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新希望!
但對周嘉琳而言,無疑是個噩夢的開始。
原本她透過網絡應徵上代課老師的工作,想不到吵著隨同轉學來南部的外甥女,竟然設計把她灌醉、還假冒自己去優智高中領聘書。
「老師的工作是很辛苦的,所謂『有事弟子服其勞』,我自是當仁不讓了。至於小阿姨,你就扮演我的角色,順便重溫一下高校的生活……」
當周媛怡提出「交換身份」的計劃時,她差點要暈厥倒地。
記得這小魔女自會走路起,便不斷製造讓別人「有驚」、而自己「無險」的禍端,不過肇事者卻從未被嚴厲處罰過。沒辦法!誰教怡兒生來長了張惹人疼愛的「天使臉孔」?
而周嘉琳就是吃虧在這一點!
雖然她排行老ど,也備受父母寵愛,但大姐未婚生女後,爸媽的焦點就轉移到小孫女身上,甚至要求她凡事多遷就怡兒。
偏偏那娃子跟「玩具總動員」裡的破壞大王「阿薛」是同一掛的。分屍她的禮物,撕毀她好不容易寫完的作業……諸如此類的插曲,確實讓周嘉琳過了好幾年慘淡的日子。直到隨父母移民國外,她才卸下「小保母」的責任。
原以為怡兒長大後會有所收斂,怎知外甥女更變本加厲。
為了逼她就範,那丫頭竟然偷拍她的裸照,還揚言要散播出去--包括優智高中的網站。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她自問待怡兒並不薄啊!
周媛怡的回答是:「做人如果太循規蹈矩,不是很乏味嗎?我一直想希望過過成年人的生活方式,小阿姨你就成全我的心願吧!」
此刻撫摸及耳的短髮,周嘉琳只覺得欲哭無淚。
一覺醒來人事全非,這是不是上帝故意開的玩笑?嗚嗚……早知怡兒會如此惡搞,當初她就不該幫忙遊說大姐,還答應代理「監護人」了。
明知「角色互換」的遊戲比玩火更危險,但她又能怎麼辦?都怪自己太粗心,才會落了個把柄在外甥女手裡,一旦那些裸照登上網絡,她往後還有臉見人嗎?
眼看時鐘指針已經邁過七點,掙扎許久的周嘉琳,終究是換上了「優智」的制服。
秀氣的臉蛋配上俏麗的短髮,反映在鏡中的女子應即化身為稚氣未脫的高校生。這,也是她決定蓄留長髮的動機。
因為身材嬌小,又天生的babyface,常讓人誤會她的年齡。好不容易頭髮長了,卻在酒醉時被怡兒一把剪掉,唉!這下她也別想交什麼男朋友了。
「咦?我的車鑰匙呢?」
翻遍櫃子就是找不著,周嘉琳正覺得奇怪,忽聞引擎發動聲,她連忙奔向車庫。
「怡兒!你怎麼可以動我的車?」
「你現在的身份是學生,開車上學太招搖了!」
周媛怡說著踩下油門、呼嘯而去。無論她如何吼叫,那輛紅色小汽車仍舊沒有回頭。
「化妝品不能用、高跟鞋不能穿,連開車的權利也被封殺……這丫頭莫非想傚法『小鬼當家』?」
氣極敗壞的周嘉琳,最後只好跳上「唯二」的交通工具--腳踏車。
「太過分了!車子不給我開,起碼也該讓我搭個便車吧……」
因為急著趕往學校,沒留意路況的她,竟然和一輛摩托車對撞上。
「啊--」尖嚷聲伴隨「拋物線」的軀體,刺耳地拉長了兩尺遠。
機車騎士也立刻熄火、快步跑過去,「小姐!」
「死了、我死定了!」而周嘉琳則哇哇大叫著:「爸、媽對不起!你們養育之恩,我只有來生再報了……」
「你死不了的,而且會『活』得相當好。」就憑她洪亮的嗓門!
「真的嗎?」周嘉琳睜開眼,才曉得自己是掉落在草堆上,因此四肢仍然健在。
那騎士指向擦撞的路口,「女孩子不能因為愛漂亮,就不戴眼鏡。如果你撞到的是汽車,可沒有這麼幸運了。」
難怪人家懷疑她大近視眼,在「車流量」如此稀少的地方還會發生車禍,的確誇張了點。
自知理虧的周嘉琳,馬上深鞠一躬:「很抱歉,我……」
「別說了,你不是趕著上學?」
「對哦!」回頭檢查交通工具,她差點要哭出來,「完蛋了,我的腳踏車變成一坨『廢鐵』了……」
真是禍不單行!不順遂的事情接二連三,第一天就遲到,不給老師好好「記住」才怪!
大概是基於同情,男子竟脫下安全帽給她,「我送你去學校吧!」
這位好心人的盧山真面目,頓時「煞到」周嘉琳。
在國外,雖然常見稜角分明的輪廓,卻少有人能像他組合得如此性格的。深遂的褐眸、直挺的鼻翼,再配上抿成一線的冷唇……哇塞!簡直是「酷」斃了。
瞧她瞠目結舌的樣子,男子便聲明:「你放心,我絕對不是壞人。」
周嘉琳不免臊紅了雙頰。好丟臉哦!她竟然一直盯著人家猛瞧,還差點滴出口水?
「呃……那就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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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說,當那個女學生甩飛到半空中時,戰毅的心臟可差點嚇停了,幸虧這只是虛驚一場。
本想厲聲訓斥一頓的,但見對方滿身草屑的狼狽模樣,他竟有種大笑的衝動。
仔細端詳,那張微圓的臉型,原來有雙非常晶亮的眼眸,配上生動的表情,直像卡通畫般清純可愛。所以當她哭喪著臉時,戰毅才會破天荒地出藉機車的後位。
因為穿裙子的緣故,女學生只得側坐。
淡淡的香氣隨著彼此的緊貼,悍然入侵戰毅敏銳的嗅覺,連那雙搭在肩上的小手,都影響了他的呼吸。
雖然他很少與工作夥伴以外的異性往來,但也絕無「孌童之癖」。可今天怎會對一個說話帶點洋腔的小女生,產生如此強烈的……亢奮?
拜託!這女學生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比他ど妹小豆子還幼齒咧!想那優智高中有多少的「民族幼苗」啊!他若是這麼容易就喪失自制力,一旦走進校園,豈不是要「鼻血成河」了?
愈心虛,戰毅就愈覺得尷尬,殊不知坐在背後的女孩,胸口小鹿也是亂撞一番。
「嘖嘖!寬闊的虎背、挺直的熊腰……」暗暗讚歎的周嘉琳,不由得遐想:「要是能交到體格這麼棒的男朋友,一定會很『幸福』的。」
不過話說回來,憑他起碼一八O的身材,怎會看上短不啦嘰的她?
何況這麼高檔的「貨色」,一定老早被和風鎮的女人搶去用了,哪有可能留下殘渣給她「鼻香」……唉!還是別做白日夢了!
兩人一路無語,直到機車拐進「優智高中」教師專用的車庫。
「莫非……他是這所學校的老師?」周嘉琳頗為意外。
下車後,戰毅就順口問:「你念幾年幾班?」
「我剛轉學過來,還不清楚編到哪一班……」她不禁在心中暗禱:「最好是你那一班嘍!」
「去教務處詢問就曉得了。」戰毅看了下表,「快走吧!否則你可能趕不上第一堂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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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跨入「二年三班」,周嘉琳就愕然了。
好,……好棒的教室喔!擦得發亮的地板、典雅的壁紙、以及胡桃木的桌椅,若非裡頭排排坐著穿制服的學生,這裝潢還真像是高價位的「COFFEESHOP」呢!
「你是新來的轉學生周媛怡嗎?」講台上一位著香奈爾套裝的女子,指著窗口道:「你的位子在那邊。」
「謝謝!」周嘉琳立即入座。
「我是國文老師呂惠瓊,同時也是二年三班的導帥。周同學去過教務處領書了吧!麻煩把『論語精選』拿出來,翻到第二十五頁。」
翻搜書包內的教材,她同時發現一本「學生手冊」。除了校規,其中還有「崇優大樓」的使用說明、以及各類社團的簡介。
「一學期才兩次大考?這所學校的『福利』還真不錯耶……」
正暗自高興,老師突然點名她:「周同學,請你為大家解釋這句『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的意思。」
What?要她解釋?
隨同父母移民加拿大時,周嘉琳才國小六年級。離鄉多年,她的國學根基早已淺化,「說」方面雖然不成問題,「讀」也勉勉強強,但深奧的古文可就考倒她了。
「這意思是……人如果長得太瘦,看起來就不夠威嚴。同樣的,營養不良也會影響到學業成績……」
語罷後,大家的反應是一陣低聲竊笑:「嘻嘻!」
「周同學,請你別亂開玩笑。」唯獨呂老師面帶慍色。
開玩笑?周嘉琳心裡不禁委屈地嘀咕:「我是很正經在逐字解釋呀!」
「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
喔哦!第二道難題來了。
「朋友……要是比不上我,就算做錯事情……我也不必改了!」
這、這是啥咪「狗屁」道理呀?她自己都覺得不通順了,聰明的中國人怎會把它當成「至寶」、甚至流傳千年呢?
「哈哈哈……」這回除了爆笑聲,還有人跌下椅子。
「天哪!」而呂惠瓊則一副快暈厥的模樣。
雖然西優的學生,大多是靠「錢」或「特殊關係」推薦進來,可從來沒有人像周媛怡程度這般差的。
「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為人師者忍不住感歎。
因為校方覺得「孔孟之道」很值得溫故知新,才把「論語」列入課程,怎知被這孩子翻得不「倫」不類、胡言亂「語」?
「老師,這句我也要翻嗎?」周嘉琳還傻問。
「不必了。」呂惠瓊的太陽穴已隱隱作疼。
唉!如此朽木,看來她這學期的「績效考核」,鐵定會被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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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教無類」的匾額下,陳列著滿櫃的書香,而懸掛於壁上的名家瀚墨,更襯托出佈置者的儒風文格。
這裡,乃是「優智高中」的校長室。
昂揚的聲音,正圍著玻璃框框內的立體模型在熱烈討論,但相對於幾位口沫橫飛的不速之客,頻頻掩嘴呵欠的戰策,似乎就顯得有些無奈。
經濟的不景氣,讓校園建案成為「當紅炸子雞」,所以新大樓將招標的消息一走漏,他這道校長室的門檻,可幾乎被民代與地方角頭給踩平了。
「既然大家都說由校長全權決定,這案子我們就速戰速決吧!」
發言的郭四海,乃是黑白兩道通吃的大哥大大,一般的尋常百姓哪惹得起呢?為了保住身家性命,常務董事們當然不敢放聲屁兒了。
戰策正愁著該如何應對,秘書的打擾適時解除了這項危機。
「校長,有您的訪客。」
「阿毅!」一見到門口的男子,他趕忙上前握手,「好久不見!」
感覺他如遇救星的求助眼神,以及熱切的手勁,那位「訪客」一跨進室內,便睥睨著眾流氓。
「這就是你所謂的『麻煩』?」
「什麼麻煩?」郭四海的手下馬上擺出架勢。
戰策連忙解釋:「別誤會!這位是我遠房的堂弟,他專程來幫我『處理校務』的。」
「哦?」他狐疑地打量對方。
英氣的劍眉下,銳瞳炯然有神,冷毅的薄唇還隱抿著一股桀驁不馴……嗯!乍看之下,戰校長的堂弟似乎是個練家子。然而再多瞄一眼,這位男子的「王者之風」竟然會令人……生畏?
笑、笑話!他郭四海是何等人物呀?怎能可以「輕輕菜菜」就被個身高不過一百七十多、多、多公分的年輕人給壓矮幾截?
「郭先生,我們還有要事商量,關於工程案,還是改天再聯絡吧!……阿毅,你想喝點什麼?」
戰策立即領堂弟入座、一副急著送客的態度,令郭四海頗為不悅。
「可是校……」剛要開口,他的嘴巴立即因「喀」聲一響而閉上。
戰毅緊握著拳頭說:「堂哥不介意我先『處理』這只贗品吧?」
不僅戰校長和秘書傻眼,郭四海的掌心也冒出了冷汗。
恐怖哦!這傢伙的手是鐵製的嗎?否則他怎能如揉紙般,輕鬆地將那磁杯捏成碎片?
「想不到戰老頭會有這等身手的親戚……」旁邊的嘍囉便建議:「老大,不如我回車子裡抄傢伙?」
早知戰策請了幫手,他們應該把沖峰槍帶進來的。
而郭四海只是瞪眼問:「咱們『黑幫守則』的第五條是什麼!」
另一人馬上接話:「好像是……吃什麼橘子皮的?」
「我哩咧S#&!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啦!」
若非「幫丑」不可外揚,他早狠狠扁這群蠢材一頓了。
「在沒弄清楚對方的底細前,誰也不許輕舉妄動!」低聲警告過屬下,郭四海回頭就客氣地對戰策說:「既然校長有客人,那我們先告辭了。」
待閒雜人等退出了校長室,這對堂兄弟才開始談正經事。
「剛剛那幾個,是為了圍標工程而來恐嚇堂哥的吧!」戰毅繞著工程模型轉了一圈,「給我姓郭的資料,我很快就這件『校務』處理掉。」
哼!戰家的人也敢碰?真是不知死活!
他眸中一閃而逝的寒光,竟令戰策發了個冷顫。
雖然戰家的姓氏很「火藥味」,歷代的祖先卻大都為文質書生,唯獨他的堂叔父戰備--也就是阿毅的爸爸,官至「五星上將」。
由於職務特殊,堂叔父經常不在家中,所以阿毅從小即「兄代父職」。小堂嬸曾笑說,她家的孩子都是老大管教的,當時他還以為是玩笑話呢!
不過,現在戰策終於明白,堂弟繃起臉來有多麼的「威嚴」了。因為連虛長三十六歲的他,看了都會背脊一涼咧!
「唉!工程圍標只能算小麻煩,我們的學生才是大麻煩。」
自創校以來,優智高中就採取申請人學制,因此學生的素質不一。它曾培育出大學聯考的榜首,亦是某叱吒風雲的黑幫老大的母校。
為免自家子弟學壞,家長會便對校方施壓,以致演變為今天的「一校兩制」。
在校園的西邊,是家長會出錢蓋的「崇優大樓」。學生們擁有最舒適而先進的教學環境--冷氣教室、游泳池、休閒室、以及圖書館。
反觀東邊的「尚智」舊樓,教室既窄小又陰暗,活動中心也有如垃圾場般凌亂不堪。這樣的差別待遇,學生當然會互看不爽了,甚至劃地自限為「東智」和「西優」。
為了消除彼此的歧見,戰策真是傷透腦筋了。因為多數的常務董事傾向將學校「貴族化」,只有堅持「人人生而平等」原則的他,不願意放棄任何一位學生。
雪上加霜的是,上學期竟有學生因吸毒過量而致死。若非戰策一再保證和常務董事們的背書,盛怒的家長會早削掉所有的資源、把學生全轉走了!
「雖然毒品侵入校園,已不是什麼大新聞。不過此事關係著『優智』半數學生的權益,而我又不願驚動家長會,所以才請你暗中調查……」
事實上,這個餿主意並非他出的。
在警界多年的堂弟,已榮升為緝毒組的副組長,卻因理念與新任上司不符而辭官。一來擔憂兒子賦閒太久會產生心病,二是想讓阿毅有機會多接觸異性,小堂嬸便偷偷拜託他安插份工作--即使當校工也行!
當校工?那豈不是太浪費人材了?於是戰策順水推舟,找來堂弟協助揪出隱身在校園裡的「毒蟲」。
不疑有它的戰毅,果然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沒問題,這件案子儘管交給我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