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琦,她……」
一陣金星亂竄、頭昏腦脹,田倩柔的臉頰紅了又白,漸漸變得青紫。
「她她……她說了什麼?你聽到什麼?」
「哼!裝不下去了吧?田倩柔,你以為我沒有大腦是嗎?」
方澄灝失去理智的掐住她的粉頸。「弄了半天,原來你跟我復合,跟我在一起重新戀愛,那些甜言蜜語、那些濃情蜜意、纏綿悱側全部都是假裝,都只是為了報復我,報復我母親當年對你的侮辱而已——田小姐,請問我說對了嗎?」。
「我……我……其實,並不全是——」顫抖著唇,田倩柔淚流滿面囁嚅道。
她沒想到穿幫的時候來得如此突然!快到讓她完全沒有招架能力?
「不全然?意思就是大部分對咯?」
激憤的方澄灝絲毫沒有鬆手,她柔嫩的粉頸被掐出血紅的痕跡。 「田倩柔,我果然錯看了你!我恨你……恨你……」
「咳咳……放開我!灝,你會掐死我……」
「怕死了?笑話,當你演戲騙人的時候,怎麼就不怕呢?把我當傻子,以為我被耍完了會不追究的嗎?」
「咳I咳!求求你……」她不住揮動四肢且拚命掙扎。
但,失去理性的方澄灝打定主意要置她於死,手勁不曾減弱,缺氧瀕臨昏厥的田倩柔用最後的一絲力氣,使勁踹向他的下腹。
他慘叫出聲,她乘隙爬起。「澄灝,對不起!我是逼不得已……」
心疼地看著他受傷嚴重的神情,毫不畏懼地柔撫他的頰。「對不起!很痛嗎?快坐下來休息。」
望著她無邪的、一派無辜又凝著深情的眼眸,方澄灝快瘋了!
弄不清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設下騙局的她如此可恨,而溫言安慰自己的她竟又如此惹人愛憐……
「你什麼時候,又如何會學會如此上乘騙人的本領?」
他的語氣低沉蒼涼而哀淒。「真不容易啊!除了欺騙我,你也騙了自己——恐怕連你自己都搞不清楚,你現在到底在戲裡還是戲外了吧?」
「澄灝,我是真心的!沒有騙你——」
凝滯僵固的氣氛中,田倩柔哭泣著辯解。「求你不要再諷刺我了——好吧!我承認心裡確實不能釋懷你母親對我的侮辱,但是我……」
「夠了!」抹把臉,方澄灝悲慟欲絕。「這句話已比什麼都清楚,其他的多說無益……總之,我瞭解你的所作所為,全只為了讓我難堪而已——」
「澄灝——不要走!」
抵住門,她想阻止他離開,太多太多的話必須向他說明白。
「恭喜!你的目的已經完全達到!」
方澄灝用力推開她抵住門的身子。「讓我走!不走的話,我難保自己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
低著頭,方澄灝帶著滿腔悲苦憤恨離去,田倩柔無措地看他消失,除了流淚、後悔、不捨,她的心彷彿被無數把利刀來回切割斬剁,那無以形容的痛楚,在他走出她的生命後,如影隨形,再不能擺脫……
※ ※ ※ ※ ※ ※ ※ ※ ※
兩個星期後
砸爛的琉星花坊很快地恢復了舊觀。
生意依然興隆,訂花、買花的客人有增無減,這些全歸功於田倩柔對店務的投入更多。
只是,她整個人益發沉默了……
她不再提起關於「方澄灝」三個字,而方澄灝在她的生命中也徹底蒸發不見,完全失去音訊……
原以為對方還會來騷擾的魏若琦和林繼武在店裡加設保全,還跟最近的警局連線以做好萬全準備。不過,自從那天之後,一切風平浪靜,大家都鬆了口氣。
「其實,說明白了也好啦。反正,他知道了真相,我們的目的也就達到——」魏若琦如釋重負。「那瘋婆子啊,說真的,也不是我們惹得起——萬一來放火燒房子不就倒大霉了?」
「嗯——」
田倩柔像是什麼也沒聽見似的,隨意應了聲,只是低頭插花包裝或整理盆栽。
「倩柔,你好像很不對勁……」
魏若琦看著拚命工作的田倩柔,只覺她像失了心的肉身機器人。「糟糕,我看你是假戲真做,不可自拔愛上他了吧?」
「若琦,可不可以不要再說了?我真的不想再提起這件事——」
「可是,你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不妥當耶!」
魏若琦皺著眉搖晃田倩柔逐漸消瘦的臂膀。「瞧你,簡直瘦得不成人形,氣色差得我都看不下去了!這樣吧,如果你真的很在意他,我去幫你做說客,向他證明之前的詭計全是誤會一場,他要怪就怪我好了!我當替死鬼沒關係……」
「不必。」她冷絕搖頭。「從初認識的時候就注定結果如此——身份懸殊的我們注定了不能在一起,即使過了五年,兜了一個大圈子,勞心傷神後最後結果仍然一樣。若琦,我想得很透徹,大家都不必再白費心機了……」
「事情沒有那麼絕對吧?」魏若琦以女人的感覺來看。「如果你們真的相愛,沒有什麼不能解決……」
「若琦,我的心很篤定很平靜,這件事到此為止p巴!」
「哎,隨便你決定怎麼樣啦,我們這些做朋友的只希望你一切平安、活得快樂就好。」
魏若琦莫可奈何,憂心地看著她的失魂落魄,心中委實後悔當時不該出這個餿主意,否則今天也不致於弄到不可收拾。
「放心,我會活得好好的一一工作是我最好的寄托。你看,這個月繼武幫我接到大訂單呢!」
「什麼訂單?」魏若琦接過工作表一看,大驚失色。
「什麼?我的老天啊!方澄灝他……他要訂婚了?這未免也太快了吧?你們分開才多久?」
「感情的事只有當事人最清楚——」田倩柔平靜道:「一小時愛上一個人也不稀奇,何況他們早就是雙方家長眼中最佳的婚配對象。」
「我的天……」魏若琦不可思議嚷嚷道:「你簡直沒血沒淚嘛!愛過的男人娶別的女人,你不傷心就算了!還去幫他置會場?你瘋了?」
「我和他是不相干的兩個人。去幫他置會場,跟我接其他生意一樣,只是生意,只是為了賺錢……就這樣!」
田倩柔的決絕冷漠態度讓魏若琦無話可說,除了搖頭歎氣,只能隨她去了……
※ ※ ※ ※ ※ ※ ※ ※ ※
方家和俞家的聯姻果然引起社會大眾的議論和矚目。
首都銀行女繼承人的訂婚典禮自是不得有半點馬虎,方家將娶進為家族勢力大幅加分的世家名媛更是不敢掉以輕心——
出發之前,倩柔心中難免波瀾洶湧,但她不斷告訴自己,這是從別家花藝公司轉包的工作,高高在上的他怎會輕易出現?放心,不會遇上他的。就算真遇上也無妨,畢竟工作歸工作,就當兩人相識一場,送他一個別緻的訂婚禮物就好了!
她素雅妝容,一身便裝沒有刻意梳妝,真的將他當成一般的客戶來看待。
才踏人會場,就聽到趾高氣昂的準新娘扯著嗓門大喊。「我可警告你們啊,合約上我清楚要求每朵花都必須是進口、最新鮮的花卉,如果被我發現有一朵魚目混珠、濫竿充數的話,哼——我一定會追究到底!」
「哇,不過是當個新娘而已嘛!又不是就任女皇,何必如此殺氣騰騰?」
主要承辦花藝公司的女經理被俞心泠的跋扈嚇到了!
「就是嘛!」另一個工作人員也被她的挑剔搞得快抓狂。「當新娘的人不知道留點口德……我看遲早遭報應!喂喂,這位小姐,你是別家公司來支援的人嗎?」
「是,我是琉星花坊的。請多指教!」田倩柔客氣回應答道。
「別客氣了,琉星花坊近來可紅呢!」那人笑著恭維。「以你的經驗技法,一定不會被她挑剔。我想,最重要的新人休息室就讓你負責好了!」
「對對對,以田小姐獨到的品味,俞大小姐一定會滿意的——我們就把這個重責大任交給你咯!」
「這……好吧!」
說了半天,就是把燙手山芋丟給她,田倩柔勢單力孤無法拒絕只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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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著花材進入豪華奢靡的總統套房,她強迫自己快速進人工作狀況,什麼都不要想——
可惜,腦海思緒無法乖乖聽從使喚,一邊整理清芬四溢的粉色玫瑰,不自覺想起與他共同度過的愉悅時光。
不能否認的,方澄灝的溫柔體貼是如此迷人,如此扣住她的神魂,如此令人難以忘記……即便她講得出幾千幾百個不能相愛相守的理由,仍然無法減去對他半分的思念呵!
然而,誤解已深,要想徹底解開直至兩人心中毫無芥蒂,幾乎不可能,再多的愛也無法彌補,若想獲得圓滿的幸福,最好的方式就是徹底遺忘……
遺忘,那是多麼椎心刺骨、難以忍耐的痛楚?!
「啊!」
想他想到心痛的田倩柔驀地被玫瑰利刺戳中,鮮紅血液觸目驚心滴落米白地毯——
慌亂地顧著自己淌血的傷口,一面要急速清理弄污的地毯,無助害怕終使她忍不住嚶嚶哭泣……
「先把手上的傷口包住。」
一方潔淨方帕遞到眼前,淡漠冷絕的音調割在心肝比淌血傷口還痛!
「謝謝,我怕弄髒你名貴的手帕——」她不客氣亦回以同樣的冷淡。
「我忘了,你一向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受傷了不必理,甚至——它可以用來做為報復的工具。」
他嚴峻冷諷熱嘲,厚掌卻已緊壓她的傷。
「方先生,請你說話尊重一點。明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不想口出惡言……」
「哦?這麼說來,我還要感謝田小姐善心的體恤咯?」方澄灝的眼中帶著混雜眷戀與憤恨的光,抿緊的薄唇低咬著,似有諸多欲語還休。
「對不起,我有工作在身,不想和你抬槓。」她掙:開他握緊的掌心。
「工作?」他閉上眼,分不開的濃眉說明他的抑鬱深重。
「這時候還有心情工作?你知道這裡是哪裡?為了什麼事在工作嗎?」
「當然,我非常地清楚——這裡是你明天訂婚大典的休息室。你就要和俞心泠訂婚,不是嗎?」
「你知道?」方澄灝很受傷地後退兩步。「田倩柔!你的心是鋼打銅鑄的嗎?曾經的愛人就要跟別人訂婚,你居然還好整以暇、面不改色地為他置新房?現在你親手佈置浪漫的空間,是供給我和另一女人共度的,而你無動於衷?」
「為什麼不?終止愛情後,分道揚鑣的男女就各不相干了。我還是要生活,要接訂單做生意,你有生意給我,斷然沒有不接受的道理,不是嗎?」
「難道,你的心沒有半點受傷?沒有絲毫不捨?沒有一點一滴的難過惆悵?難道在你心中,我從來不曾停駐過?連掀起一點風浪的力量都沒有?」
沉默低下頭,被逼問到無路可退的田倩柔熱淚盈眶,無法作答。
因為事實就是她真的很在意,也確實傷心,他問的每句話深深刺中痛處,讓她必須用盡力氣忍住痛,沒有辦法再多言語。
「說話啊?為什麼不說了?剛剛不是還牙尖嘴利的?」
他失神地用力搖撼她的肩膀。「我從沒想到,你竟可以這麼沒心肝?當我在門口看到你的時候,你知道我的心有多快樂?同時又有多少悲傷?快樂的是終於能再見你一面,而感傷的是——再見面,你居然為我的訂婚而來……」
「放開我!你憑什麼?」她哭著掙開他。「你有什麼資格追究我心裡怎麼想?此時此刻,站在這裡的方澄灝,貨真價實是別人的未婚夫了!既不是誤傳也不是流言,你憑哪點管別的女人對你捨不捨得,是否有過眷戀?你為什麼不肯放她一馬?不覺得她已經被你傷得夠重夠可憐了嗎甲』
「是你讓我受的傷!」他再次強調。「你騙走了我的感情,擊垮了我對愛情的自信。」
「是嗎?沒那麼嚴重吧?你都快結婚了。」她終於流露出感慨。
「沒有愛情的婚姻,娶張三李四王五有啥差別。」
惆悵無限的他,一瞬也不瞬目丁住她的眼。「在踏進墳墓之前,我只想要一個答案。你當真沒有丁點的眷戀難捨?」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明天以後,我跟就是你井水不犯河水,完全無關無涉了。」
『你果然夠狠!夠嘴硬啊!」他吐了口長長的氣。「倩柔,我無法相信……重逢以後,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那些擁抱、親吻、纏綿、所有的心靈相契,水乳交融全是假的?我不信!」
不!不是假的!那些全是真的呵!
倩柔在心底大聲吶喊。
我早放棄報復了,澄灝!因為發現愛上你,發現自己在愛的漩渦中不可自拔,愛你都來不及的我還提什麼報復?
是你不相信啊!縱使我再解釋,那些嫌隙有可能完全消失嗎?我不要摻著嫌隙的愛情,那只帶來無止境的爭吵和痛苦……
「在眼前,以你俞心泠准未婚夫的身份,你不需要再追究什麼。別再問了,請留一點空間,讓我好好把工作做完好嗎?如果沒搞好這個房間,只怕她不會放過我呢!」
用盡全身每一分力氣,抵抗每一分逐漸增強的對他的愛戀。
田倩柔屏息以沉澱紛亂心緒,緩言道:「我會盡心盡力好好表現,就當是我送給你的結婚禮物。不枉我們相識一場。」
「我不要你這樣!」
愛恨交織的他已經在神智潰散的邊緣,猛然攫住她柔纖身軀並緊緊抱擁,灼烈狂熱的吻如驟雨落在她的唇,她的臉……
「假就假吧!我豁出去了!反正,假的總是特別美好而令人懷念。如果你的心是假的,身體的熱度和反應也是假的,我不介意再假一次。明天起,我是另一個身份了,最後一日的自由,我想留下永不磨滅的記憶。」
「求你不要胡鬧!這裡算是你的新房耶?你瘋了?」
他紅著雙眼,飽含思念及慾望的雙手開始梭巡她的每寸細緻美好,他的力氣大到無法反抗,不一會兒田倩柔已經被壓制在柔軟的大床上。
「天,你到底還要多瘋狂?不怕被她看見嗎?」
她驚慌不已卻無力可逃。
「啊!你的美麗讓我朝思暮想——」
「唔……啊……不行啊!」她全身如強力電流竄過驚顫不已,他的逗引總是能燃起深埋體內情慾的火山。
「放開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了,漫漫人生留一次瘋狂的記憶,何不好好享受徹底情慾的放縱?」
他放下是非恩怨,想全心全力好好愛一回。
用狂野激情烙下最後一印,牢牢記住這愛過卻背叛自己的愛人,才能不枉此生。
「澄灝你瘋了!我們不可一錯再錯……」
她堅持反抗,在撕破臉後不能連最後一絲尊嚴都不留。
而他卯足力壓制她,不放棄地沿著她美麗誘人的曲線,以唇手恣意逃逗。
田倩柔咬著唇,一個怒火攻心的壯碩男子是她乏力對抗的,倘若這一次最後的愛情烙印做為兩人孽緣的終結,她也認了……
只是,當他發洩完畢卻悶聲不吭離開她的身體,一眼都不看她地沉默離去,深受屈辱的田倩柔獨自狠狠哭了一場。
原來,這場報復的遊戲,最後被報復的竟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