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不需要加班的晚上,方澄灝與田倩柔相約到木柵的貓空去吃土雞、泡茶、看夜景。
「怎麼了?鄉村風味菜不合你胃口嗎?」
發現田倩柔的情緒好像很低落,他關懷詢問道.「要不下山去換家餐廳?你想吃什麼?」
「不用了,在這裡就好。」田倩柔挾了一塊風梨苦瓜雞放在他的碗裡。「趁熱吃,味道不錯呢!」
「既然味道不錯,你怎麼都不吃?」他小心為她盛了碗雞湯。「你平時工作勞累,應該多吃點補——來,先把這碗湯喝了!」
「你喝吧!我沒胃口——」她帳惆地將熱湯推回他面前。
「倩柔,發生什麼事了?你身體不舒服嗎?為什麼臉色怪怪的?」
「我……我沒事。」田倩柔歎著氣,挾了一筷青菜放進嘴裡。
「別騙我,你的樣子看起來就是有事。」方澄灝伸出指輕揉她的眉心。「晚上一直愁眉苦臉,吃不到幾口東西——告訴我,是誰惹你不開心?」
「沒有,最近生意忙,大概是累了。」
「不是說過好多次了嗎?累了就不要做,收起來嘛!」
方澄灝因心疼而失去耐心,不自覺間聲音就大了。「你累壞身體我會心疼的,早說過不會讓你餓著真搞不懂你苦撐著那家小店做什麼?」
「方澄灝!你憑什麼對我大吼大叫?你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神嗎?」
田倩柔瞬間紅了眼眶,潛隱的心事也爆出。「為什麼動不動就要我收掉花店?你不知道你口中的小店花了我多少心血嗎?這些年來,你根本沒改變,跟你母親一樣狗眼看人低!我……我討厭你!」
田倩柔激動慟哭,熱淚如潰堤的洪水奔洩不止,方澄灝頓時慌亂——
他不知道哪裡惹她不高興?她的淚滴如同刀尖一再刺穿他的心!
「對不起,我說錯話了!都是我的錯!我該死——琉星是你多年的心血,我不該隨便否定它的價值!對不起,你別再哭了,以後我絕對不再亂說話——」
他緊緊擁抱她、不斷安慰,不斷向她賠不是。
「走開!」她用力掙脫他的箍擁。「虛情假意的偽君子,不要碰我!」
「倩柔?怎麼了?我又做錯了什麼?」
「你裝傻的功夫還真是一流啊!明明你早就是別人的未婚夫了,還拿什麼來跟我保證衣食無缺?你把我當什麼?你的專屬玩物嗎?很抱歉……方澄灝先生,如果你只想玩玩,請你另尋對象,我田倩柔玩不起!」
她一次將親身遭受的事情全部和盤托出。「你從我的花店訂花、買盆栽送給未婚妻,然後再來對我虛情假意?哼,沒想到這種卑鄙無恥的事,你堂堂驥遠的總裁也做得出?」
「等等你說什麼?未婚夫?我聽不懂?什麼時候我變成誰的未婚夫了?」
他一頭霧水搞不清狀況。「到底你是聽誰胡說八道?」
「不要再演戲了!你以為裝作不知道就沒事嗎?」
田倩柔哽咽得肩膀顫抖。「我明白告訴你好了!今天我接到一位俞小姐打電話訂鮮花和盆栽,她還親口說,她——俞心泠是你的未婚妻,還說她收到你從我店裡訂的花和盆栽非常滿意,所以還想再多買些。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太傷人了嗎?」
「天啊!俞心泠瘋了!」他頭痛地猛敲桌子。「誰是她未婚夫?才見幾次面,八字連半點都沒有,沒憑沒據胡說亂扯!」
田倩柔掩面歎息。「其實我大概瞭解事實,你該比我有心理準備才對——她,就是你母親在記者會上想發表的、她內心屬意的媳婦人選吧?」
「對,全是她一個人興風作浪……」方澄灝無奈點頭。
「想也知道。」田倩柔冷靜分析問題。「倘若沒有你媽的擔保背書,哪個女孩敢自稱是你的准老婆?。我看,你是逃不了了……」
「不——相信我!倩柔,我對她一點意思也沒有!」
方澄灝激切地握住田倩柔的肩。「我早就認定你!如果沒有這次的重逢,我絕不會這樣肯定,但上天既然安排我們再度相遇,我一定不再放你走……倩柔,請你相信我、無論如何這次一定要支持我啊!」
「算了!」田倩柔失意搖頭,推開椅子離開。「渺小如我鬥不過你母親……五年前就見識過的。你乖乖聽她的話,就娶她想要的媳婦吧!」
方澄灝慌亂地跟上她疾走的腳步。「不!我絕不放棄,你也不可以沒努力就放棄啊!」
田倩柔不理會他的哀求,直接走到他的豪華房車旁。「我累了!送我回家!我想回家……」
「倩柔。讓我再多陪你一會兒——」方澄灝捧起了她的臉,拭淨了她滾落的珠淚。「不要再哭了,看你哭泣掉淚,我會難過。」
「求你,什麼都別再說……」田倩柔摔開他的手。「帶我回家!現在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不!除非你平靜下來,不鬧彆扭!」他固執地箍束她的柔軀。「瞧你現在這樣子,我哪放心留你一個人在家裡——」
「哪有什麼不放心?以前你還不就把我孤伶伶丟著,隨你媽要殺要剮。」
她轉身走開,顧不得暗夜叢林多麼可怕。
「倩柔,你回來!裡面很黑、很危險!」
追向前將田倩柔拉住,方澄灝不由分說深深吻住她的唇。「別再懲罰我了,倩柔,那些都過去了。讓我們把它忘了,一切重頭來過……」
重頭來過?!
這四字叫田倩柔內心揪痛。
看著他毫無保留拋出所有情感,那堆積五年的深情放在她手中,成為不能承受的「重」。
田倩柔懷疑,她是否還禁得起另一次的自尊摧折?而方澄灝的全心全意又叫人無法抗拒,那想要又不敢要的心情紛紛擾擾,她心煩吼道:
「澄灝!你不要再說了。我的問題,我的傷痛只有自己能解決,請你不要自以為是,拜託你放我回家行不行?」
「為什麼你堅持自己解決?明明我可以幫你的——只要你願意說!」 『』
「我就是不想說嘛〔」
她氣憤地踩了他一腳。「現在讓我看見你心情只會更不好……」
方澄灝無奈地揉著被踩痛的腳,開了車門。「好吧,我送你回家。你需要冷靜一下,而我,也該冷靜想清楚如何處理眼前棘手的問題。」
無言上了車,方澄灝始終不發一語,田倩柔也維持沉默,她覺得今晚似乎是太失控了——
不是跟魏若琦說好,一切都在演戲嗎?怎麼她會人戲這麼深?
當俞心泠打電話來得意洋洋地「現」她的幸運和優越時,田倩柔覺得自己嫉妒得快要抓狂!
她的心被強酸溶蝕,那種穿心透肺的痛楚一點兒也無法掩飾!
即使理智上知道不能夠吃這個醋,因為,事件最終並不是要得到這個人,只是想傷他的心而已——
可是,她發現自己明顯的深深陷落不可自拔了。
田倩柔一路忍著,勉力想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車子從山,上蜿蜒而下,寧靜山間小路蔓溢花木的甜馨,她搖下車窗讓大自然神秘的氣味產生力量,撫平她內心的紛擾。
※ ※ ※ ※ ※ ※ ※ ※ ※
「願不願意請我上去喝杯茶?」
他送她到住家樓下,凝滯的僵局仍未打開。「有什麼不開心就說出來吧?這樣憋著你不好受,我看了更難過——」
「沒什麼好說的——」鎖緊的眉心,她仍然冷漠。「算了,我覺得好像回到五年前,那股不可抗拒的強大力量又壓上頭頂,渺小的我根本不是你媽的對手……」
獨自開門上樓,田倩柔不打算讓方澄灝跟上來。
「你走吧!我累了,想好好睡一覺。」
「讓我上去,多陪你一會兒……」
方澄灝勸;步亦趨,在她無助的時刻,他不願再像以前般留她一個人難過,過去犯過的錯,不能重蹈覆轍。
「倩柔,你聽我說——」他輕擁神色悲淒的她。「不管哪個女人跳出來說她是我的未婚妻都不算數,我可不是五年前的傻小子,隨便就被我媽騙出國。任何問題我都有辦法可以解決,你不要那麼悲觀。」
「我沒有悲觀,只是認清事實。」掙脫他的擁抱,田倩柔,逕自走到沙發頹喪地坐下。方澄灝緊跟上倚在她身側,柔聲問道:「你說好了,我要怎麼樣才能讓你相信我方澄灝真的下了決心和你生死與共。」
生死與共?!
這個詞用的太沉重,田倩柔蹙眉凝望他的,沉著堅決,狐疑問道:
「為什麼選擇我?你知不知道,自己正走上一條最艱難險阻的感情路?」
「知道。」方澄灝點頭,摟住她的肩膀。「誰叫我愛你呢?我就是愛你,管它是什麼路?鋪刀子也要走過去。你不信,我就走給你看……」
田倩柔聞言泫然。「澄灝,你不要對我這麼好…… 不要對我這麼好啊!」
「傻女孩,因為我愛你,對你好,疼你都是應該的。」
「可是,你不擔心最後還是失望?」田倩柔意在言外。「萬一你革命失敗,那麼你的愛全都白費……」
「我說過不會讓你失望,難不成你會讓我失望?」
他輕撫她玫瑰柔軟的唇瓣。「可憐的倩柔,我覺得你是被嚇怕了。倩柔,拿出勇氣支持我也支持自己,好嗎?」
「我……我真是說不過你……」他的無辜看在她眼裡充滿罪惡,田倩柔一時間沒法再偽裝,只能低頭不言不語。
「又不是鬥爭大會,我倆何必浪費時間?」他出其不意的抱起她往臥房走去。
「愛情,身體力行比較重要。」
「放我下來!」田倩柔掙扎呼喊。
此時,她不想與他發生任何親密接觸,那會令她更、1昆亂,更弄不清身在何方。而不知情的方澄灝卻完全不這麼想,感覺隨著對她的強烈渴望走,她的美好誘人在記憶裡回味無窮。
如果可以,他巴不得和她躲在自己的小天地裡做愛做的事,什麼也不管直到地老天荒。
「澄灝,這樣不好……你不要這樣!」她阻止他正解開鈕扣的手掌。
「為什麼?
再沒有什麼比相愛的人互相需索更天經地義……難道你不曾想過?」
「不……」她咬著唇,閉著眼努力抵抗他輕易挑起的火源。「我們不能耽溺在肉體歡愉裡……這樣會讓情況更不可收拾——」
田倩柔說的是自己,可是方澄灝沒聽懂。「你指什麼不可收拾?我們之間配合得那麼巧妙,簡直天造地設——」
「啊!你……你別弄……啊……」
「倩柔,你一定是上帝特別為我訂做的——」
他用心取悅著她,努力讓她獲得最高快感,幣當生理的衝動過後,繼之以柔情的愛憐,耳畔綿綿愛語
這種完美身心的滿足,是絕大多數女人所欣羨,依偎他懷中的田倩柔的確也幸福滿滿……
然而,看著身邊鼻息均勻沉睡的方澄灝,田倩柔又想哭了。
在情慾退卻干息後,經過淘洗淬煉,剩下的東西最為真切——田倩柔撫著他的俊顏,心中萬般不捨,她確實是愛他,而且是愛到不可自拔……遠遠超過五年前情竇初開的那場愛戀。
漫漫長夜,她輾轉難以成眠,心底築好準備報復的剛強堡壘,似乎慢慢地滲透並開始潰決。
這種轉變讓人害怕,田倩柔閉上沉重的眼皮,她希望天永遠不要亮,這一刻單純美好才能永遠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