發現?為什麼不相信我說的話?」
「我……唉……」道歉實在不是他的專長,翟昊暉不知所措地抿抿嘴,幽幽地歎氣,又張嘴卻一個字也吐不出——
「什麼都不必說了。請放開我吧,讓我回到屬於我的世界。倘若你真的覺得虧欠,放我走這是最好的彌補。」
見他不放鬆,她以另一隻手來分開他的緊握。
「你……你不怪我?」
他驚訝她平靜的表現,換做別的女孩,不早哭天搶地、尋死覓活了嗎?她的腦袋裡面到底裝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難道,一向被女人團團圍繞,高捧在雲端的人中之龍如他,對她而言僅是不起眼的草芥?若真如此,無非是他自信自尊的莫大打擊!
「方曼騫,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你可以索賠,隨便你開一個數字,只要你說的出,我就做到。」
「對不起,你把我當成那種女人了嗎?哼,我失去的,不是金錢可以計數,你可以拿你的心,你的真感情來抵嗎?這根本是笑話,對不對?」
她淒楚的苦笑,透出無與倫比的絕望,她受傷愁怨的眼神,觸動他堅若鋼鐵的強硬心腸。
這是第一次,翟昊暉感覺心被細針扎痛的滋味……
酸酸的疼,扯著他的神經,揪著他的心魂,好難受。
「那不重要,很多東西沒了就是沒了,再多的怪罪怨懟都無濟於事。」
她低斂眉眼,不願他看見強忍的淚,心裡知道自己失掉是什麼都補不回的,方曼騫心中已經做好永遠遠離他,一個人慢慢療治傷口的打算。
「曼……曼騫——」他困難地叫喚她的名,重新握住她冰冷小手。「我——」
「算了!我都說算了!你有完沒完?」她委實不耐煩他的欲言又止,甩開他徑往前疾走。
方曼騫的心在揪痛!她盈滿眼眶的淚,幾乎管不住要潰散崩解……
這個人平常呼風喚雨,怎麼該說好話的時候,連一句簡單的安慰都擠不出來?
罷了!她能期望什麼?一個惟我獨尊的大人物,怎麼懂得什麼叫心痛?
「別這樣!我其實是很……」他還是放不下身段,積滿一肚子好話,卻拼湊不出合邏輯的句子。「很怎麼樣?」她勇敢地以淚眼迎向他。「很抱歉?很過意不去?很內疚?夠了!翟董事長,像你們這種人,除了錢錢錢,還有什麼是你們覺得不得了的大事?對,你只是睡錯了一個女人,了不起賠錢嘛!反正你有的是錢不是嗎?」
她抹著流洩不止的淚。
「可是,我不是那種女人!我的感情、我的身體只想給我最愛的男人,只有最愛我的那個男人,只有他,只有真愛才夠資格獲得我的心和我的貞潔,告訴你——翟董事長,你不必賠我什麼,因為我從沒想過要拿它換錢,換禮物。你懂不懂?!」
「別說了——我懂。」
他終按捺不住,她的泣訴徹底溶掉他的冷酷,展臂摟她入懷,翟昊暉難得的用心坦誠。
「我真的懂,懂你的意思。現在,你和我的心情思緒都很亂,說什麼都不對。不如讓我送你回台北,我們暫時先回到各自的崗位,彼此冷靜,再好好想下一步。好嗎?」
「送我回去,愈快愈好,我想回家……」她靠在他懷中,這番話終於讓她放鬆緊繃,安心哭出內心的委屈難過。
☆☆☆
「昊暉,好消息!」
帶著紛亂的心情回到辦公室,椅子尚未坐熱,寇哲維興高采烈奔到他面前。
「追蹤到一條最新的線索,根據可靠的消息來源,小秋現在在日本,那筆錢被她男友拿去開電玩店,但好像也沒成功,如果耗乾錢財,我相信在日本她也混不下去,最後還是得乖乖滾回台灣……」
「再說吧!」翟昊暉打開電腦,專注盯看螢幕不斷跳動的股價行情,文不對題道:「是誰家財報有問題?今天是怎麼?吃了瀉藥跌成這德性?」
寇哲維挨近電腦,看了幾家主客戶的量價變化,沉著道:「不意外,我們的研究小組早料到這走勢,手裡的貨已分幾天慢慢倒得差不多,我們很安全啦!」
「那就好。」翟昊暉眼睛始終走在電腦上,指揮若定交代。「這幾天,多盯著點,不要錯過谷底補倉的時間點,我要昊鍇今年的績效繼續蟬聯第一!」
「不必你交代,那一群領高薪的經理人會看著,不會讓你錯失入貨機會。放心好了,昊鍇第一名的寶座已經坐得穩穩,刮颱風也刮不倒啦!」
寇哲維信心十足。「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就連你頭痛了三年的人物,不也給你挖出來了?」
「嗯……」翟昊暉聽得心不在焉。
「你說,真逮到她的話,該怎麼治?嘖嘖,這白癡女人搞不清狀況,根本是七月半鴨子不知死活,翟昊暉豈是她隨便騙著好玩的角色?我看啊,逮到她的話絕對是死定了,就算不要她賠雙倍,上法院告她詐欺盜竊,也夠雞飛狗跳……」
「……哲維,你先聽我說——」翟昊暉打斷他仿如邀功的長篇大論。
「我覺得,與其花那麼大的心思去追究這件事,還不如多注意眼前這個市場行情,抓對趨勢,獲利是幾十個五百萬,比較投資報酬率,抓到小秋顯得微不足道。不是嗎?」
「你?你今天吃錯藥了?」寇哲維不解看著他。「以前你不是一提到小秋就咬牙切齒,說丟錢事小,丟面子事大,還誓言天涯海角都要逮到小秋,非要她給你個交代。怎麼現在聽你的口氣,好像打算一筆勾消?」
「這……說起來很複雜……不知怎麼說才好。」
他歎口氣,甩甩頭,腦海又想起方曼騫斥責的話語——你們這種人,除了錢錢錢,還有什麼是大不了的大事?
仿如大雷轟頂,他徹底被她的激烈控訴打醒,想到一個人的漫長生涯中,除了名利金錢的追逐,應該有比這更值得期待的無價之寶,例如——真金不換的愛情。
「喔?是跟方曼騫有關嗎?」寇哲維黯下神色。「我聽雜誌社的人說,截稿那晚,她下樓去拿稿就沒回來,好像是你把她帶走?該不是真的吧?」
「哲維——」他抬起頭,定定沉吟片刻,看著好夥伴的眼眸,認真問道:「我問你,你務必老實回答……」
「拜託好不好,你這樣讓我好緊張——」寇哲維不安地搓著雙手。
從來,他沒看過翟昊暉眼神充滿焦慮浮燥。堆積著抑鬱難解的愁雲,通常是困在感情深井的男人才有的症狀。
不會吧?過去只有女人為他形銷骨毀,這會兒是哪個女人克到他了?
「哲維,你說——」他舔舔唇,艱難地吐出話語。「你是不是也喜歡曼騫?」
「也?什麼叫『也』喜歡?」寇哲維臉色更難看。「你——你要什麼人沒有?何苦……你明知我從來都認定她不是小秋,而且對她很欣賞——」
「我們上過床了,結果,發現她是處女。」
翟昊暉一字字清楚道。只一句話,夠說完整個故事。
「……」寇哲維青著臉,雙手緊握,驚訝且激動得說不出話。
「沒錯,我始終認為她是小秋,而且,整件事是跟你串通好的。」
他帶著歉意的神色,將心情曲折娓娓道來。「我不否認,我沒有打消過報復的念頭,儘管你再怎麼說、怎麼勸——我就是鐵了心要用最難堪的方式羞辱她。」
「所以,你以錢鋒的訪問稿脅迫,硬是強暴了她——」
氣紅了雙眼,寇哲維恨恨地替他接續。「結果你發現,為人海派且一直男友不斷的小秋居然是處女?你一直到親眼看到她的落紅,才死心相信方曼騫是方曼騫,她本來就是涉世未深的單純女孩,跟你我認識的小秋根本南轅北轍!」
「沒錯,她不可能是小秋,小秋沒有她的執著單純——是她,讓我從利慾薰心的迷霧中清醒,是她對真愛的嚮往堅持撼動了我——哲維,我不能這樣讓她損失一輩子最珍貴的東西——真的,我覺得……不知不覺間她佔了我的心……我愛她!無論如何,我想努力做那個愛她,值得擁有她的心和她的身的那個男人!」
「別造孽了。」寇哲維不可置信搖頭。「你對女人,哪次不是三五分鐘熱度?勸你不要擔誤人家的青春,比你更適合她的男人一大把……起碼,在你眼前的我就是一個。」
「不,這次我是百分之百的認真!」翟昊暉以無比堅定的口吻道:
「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她在我心中已佔有不同的地位。當然,愛一個人是希望她幸福,我不介意與你公平競爭,但是我告訴你,就像在學校拼功課、比成績,就算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不會讓——」
翟昊暉興致勃勃伸出雙手,等待他也伸出手,兩人擊掌回應——一如過去在學校那樣。
然而,寇哲維竟毫無反應,只落寞地長長歎口氣,無精打采道:
「對不起,跟你比這個,我實在沒什麼興趣。」
「喂,怎麼,你生氣了?」翟昊暉出聲喚住他疾步離開的落寞身影。「我們好兄弟,可不要為了女人翻臉,傳出去能聽嗎?」
寇哲維繼續走,一句話不回。翟昊暉搖頭歎氣,瞭解自己可能已經傷到好朋友的心了。
可是,天底下什麼都好商量,什麼都可以禮讓,惟獨愛情,和一生幸福,那是要爭取搶奪的。面對愛情,豈能心軟?
翟昊暉心意已決,就算丟掉友誼也要掙到方曼騫的心……
☆☆☆
方家
晚餐後,方曼騫陪著年邁的父母親喝喝茶,看看電視,共享天倫之樂。
「丫頭,你……最近還有碰到什麼怪事嗎?」
關了電視,方母喝乾杯裡的熱茶,緩緩地對方曼騫說:「我是指,有人說你跟另一個女孩很像這回事。」
「媽?」她發現母親的神色怪怪的。「你不是說,這種事情不可能,叫我無論如何不予理會嗎?」「丫頭……」方母抽起衛生紙輕拭眼角。「哎呀,我真是不知該如何說起——曼騫的爸……我看,還是由你來說吧!」
「唉……時候到了,不說不行 !」方父也眼眶微潤。
「到底是什麼事啊?爸?媽?不要嚇我好不好?」方曼騫被父母親突然的傷感弄的一頭霧水。「我是你們惟一的女兒,對自己的女兒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丫頭——」方父拉住女兒的手。「本來,我跟你媽是決心把這秘密藏在心裡一輩子,到死直接帶到棺材裡埋起來……可是,爸爸年紀愈來愈大,真怕……沒跟你說清楚,將來讓你怨啊……」
父母親的眼淚,看在子女眼中最難消受,縱使還沒聽到什麼,方曼騫已經跟著落下熱淚,撲進父親懷中。
「不會的!爸,媽——女兒最愛你們,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只會愛你們,絕不可能有半絲半毫的怨恨哪!」
「有你這句話,不枉我們辛苦拉拔你這二十多年了。」方父哭濕了手巾,另一邊方母也哭到不行。「嗚……我的好女兒……」
「曼騫哪——」方父拭乾眼淚,試圖以最平靜的口吻道:「其實,你……你的生身父母另有其人,你是爸媽靠著產婆的介紹,到孤兒院抱養的女兒……曼騫,雖然我們疼你愛你更勝親生,但……你終究不是爸媽親生的女兒啊!」
「不……不可能啊!」方曼騫拚命搖頭,不能接受如晴天霹靂的事實。「戶口名簿上,明明登記我是你們親生的女兒!怎麼可能是抱回來的呢?我不信!我不相信!」
「乖女兒,你先靜下來聽媽說——」方母擁緊情緒激動的愛女。「你爸說的沒錯,你是我們從南部的孤兒院領養的女兒。
二十多年前,戶政管理不嚴謹,我們只需給產婆一點好處,就輕易把領養變成親生……當初,我們想辦法把你登記為親生,就怕把你養大之後,會狠心拋棄我們去尋找你的生父母。」
「媽……我不要……」方曼騫哭喃道:「不管真相是什麼,我只想做爸媽的女兒。」
「傻孩子,事實真相永遠只有一個。況且,你也不該放棄與姐妹相認的機會,孩子你有個姐姐,而且你們是長相神似的同卵雙胞胎。我猜,那個跟你非常像的女孩,應該就是你的雙胞胎姐姐,她叫雲騫。」
「雲騫?她叫雲騫?可是,那個像我的女生,據說不是叫這個名字。」
「哎……你們這對姐妹花,真是夠命苦了。當初,我聽幫忙辦領養手續的產婆說,你們的親生父母已經有七個女兒,小康家庭實在養不了那麼多的孩子,為了生存,只好把你們暫時送到孤兒院——
疼愛你們的父母其實是想等家境好一點,再接你們回家,所以先為你們取好了名字,姐姐叫雲騫,妹妹叫曼騫。」
方母歎口氣,續道:「沒料到,你拚命賺錢的父親操勞過度,得了猛爆性肝炎不幸去世,一個家失去依靠,你們也不可能回到自己的家了。你的姐姐先讓一對也是不孕,在市場賣豬肉的柳姓夫妻領了去,接著我們抱養了你。」
「原來,我不是孤伶伶的獨生女,我有姐姐……是親姐姐。」
想到自己擁有親手足可在後半生相依靠,對突遭打擊的方曼騫而言,算是另一絲意外的安慰。「若沒猜錯的話,你的姐姐應該離開南部,現在在台北出現,所以才會有人認錯。」
「媽,我姐姐一直都住南部嗎?你們跟她的養父母曾經聯絡過嗎?她過得好不好?」她希望親姐姐也跟自己一樣,在領養家庭中被細細呵護著。
「雲騫的命似乎比你更苦……」方母細敘道:「為了讓你快樂長大,避免街坊鄰居洩露秘密,我們離開熟悉的屏東,搬上來台北。
二十多年來,只跟老鄰居聯絡過一次,聽說領養雲騫的柳姓夫妻,不多久生了自己的孩子,而且還是男孩。
重男輕女的他們,對不是親生的雲騫自然不會太疼愛,後來人家洩露了她的身世,她養父母也就順水推舟放她自生自滅……搞不好她離開柳家,也改了名字。」
「好可憐,我的姐姐真可憐……」
「是啊,若不是當年柳家先抱走雲騫,我們就可以一起領養你們姐妹,也不會到今天骨肉失散。」方母無限感慨。
「爸,媽——」對照親姐姐的遭遇,方曼騫更體認自己的幸福得來不易。「謝謝你們……謝謝你們一直都這麼愛我、疼我!」
「傻丫頭……我們是你的父母,當然要疼你愛你啊!」方母寵愛地拍著自己女兒。「唉,就怕我們年紀愈來愈大,能保護你的時候也不多了,我跟你爸爸左思右想,決定還是告訴你實情。萬一,哪天我們不在了,你至少還有個姐姐可依靠,如果運氣再好一點,你還可以跟生母及其他的姐姐們團聚……」
「媽,你們不要這樣想嘛,老天爺會保佑。爸爸和您一定長命百歲!」
「是啊,就算有幸活到百歲,之後你的人生也還長,姐妹之情不能斷絕啊!」
「你放心,既然知道了事實真相,我會努力把雲騫姐姐找到,到時候爸媽又多了一個女兒了!」
「這孩子,就是這麼貼心讓人感動——此生有女如此,夫復何求?」方父慨歎道:「你心腸好,將來一定有享不完的福分。你能幸福,爸爸也安心了。」
「媽,你看爸啦!又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了。」
「丫頭啊,活到這把年紀,生死早就看得通透,我們沒什麼忌諱的。這點,我跟你爸的想法一樣,能親眼看你出嫁,過得幸福快樂,我們才能放心走。」
「唉喲!媽,你們再說,我又要哭了啦……」
擁抱至親的父母,方曼騫心中翻騰的好激烈,身為女兒和女人,她也希望自己順利尋得屬於自己的最終碼頭,一生泊在幸福港灣中。
然而,認真想起來,夠格擁有她的心和她的身的男人,此時究竟身在何方?他會不會太晚出現,晚到讓老邁的雙親等不及而抱憾離開呢?
方曼騫理不清腦海亂竄的思緒,緊緊閉上眼睛,浮現的竟是霍昊暉欲說還休的酷俊臉龐?
是他嗎?方曼騫不能接受地擰眉甩頭,斬釘截鐵告訴自己:
不可能,他光有錢,沒有真心——只適合在上流社會遵循有錢人的規矩,在結婚的同時進行財富重分配,一般人想要的平凡幸福,在他身上不會有。
曾經的短暫交會,再震撼、再心動,再沉醉,都只能當過眼雲煙,方曼騫是個務實的女孩,她一生中最不拿手的就是「好高騖遠」。
她知道那只會讓自己摔得粉身碎骨,即使心中隱約藏著一抹退不去的影子,悄悄佔領心中某塊區域,方曼騫腦袋很清楚,關於他的一切,僅是幻覺而已。
隨時間流去,她確定可以把這段莫名其妙的厄運,忘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