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外,俞凌霄焦急地來回踱著步。他在等待一個結果,或者該說一個「機會」——一個贖罪的機會。
那扇厚重的門內,躺著的是正在動急救手術的妻子,一個他不曾珍惜、卻在這生死緊要關頭才發現其重要性的女人。他虧欠的不只是夫妻間的情義,更甚者,促成這場車禍的罪魁禍首就是他自己。
如果不是早上和季妲的「牽扯不清」造就了一幕該死的誤會,並且還要命地讓雷瑩瑩親眼目睹。否則以她膽小謹慎的個性,根本不可能超速而又失控地撞上貨櫃車。
「瑩瑩,你一定要撐下去……」他雙手搓揉著凌亂的髮絲,失神地低喃著。
手術進行了整整六個小時,這場車禍不僅使得她顱內出血,內臟也有好幾處要開刀急救。根據目擊者和現場救難人員的描述,能從那輛撞得不成形的BMW中把滿是鮮血的傷者「拖」出來,還發現她沒當場斃命已算是奇跡!至於這條命能不能繼續「拖」下去,可能得看上帝的心情了。
「瑩瑩!瑩瑩!」一位面容憔悴的老者從電梯口飛奔過來,「我女兒還好嗎?生命會有危險嗎?凌霄,你快告訴我!」
「爸,別擔心!現在醫生正在動手術,應該不會有問題的。」支吾地應著一個毫無把握的答案,俞凌霄瞥了一眼五十八歲的雷山河,最重保養的他竟讓那些極力隱藏的白髮露了出來,感覺蒼老了許多,「我本來不想通知您的,因為新加坡的那場會談對雷氏很重要。」
「這種事怎麼可以瞞我!」雷山河有些惱怒地責怪這個他精挑細選的女婿,「任何事都比不上瑩瑩的生命要緊。咦?你妲姨呢?怎麼不見她在這裡?」
「妲姨她……她說要先把家裡安頓好,姍妮總要有人帶……」
俞凌霄心想,季妲大概是心虛才不敢來吧!否則,以她那種天生就對兒童缺乏耐性的脾氣,哪肯窩在家裡哄姍妮,更何況有秀嬸在。
終於,「手術中」的燈滅了,韋仲徉疲累地步出手術室,解下口罩。他是「重生醫院」的外科大夫,也是俞凌霄高中時代的死黨之一。
「仲徉,瑩瑩她……」俞凌霄幾乎沒有勇氣問下去。
「醫生,我女兒有救嗎?」雷山河眼底閃過一絲恐懼。
「幸好我臨時請來以前的老師,也是目前國內外科界的權威李茂庭先生主持這次的手術。否則,我還真應付不來這麼危急的場面呢!」韋仲徉擦擦汗,吁了口氣,「內臟的出血算是止住了,頭部大部份的血塊也拿了出來,因為還沒度過危險期,這段時間得小心不讓傷者受到感染。不過,我擔心她頭部經歷這麼嚴重的撞擊,恐怕會有後遺症……」
「醫生,你是說……我女兒可能會變成植物人?」雷山河雙腿一軟。
「老伯,您先別想得那麼可怕。」韋仲徉急忙幫著俞凌霄扶穩他,「我只是提醒你們,她腦部的功能可能會受損;因為還有小部份的血塊沒有一次取出來,就等它們在腦中自行溶化。至於受損的情形如何,要看她醒來之後的反應才能斷定,也許會有記憶力退化、或者是頭痛的後遺症。當然,我們也希望不是最糟的那一種——植物人。」
「老天,你可要保佑我女兒平安度過這一劫,我願意不計任何代價。」雷山河雙手合十祈求著。
「仲徉,我……我可以進去看看她嗎?」俞凌霄深吸了口氣,他不敢想像經過車禍的蹂躪,以及手術刀六個小時的來回切割後,雷瑩瑩會變成什麼樣子?
「可以,等我們把她轉入加護病房後,你們再進來。」韋仲徉拋給他一個苦笑,「經過那麼嚴重的撞擊,我覺得最幸運的一點,是你太太那張漂亮的臉蛋竟然毫無損傷,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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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凌霄坐在床沿,靜靜地凝望頭裹著厚厚紗布而仍然昏迷的妻子。韋仲徉說得沒錯,她的確保住了那張美麗的臉蛋。
回想起當初乍見雷瑩瑩時,她絕美的容顏及脫俗的氣質深深地吸引他全部的視線。那時他篤定地告訴自己,這個女人他勢必要得到——當然,其家世背景才是最主要的誘因。
說起這樁婚事,還是他經過層層嚴格的考驗才爭取來的。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素有「雷老虎」之稱的雷山河就這麼個寶貝女兒。姑且不論雷瑩瑩的出塵之姿有多令男人心動,光「雷氏企業」這塊金字招牌,就不知吸引來多少豪門子弟,以及成群不自量力的「蒼蠅」,畢竟人財兩得的機會不是隨處可見。
而俞凌霄憑什麼能夠脫穎而出?
從他學生時代起,即畫下了入主雷氏企業的遠大藍圖。沒錢沒背景的他,服完兵役後,馬上投入了股票市場,藉著當時日日長紅的景氣,首先累積了一筆不小的財富,進而轉為投資到其他行業;在「錢滾錢」的效應下,讓他躋身於商場頗具價值的單身漢行列當中,也吸引了雷山河的注意。
「沒有三兩三,休想上梁山。」
要獲得雷山河的青睞並非易事。這老傢伙算盤打得太精了,想成為他的女婿,還得符合雷氏企業最大的「經濟效益」。俞凌霄把這個老頭的脾氣摸得太熟了,早在兩人接觸前,雷氏企業已有他精心安排的人選在裡頭推波助瀾。接下來,就是憑著他英挺出色的外貌、絕佳的口才,再加上一流的演技,終於榮登上「雷家姑爺」的寶座。
雷瑩瑩一生的幸福被她強勢的父親給「安排」得好好的。至於其本人對這樁婚姻有沒有意見,或者到底喜不喜歡他,俞凌霄無心去探究。他只是好奇,像雷山河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賊,也會生出雷瑩瑩這樣個性柔弱又純真善良的女兒!難怪他要精挑一個能扛得起「雷氏」存亡重任的女婿。
而雷瑩瑩竟也甘於在家相夫教子的模式,毅然放棄了學業,披上白紗,這點令俞凌霄十分安心。如此一來,他這只披了羊皮的狼就可「放手一搏」了。
除了婚前那段別有居心的刻意追求,結婚五年來,他以打人冷宮的殘酷方式對待妻子。即使她始終溫柔相待,而且在家人面前識趣地配合他唱了無數出「琴瑟合鳴」的精彩好戲,甚至為他生養了一個可愛的女兒,然而,這些都無法消除深藏在他心中的復仇之火。
其實,她是無辜的,活該受罪的應該是雷山河。在他有計劃地一步步鯨吞蠶食雷家的財產已近成功的當口,雷瑩瑩的性命垂危帶給他極大的震撼。不知是良心的苛責,還是——她在他心目中仍是有份量的?
「老天,我何時變得這麼冷血了?就算雷山河該千刀萬剮,瑩瑩都不該在這場戰爭中賠上一條性命!她不能……」人之將死,俞凌霄這才想起她的善良與美好。
他將座椅拉得更近了——突然好想仔細地看清楚這張臉,深怕一個「萬一」,就永遠看不到了。雷瑩瑩的肌膚依然白皙,只是更接近蒼白的等級,長長的睫毛覆蓋住她那對靈秀的大眼,雙眉微蹙,想必昏迷的她一定也能感受到身體受創的痛苦。
俞凌霄突然發現,妻子原本細緻的柳眉不知何時變得有些濃密了,這才感到自己的刻意冷落的確是太久了點。看著她那小巧而緊抿的性感櫻唇已經有些紫氣,彷彿訴說著無盡的「委屈」……
「委屈!你敢說你對得起我?」俞凌霄內心的歉疚驀然轉為憤怒,剛剛那顆憐香惜玉的心已化為烏有,他傾身向前,對著毫無知覺的雷瑩瑩低吼,「如果不是你背叛了我,我們『或許』可以平和地共度一生!我俞凌霄這一生最痛恨不貞的女人,你……你既然嫁給了我——就不該背地裡還跟別的男人有私情!」
他沉溺於痛苦的回憶中,沒有發覺到正有一隻大手輕放在他的肩頭。他驀然回頭,原來是韋仲徉。「嚇了我一大跳,怎麼進來都不出聲的?」他出了一身冷汗。
「害你虛驚一場了,是不?剛剛那番話若是讓你岳父聽見了,『基督山恩仇記』就不用唱下去了,對吧,」韋仲徉攤攤手,逕自走向雷瑩瑩,診視她的氣色,「如果不是我太瞭解你,換成別人看到這一幕,還以為你想『掐』死愛妻呢!」
「仲徉,你明知道原因,何必挖苦我?」
「好吧!那麼我得提醒你,別在她的面前吐露真言。」他指指雷瑩瑩,「小心她隨時醒來,要是親耳聽到了你那幾句嘀咕,豈不更糟?」
韋仲徉也拉了張椅子過來,坐在他的對面:「唉!凌霄,不是我愛說你,像瑩瑩這麼好的太太,換作是我,早把她寶貝得像皇太后般了,而你竟然捨得拿她當利用的棋子,你不覺得太……太『暴殄天物』了?」
「她的確是無辜了點,那麼我呢?我這位『受害者』就活該倒霉嗎?」俞凌霄試圖為自己找出更多脫罪的理由,「況且,愈是美麗的女人,愈不能相信她對愛情的忠貞度,我已有過一次深刻的體驗。這次,我是不可能再為了另一個女人的出軌而輕易動怒,否則,『小不忍則亂大謀』。」
「凌霄,你冷酷的程度實在超乎我的想像。」韋仲徉歎了口氣,「撇開你和雷氏企業之間的恩怨不談,你有沒有想過,瑩瑩受你的猜忌是件很冤枉的事?你又不曾看過她……」
「冤枉?她的日記就是最好的鐵證!」俞凌霄說得理直氣壯,「做丈夫的我能忍住這口戴綠帽的冤氣,對她算是夠『寬貸』了,難道你要我進一步做到『成人之美』嗎?」
「好吧!就算她真有外遇,始作俑者也是你這『人在福中不知福』的混帳東西!換作我是瑩瑩的話,老看你那副陰沉的臉色,早就連夜翻牆偷人去了。」韋仲徉對他的說詞極不以為然。
俞凌霄果然緩和了臉色,「這點,我無從辯駁。等我跟雷山河的帳算完了,瑩瑩要怎麼決定她的去向,我絕不阻攔,畢竟,我跟她沒有感情……」
「凌霄,經歷了這場車禍,你還要繼續自欺欺人嗎?如果沒有愛,哪來的恨?我剛剛看你那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就知道你很在乎她,更何況你們已經有了孩子。」
「那孩子不見得是……」
「別告訴我孩子不是你的!」韋仲徉氣得打斷他的話,「只要不是瞎子,都瞧得出她是你的骨血,那孩子活脫脫是你的翻版耶,我看你是被妒火給燒昏頭了吧!眼前瑩瑩已經是這個樣子了,你難道不能好好反省你們之間的問題,甚至去思考未來該怎麼走下去?」
「那是不可能的了,我懷疑她的不貞在先,而她又無意間看到我和季妲……你認為她會接受一個對她冷淡而又有不忠之嫌的丈夫嗎?」俞凌霄無奈地走向窗邊,用力地扯開了窗簾。夕陽的餘暉如金汁般的流淌了進來,室內是一片溫和的昏黃。
「你可以解釋的。」韋仲徉拍拍他的肩。
「怎麼解釋?我跟季妲之間本來就是難以解釋,也不能去解釋的。」俞凌霄瞥了他一眼,而後望著天際那排歸巢的飛燕,幽幽地自語著,「除非……上帝願意給我們一次重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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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看媽咪,我要去看她!」俞姍妮拗著脾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著。
好幾天沒見到母親了。聽到其他的大人們耳語著雷瑩瑩住在醫院,小小年紀的她已能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甚至產生了失去母親的恐懼。
「姍妮乖,秀嬸待會兒弄綜合布丁給你吃,別哭了……」王秀極力地安慰著。
她在雷家服務了二十年,幾乎是看著雷瑩瑩長大的,現在又帶著孫小姐俞姍妮,與雷家的感情之深厚,已非「主僕」二字可以一語帶過。其實,她也很想到醫院去看小姐,但礙於姍妮太小,只能暫時忍住這股衝動。
「哭哭哭!你這小娃兒只會一天到晚哭個不停,煩不煩啊?阿秀,你快點叫她閉嘴,否則,等我失去了耐性,可沒讓她那麼好過了!」季妲從樓上衝了下來,顯然她是真的惱火了。
「太太,你別氣了,小孩子都是這樣,沒見到媽媽就沒有安全感……」王秀一邊要安撫俞姍妮,還得一邊小心地應付潑辣的女主人。
這個外貌艷麗、騷勁十足的季妲,王秀從見到她的那一天起,就認定了她肯定會在雷家興風作浪。果然,新的女主人一進門,就讓他們這些下人提高了「流動率」。因為實在太難伺候了,連王秀自己都吃過季妲毫不留情的巴掌。
雷山河娶了她當繼室,真可謂「老牛吃嫩草」,季妲的年紀足以當他的女兒。不過,認真說起來,這兩人還真是「絕配」呢!一個是商場上精明幹練、作風強悍的黃鼠狼;一個是狐媚妖嬈的狐狸精,難怪他們能夠「狼狽為『奸」』!
在王秀眼中,這狐狸精就好似商朝的妲己,才會把他們老闆迷昏了心智,對她完全服服貼貼。而最令人擔心的,是個性溫順又從不與人計較的大小姐,她哪玩得過這「妲姨」的手段,但願老闆沒糊塗到把全部的財產轉移到季妲的名下才好!
「我不管,反正我限你三分鐘之內把她搞定,不然,我就親自料理那小鬼!」季妲尖銳地叫著。即使年近三十,歲月並沒為她累積起女人天生應具有的母性。
「多可怕的女人!」王秀心想。要不是為了大小姐,她老早就不稀罕這份薪水了。
現下,雷瑩瑩生死難料,說不定季妲正暗自高興少了個爭財產的對手。所以在這個節骨眼,才四歲的姍妮就更需要她的保護了。俞凌霄人在醫院,遠水救不了近火;即使老闆回來,季姐的三言兩語便足以讓他深信孫女身上的瘀青是不小心「玩」出來的,末了,王秀還得背上沒有「盡心護主」的大黑鍋。
「啊!先生回來了!」瞥見俞凌霄的那一剎那,王秀慶幸著警報及時解除。
在這個家中,除了雷山河可以享有季妲「慈眉善目」的待遇,俞凌霄是另一個不必看她臉色的幸運兒,甚至還承受了過多的媚笑。王秀推敲過原因——也許是俞凌霄長得太帥了,帥得讓季妲偶爾忘了她自己的身份——雷太太。
俞凌霄有著「標準版」的俊男外型——英挺的鼻樑,粗濃大眉,黑亮而深邃的雙眸,那張不輕易微笑,卻又性感得足以令女人為之著迷的冷酷唇形,組合成無懈可擊的出色輪廓。上述這些聳動的形容詞,都是出自王秀那正值夢幻年齡的女兒——姚穎惠口中。
不要說十八歲的姚穎惠,二十五歲的雷瑩瑩,到三十歲的季妲,都對俞凌霄有著不同等級的崇拜或迷戀。王秀不諱言,自己若能年輕個三十歲,倒追俞凌霄的女人中肯定少不了她。只是,走過了一段淒慘的婚姻,加上閱過的人物也不少,她目前的心態對俞凌霄這類型的男人只有四個字:敬謝不敏,免得「後患無窮」。
「凌霄,你可回來了……」季妲嗲起來的聲音讓一旁的王秀掉了滿地的雞皮疙瘩, 「喲!你的臉色好難看,一定是太累了!我叫阿秀把燉好的雞湯拿出來給你補一補。」她一掃方纔的巫婆臉,堆滿了笑容迎向歸來的俞凌霄。
原本哭鬧的俞姍妮,一聽到爸爸回來了,便止住了哭泣。由於俞凌霄的早出晚歸,加上平日的嚴肅表情,以及他和妻子之間的冷淡關係,造就了俞姍妮的敏感與早熟。所以,她並不像一般的孩童喜歡膩著父親;相反地,她對這個爸爸有著不可言喻的疏離感。
「先生,剛剛姍妮還吵著要找媽媽,你快安慰安慰她吧!」王秀端了雞湯過來。
俞凌霄望了一眼俞姍妮,卻見她的身形向後挪了挪,這動作刺痛了他。韋仲徉說得沒錯,光看這孩子的臉蛋就知道是遺傳到誰的基因;而他竟然漠視了這點,一味鑽入妻子可能有私情的牛角尖裡,忘了該給女兒一份父愛。
俞凌霄走了過去,一把抱起俞姍妮,語氣是無比的慈愛:「姍妮乖,爸爸晚點再帶你去找媽媽,她現在人在醫院睡覺。你知道的,生病的人是需要休息的。」
「爸爸,你真的會帶我去?」俞姍妮小聲地問著。
「嗯!」他難得地親了親她的小臉。
這動作在王秀看來是最自然不過了,但季妲在紋風不動的表情下可心虛了。難道她先前的「努力」還不夠?俞凌霄還是相信俞姍妮是他的親骨肉?
「爸爸……」俞姍妮回給他一個開心的吻,彷彿是失寵的妃子再度得到皇帝的臨幸般!那不可置信、還帶點感激的神情直教俞凌霄心疼得要命。
不管如何,孩子都是無辜的,俞凌霄下定決心:就算他跟瑩瑩不再有未來,至少,他得跟姍妮好好重新建立起父女之間的情感。
「姍妮下來!你爸爸已經很累了,不要再去煩他。」季妲竟會嫉妒起一個孩子,她討厭任何女人佔有俞凌霄,即使「她」才只有四歲,「阿秀,帶姍妮去洗澡!」
「不!我要爸爸抱!」俞姍妮難得看到父親慈愛的一面,這會兒更緊箍著他的脖子。
「你這孩子真不聽話,我說下來!」季妲作勢要去拉她。
「妲姨!」俞凌霄幾乎是怒叱著,「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會帶,不勞你費心了!」
季妲向後退了一步,她知道再多事只會惹來俞凌霄的反感。俞姍妮趁機丟給她一副勝利的鬼臉,氣得季姐在心底暗罵著:「你這小鬼敢和我搶凌霄,哪天一定要教你吃盡苦頭!」
此時,電話鈴聲響起,王秀猶豫了一下才拿起話筒。她原本擔憂的表情,在「嗯、嗯」兩聲後有了喜悅的神色,她掛斷電話,轉身告訴俞凌霄:「先生,小姐醒過來了,韋醫生叫你趕快過去!」
「好,我先過去,姍妮就麻煩你了。」俞凌霄放下了女兒。
俞姍妮馬上嚷著:「爸爸,你不是說要帶我去?」
「呃……因為媽媽還在加護病房,小孩子是不能進去的,等她轉到一般病房,爸爸再帶你去好不好?」
俞凌霄不得不虛應著。其實,他是擔心與雷瑩瑩面對面時,若是提到了「兒童不宜」的真相,豈不傷了女兒幼小的心靈?他瞥了眼季妲,發現她的臉色不怎麼好看,想必她也在害怕吧。不過,這女人「裝傻」的功力比他高竿多了,求「自保」應是綽綽有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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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凌霄衝進病房時,那場面直教他「怵目驚心」!
斜躺的雷瑩瑩面無表情,韋仲徉的雙眉揪得幾乎要連成一條線了;而雷山河則趴在床沿垂著淚——他不是一向「沒血沒目屎」的嗎?瞧他這德行,難道……瑩瑩把他和季妲的事全盤托出了?
肯定是了,雷山河一定是受不了他那千般呵護、萬般疼惜的愛妻背叛他的殘酷事實,才會有此反應。俞凌霄心涼了半截,腦中閃過幾個可能的結果——他也許會被踢出雷氏企業,而讓苦心經營的計劃功虧一簣;也許瑩瑩已經提出離婚的要求……
不行!他得鎮定點,接下來的「自圓其說」太重要了,他不能亂了陣腳!
「仲徉,瑩瑩她……」
「凌霄,你快過來!」雷山河倏然站了起來,急切地說:「讓她看看你,也許……也許她能記得你。」
這是什麼意思?莫非……雷瑩瑩成了白癡?
「老先生,我們……認識嗎?」初醒的她氣若游絲,而眼神中流露著對他的陌生。
俞凌霄被這狀況給搞糊塗了,他望了一眼韋仲徉,試圖從好友那兒得到答案,而後者則面色凝重地說:「你自己看吧。」
「瑩瑩,你不記得爸爸沒關係,凌霄你總該記得吧!他是你的丈夫呀!」雷山河一把拉了俞凌霄過來。
此時,雷瑩瑩抬頭和他對望著。俞凌霄實在瞧不出她的表情有一絲絲的「怨恨」,或是一點點的「假裝」,反倒是一臉的「困惑」。
「我是凌霄,和你結婚五年的丈夫,你……真的都想不起來了嗎?」他不太置信地問,想從她的眼神中探出真偽。
「凌霄?丈夫?我……我有結過婚嗎?」她反問。
那語氣絕不是賭氣,更不像是演戲,俞凌霄敢肯定雷瑩瑩沒這等能耐。為此,他不禁怔了怔,難道她真的失去記憶了? 「爸爸,瑩瑩一醒來就是這個樣子嗎?」
「完了,她連你都不記得了……」雷山河已經失去了最後的一絲希望。
「你試著想想看,我們在一起生活那麼久,你一定能記起來的。」話才說完,俞凌霄就感到心虛不已。
他在幹嘛?!要雷瑩瑩回憶起以往那些不快樂的點滴,似乎太殘忍了點,尤其是她出車禍前的那一段。
「我……我想不起來,你們是不是弄錯了?」她搖搖頭。
「好,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是不是覺得『雷瑩瑩』三個字特別耳熟?」他捺著性子繼續問。
「我?我叫什麼名字……我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天呀!我到底是誰?我怎麼會躺在這裡?」她撫著頭。
俞凌霄轉向韋仲徉求解:「仲徉,你告訴我,怎麼會這樣?」
「呃……」韋仲徉清了清喉嚨,「我只能說,瑩瑩非常幸運地度過了危險期,不會成為植物人了;而且照這個情形看來,也脫離了『白癡』的可能性。只是,她喪失了記憶——我是說,全部的記憶。」
「該死!這算什麼答案?」俞凌霄啐罵著執起他的手,「難道沒有原因嗎?」
「我說過了,她腦部神經受損,而且還有部份的血塊未清除,這也許是造成她失憶的主因。」韋仲徉推開他,冷然地說,「也或許是她潛意識裡想忘掉一些不願記得的事。」
俞凌霄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他看了雷山河一眼,幸好後者沒聽出弦外之音。
「醫生,你說瑩瑩能不能恢復記憶?我願意花錢買最好的藥。」雷山河始終以為金錢萬能。
「能不能恢復以及恢復時間的長短很難論定,我們會繼續觀察。」以醫生的立場,韋仲徉也只能這麼說,他不敢拍胸脯亂開支票。
「你們到底是誰?我……我又是誰?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在這裡?」雷瑩瑩被這兩位自動「認親」的男人給搞得腦中一片混亂,她無助地問穿白衣制服的韋仲徉,「醫生,你能不能給我一個答案?為什麼我全都想不起來?好痛……我的頭好痛。」
她按住額頭,顯然痛苦不已。韋仲徉連忙喚來護士:「密斯李,麻煩你先給病人打一針,讓她好好睡一覺。」
雷山河和俞凌霄仍試圖喚醒她的記憶,卻被韋仲徉給推出了病房:「我想,瑩瑩目前最需要的不是想起她是誰,而是好好地靜養。伯父,您別擔心,我們會盡一切努力幫她恢復記憶的。您先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跟凌霄。」
好說歹說地哄走了這位擔憂的父親,韋仲徉才鬆了口氣。看著俞凌霄望著病房內的妻子出神,他語含深意地說:「這樣的結果不見得算糟,或許上帝真要給你一次機會。」
「你是什麼意思?」
「除非她慢慢想起來,否則,現在的雷瑩瑩就如同一張白紙,她會被染上幸福的色彩,還是繼續灰暗的人生,端看你願不願跟地重來一次了。」
「重來一次……」俞凌霄低聲地咀嚼著這四個字。
「沒錯!重來一次。」韋仲徉的嘴角泛起一抹樂觀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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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入普通病房已有十多天了,她終於能夠自由地下床到處走動,當然,還是有人在旁「伺候」著。那位自稱是她「爸爸」的雷山河,把她當成連「微風」都可以刮得走的病人看待,即使她覺得自己的元氣已經恢復了一大半。
這間「普通病房」其實並不普通,稱它為「豪華套房」或許來得更恰當些。若不是那些穿著白衣的醫護人員來來往往,以及似乎永遠打不完的點滴、吃不完的藥,她幾乎要以為這棟大樓是間高級的飯店呢!
他們說……她叫「雷瑩瑩」?
還好聽起來不會「很俗套」!尤其當她首次在浴室裡照鏡子,看到了所謂「雷瑩瑩的長相」時,簡直是目瞪口呆。難怪所有的醫護人員都為她慶幸漂亮的臉蛋沒有破相,原來自己的容貌這麼「致命」!
粉嫩的瓜子臉,秀氣的俏鼻,一雙明亮的大眼——她特別在鏡子前眨巴了好幾下,長長的睫毛像兩把扇子般扇動著,煞是好看。尤其是那兩片小櫻唇,連她自己都忍不住輕輕撫摸著。手術後,為了掩蓋頭部傷口而改為旁分的長髮,現在已可披瀉而下。鏡中的她宛如畫中的仕女,蘊含著古典的氣質。
從感到失去記憶的極度恐慌,到現在一點一滴接受那群「家人」的說詞,她開始認定自己叫做「雷瑩瑩」。雖然對於自己的過去、生活的背景,甚至是原有的個性,她仍然毫無印象;不過,據韋醫生的描述,應該算是不錯了——若以社會的標準來論,簡直是太完美了!
一個非常有錢的老爸可以為她撐腰,加上一個帥得讓護士小姐失魂兼手忙腳亂的英俊老公來保障她的一輩子,這樣的「背景」的確讓她安心不少。起碼她失憶之前不是個作奸犯科之徒,更不是個靠雄厚「本錢」掙生活的妓女。
「雷瑩瑩」對著鏡子長吁了口氣:「別灰心,你一定能夠想起來的,韋醫生不也這麼說嗎?」
正說著,韋仲徉敲了敲門:「瑩瑩,你在裡面嗎?」
他非常擔心這種狀況,病人待在浴室裡太久通常不是好現象:不是人昏倒了,就是想不開而自殺了。沒想到雷瑩瑩開了門,投給他的竟是一抹陽光般的笑容。韋仲徉怔了怔,認識她這麼久,從沒見過她這麼「開心」的笑——更何況,她尚未痊癒。
「你今天氣色不錯,傷口復元的情況也很好,看來你可以提早出院了。」他幫她做了檢查後如是說。
「真的!那麼,我這些傷口會不會留下難看的疤?」顯然她擔心皮膚的完美更甚於能不能恢復記憶。
韋仲徉不禁失笑了起來:「放心,本院縫合的線都是特殊的美容線;而且你的膚質那麼好,是不會留下記號的。」
「那就好,我可不願像黑社會的老大一樣,滿身的『蜈蚣』……韋醫生,我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她猛然發覺韋仲徉正用一種「研究」的目光盯著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你這張臉蛋還保留得完美無缺,我真難以相信你是那個我所認識的雷瑩瑩……」韋仲徉半瞇著眼向前傾,「難道失去記憶的人,連原本的性格也會跟著消失?」
「那麼,請你告訴我,原來的雷瑩瑩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的神色挺專注的。
「秀外慧中,善良純真,溫婉嫻淑……簡而言之,是個零缺點的女子。」
「天呀,聽你形容得那麼好,我可不敢擔保以後還能維持這等水準。」她咋了咋舌。
這動作又教韋仲徉嚇了一跳。是他對她的認知不夠深,還是記憶空白的人「可塑性」高?雷瑩瑩從沒有過頑皮的一面。但眼前這位失憶的大小姐,以後讓眾人「跌破眼鏡」的機會看來是不少了。